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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子谱-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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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又听一农人道:“随同那老家伙来的另一人,倒是个好人的模样,可能是个武把式,腰里挂着剑呢。这两个外乡人也不知哪里听说了牛发的名气,竟然真的找他斗棋来了,牛发那小子这会正在家中偷着乐呢。”方国涣此时已知道,寻访牛发斗棋的那两个外乡人,必是国手太监李无三和于若虚无疑。不过令方国涣茫然不解的是,牛发这位棋上的奇人异士,在这两名农人的言语中表现得甚是不敬,大有轻蔑取笑之意,不知是何缘故?

方国涣心中思量道:“李无三在牛发的棋上惊走,不知去了哪里?不过已有了克制鬼棋的棋道,这场棋坛劫难当能解除了。想必那位牛发先生就住在附近,千载难逢,当不可错过访此奇人的机会,请教他的棋上有何异能,可以反制杀人棋。”想到这里,方国涣便起身来到那两位唠得正有兴致的农人面前,拱手一礼道:“两位请了,适才两位谈起的那位棋上高人牛发先生,不知住在何处?还请指引在下,前去拜访。”

那两个农人先是一怔,你望望我,我瞅瞅你,继而齐声大笑起来,这一笑更使得方国涣莫名其妙。此时一人强止了笑声道:“牛发那小子连个秀才都不是,竟被人称做先生,还真有人闻了他的名气来找的。这位小哥,寻牛发不难,前面村里一打听就知道了,那小子名气大得很哩!”说完,与另一人又哈哈大笑起来。

方国涣见了,只得道声:“多谢!”摇摇头转身就走,便听身后一农人笑道:“牛发这小子,还真有些路数,这回又要风光了。”接着两名农人狂笑不止。

方国涣一路走来,心中愕然道:“那牛发先生如此令乡人不敬,难道他是一位大智若愚的奇人?真是这样的话,牛发先生更是一位不简单的人了。”想到这里,不由加快了脚步。

方国涣寻至一座村庄前,见村头路口处,有几名小童玩耍,便上前问道:“各位******,请问牛发先生的家在何外?”那几名村童听了,不由用奇怪的眼光望了方国涣好一阵子,觉得很是意外很是新鲜,其中一名年龄大些的村童,用手指了一家门户道:“就是这家,牛发正在屋里睡大觉呢,找他干嘛?一个吹牛皮的家伙。”

方国涣见一个小孩的言语上对那牛发都不敬,惊异之余,不由为牛发升起了一股不平来,想见这位奇人的念头更强了。方国涣谢了指路的村童,转身向牛发家门前走去,那几名村童互相望了望,便都歪着头站在那里看着,好像方国涣拜访牛发之举,是一件令他们感到很奇怪的事情。

方国涣来到了村童所指的一家门户前,见是一处破旧的院落,没个整齐的样子,心中惊讶道:“高人也居此地?”便上前轻轻敲了几下一碰欲落的门板。

过了好一会,才听里面有一人极不情愿地嘟囔道:“大白天的,催什么命?”接着,门一开,探出一人嚷道:“找谁、找谁?”

方国涣这时一怔,见此人四十以里,三十出头,衣衫散乱不整,脏兮兮的,面相虽长得端正些,但有些贼眉鼠眼,一看就知是乡里的泼皮。

方国涣心中惑然道:“牛发先生怎么会用这样的下人?怪不得乡里人不敬他,看来是用人不当,无端的坏了牛发先生的名声。”此时见这个人睡意矇眬,一脸的不耐烦,好像扰了他的美梦,方国涣便耐着性子,一拱手道:“在下方国涣,闻牛发先生的棋名,特来拜访,以棋会友,请教以棋道,还望通禀一声。”

那人听罢,脸上忽呈喜色,上下打量了方国涣一番,大咧咧地张嘴一笑道:“原来是方公子,听了牛某的棋上大名,特来斗棋的,好说!好说!里面请了。”方国涣闻之一怔道:“阁下是……”那人此时十分得意地道:“鄙人就是棋名远播,远近皆无对手的牛发,错不了的,请请!”说着,将方国涣让进内门。

方国涣见此人便是那牛发,心中不免有些悔意,忽又思讨道:“所谓真人不露相,倒不可以貌取人,此人毕竟是在棋上吓走过国手太监李无三的。”当即随了牛发进房中落座。

这位牛先生是一介寒士,家徒四壁,一烂床,一破桌,别无长物。那牛发却也不拿茶待客,径自从床下摸出一张粗糙的棋盘和两竹篓色暗质劣的棋子来摆于桌上,显是别的棋家抛弃不用的,被他拣了来。那牛发这时道:“方公子,是你让我两子,还是我让先你三子?”可见此人性急得很。

方国涣皱了皱头,淡淡地道:“还是与牛先生走一局对手棋罢,以让在下领教先生的棋上高着。”牛发道:“这样也好,否则公子输了,心里肯定不服的。”

方国涣为了证实一下,眼前这位有些不可捉摸的牛发,是否真的与国手太监李无三对过棋局,于是问道:“听说牛发先生前些日子与一位来访的高手斗过一盘妙棋,几十手之内,牛先生便令对方服输而去,不知可有此事?”

牛发闻之,立时眉飞色舞,洋洋得意道:“公子说的是那位怪人,自称姓李,叫李什么三的,对了,他还有个随从,姓于的。唉!要说这个姓李的,棋上也太差了些,那日我正在兴头上,准备走出几着妙手棋,也让他晓得牛某的手段,是名不虚传的。谁知不等终局,这姓李的便坚持不住了,不言语一声就走了,也是有自知之明的,早早的顾了自家面子。说来也是,我牛发棋高天下,至今还未遇到一个对手,无了对手,真是寂寞得很哪!”

方国涣这时已是惊服万分,知道国手太监李无三确实与牛发斗过棋,此人是惟一一位从李无三的杀人鬼棋上平安无事,全身而退,并且从棋上反胜之人。不知什么原因,仅仅互应了几十手,李无三竟然不敢再走下去了。方国涣此时已对牛发佩服得五体投地,对其言谈举止上的不当之处,也就无心理会了,心中思量道:“此人棋上必有异能,否则不会将李无三从棋上惊走,如此高人世间罕有,我若在棋上负于此人,百余枚棋中至宝天星棋子一定悉数相赠,以表敬服之情,只有这般棋高天地之人,才是天星棋子的真正主人。”

这时,那牛发道:“方公子既然远道而来,切磋棋艺,本事当是不差的,来者是客,我让你先。”方国涣知道在这位举止言谈不拘小节的高人面前,棋上不能大意,要尽力施棋才是,因为此人有可能是自己一生中所逢的最强对手,便执黑先行,以天马星象式,布局中腹,那牛发也持子一一应了。

方国涣忽见那牛发的棋上走势极为简单,与以往的对手大是不同,心中微讶,继而恍悟高人或许有高人之处,非常之人或许有非常的走法,不敢大意,谨慎应对。

第四十一回 雨夜棋话 1

待双方二十手棋过后,方国涣见对方的棋路实在是不堪入目,心中便犯起了嘀咕,但还是不敢大意,小心地应了。

那牛发一边大模大样不假思索地走棋,一边点头道:“方公子倒也有些本事,不知比那姓李的要高出多少子来,今天我还真要费些力气的。”这盘棋方国涣越走越糊涂,不知牛发这般走法如何能制胜,索性“紧气”,赶杀掉了一块白棋。

那牛发见状,立时尖声叫道:“你这人怎么这样,也不告诉一声,说提就提掉了。”方国涣闻之一怔,似乎明白了些什么。那牛发此时瞪着眼睛道:“把我的棋子放回去,待我缓几手,看能不能补救,哪里有你这般下棋的,叫我如……如何……”那牛发脸色涨红,已有了怒意。方国涣见他悔棋若此,心中已全然明白,于是道:“在下还有事,不奉陪了。”暗里叫声“晦气!”起身拂袖而去。忽听那牛发在身后如释重负般地一声狂喜道:“哈哈!又走了一位,我牛发简直就是国手状元应世!”

方国涣憋了一肚子气出了牛发的家门,此时先前指路的那名村童与一位老者在道路对面站着。见了方国涣出来,那老者笑道:“敢情这位公子又被牛发那个棋上的无赖唬了,此人是本乡的泼皮混混,不学无术,偶得了册常见的棋谱,照着习练了几日,就以为天下无敌了,自家便吹嘘起来,其实连乡里的几个俗手秀才都不如的,村里人都知晓的。”

方国涣闻之,脸上一热,上前施了一礼道:“多谢老人家直言相告,在下愚智不分,实在羞愧难当。”那老者笑道:“也怪不得公子,都是那无赖整日吹与一些泼皮朋友,到处炫耀,以至名声在外,引得不少棋上好手来访,最后都叫声‘晦气’去了。此等棋上无赖,公子莫理会他,日后注意些便了。”

这时,但听身后门声一响,那牛发得意洋洋地踱步出了来,见方国涣正在与那老者讲话,便冲那老者“哼”了一声,转身大摇大摆地去了,显是又去寻找他那些泼皮朋友,鼓吹去了。方国涣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随向那老者拜谢而别。

方国涣一路是暗叫“晦气”不已,走着走着,自家忽然忍不住失声笑了起来,摇摇头道:“原来国手太监李无三是被这个棋上无赖气走的,此人倒也不简单,把我和李无三都骗了去,竟与杀人鬼棋、天元化境各对应了几十子,普天之下,也只有这位牛先生有此棋运了……”

方国涣这时忽然停住了脚步,恍悟道:“那牛发在与李无三对应的棋局上竟然平安无事,没有受到一丝鬼棋的杀伐之力,原来李无三的鬼棋邪术,只能在那些棋上造诣深厚,棋力极高的高手身上起杀伐作用,怪不得被他害死的都是一些棋上名家。对普通棋手来说,在棋上没有走至能感受到棋气的那种棋境,故而鬼棋的棋上杀伐之力对牛发这等俗手不起作用,对局时自然也就没了危险。这位牛先生真是拣了个大便宜,此人若是名副其实的高手,早已死在李无三的鬼棋之上了。看来棋高丢命,庸棋也能保命的。”

方国涣接着又思悟道:“李无三的鬼棋邪术,是以棋势上异变逆生的一种棋气来耗伐对手的心之气力,扰乱对手的心境,棋力、棋境越高,感受的也就越速,受害也就越深,死亡也就越快。”忽又惑然道:“国手状元曲良仪棋力最高,几乎无人能敌,却为何落得个人棋两废,没有像其他高手一般棋后皆死?果是李无三手下留情,故意报复,还是曲先生的棋境能抵抗几分鬼棋的杀伐之力?”方国涣一时间又不解起来。

方国涣一路行来,计算了一下行程,估计还需五六日便可到达连云山天元寺了,想起自己下山出游已近一年,不知师父与众师兄们现在怎样了,相见也无需几日,方国涣心中不由一阵激动,自是加快了脚步。

不料此时天公不作美,竟淋淋滴滴地下起雨来,虽不甚大,荒山野外自无人家可避,正焦虑时,见前方林中隐现一座庙宇,心中一喜,便飞跑过去。到了近前,才知是一座荒弃的破庙,断壁残墙,杂草乱生,已不知绝了多少年香火了。

方国涣便自躲了进去,寻了一角落,找来些干草铺子,坐在那里静等雨停。岂知一直候到傍晚,那雨并没有要停的意思,依旧淅沥地下着。方国涣叹然一声,心知只有在这破庙里过一夜了,便从包裹里取些干粮用了,然后卧在杂草上,矇矇眬眬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几时,方国涣感到了一丝凉意,睁眼看时,四下黑暗一片,外面雨声依旧,已是到了深夜了。方国涣先前曾在连云山白云洞内,自家孤坐独修了三年棋道,对单身一人处于野外,已是习惯了,虽夜宿在这座破庙里,并无恐意,蜷缩了下身子,又睡去了。

不知何时,方国涣神思恍惚中,忽闻隔壁有人说话的声音,但听得一个年轻人的声音道:“婆婆,这雨不知几时能止?”

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应道:“雨点落地稀疏,似无后劲,明日清晨自会止了,误不了行程的。”

方国涣这边心中微讶道:“睡得也太沉,何时又有人进来,竟然不知,看来是两位到这破庙里避雨过夜的行路人吧。”也不甚理会,合上双眼,似睡非睡,似听非听地躺卧着。

这时,又闻那年轻人道:“婆婆,大明朝已近三百年,不知何事最兴?”那老妇人应道:“理学而已,不过理学之势已微,当今天下的士人多好以棋道,以致本朝棋风大盛,尤过历代。”

方国涣忽闻隔壁的老少二人谈起棋事来,不由得竖耳聆听。随闻那年轻人道:“论以棋艺一道,古今当属我李家坪于天下先。”

方国涣这边闻之,心中释然道:“原来这两位过路客也是棋道中人。”

此时但听那老妇人的声音一振道:“不错,我李家枰世代崇尚棋风,千百年来,棋艺从未断过,无论男女老幼,没有不会走棋的。”

方国涣这边闻之,心中惊讶道:“这李家坪在什么地方?天下竟有如此好棋之乡,其间必多有高手。”棋家心性,方国涣欲起身去拜会隔壁的老少二人,又恐黑夜中有所惊扰,实为不便,于是决定天明时再过去拜访,自用心听了。

此时闻那老妇人道:“我李家坪人,男女幼童从三岁起便开始习棋,六岁不懂棋者,则会被邻人耻笑,十五岁上无棋名,乡人多轻慢之,故李家坪素有‘棋乡’之称。初唐盛世,太宗皇帝闻我棋乡之名,便下御旨调好手入京。当时我李家坪的大族长便派棋童李阳领旨入长安,太宗皇帝见是棋童应召,龙颜不悦。然而当李阳连败宫中三位高手棋师,天容大喜,御封李阳为‘国手棋童’,随后命他与当时棋艺天下第一的元帅李靖对弈,结果李阳又胜,朝野惊动,视李阳为神童,龙颜大悦,特准李阳衣锦还乡,光宗耀祖。然自唐降宋兴,天下多有战乱,棋道不能行世,故先祖制订棋道不外扬的祖训,限于李家坪的后世棋风家兴而已。虽代有国手,辈出神童,也自不显于世。”

方国涣听到这里,暗暗称奇不已,知晓了李家坪“棋乡”之名不扬的原因,感叹天下竟有此棋风极盛之地。

这时,又闻那年轻人道:“当今棋家多在术上下功夫,故世人只知棋名,少知棋义。”

老妇人应道:“不错,世人但好棋之雅趣而已,不曾理会得义理合一,每少善大棋之人。棋道千变万化,鬼神难测,自不能以小术盖之,高人不以术言棋。棋者,势也、意也;意者,境也,俗家以势取胜,仙家以境取胜,故仙家妙手最是难寻。”

方国涣这边闻之,惊异道:“论棋之义理如此,已有化合之意,这位婆婆必是棋上的高人。”欲结识之情尤增。

这时,又闻那年轻人道:“有新罗僧,善大悲棋,让子在先,舍势于后,然每与高手临枰对弈,无不胜,是何缘故?”

老妇人应道:“舍中含攻,欲擒故纵,新罗僧棋上高些罢了,冠以大悲之名,更显其技而已,棋路上含蓄些,也不外乎俗家的攻守之势。”

年轻人又道:“我李家坪的棋上第一手,可否称得上天下第一人?”老妇人道:“我李家坪人既然不以棋名显世,又何必再与世人争什么名次。你的棋力在乡中一直排不到百名之内,乃是求胜心切,失以心中那种平静的临棋状态,先强后弱,吃亏得很。”那年轻人闻之,似有所悟道:“婆婆教诲得极是,庆儿日后一定把这种棋病改了。”

那老妇人笑道:“你适才的一念之动,无形中已使自家的棋力又提高了一子,可喜可贺!”年轻人惊讶道:“婆婆何以得之?”

方国涣这边心中道:“或许是棋境相感罢。”果闻那老妇人道:“你我皆入棋道,意与棋合,棋上事,自有棋境感之。”

方国涣闻之,心中惊讶道:“棋境相感之妙,在这婆婆的言语中,未免平淡了些。”

又闻那年轻人道:“棋为天下四大雅艺之一,迷恋此道者尤多,当今之世,不知第一好棋者为谁?”

老妇人应道:“可惜这第一好棋者不是我李家坪的人,乃是一位人称尉迟公子的。此人祖上十三代皆好棋,至他尤甚,有‘棋痴’之称,‘棋公子’之誉,堪称‘棋道世家’。”

方国涣这边闻之,心中惊异道:“这位婆婆熟知天下棋事,定非凡人,那位棋公子又是哪一位高人?竟有如此声誉。”

那年轻人这时又道:“棋本雅艺,也能伤人,难道传说中的事会是真的?”老妇人应道:“万物至极者,皆可杀人,棋道也然。”

方国涣这边闻之,心中一惊,不由坐起身来欲细听时,隔壁暂无了声音。

良久,才听得那年轻人道:“十七叔出来已久,不知他现在何外,让我们去哪里找才好?”那老妇人此时叹息了一声道:“世事如棋,该寻着他的时候,自然能寻着。”那老妇人复又长叹了一声,不再言语,随即隔壁的老少二人便止了话语,无了声息。

方国涣这边心中暗道:“原来有人私出李家坪,他二人是出来寻的,这位婆婆棋识渊博,也自相信棋能杀人,此机会千载难逢,天明时一定去请教棋上事,或能释心中之疑。”方国涣于是不敢再睡,静候天明,以去拜会隔壁的老少二人。

当天色蒙蒙亮时,那雨果然止了,方国涣便起身到庙门外守了,以候那老少二人出来时,迎拜结识。过了好一阵,里面并无动静,方国涣心中道:“或许她二人昨夜谈得倦了,多睡一会儿罢,不可贸然打扰的。”

岂知日出三竿,那老少二人还没有出来的意思,庙内依然静悄悄的。方国涣心中一急,便朝庙内一拱手道:“晚辈方国涣,在此拜会老人家,有些棋上事想向前辈请教,烦请一见。”一直呼了三声,庙内并无人回应。

方国涣一惊,忙到庙中另一侧看时,空空如也,那老少二人早已不知何时悄然离去了。

方国涣心中诧异道:“昨晚一直注意这边的动静,生恐她们提前离去,失之交臂,何时走的?怎么会没有发觉呢?”

第四十一回 雨夜棋话 2

待方国涣四下查看时,不由一怔,但见地上灰尘蛛网依然,并无人迹,惟靠近墙边的杂草倒伏了一片,像是没有人来过一般。方国涣心中惑疑,感觉昨晚的一切似在梦中,不免怅然若失。恍惚中经历了一次雨夜棋话,闻异人谈棋,然不得其踪,不知为何许人,甚至疑为野狐做人语。

方国涣随后在此破庙的前后巡视了一番,并无所获,昨晚庙中好像就他一人而已,所闻人语,如梦似幻,一时难辨真假。呆立了许久,方国涣这才摇头一叹,茫然地离去了。

方国涣这日行了近一天的路程,已是饥渴难耐,然见前后并无村落客店可歇脚,便又前行了一程。此时忽见前方路边有几间草舍,上面扬着酒幌,显是一家独开的野店。方国涣见之一喜,快步走至近前,随见店内迎出一名伙计来,笑嘻嘻地招呼道:“哟!这位公子,走得辛苦,用些酒饭再赶路可好?前方二三十里内可能没能歇脚的地方了。”方国涣道声:“也好。”便走进了店内。

此店不算很大,只有四张桌子,冷清得很,两名伙计模样的人正坐在一旁聊天,见有客人进来,其中一人忙迎上前道:“客官走累了吧?小店专为这条路上远行的客人开设的,不知用点什么?”

方国涣择了张桌子坐下道:“且来两碗米饭,两样下饭的菜罢。”那伙计道:“可用酒吗?小店有一种陈年佳酿,叫‘四季香’的。”

方国涣道:“一会儿还要赶路,吃饱便可,不用酒的。”那伙计应了一声,接着用眼光瞟了一下方国涣放在桌子上的包裹,随即道:“客官稍后,饭菜马上就来。”说着,向先前那个伙计使了个眼色,转身去了。

那名伙计便从柜台内提了壶茶来,斟了一碗,递上前道:“客官先饮口茶罢,解解乏。”方国涣道声:“多谢!”端起茶来一口饮尽,觉得茶水有些异味,也未在意,随便问道:“小二哥,生意还好罢?”

那伙计道:“多承走这条路的客人们照顾,也是忙一阵闲一阵的。”方国涣道:“此地前后几十里不接人家,又是一处要道,你们店主在此开店,倒也会寻地方。”那伙计道:“混口饭吃而已,哪里指它发财。”

这时,刚才那名伙计把饭菜端了上来,方国涣又饮了一碗茶,随后用饭。不料未食几口,忽觉头晕脑胀,眼前一片模糊,心知不妙,刚想站起身来,一个大头沉扑倒桌上,已是着了人家的道。几名伙计招呼了一声,上前将方国涣抬了。

当方国涣苏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被绑在了一根柱子上,手脚已不能动,心知遇上了黑店,被歹人拿住了,心中大悔,但为时已晚。抬头看时,已不在野店之中,显是处于一家宅院的房子里。在对面的一张桌子上,摆满了自己的东西,两套衣衫,两蒌罗汉棋子,一面绢布棋盘,还有一件牛皮袋天星棋子,万余两的银票,一百多两的散碎银子,一块龙蛇角,以及当年法无送的那支示警的竹节响箭,再就是一方红布裹着的那块**金牌令。

此时桌旁坐着一名粗壮的,面目狰狞的大汉,正在点数着那些银票,脸上不时呈出惊喜之色。

@奇@方国涣心中道:“倒被这些贼人搜了个干净,好在无缝天衣穿在里面,没被他们注意到,不过今日看来凶多吉少。”

@书@这时,那大汉把天星棋子倒在了桌上,忽见这百余枚白色棋子,粒粒珠玑,圆润光亮,拾起来奇沉压手,那大汉惊异之余,喜形于色,识出这些棋子不同凡常,便小心地又都收回了牛皮袋中。接着又拾起那块龙蛇角与竹节响箭,看了两眼,也自未辨出何物,随手放在了一边。

@网@当那大汉取过那块**金牌令,打开来看时,不由“咦”了一声,立呈骇然之色,惊异地望了方国涣一眼,见方国涣已经醒来,忙问道:“喂!小子,你是什么人?身上怎么会有**堂的**金牌令?”

方国涣闻之一怔,见对方识出了**堂金牌令,自升起一丝希望来,于是道:“阁下既然识出此物,当晓得其间的利害,还不快将我放了。”

那大汉见方国涣从容不迫的神情,心中惊讶,又看了看手中的**令,继而冷笑一声道:“小子,**堂的至尊信物怎能落在你身上,必是偷来的,还有这些银票,这些棋子,都从何而来?速速招出,免你罪受。”

方国涣道:“这些与你何干?总之不是像你们这般抢劫来的就是。”那大汉闻之欲怒,然而望了望那块**金牌令,还是止住了,显是不敢有所妄动,狠狠地道:“小子,不管你是什么来头,既然落在我们手里,可就由不得你了。”随后把那副罗汉棋子用布包了,犹豫了一下,便把天星棋子也放了进去,一并裹了,接着对门外喊道:“刘青、张万。”

门一开,进来两名挎刀的汉子,其中一人对那大汉恭敬地道:“二当家的,有何吩咐?”那大汉道:“这小子大有来头,店中的弟兄们不赖,捕了条大鱼,这些碎银子赏了他们。还有,这些质地上乘的棋子给小姐送去,小姐好棋,见了一定喜欢。张万,这些你去做了。”那叫张万的应了一声,接过包裹转身去了。

那大汉复把**金牌揣在怀里,桌上的东西一古脑收了,起身对另一个道:“刘青,看紧了,我去见大当家的,看看这小子什么来头。”说完,望了方国涣一眼,竟自去了。

方国涣此时叹息一声,思量道:“**堂势力遍天下,那人既然能识出**金牌令,必是江湖黑道上的老**物,有此**令在,或许不敢对我怎样,不过这些贼人心狠手辣,杀人灭口也是有可能的。”摇头一叹,懊悔不已。

过不多时,忽听门外的守卫道:“萍姐,到这里做什么?”一个女子的声音道:“你们今天又做了什么坏事?里面关着什么人?”守卫忙道:“萍姐,千万低声些,切莫让二当家的听到,里面那小子是店中的弟兄们治倒的,身上有好多财物哩!”

但闻那女子道:“你们又做了伤天害理的事,也不怕遭报应,把门打开,小姐让我来看看是什么样的人物。”守卫急道:“使不得,没有二当家的话,我可不敢放你进去。”那女子怒道:“怎么?小姐的话你也不听?”守卫连忙道:“不敢,不敢,萍姐,还是莫难为小人好,若出了什么事,谁也担当不起的。”

那女子道:“我不过进去看一眼罢了,有什么了不起,难道让小姐亲自来与你说不成?”那守卫沉思了片刻,似不敢得罪,便道:“这小子有什么好看的,回头还不是杀掉,萍姐既然好奇,进去看一眼便是,不过要快些出来。”那女子道:“少废话,快开门。”随即门一开,进来一名十五六岁的颇有些机灵秀气的小丫环。

方国涣见了,心中异道:“闻这小姑娘的语气,倒像个善人,不过素不相识,她来做什么?匪窝里也出不了什么好人,不知要用什么法子来害我?”

这时,那名小丫环走到方国涣面前,上下打量了一遍,心中不由赞叹道:“好一个英俊的公子!”方国涣见这小丫环大模大样地盯着自己看,脸色一红,把头转向一边道:“你们还想做什么?我身上的东西已被你们搜了个干净,再无好处来寻了。”

那丫环并不回应,左右反复打量了方国涣一番,忽然问道:“这位公子可是懂棋的?”方国涣闻之一怔,随即冷笑一声道:“落在你们手里,懂不懂棋又有何干,不知这位姑娘来打什么趣?”那名丫环道:“适才送去我家小姐房里的那些上品棋子可是你的?”方国涣叹然一声道:“刚才是我的,不过现在被你们抢了去,看来只能是你们的了。”

那丫环闻之,不自然地呶了呶嘴,随后道:“也难怪,不过这可与我家小姐无关,是他们自己送去的。”

方国涣冷笑一声道:“还不一样,有什么好辩白的。只可惜那些棋子落在你们手里,有辱它们了。”

那丫环听了,倒也不生气,便道:“我家小姐适才见了那些棋子,说是棋中的极品,拥有它们的主人,棋上必是有些手段的。我家小姐呢!天生好棋,并且技艺不凡,每叹世间无对手可寻。”

方国涣闻之,扬声笑道:“没想到这盗巢之中,竟也有自充清高之人,你们这些匪盗,未免玷污了棋道的高雅。”

那丫环闻之,不由怒道:“你这人好生无理,竟敢侮辱我家小姐,要知道我家小姐是与那些人不同的。”显是气愤不已,方国涣只是摇头冷笑。

那丫环发了一通脾气,便又平静下来,道:“我家小姐见了那些棋子,敬你也是好棋之人,特差我来看看,是不是一位凡夫俗子,偶得了一些好棋子,便带在身上自充雅客,到处炫耀来唬人的。”

方国涣冷笑道:“那又能怎样?难道让在下与你家小姐临枰对弈一局不成?真是天大的笑话。”

那丫环见方国涣身处险境,仍谈笑自如,无一丝的乞怜哀求之意,心中暗暗称异,此时朝门外看了看,上前一步,低声道:“我家小姐有话,公子若是一位棋上的高手,她便想法子救你出去,倘若是一位卖弄的棋上闲客,你就听天由命罢。”说完,那丫环从袖中取出一张纸笺,展开来却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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