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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平行线-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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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过来。”

这么多人在,他不想跟左雨溪表现的太亲密,让别人以为她受父亲所托是最好了。听他说话,左雨溪微有些诧异的转头过来,会说话的大眼睛似乎在问:嗯,就这样算了?

温谅轻轻点头,左雨溪顿时明白他是怕自己为难,毕竟年轻人之间打架斗殴都是小事,自己出面干涉的话,会不会被人家大人认为是故意打脸呢?其实刚才她也有点犹豫,但为了给温谅出气这都不算什么。

不过温谅话都说了出来,左雨溪实在没有理由借题发挥,只能敲打一下花喜鹊:“华主任,一中是青州的典范,一中的学生都是尖子里的尖子,我们要教育好,更要保护好他们。今天的事情就算了,但你们要引以为戒,坚决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明白吗?”

这就是说,要是温谅在学校里再有麻烦,咱们新账老账一起算!

花喜鹊忙不迭的点头,心里却暗暗打定主意:只要能渡过这一劫,哪怕你们今后打出血来,我都不会再参与了。

等穆山山等人脸色阴沉的离去,温谅没搭理许瑶和宁小凝的好奇心,什么也没说就让她们先回家,自己却上了左雨溪的车。刚坐好就被揪住了耳朵,耳边传来左雨溪动听的声音,鼻端闻着她身上的沁香,一时间变得懒洋洋起来。

“好啊,刚才竟然喊我左局长,河还没过呢就拆起桥了,温谅同学,你就这么怕被那两个女同学知道咱们的关系?”

这番话要是别人听到,早就吓死了,不过温谅从认识左雨溪开始就一直被她调戏,免疫力强了无数倍,笑道:“姐姐,你可千万别多心,那两位只是普通朋友,不像咱们是……”不过看样子,左雨溪竟然不认得许瑶,许复延这个举手书记当的真是让人无语啊。

温谅正待说话,左雨溪抬手撩了下头发,光滑的右臂在眼前晃来晃去,娇嫩白皙的肌肤下隐隐可见细细的血丝,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那天浴巾滑落后惊艳的一幕,心中一动,要调戏的话却说不出口了。

“哦,咱们是什么关系?”

左雨溪随口问道,等了片刻不听温谅回答,扭头一看却见他直愣愣的盯着自己,心里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微红,赶紧岔开话题:“穆山山又找你麻烦了?”

温谅苦笑着把所有的事说了一遍,左雨溪夸赞道:“了不起,小小年纪就争风吃醋好勇斗狠,不仅欺负了别人,还顺便找了两个女朋友!”

“喂,不要太过分了啊……”

车子在市委7号院附近停下,温谅坐着没有下车,他在等,等左雨溪开口。

“那件事查出来了。”

过了好久,左雨溪终于开口说话,其实温谅从一见面就知道她有心事,猜测肯定跟重生那一晚的事有关。毕竟过了这么多天,要是还查不出线索的话,左雨溪还是趁早打消报仇的念头吧。

温谅其实没打算参与过深,上次给她警告已经仁至义尽,可想起两人仅有的几次接触,终究没能狠下心离开。

“那个青皮外号叫猪腰,从小父母双亡,跟一个16岁的妹妹相依为命,在道上是个玩命的主,名声不小。上次你提醒他有问题,我立刻派人去找,结果翻遍了青州也没找到。”左雨溪靠在椅背上,沉静的语气如同在说别人的故事:“呵,这样也好,一个双腿残废的人能消失的这么彻底,说明你说的都是对的,那件事果然是一个阴谋。”

“江东省太大了,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前几天下面人用了点小手段,终于把猪腰逼了出来,我什么也没问,他就招了。不过他知道的也不多,动手前甚至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当然,就算是我,他也肯定会做……”

温谅不想知道她说的小手段是什么,也不想问猪腰为什么肯定会做那件事,许多事不知道比知道好,他虽然年少,却不再年轻。

他被左雨溪表现出来的能力震惊,什么叫江东省太大了,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她究竟动用了多少关系,才这么轻易的抓住了猪腰?

“接着我重点调查了他的社会关系和那段时间的异常表现,然后顺藤摸瓜找到了一个人,虽然没有证据能最终确定,但我猜测,是他的可能性在七成以上。”

温谅沉默片刻,静静的问:“是谁?”

第四十二章逐草苍茫际

“范恒安!”

温谅有点吃惊的看着她,身为青州人你可以不知道市长和书记,但有两个人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位是青河集团的顾时同,一位就是范恒安。

顾时同80年代初辞去青州师院讲师的工作,毅然南下,在改革开放的第一波浪潮里如鱼得水,仅仅用了五年时间就积累了上千万的财富,然后强势回归,以青州为根基经营全省,十年间就发展成一个庞然大物,旗下的青河集团涉及餐饮、房产、服装、酒店、日化、机械制造等多个行业,是青州最大的民营企业和利税大户,在整个江东省的区域经济中举足轻重,本人又是省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关系网络辐射江东的各个领域,几乎不可撼动。青州人提起顾时同,无论羡慕、崇拜、嫉妒还是不屑,都不得不承认,这是个缔造奇迹的天才!

而范恒安却有着根本的不同,此人原名范红星,小学毕业,地痞流氓出身,涉嫌强奸、抢劫、聚众斗殴的案子就有十数起,虽然都没有真正定罪,但他在青州市井里的名声可以让小儿止啼、处女失身、寡妇改嫁,1983年全国严打时逃离青州出去避了几年风头,在中俄边界倒腾物资发了大财,80年代末回到青州后改名范恒安,以让人瞠目的速度迅速成了青州社会的体面人,机遇之离奇,发家之迅速,写成一本书来肯定大卖。

青州600多万人口,有这样两个人,也只有这样两个人,温谅想不知道都难。

“范恒安?”温谅诧异的不是这个人的身份,而是他一个商人怎么会跟左雨溪有这样大的仇恨,竟然到了你死我亡的地步?自古民不与官斗,在左敬这样身居高位的人眼里,范恒安不过土鸡瓦狗一般,他怎么有这样的胆子?

“他之所以能在青州迅速站住脚跟,是因为方明堂……”

温谅恍然大悟,以范恒安的出身,纵然有些小钱,可要在几年内就混到现在的地位实在是痴人说梦。青州是没有贵族,也没有世家,可像范恒安这样著名的地痞流氓,要没有强力人物的支撑,想崛起于草莽之间,展翅于九霄之上,比起顾时同要难上十倍。

方明堂作为青州市长,跟时任市委书记的左敬政斗正酣,党领导一切的原则让他在大势上先天不足,只好从外围迂回构建自己的圈子,扶植势力,安插心腹,收买人心,范恒安就是在这个机缘下结识了方明堂,并迅速成为了他的心腹。年前换届选举,左敬和方明堂为了灵阳的位置大打出手,在省市两级搅起了翻天巨浪,范恒安作为方明堂的经济支柱,自然受到了左敬无情的打击,仅以偷税漏税的名义被勒令停产整顿的下属子公司就有十数家,直接损失达千万之巨,间接损失数以千万计,公司资金链几乎断裂,十五年心血差点就烟消云散。

要不是后来战局明朗,左敬胜券在握放了他一马,身价数亿的上流人物范恒安,说不定就又变回那个一名不文的小混混范红星。

“不错!此恨,不可谓不大!”

一转念间,温谅就想通了这里面的前因后果,作为市委大院里长大的孩子,哪怕再懵懂,也对圈子里的这点事有着非同一般的洞察力,更何况如今两世为人,结合前后很容易就触摸到事实的真相。

左雨溪一听这话就知道他明白了,心里不由有些震惊,仅仅从一句话就能抽丝剥茧洞悉这一切,温谅果然没让自己失望。她猛的一捶方向盘,恨恨的说:“斩草不除根,徒留后患!”

温谅从没把左雨溪当成不谙世事的乖宝宝,也从不觉得漂亮的女人就应该很柔弱,尤其从她处理猪腰的事情就可以看出来,此女心智坚毅,处事果断,手段毒辣,可仍然被她这时的表情吓到了。

他沉吟片刻,低声说:“这不怪左书记!方明堂既然没有下马,而是去了人大,说明上面也不愿意做的过火,更让方明堂一系的周远庭接任青州市长,安慰平衡之意十分明显。左书记既然上位,就不能揪着青州这摊子不放,否则会让人觉得心胸狭隘,以公器为私仇……”

“我明白!”左雨溪深吸一口气,手指下意识的在方向盘上敲了起来,“现在关键是……”

温谅接过话头:“关键是那一晚,周远庭究竟是无意,还是故意?”

不错,这才是问题的根本所在!

那晚的应酬,本是周远庭视察青一中后的工作餐,也是左雨溪第一次喝醉酒。周远庭一反常态没有制止下面人敬左雨溪酒,虽然事后提到派人送一下,被左雨溪拒绝后也没有坚持。要是没有猪腰那档子事,左雨溪自然明白这只是为自己几年来的傲气还债,可到了现在,谁敢说周远庭是无意的?

周远庭身后,还有一个方明堂!方明堂的政治前途虽然画上了句号,可他在青州扎下的根仍然深深埋在这片土地里,尤其上面对牺牲他不无愧疚之意,有时候说起话来甚至比当市长时还管用。

这根本是个死局!

如果仅仅是范恒安一个人,那他真的是找死了,别看表面上风风光光,交游广阔,可左敬真要一门心思置他于死地,范恒安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可是,要是有周远庭,方明堂呢?

不管从那方面讲,左敬都不好再与方明堂为难,一旦给上面留下了不知进退、咄咄逼人的印象,对未来的发展是个致命伤。可对方使出了这样狠毒的手段,再不反击,要这权势何用,要这经营何用?

但这一切还都是猜测,范恒安小混混出身,鱼死网破下做出什么事来都不稀奇,可方明堂会同意他这么做,或者说授意他这么做吗?

谁也不敢确定!

温谅知道左雨溪在犹豫什么,在忌惮什么!但此事干系太大,一不小心就是身死家灭的下场,他皱着眉头,没有冒然说话。

“我还瞒着我父亲……”

温谅这次是真真正正的呆住了,不管左雨溪性子多么决断,可她毕竟还是一个女人,在经历了女人最怕的那种惨事后,午夜梦回之时,说不定有多么的害怕和惶恐。但她依然自己扛住了这一切,不愿为了自己的安危陷左敬于一个危险的境地,这份心思殊为可敬,却也让人感叹万千。

高位之上,权名之下,究竟几许荣耀,几许彷徨?

左雨溪一下软倒在靠背上,似乎精气神在刹那间脱离了躯体,整个人黯淡下来,往日的灵动和妩媚消失不见,呈现在温谅眼中的,唯有苍白的脸,微红的唇,和那道蜿蜒起伏的曲线。

“此局,其实可以破……”

左雨溪猛然坐起,脸上的惊喜似乎要从眉间飞出来一般,一把抓住温谅的胳臂,道:“你有法子?”

温谅想,其实没那么为难,方明堂,周远庭,范恒安一体不一心,只要能在青州找个奥援,以左敬的势力,青州的大局弹指间可定!

第四十三章挽弓射雕时

既然知道了范恒安与方明堂的关系,许多事情就有了合理的解释。首先是周远庭,他在青化厂问题上态度强硬,政治上显得十分幼稚。要知道政治学是一门极其复杂的综合学问,尤其在国内,更是涉及政体、经济、心理、社会、人文、哲学、世情等多个领域,周远庭新官上任,方系又损失惨重,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不应该在青化厂这样的重大问题上轻易决断,可周远庭竟然在许复延明确表态反对后,仍旧一意孤行推动青化厂的破产程序,将自己置身于进退两难的境地。这种行为,要么是他脑袋被驴踢了,要么是别有用心。

周市长的脑袋会被驴踢吗?

智商在五岁以上的人都明白,这绝对不是个问题!所以周远庭在青化厂一事上,肯定另有他意。

其次是范恒安,他在方明堂身上压下重注,却赔的几乎不能翻身,生死关头,他不仅怕再次坠入社会的最底层,更怕的是被方明堂随手抛弃,甚至于成为某种政治妥协下的牺牲品。所以无论如何,只要有一丝可能,他都要想办法将自己跟方明堂和周元庭死死的捆绑在一起。

在这个时候,能强行将三人揉合在一起的东西有什么?一是足够的利益,二是共同的敌人。

知道了这些,一听左雨溪点透范恒安和方明堂的关系,加上左敬与方明堂的政斗,温谅立刻想明白了整件事的缘由。范恒安在左敬的打击下损失惨重,周远庭继任市长后,自然要按照方明堂的意思给范恒安以补偿。而聪明人总是所见略同,在国企改革这份大蛋糕的诱惑下,全国各地不知流失了多少国有资产,像青化厂这样资本雄厚却举步维艰的大厂自然是他们看中的不二之选。

有钱不赚王八蛋啊!可这钱就那么好捞吗?

温谅脸上浮上一丝狞笑,对左雨溪说了三个字:“许复延!”

不错,就是许复延!

许复延能在左敬和方明堂的苦斗中从省城空降青州,主政一方,在省里的关系自不必说。更微妙的是,周远庭和方明堂视青州为禁脔,对这位名义上的一把手殊为不敬,不仅不支持他开展工作,更是多方为难,肆无忌惮,势必引起许复延的强烈反弹。

现在的局势是,左敬苦于远在灵阳,空有漫天的势力,却很难用上全力;而许复延苦于在青州缺乏根基,没有足够的影响力来控制局面。一个有势无权,一个有权无势,理论上绝对有联手的可能性。

但官场之事,诡谲多变,玄妙莫测,两人分属不同派系,素无往来,信任上就要大打折扣。另外两人互不知道对方的困境和决心,合作起来难免疑神疑鬼,而针对周远庭和方明堂这样的敌人,一招不甚就万劫不复。

这种情况下,就需要一个极好的契机来做为两者间沟通和磨合的纽带。

青化厂,正是这个契机所在,也是温谅破此死局的最佳切入点。而温谅本人,就是这个纽带!

左雨溪呆了一呆,反问道:“许复延?”说着她摇了摇头,“举手书记许复延,早已是青州官场的笑话了,根本不足以为凭借……”

“左姐,你错了!”温谅眼中闪烁这智慧的光芒,浑不似这个年纪该有的沉着和冷静,“许复延被省里寄予厚望空降青州,意图在极端的时间内稳定住因左方之争动荡不安的局势。这样的人,岂能是看上去那么简单?以我看来,许复延能屈能伸,坚忍不拔,举手书记的称呼正好说明此人心机深沉,城府险峻,一旦有了机会,必定獠牙必露一鸣惊人。不过此事不急,你忍耐一时,周远庭跋扈过度,我料定不久必有变化……”

左雨溪心中苦闷,背负极大的压力无处发泄,才想起跟温谅这个唯一的知情人诉说心事,本没有奢望他弱冠少年能有什么见识和计谋。不料自己仅仅提了几句,他就敏锐的把握到问题的核心所在,梳理思路之清晰,窥测人心之精准,无不让人惊叹甚至惊骇。左雨溪静静的看着温谅的侧脸,听他将整件事情娓娓道来,突然想起从初见到今日的种种,一时间心神摇荡,不知所以,起伏在脑海的念头竟然是两句诗: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自己还是看走了眼,温谅何止是有点不同?简直已超出这个年纪所能达到的极限,左雨溪点点头,紧皱的眉头说明她并没有听进温谅的话。这也可以理解,温谅不好再多说什么,安慰了几句就要离开。

左雨溪突然想起什么,一把拉住温谅,纤细柔软的手掌和温谅的皮肤一触,如同触电般的酥麻。

“那件事先不提了,最近实在太忙,我都忘了问你,现在的新班主任怎么样?”

温谅一头雾水,道:“不错啊,挺好一个人。”

左雨溪脸上浮现温柔的神色,盯着温谅轻声说:“温谅,如果有机会,帮我照顾好她,要是在学校有人难为她,一定要来告诉我。”

温谅没有说话,静等她的理由,左雨溪却扭过头去一言不发。有那么一瞬间,这个时而娇柔嬉戏,时而果敢决绝的美丽女人,竟然脆弱的如同一尊精致的青花瓷,轻轻一触,就支离破碎。

温谅点点头,坐回车内双手合拢,将左雨溪的小手包在掌心,轻声道:“你放心,我会留意。不过左姐,你一定不要轻率的做什么,一个月,最多一个月,我一定会让你看到事情的转机,相信我,好吗?”

温谅知道她跟道上一个叫老九的人关系紧密,说不定会冲动下做傻事。虽然按常理说可能性不大,但温谅不得不防,左雨溪性格千变,真要是觉得官场的路子走不通,走别的路也不是不可能。重生以来,对青州官场的了解仅仅稍微深入了一点,就让人大跌眼镜,大家做起事来肆无忌惮,真妈逼的不讲究,彪悍的一塌糊涂。

温谅一边说着等一个月,一边在左雨溪掌心画了“=”的符号。想起两人相识以来仅这个暗号就用了数次,饶是左雨溪满腹心事,忍不住扑哧一笑,娇俏的白了他一眼,曲起食指在他掌心回了个“OK”。

温谅松了口气,下车告辞而去。

方明堂在青州经营十年,根子早已深深的盘绕在青州的血肉里,许复延态度不明,实力也隐藏极深,就算跟他联手,能不能扭转青州的局势尚在两可之间。左雨溪遥望着温谅的背影消失在7号院大门口,又枯坐良久,末了长叹一声,掉头离开。

这一战胜算极低,可此仇却不能不报,唯战而已!

第四十四章风雨欲来

今天的日子过的波澜壮阔,先是跟穆山山篮球赛,然后被抓到教导处,又从左雨溪那里听到许多内幕,温谅只觉得头晕目眩,浑身酸痛,回家赶紧洗个澡换身衣服,幸好丁枚在厨房做饭,温怀明还没下班,没人对他脏兮兮的一身提出质疑,让编了一肚子谎话的温谅松了口气。

吃完饭温怀明才从外面回来,进门二话不说去了书房,丁枚和温谅面面相觑,温谅拦住了想去看看的母亲,端了一杯茶来到书房外敲了敲门,不等里面回应,推门进去。

温怀明在台灯下写着什么,温谅把茶杯放在旁边,问道:“青化厂的事情不顺利?”

有了那次的事件,温怀明也不再对儿子隐瞒什么,放下笔揉了揉太阳穴,说:“省里意见不一,支持周远庭的声音很大,许书记很为难。”

温谅沉吟一下,说:“许复延省里的靠山是谁?”

官场里最隐秘也最不容易隐秘的,就是关系网到了许复延这一级别,外人永远不知道他的真正底牌在哪里,你以为自己看到了一切,很可能不过冰山一角,而有的人,你以为他背景深厚,根基牢不可破,其实不过是狐假虎威,故弄玄虚而已。

假作真时真亦假,是官场最真实的写照。

温谅知道温怀明最近跟着许复延往省城关山市跑了很多次,也许能捕捉到一点信息也说不定。温怀明苦笑道:“省委钱副书记,主管工业的朱副省长,省经贸委严主任,计委王主任,工业厅林厅长,大大小小的官员见了七八个,可真正谁是肯帮许复延出力的,我根本不清楚。白天在各部门转悠,晚上酒席一散,我回酒店,许复延去了哪里就不知道了。”

温谅点点头,这也是意料之中,温怀明现在的忠心许复延是信得过的,不过级别实在太低,在省里的博弈中连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许复延自然不会让他知道太多事情。

温谅斟酌片刻,笑道:“青化厂虽然在省里挂的上号,但还不值得那些大佬们投注太多注意力,最终的决定还是要青州市委市政府来拿。所以省里不管支持还是反对,话都不会说死,立场太鲜明是要负责任的,对不对?”

温怀明叹了口气,将正在写的材料扔给温谅,说:“所以许复延明天要再次视察青化厂,我要准备一些材料跟他一起去,说不定会现场讲话……”

“哦?”温谅挑了挑眉毛,接过材料调笑道:“举手书记这次很有魄力嘛,一月内两次视察青化厂,这个信号弹放的光芒四射啊。”

“谁说不是呢?”温怀明紧皱着眉头,“对抗如此激烈,真不知是福是祸。”

温谅大概粗看一下,安慰道:“没关系,毕竟许复延是一把手,被逼到这一步实属无奈,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周远庭不敢太过分,民意虽然是个屁,可有时候光响声也能唬唬人。”

温怀明瞪了他一眼,板着脸就想训斥,温谅连忙举手投降:“好好,我知道错了。爸,材料里应该加上这样几句话,国企改革是一个逐步推进的过程,但改革不能以牺牲人民利益为前提,无论青化厂改革采取何种方案,首先要做到如何保证国有资产不流失,其次,要充分考虑3000余名职工的安置问题,最后,要保证在一定的期限内扭亏为盈。具体的内容你再修饰,只要强调这三点,咱们就立于不败之地!”

温怀明官场中厮混多年,一点就透,第一条占领政治制高点,第二条迎合民意,第三条给对手设置障碍,有气魄有格局,一番话堂堂正正,让周远庭吃了苍蝇般腻歪,却说不出一个“不”来!这些其实也不算多深奥的理论,只是温怀明潜意识里还是不愿往深里得罪周远庭,做起事来难免缩手缩脚。

温谅正是要告诉他,既然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再没有退路可走了,许复延退一步不过是失去青州的大部分控制力,可书记毕竟还是书记,但温怀明要是退一步,还能奢望周远庭因此不来找自己的麻烦?

所以自保也罢,钻营也罢,温怀明最需要做的,就是推着许复延往前走,直至他跟周远庭再无妥协的可能。

温怀明明白温谅的意思,沉思良久猛的一拍桌子:“就这样办!”

一天后许复延在青化厂的讲话引起轩然大波,周远庭在例行办公会上提都没提一句,其中的蔑视不言自明,而方系的主力干将之一、市委常委、宣传部长魏晨风,竟然授意青州电视台在当晚播出的青州新闻里故意淡化处理,许复延十五分钟的讲话被剪辑成不到五秒的镜头,如此跋扈,如此嚣张,真是骇人听闻。原本在许复延立起旗帜后,有些蠢蠢欲动,意图投靠的势力再次蛰伏下来,可以预料,局势未明之前,许复延在青州几乎找不到任何助力。

许复延想试探周远庭的底线,不料点燃第二炮后却发现,原来自己是如此不堪一击。如今的形势,省里的平衡很难打破,得不到强力支援。要想打开局面,只有靠自己在青州孤军奋战,可面对方明堂、周远庭这个在青州经营过十年的庞然大物,他的无力感愈发严重。

而这一切,都在温谅意料之中。

他之所以鼓动老爸做那些事,正是要将许复延逼的无路可退。许复延的处境越艰难,左雨溪的支持就会变得越重要,而自己作为中间人,地位也更加的稳固,这是一石三鸟之计。

万事俱备,现在需要的,就是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拜访一下许瑶的父亲,青州名义上的老大,外号举手书记的许复延。

这一面,说容易也容易,可要说难,甚至难于同时推到左雨溪、许瑶、宁小凝和纪苏。

十号这天放学后,正在家苦思对策,突然接到了李胜利的电话,这让温谅惊喜不已。快一个月过去,他以为李胜利还是不信自己的诚意,或者依然不能从妻子背叛的打击中走出来,遗憾之余却也松了一口气,不管怎样,他毕竟努力过了,也算对暖暖有了交待。

不想李胜利真的打电话过来,温谅立即骑车赶到了他家,开学后一直忙于跟穆山山争勇斗狠,没时间过来看看暖暖,这让温谅有些内疚。兴许是心情好了的缘故,李思青的脸上恢复了一点血色,不像初见时那般的蜡黄,头发用皮筋扎在脑后,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看上去拥有了一点同龄人的活力和热情。

李胜利让温谅在桌边坐下,李思青乖巧的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就着簸箕剥起了玉米。她家在市郊,但不是农民,没有土地,这玉米应该是在别家地里捡回来的,又小又皴,都是人家不要的东西。

“李叔,怎么说呢,你能想通那些事,我……我很高兴!”

前世里李胜利待温谅很好,两家走动时,总是把最好吃的最好玩的买来送给温谅,让小小的李思青嫉妒不已。这一世能帮他从阴影里走出来,温谅真的很高兴。

李胜利头发洗的很干净,还特意穿上了农机厂的天蓝色工作服,刮了胡子,看上去很精神。听了温谅的话,眼中闪过感动的神色,末了伸出手轻轻摩挲着桌子边缘,叹道:“一转眼都两年过去了,连你都长大了,懂事了……”

温谅鼻端一酸,笑道:“休息两年了,也该动一动了,要不要听听我的计划?”

李胜利点点头:“嗯,你说。”

温谅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副最新版的青州市地图,在桌子上摊开,让李思青拿了一支铅笔,在一个区域画了大大的一个圆。

“李叔你看这里有什么共同点?”

李胜利详细的看了一下,指着上面一个角说:“好像市工商、市一建、工行、电厂的家属院在这边,还有一些居民小区,”然后手指下移,“这边我倒不清楚了,好像前两年还没有……”

温谅啪的拍一下手,“不错!那是刚开始开发的一个商业区,没几家企业入驻,上班的人不多,现在看有点冷清。不过你看,在这个位置,”温谅拿笔在上面轻点一下,“正好在两者的交叉点上,不管是市直单位那些人,还是私企员工上班都得从这里经过。无奈是购买力还是消费意愿,这些人都是很好的潜在客户。”

李胜利看过温谅给他的早餐店计划书,要不是里面说的头头是道,他也不会相信温谅一个少年的话。现在一看,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猛一拍大腿道:“不错!在这里开个饭店,肯定能赚钱!”

温谅微微一笑:“很好,咱们初步达成了共识——开饭店!可饭店的定位呢?你以前做过这生意,为什么垮了呢?”

李胜利思考一会,说:“这个问题我曾经想了很久,似乎有些明白,可又说不清楚!”

“依我看呢,主要有三个方面,第一是人流量太少,你的店开在农机厂门口,主要面向农机厂单身职工,算来算去能有多少人?第二呢,就是那个年头购买力低下,大家消费欲望不强。就农机厂那群家伙,我还不知道?吃个馒头能蘸着菜汤扒拉个干净,一年到头在你店里能花多少钱?第三,也是最重要一点,你是小本经营,可涉及的种类太多了,早中晚三餐,包子油条馒头稀饭豆浆豆腐脑胡辣汤,捞面烩面炒面汤面米饭加各种小炒,一天下来卖不出去多少,各种食材却得全配上套,一个月光浪费的成本就得多少?这样做生意,怎么能不赔?”

李胜利本是敦厚本分的人,当年辞去工作下海经商,算是在赵亚青的蛊惑下最勇敢的一次行为,最后却赔光了家当,连老婆都跟人跑了,这两年前思后想,总觉得自己厨艺一流,为人老实,饭菜足量油腥十足,没道理会赔本啊?所以常常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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