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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风暴-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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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就有一千石左右的粮食到,然后粮船将人运走,每运一人走,便有一石米来。”郑鸿逵笑眯眯地道:“史公不必着急,此事下官安排得早就妥当了。”

听得这样说,史可法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如今庐州府里的粮食只剩余两百余石,这一千石若是能如期抵达,实在是帮了大忙。

他心中也暗暗得意,自己当真有如神助,献贼大举南下时,出了个俞国振,帮他力挽狂澜,如今民变在即时,又出了个郑鸿逵,帮他中流砥柱。史可法觉得,这一定是自己人品高洁,故此四方英雄,哪怕是与他政见不合,也要来鼎力相助。

只有旁边的章篪,心中却隐约觉得不妥,这个郑鸿逵,来得真是太巧了,而且他言语中似乎另有含意啊。

“来了,设宴,今日我要宴请郑日渐。”既然郑鸿逵的粮食不是一次送齐,史可法的态度便又变了,这等人物,不能不结好。

放下章篪的隐约担忧不说,第二日果然如郑鸿逵所言,四艘平底沙船载着一千石粮食到了庐江府。史可法一边安排了人下粮,一边便将那些被定为罪民的百姓驱上船,那些百姓如今已经半饥半饱地过了一个月,便是有反抗意图,也在饥饿下消失殆尽,因此上船时并没有多少拒意。第三天时,又是八艘平底沙船来,这次载了两千百姓离去。

直到这个时候,史可法才想到该问一下,郑家会如何将这些百姓送往大员岛。郑鸿逵听得他开口问,也不隐瞒,径直回应道:“先将人送至上海县,然后从那边转海船,择日借风南下,大约二十日,便可到大员了。”

“本官也曾听闻,大员岛如今有红毛番占据,这数万人上岛,是否会引发争端?”

郑鸿逵傲然一笑:“若是红毛番想开仗,我们郑家也不怕他。实不相瞒,如今红毛番便是要出海与日本行商,也得挂上我们郑家的旗帜。”

此时正是郑芝龙实力最盛之时,年前击败刘香老,更让他达到了顶峰,整个大明东海之上,没有任何人敢于捋其虎须。虽然被称为红毛蕃的荷兰人盘踞于台南,被称为大吕宋的西班牙人则在台北,而郑家则事实上控制着魍港(今布袋镇附近)。在料罗湾大战之后,特别是与其勾结的刘香老覆灭之后,荷兰人虽然对郑家还有所不愤,可一时之间,也不敢来招惹。

听得郑鸿逵这般解释,史可法放下心来,他笑着问道:“既是如此,不知下一批粮食何时能来?”

“此地水浅河窄,粮船往来不易,若是史公能将罪民送至无为,下官大船便可以直接在无为下粮载人。”郑鸿逵笑眯眯地道:“如若不然,误了北风,就只有等下半年了。”

等下半年?别人可以等,史可法却不能等!

因此他毫不犹豫地道:“既是如此,我在一月之内,便将这些人尽数送到无为!”

第四卷二四零、云帆向南飞(五)

虽然已经是三月底了,可是天气仍未转暖,北风依旧呼啸。

史可法紧了紧身上的皮袱,站在山坡上俯视江面,大江上波涛汹涌,江面上云层翻滚,看上去甚为壮阔。

“老爷,不到一个月,便将十万饥民聚至无为,这等本领,除了老爷之外,别人都做不到吧?”

一个幕客在身边称赞道,史可法捻须微笑:“全赖诸位出力,全赖诸位出力。”

这确实是一个奇迹,史可法成功地将十万出头的“罪民”赶到了无为刘渡,其中竟然没有出任何大事故。至于翻船之类导致伤亡的事情,还有罪民们自己的老病而死,那都是小意外。

“应该的,应该的。”

一片应和之声中,唯有章篪却在苦笑。

“怎么,修之,此次你居功至伟,为何反而不乐?”史可法发现他神情有异,半是玩笑地道:“莫非是觉得本官此举不对?”

原本只有八万“罪民”,但结果被赶来十万出头,这件事情,众人都知道其中有猫腻。不过郑鸿逵说了,多一个人上船,就多给一石粮,因此谁都没有揭穿此事。史可法自己内心深处,其实隐隐也有些不安,但事情关系到东林一脉能否在朝堂最高层站稳脚跟,他也顾不得许多了。

说到底,他还是将自己个人的声望与东林的利益,放在了大明利益之上。不仅是他,此时几乎所有东林党人,都是如此想的。

“并非为此……”章篪展颜笑了笑,最终还是决定,自己什么都不说为好。

他并不是一个很有才具的人,此次能拿出一个极为细致的操办方案来,原因很简单,包文达受他所托,又去了一趟襄安。这套方案,实际上是俞国振提出的,他又根据官场规矩稍做修正罢了。

可笑的是,史可法还将这个当成了自己的功绩。

但既然史巡抚正高兴,自然还是不要说出来扫兴为好。

就在谈笑之间,一连串的大船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这些大船当中最为引人瞩目的,是其中三艘三桅巨舰。

“听闻郑芝龙按着西夷样式制造了数艘大舰,想来这三艘就是了,啧啧,也不知当年郑成功的宝船,与这大船相比孰大孰小。”史可法看着这些大船,有些惊叹地说道。

“这一船只怕就能装载千人!”有幕客也惊叹。

“挤一挤,两千人只怕都装得下,反正又不是远洋航行,沿途都有补给,用不着带太多粮食和水。”这一位算是懂一点航海的。

从二十天前开始,无为刘家渡这边就不断有船队过来载人离开,那些长江上的平底沙船,虽然不能入海,但载量却不小,一船装个几百人根本不成问题。因此,今日船来装的,其实是最后一批约是一万六千人。刘渡这边水道较深,主是三桅巨舰也可以靠岸,加之事先就已经编排好了,因此装载、卸货的过程都是很快,一万六千人,花费了六个时辰,便也全部载完了。

“走,我们去见见那位郑鸿逵。”看到留在岸上的郑鸿逵,史可法笑道。

郑鸿逵在岸上似乎是等着什么人,见史可法来后,他仍然表面不失礼数,但实际态度却有些敷衍。史可法虽然察觉出来,却不以为意,因为他还有求于郑家。

“日渐,今日如此顺利,当真让人叹服,日渐有此之才,本官当表奏朝廷,为日渐请功啊。”

史可法的套近乎,郑鸿逵却是笑了笑:“奉命行事罢了,当不得史公称赞。”

史可法只道他是说奉郑芝龙之名,不以为意,又笑道:“此次多亏了日渐运来的粮食,这十万石粮,也只有日渐才能于如此短的时间之内筹办来啊。”

郑鸿逵笑而不语,虽然他年纪很轻,为人却极是老成。史可法心中转了转,干脆直说道:“不过,此次安庐道为贼所扰,只有十万石粮未必足用,不知日渐能否再筹备些粮来?”

“呵呵,史公这话就不用问下官了,下官粗鄙之人,哪里能筹备得如此多的粮食。这是十万石,可不是十石,要想筹备足,至少得提前三个月!”郑鸿逵听到这,忍不住失声笑了起来。

“提前三个月?”史可法一愣。

“对,这些米粮是自两广、闽浙调来,据我说知,旧年九月,便开始筹备,家兄仅调足十万石粮就花了三个月时间。”

“这粮不是从浙地调来的?”

“这倒奇了,史公莫非不知,若是从浙地调粮,如今南京米价已经是高起,调十万石来,至少得将南京的米价再抬高一倍!”郑鸿逵看着史可法的目光里多了一丝轻蔑,不过一闪而逝,他只是奉命行事,完全用不着得罪史可法。

“令兄……去年便知道贼寇要破中都?”

“家兄可没有这样好的眼光,是有人托家兄办事。”郑鸿逵见史可法这模样:“史公,多知无益,不如难得糊涂。”

“日渐,此话怎讲,去年就有人托令兄调集米粮……然后运到哪儿?”

“自然是运到上海县。”见他犹自要打破沙锅问到底,郑鸿逵只能实说:“今年一月底,所有粮都运到了上海县。”

“难怪,难怪……那人,是谁?”史可法隐约猜到了一个可能,他颤声问道。

郑鸿逵微微一笑,却没有回答,就在这时,听得远处传来车马辚辚的声音。他向那边一望,却是一小队人马,护着十几辆车子到了这里。

“来了,史公若有疑问,不妨自去问他。”郑鸿逵道。

不用他说,史可法已经回过头去,看到俞国振那张让他心情复杂的脸。

俞国振表情倒是平静,在史可法看来时,他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然后下了马,向着郑鸿逵一拱手:“日渐兄,这一个月来,辛苦了。”

“啊啊,能为无为幼虎办事,实是下官之大幸。”郑鸿逵上前抱拳,礼数甚恭:“家兄托我向俞公子问安……”

“日渐兄这样来就是不把我当朋友了。”俞国振佯怒:“再这般,小弟可是转身就走了。”

“嘿嘿,这是家兄的礼数,换了愚兄嘛……”郑鸿逵猛地拍了一下俞国振的肩膀:“济民贤弟,每次看到你,我都不由得要想,你是不是有未卜先知的本领,故此所有的事情都在你算计之中?”

不必多说什么,史可法已经明白了。他颤手指向俞国振:“俞、国、振!”

俞国振侧脸向他,微微颔首:“去年桐城民变,在下便觉得南直隶守备空虚,若是为贼人所乘,东南靡烂,朝廷粮饷又大半仰赖于此,只怕百姓会深受其苦。在下便托一官老哥,在闽浙两广,购了十二万石粮,放置于上海县。怎么,史公有何指教?”

“也就是说,也就是说……这些罪民,全是、全是落到了你的手中?”史可法这下不只是手颤,全身都在颤了。

“原本在下是想着,若史公依言将答应在下的三万人给在下,那么这十二万石粮便分批捐与史公赈灾,也算是聊表在下对史公一心为公的敬意。只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在下知道史公疑我忌我,便只好寻日渐兄相助了。”

俞国振说到这,满脸都是遗憾之色。史可法浑身抖得实在厉害,若不是身后章篪将他扶住,他险些就要气倒在地。

“郑日渐,你、你伙同俞国振骗我?”

“不曾啊,我们郑家,确实准备将这些灾民送往大员安置。”郑鸿逵一脸无辜:“不过,大员毕竟是海外荒岛,一时之间,想要安置十万人有些困难,故此济民贤弟为我郑家分忧,勉为其难接收其中一半……咦,咦,史公,你为何如此?”

“你们,你们……”

“唉,史公,其实你应该高兴才是,这些灾民原本是你心头大患,要不然原本只是七万多的,为何变成了十万?”俞国振长叹了一声:“我们多带走些,便帮你多解决一些麻烦,况且你还得了十万石粮!这可是十万石粮,若我此际在安庐出手,足足能值五十万两银子,便是在南京出手,也能卖到三十万两。”

郑鸿逵听了他这话,噗地一笑:“济民,你倒是好算计,去年你给家兄的银钱,却只有十万两,用于购粮的花销,也只是八万两,还有两万两充作运费储费,这倒好,到你口中成了五十万两!”

两广、闽地米价便宜,去年九月开始收购,更是在粮食收获之后,因此花费自然不是很多。加之时间充裕,因此郑芝龙完成整个收获,其实还没有用到八万两。

“啊!”

史可法觉得嗓子里甜甜腥腥的,章篪在旁苦劝道:“史公,史公,休要动怒,休要动怒啊!”

史可法不知道自己折腾了一个多月究竟在折腾什么,他全部的努力,仿佛都是在做无用功,而俞国振竟然连他可能会毁约之事都算计到了,预先安排了一个郑芝龙在等他,更让他不寒而栗。

“你们欺人太甚,本官,必上书朝廷,告发你二人私结百姓图谋不轨!”

“史公,说起朝廷,有一件事情,你想必还不知道。”俞国振又是一声长叹。

他的叹息,像是一面鼓,重重敲打在史可法的心头之上。

“什么事?”

“文震孟已经被罢官了。”俞国振微笑着道:“真是可惜,文公倒是正人,只是被反复小人所拖累,竟然想替郑鄤脱狱,忤怒陛下,已然被罢。如今首辅,是吴宗达了。”俞国振一脸忧忡:“史公,你这安庐巡抚,若没有首辅支持,安置灾民之事,不好处置啊。”

史可法还能说什么呢?

他宁可相信俞国振所言是欺骗,但理智告诉他,这绝不是欺骗,他倚为长城的,他努力想要维护的,他宁可当背信小人也要支持的,东林党人对朝堂的控制局面,在这一刻轰然倒下了。

第五卷二四一、孰家落花逐流水(一)

五月的钦州,已经进入了夏季,这正是一年当中,最常见到中华白海豚的时节。当点点白帆出现在龙门岛外时,一群中华白海豚恰好从钦州湾游出,它们如今已经习惯了船队在此进出,因此顽皮地跟在这只规模空前的舰队之后。

“小姐,小姐,有好漂亮的鱼啊!”

听到自己的小丫环惊叫声,阮丽珍坐正了身躯,慢慢叹了口气。

她被家卫带走时,家卫整理了一下她家那个别院里的金银细软,将之交给了她,因此,她身上还颇有些资财。在无为等待离开的日子里,觉得生活不便,便买了两个因为贼人袭扰家庭残破的小姑娘为丫环。这两个小姑娘,当然没有她以前用惯的丫环那么伶俐,但胜在淳朴。

至少这一路上来,都多亏了她们的照应,也只有她们这样满是活力从未裹脚的农家姑娘,才在漫长的四十天的航行之后,仍然保有如此活力。

阮丽珍是不准备出去看那什么好漂亮的鱼,这一路上她都尽可能避免到外头去。但那两个小丫环现在对她并没有太多敬畏之心,只是觉得这位举止稳重、每日里端着书本的小姐温柔淑婉,因此跑进船舱一人一边,将她半夹半扶地带上了甲板。

在俞国振的拜托下,阮丽珍在船上还算过得不错,而且不计成本地沿途停靠,也让漫长的旅途变得有趣了些。但是再怎么优待,也最多是给她和她的丫环们一个小舱,每日里舱中总是弥漫着难以挥去的马桶味。所以,戴着面纱来到甲板之上后,阮丽珍忍不住深深呼吸了一下。

弥漫着淡淡甜腥味的海风,让她精神一振。

然后她看到了追随在船的两侧跳跃的白海豚,这种巨大的白色“鱼类”,让她也不禁惊呼起来,现在她明白,自己那两小丫环为何会如此兴奋了。

这一路奔波而来,她们也见过不少异乡景致,海中的鱼类鸟类,都见过不少,但这样漂亮的,还是第一次看到。

就在白海豚的护送之下,她们进入了龙门水道。

“那是炮台?”阮丽珍看到龙门水道上建起的高台,还有高台上黑洞洞的炮口。

龙门炮台是俞国振计划中很重要的一环,钦州将成为他的主要基地,而对钦州的安危构成威胁的主要力量,从短时间内来看,主要来自海上。因此,龙门炮台不仅建成了堡垒模式,而且还增添了大炮,除了原来的两门佛朗机炮,又添置了八门射程更远的同类炮,甚至还拐来了一门红夷炮。

看到这十余门大小火炮,正指着她们,阮丽珍感觉到了一种特殊的震慑。

在炮台之下,是新建起来的船厂,从旧年九月开始动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八个月,船厂的外在轮廓已经完全显现出来,甚至还挖出了干船坞。水泥与砖瓦等建筑材料的倾斜支持、人力上的充足,都是完成这一系列工程的重要原因,当然,这个干船坞最多也只是建排水量一千吨左右的船,规模并不大。

船进入钦州湾之后,顺风顺水,只花了一个时辰,新襄就已经在望了。

现在的新襄,不再是一座小寨子,而是由三处寨子组成的小镇。大半年的建设,让它迅速扩张起来。首先是在黄牛岭的西南面,正对着长门墩的江边上,起了新的建筑群,它们的中心建筑是香皂工坊,因为大量海鱼在此处置的缘故,总是有一股浓浓的腥气。

其次则是港区,阮丽珍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港区那巨大的龙门吊。水泥与钢条撑起的龙门吊,像是巨大的石门,树立在她的视线之中。

她檀口微张,用袖掩住嘴,因为看不出那龙门吊是怎么建成的,一双妙目里就透满了惊讶。

那绝不是自然形成的石柱……被水手们称为“新襄”的地方,竟然有这种鬼斧神工的产物?

然后,她便看到衣带一般的水泥路,如今新襄的水泥路可不再是仅有一条,从寨子到码头、肥皂工坊,三条水泥路接三者连接起来形成一个环状。而且还有一条更长的水泥路,从寨子向北,顺渔洪江蜿蜒而上,然后在山间扭转东去,直通钦州城。

这条水泥路如今修了一半,已经修到了山中,但剩余的工程量更大,主要依靠的是独孤星手下的那些官兵。他们如今已经都是熟练的筑路工人,一个月一两银子的基本收入,再加上工程进度奖励、工程质量奖励,他们的月收入大约可以达到三两银子以上。虽然比不得当初大肆开荒时多,但好在这个收入是稳定长远的。

在水泥路两边,都移栽了漂亮的阔叶植物,海风吹过的时候,这些翠绿的家伙们高兴地摇摆,仿佛是在舞蹈。而在一片绿色之中,则露出了新襄寨的寨墙。如今寨墙当然不是简易的木栅夯土,在原先的木栅之外,用红砖、水泥又砌出了一层,看上去整洁漂亮,防护能力也远胜过以往。

因为新襄寨地势较高的缘故,所以阮丽珍在江面之上,可以看到寨墙里的建筑。一排排整齐的三层小楼拔地而起,阮丽珍看到的少说就有六排,她此前也算是见过南京城中的楼宇,见过徽人在家乡建起的镇落,但那大多数都是灰白相间青砖黑瓦,像这里一样红砖红瓦的,洋溢着一股明快气息,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才一见到,她便喜欢上了这种色彩。

航道经过新襄渔政局两次疏浚之后,现在三桅的大船也可以直接停靠在新襄码头上。阮丽珍在那之前,回到了自己的船舱,将细软收拾了一下,变成了两个行囊,由两个小丫环背着。没一会儿,一个仆妇来通知她们下船,她再次来到甲板上,此时一堆人正等着上岸,阮丽珍无意前去拥挤,因此并没有急着上前。

但就是如此,甲板上的拥挤,还是让她不得不连连后退,一直退到了船舷边。

两个小丫环倒是好奇地东张西望,她们突然指着后面:“小姐,看,那船上挂着的旗帜!”

阮丽珍回过头去,看到离这艘船约是三十丈外,一艘挂着那种白色漂亮海鱼旗帜的船抛锚停下,放下了两艘舢板。

在其中一艘舢板上,罗九河骂骂咧咧地道:“都小心些,若是出了意外,反应要快,咱们如今可是救生员……”

他正喝骂时,一阵江风忽然刮来,大船上的阮丽珍脸上的面纱被风卷走,阮丽珍啊了一声,伸手去抓,却没有抓住,身体也不小心倾出了船舷。偏偏这个时候,大船因为波浪狠狠地摆了一下。

她就像是一块布,从船上掉了下来。

周围顿时一片惊呼之声。

罗九河的舢板恰好正从船边过去,与她落水的地方相隔,最多也就是五丈左右。罗九河又是一声骂,然后催促着众人向落水处滑来,不等船停稳,他已经扯下了自己的外衣,露出一身因为太阳照射而变成了紫铜色的躯干,直接跳进了水中。

他原本水性就不错,被俞国振调到渔政局的这大半年,更是每天在海上折腾,因此入水救人,对他来说真不算什么困难的事情了。

落入水中的阮丽珍,心中却变得异常平静,自己苟且偷生,却终究还是没有躲过去。恨只恨,自己没有在落入贼寇之后时就死,那样的话,还能保持一个声名。

江水还算清澈,她也没有挣扎,任着身体沉下去,心中隐约觉得,这样一死,也是一种解脱。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强有力的手伸了过来,一把扯住了她的头发。

罗九河在水中睁着眼,救人最怕的是那种手舞足蹈的家伙,像这位一样一动不动的倒是少见。罗九河心中还有些奇怪,自己来得很及时啊,这家伙……应该没有淹死吧?

一边想,他一边老实不客气地扯着阮丽珍头发飘了起来。

当他的头冒出水面时,周围又是一片呼声,而后,阮丽珍的头也浮了起来。虽然湿了的头发遮住了她大半边脸,可是依然露出一小片如脂如玉的面庞。

阮丽珍到这个时候,仍然是迷迷糊糊的:自然竟然没有死么,是被人救起了?

“局座,干得好啊。”舢板上有人喝彩。

“好个屁,快来搭把手,就知道会有这种蠢货,落到水里给老子我找麻烦。好在被老子捞起来了,只不过没出声也没动作,也不知是不是已经淹死了——晦气,若是淹死了,少不得要吃小官人排头。”

阮丽珍觉得头发被扯得有些疼,然后听到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响起,她可以想到,那一定是个极为粗鲁的水手。她心中有些难过,泪水顿时涌了出来。

然后她靠上了舢板,以她自己的气力,当然是爬不上去的,一只强壮有力的手在她大腿上托了一把,她就被抛上了舢板。阮丽珍又羞又惊,泪水也越来越多,无声的哭泣变成了低低的呜咽。

“还能哭,是活的,局座,放心吧,小官人不会让你吃排头,你还有得奖励了——唉呀,好秀色的一位小娘子,局座,局座,英雄救美啊!”

“操,还不拉老子一把,什么英雄救美,救了一个大蠢货……咦?”

“谁是蠢货,奴家是被挤下来的!”阮丽珍终于忍不住,她扬起头,泪眼婆娑地道。

两人目光一对,罗九河顿时就焉了。

第五卷二四二、孰家落花逐流水(二)

罗九河将手塞在裤子口袋里,双脚飘飘地走在水泥路上,有些魂不守舍。

他脑子里还全部是那张柔弱、委屈和哀婉的面庞,虽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仍然是如此。

那小娘子看起来不是个胆大的,事实上,在说了那句话之后,那小娘子就以手掩面,又缩成一团哭哭啼啼去了。罗九河接触过的又印像比较深的少女当中,他还记得那年冬天闻香教来袭时,柳如是也掉进了河水中,冰冷透骨的河水,不但没有让柳如是变得软弱,相反,她还是极为坚强。

就是小莲,遇到这种情形,虽然也会哭,但却不会那般模样。

与今日自己救的那小娘子成鲜明对比啊,那小娘子落水之后,连挣扎都不会,一看就是个逆来顺受要靠人保护的,用小官人的话说,就是那种缺乏独立性的温室花朵。小官人不喜欢这类女子,所以他才会去求娶方家的大小姐,听闻方家大小姐早怙,很小就开始支撑家业,也是那种坚强得令人敬佩的女子。

唉……可为何寻梨花带雨的模样,却让自己很难忘掉呢?

想到这,罗九河缩了一下脖子,暗暗骂了声自己没有出息。就在这时,他听得一声怪笑在耳较响了起来:“哈哈,局座,听闻今日有艳遇,是也不是?”

因为被俞国振任命为渔政局司局的缘故,现如今众人称他已经不是“九河”而是“局座”了。这个绰号,是俞国振最先唤出来的,因此罗九河也没有地方去抗议。他狠狠翻了调侃他的那厮一眼,撇着嘴歪了歪头:“老将,论起艳遇……倒是听说你小子是被你家娘子拎着耳朵从峒寨里提回来的啊?”

这也是一件有名的事情,三月初三时,将岸代表尚未回到新襄的俞国振去时罗峒,结果喝得醉醺醺的,误将别的峒女当成了罗宜娘,结果闹出一番不大不小的风波来。

因此,听到罗九河揭起老账,将岸咳了一声,只能败退:“这个……我还得去见小官人,局座,你就在这瞎转悠吧,对了,我已经听说了,那位小姐可是大家闺秀,讲究男女授受不亲的,你啊,有得乐子了。”

一边说,他一边快步走开,在他身边跟着的一个番佬,摘下帽子向罗九河行了一礼,也跟着离去。

“咦,怎么一个番佬也混上岸了?”这个时候,罗九河才注意到跟着将岸的番佬。

“方才那位就是新襄渔政局司局,以后你少不得和他打交道的。”将岸边走边笑眯眯地回头道:“他可不像我这般好相与……你可要知道,在咱们新襄,也就是我将岸好相与些。”

那番佬笑嘻嘻地点了点头,竟然听得懂大明官话。

“好了,我们小官人……用你的话来说,就是我们的领主,就在前面,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替你通禀一声。”罗九河看到背手站在前面的俞国振,对那番佬又吩咐了一句,那位番佬闻言点头,当真恭恭敬敬地立在那儿不动了。

罗九河加紧了两步,来到了俞国振身侧:“小官人,那个大吕宋……啊,不,西班牙人到了。”

俞国振点了点头,没有急着去见番佬,他才没有后世某些人的自虐恶习,将洋人视为洋大人,就连洋大人的歧视待遇,也觉得这是洋大人公平公正有什么费尔泼赖精神。

“王保宗,你们做得极好,记住,按地面上的白灰线挖,不要挖错了!”

正在劳作的,就是王保宗和他的两百名同伴,他们分散成一大片,正热火朝天地挖着沟渠。为了解决新来人口的住宿问题,当初的简易木板房又被拿了出来,而且现在这些木板,则是半年来经过脱水处理的,比起当初的临时性不一样,完全可以用于长期居住。

按照俞国振的计划,今后随着中原局势的动荡,每年都会有大量移民来到新襄,这些移民不可能立刻适应新襄的生活,都需要在码头附近居住一到三个月,进行生活习惯养成和卫生检疫。所以,他在码头通往新襄寨的水泥路北端,原本准备开垦为田地的所在,划出了大概是一千亩的狭长地块,用于修建一处临时生活区。

“是,俞公子!”

王保宗响亮地回应,整张脸上,都是光泽。

俞国振这才满意地回过头,他看到了跟在将岸后头来的罗九河,失声笑道:“罗局座,听闻你方才立了一功?”

罗九河忍不住撇了一下嘴:“小官人,是哪个嘴巴这么大啊……”

俞国振哈哈大笑起来,那位在枞阳救起的少女,他印像很模糊,只知道她自称姓梁,名为玉娘,那样柔弱的少女对他来说,是保护的对像,却不是俞国振的属意对像。

他要做的事情,需要有坚强、勇毅的贤内助,像方子仪,能够为他安抚将士,像柳如是,可以替他处断庶务,像小莲,能够帮他教化幼弱。

“总之你小心些,小莲可也听说此事,眼巴巴赶去安抚人家了。”俞国振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个时候,他才转过脸:“老将,你让他过来吧。”

很快,那个西班牙人来到俞国振面前,他敬了一个极标准的军礼,不卑不亢地道:“路易斯?迭戈?加西亚?弗洛雷斯校尉,向阁下致敬!”

西班牙人的名字幸好还不像斯拉夫人那么长,但俞国振记外国人的名字,实在没有天赋,因此直接称呼对方的军衔:“校尉先生,欢迎你来到新襄,听说你是我的管家请来的?”

“是的,阁下,您的管家,一位高先生找到了我。”西班牙人道。

俞国振看了他好一会儿:“你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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