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贩罪-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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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尔森二世已成了惊弓之鸟,他可不想重温七年前恐怖的遭遇。因此他迫不及待地派出了手下几乎全部的强级高手,共计六人,前往那家宾馆,哪怕是把整栋大楼拆了,也不能放赌蛇活着走出去。他想活着离开的方法,只有被抬出去这一种,而且最好是被收拾得毫无抵抗能力,直接抬到吉尔森二世面前。当然,那是最好的情况。
  至于吉尔森二世所能接受的最糟情况,也就是赌蛇被杀死,自己没能折磨他一番,仅此而已,他可绝不会去考虑让对方有机会再次威胁自己人身安全的策略。
  说到强级高手,伯爵手下还有一人没去参加围杀,那就是被称为“猎犬”的盖瑞·侨顿。狗这词汇在英语里,大多数情况下都不是个侮辱人的词儿,所以这个绰号,并不是贬义的,其代表的是忠诚、机警、擅猎。
  最终,吉尔森二世还是相信侨顿的,事实上,几番揣度以后,伯爵发现,其实他是最值得信任的人了,因此,侨顿被留在了伯爵身边,担任护卫的工作。
  一切就绪,伯爵需要等待的只是一个迟早要来的好消息而已,但不知为何,他仍然是难以自制地感觉到恐惧,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正扼在自己的咽喉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同样觉得有些异样的人,就是魏省。他始终放不下心来,虽然自己的任务到此为止应该是已经完结了,理论上赌蛇也没有在六名强级高手的围攻下逃出生天的可能,但魏省的直觉告诉他,还是有哪里不对劲。
  魏省将精神连接到了赌蛇所在宾馆附近的一只鸽子上,控制它到周围的街道上空盘旋搜索起来,仍然一无所获,正当他觉得自己可能太多心了,准备放弃时,灯火通明的街道上,一个黑衣男子的身影进入了鸽子的视线中。魏省自然认得出,那就是赌蛇,但他想不明白,对方究竟是怎么从宾馆里逃出来的?
  未及多想,只见赌蛇拐入一条巷中,接着浮劲猛起,踏墙而上,如履平地,就抓了几下建筑上不平整之处,便来到了四层楼高的建筑天台,接着他便是跃如飞燕掠空,落如蜻蜓点水,从屋顶上一路疾走而来,走的路线是一条直线,而那方向所指的目的地就是……
  魏省心中惊疑不定,赌蛇怎么可能知道吉尔森二世的藏身之处,他才刚到维加斯不久而已,哪里来的情报?难道他有内应?
  不及多想,魏省知道,当务之急是赶紧去通知伯爵。一则,自己是在其位,谋其事;二则,正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万一这煞星杀进酒店来,见人就砍,那自己也活不成。
  他没有中断对那只鸽子的控制,继续分神监视着赌蛇的一举一动,操控那只鸽子跟在了赌蛇的身后。魏省本人则拎起电话就往吉尔森二世那儿打,对方轮椅上的电脑自然也有接通通讯器的功能,很快便回应道:“魏省吗,有什么事?”
  魏省道:“赌蛇从宾馆出来了,正往酒店这儿来。”
  “什么?!”吉尔森二世惊道,他立即同时接通了另一处的几名杀手:“你们都在干什么?!人都跑了!”
  对面的回应却是:“老板,这家宾馆很奇怪,好像……像个迷宫,我想我们都被困住了。”
  “蠢……货!”吉尔森二世狂吼着:“他都杀上门来了,你们却在宾馆里迷路了?!快都给我滚回来!”
  接下来的五分钟,吉尔森二世不断叫骂,另一边则是一片混乱,强级能力者们都火了,那孙子有钱,骂也就骂了,可他们一帮成年人在一个宾馆里面迷路,这算什么事儿?
  “伯爵大人,他已经到了。”不久后,魏省那边的通信又插了进来。
  吉尔森二世看着监视器上那酒店大门外走进来的黑衣男子,顿时吓得面无人色。他惊怒交加,死神的镰刀仿佛已贴在了自己的喉结上,咽口唾沫都不行。
  赌蛇一进酒店大堂,对着天花板拔枪便射,闲杂人等立即作鸟兽散,这酒店的保安没配枪,所以也没人敢上前,拿这点儿工资谁来跟你玩儿命,赶紧报警才是。
  前台的小姐还以为对方一定会过来跟自己说些什么,她脸色惨白地躲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结果只听到一双皮鞋的脚步声走着走着,竟直接从桌前经过了……
  赌蛇好似以前来过这地方似的,径直走向电梯,按下了某个楼层,在电梯门关上之前的刹那,他从缝隙中又放一枪,精确地干掉了一只飞进酒店大堂里的鸽子。
  这货一不劫财,二不劫色,也没打听什么人住在什么房间,居然就上了电梯。围观群众当时就惊了,难道这位大侠开枪的目的只是单纯地想对人群发出示警,那他接下来想干什么?炸毁大楼?
  酒店经理立即广播开始疏散客人,当然,在做这件事之前,他先接通了吉尔森二世的电话,不过对面显然无暇理会他这小人物,骂了几声就结束了通讯。
  这酒店里自然也有吉尔森二世建造的安全屋,也是位于地下室,他发疯似的催促侨顿推着自己的轮椅赶紧去那儿,后者虽有心与赌蛇一战,但既然伯爵吩咐,也只好照办。
  由于较为强悍的杀手们都被派出去了,这酒店中剩余的那些属于吉尔森二世的私人武装力量大都只是一般人而已,没剩几名能力者,就是有,也基本属于魏省这类不适应战斗的类型。在吉尔森二世逃窜的时候,他轮椅上的电脑荧幕简直就在上演一部血腥无比的动作片,他的手下们但凡敢阻拦赌蛇的去路者,被这家伙一枪一个,有时距离近就一袖剑把人的脑袋刺个对穿。
  当吉尔森二世终于乘上了往底楼去的电梯时,赌蛇竟从监视探头中消失了,他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吉尔森二世的房间所在的楼层。
  寂静无声的二十秒,电梯中的气氛压抑无比,忽然,通讯器又响了,吓了吉尔森二世一跳,他声音颤抖地回道:“谁?”
  魏省道:“是我,伯爵大人,快离开电梯!”
  “你说什么?怎么了?”吉尔森二世问道。
  魏省道:“他潜入电梯井了!您在监视器上肯定已经看不到他了,我控制了动物进来,还能大概掌握他的去向,不过他行动很快,我也不知道能跟多久。”
  “那……我该怎么办?”伯爵老爷此刻已是方寸大乱,慌不择路。
  魏省道:“侨顿在您身边对吗?”
  一旁的侨顿道:“是的,我在。”
  魏省接着道:“赶快停下电梯,打开门,背着伯爵走楼梯,往顶楼逃。千万别再往下了,赌蛇的行动很快,他从电梯井里跃下,顺着钢索滑,肯定能比你们更快到底楼,他也可以直接侵入你们所在的电梯间,或是堵在安全屋的门口,那样伯爵就危险了。
  你们现在反其道而行,从楼梯向上跑,伯爵腿脚不便,赌蛇一时肯定想不到你们会这样选择,这就争取到了时间,我已经联系了直升机到楼顶接应,只要上了飞机,就安全了,他毕竟不会飞。”
  吉尔森二世一听这话,立马喜形于色,心道这魏省果然能干,关键时刻临危不乱,护主有功,看来今后要重用,他随即就冲着侨顿道:“快啊,没听见他说的吗?!”
  侨顿思来想去,也没察觉到这套方案有什么问题,于是就停下电梯,背着伯爵出去了,临走时还不忘耍一下小聪明,回头又按了电梯操作盘上的另外几个楼层才离开。
  背着伯爵跑了二十层楼,终于上了天台,可以喘上一口气了。遥望夜空,没有半点云彩,却也不见有任何直升机的踪影,无奈现在吉尔森二世的轮椅也丢下了,两人身上都没有能和外界通讯的设备。
  五分钟过去,这段时间如煎熬一般,吉尔森二世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不详的预感愈发强烈,他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但那太可怕了,可怕到他不敢去想。
  通往天台唯一的入口处,那扇门被打开了,赌蛇站在那里,他的左手上,还提着一捆白色的粗麻绳。
  “找合适的绳子,耽误了几分钟,没有久等吧。”他一边说着,随手关上了身后的门。
  吉尔森二世此刻正靠在天台的边缘,坐在地上,他靠自己无法动弹,只是发了疯似的狂喊着:“杀了他!侨顿!快杀了他!别让他靠近我!”
  侨顿挡在伯爵面前,他的后背,就是吉尔森二世最后的一道屏障:“哼……这样也好,我本就不觉得,逃跑能解决问题。”
  赌蛇把麻绳往旁边的地上一扔,说道:“本就不存在逃跑这种事,这里高五十二层,而那直升机,也只是子虚乌有的事情罢了。”
  侨顿道:“这么说来……魏省是你的卧底?”
  赌蛇道:“你不觉得问这种问题很愚蠢吗?就和你不久前以为自己中毒时一样愚蠢。”
  “你这混蛋……”侨顿咬牙切齿,却又不知如何反驳。
  赌蛇道:“答案非常简单,我从监视器中消失后,并没有进入电梯井,而是去了魏省的房间。他和你们通话的时候,我正用枪指着他的脑袋。他可比你聪明多了,因此也很会演戏,每一句话都很逼真。
  吉尔森早已惊慌失措,当失去了监控画面时,魏省的能力就成了唯一可信的监视手段,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他的通讯就如同是救命稻草一般,在短时间内你们几乎不可能找出话里的破绽来,于是你们就相信了……相信他的动物连酒店内部都可以监视到,相信了所谓的直升机,于是,你们没有进安全屋,而是来到了这里。”
  “你说完了?”侨顿冷冷道:“说到底,还是一战而已。”
  赌蛇沉默了,他渐渐逼近侨顿,袖剑蓄势待发。


  第十四章 复仇
  侨顿表面上总是不遗余力地摆出睿智机警之姿态示人,实则只是个自作聪明之辈。他以为同是强级能力者,胜负至少在伯仲之间,却不知在相同级别之下,能力运用和战斗经验一样会将实力差距拉得天差地远。更何况,赌蛇早已通过吉尔森二世的心之书,获知了侨顿的能力,对于这样一个老练的刺客来讲,知己知彼,自是百战不殆。
  当二人间距离不足两米时,赌蛇霎眼间转到了侨顿身后,袖剑倏地一刺,侨顿也并非跟不上这速度,回身让过,顺势抓住赌蛇手腕,那一刹那,侨顿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获得了胜利。
  他的能力是精神感染,只要接触目标两秒以上就可以立即生效。果然,赌蛇立即就表现出了异样,他暴喝一声,用蛮力挣开手腕上的钳制,接着退出十几米距离,浑身不住地颤抖,脸上的表情也不再平静,而是满面通红,青筋毕露,十几秒过去,他似乎是压抑不住了,竟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神情扭曲,还胡乱地挥舞着手中的袖剑,活像个酒醉的疯汉。
  侨顿的嘴角泛起冷笑,他对这反应非常满意,被他的能力影响者,表现很像是吸毒过量,只是他们不会因中毒而口吐白沫或死亡。
  这就像是在精神层面上嗑了整整五十颗甲基苯丙胺的成药,一般人用上一点儿这东西,至少就能亢奋五个小时,试想一下,数十倍的效果,在一瞬间爆发出来,那赌蛇的表现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侨顿得意地笑着,对吉尔森二世道:“伯爵大人,他现在基本已经没有意识了,每一寸肌肉都在高强度地运动,血液在血管中奔腾。我现在带您去安全屋躲避,让他一个人在这儿闹着好了,一般人中了我的能力,最多一个小时就会力竭昏死,像他这种,估计也多撑不了几分钟,到时候,您就可以活捉他,然后……”后面的话,不言而喻,那自然是炼狱般的折磨。
  吉尔森二世的脸上浮现了病态的笑容,仿佛瞬间从地狱来到了天堂:“哈哈哈……你也有今天!”他冲着独自在原地胡乱挥舞袖剑的赌蛇咆哮道。
  侨顿道:“伯爵大人,咱们还是先离开这里,他现在这样,还是有一定危险性的。”他这话说得没错,精神感染虽然摧毁了对方的理智,但本能还在,而且很可能被激发得更加敏锐,对于赌蛇,侨顿早已在心中暗生惧意,现在的赌蛇,是侨顿万万不想靠近的。
  他弯下腰去,伸手想要去扶起吉尔森二世,可就在这一瞬间,一把袖剑,由他的颈后刺入,从咽喉探出,剑尖几乎都快要触到前方吉尔森二世的眼球了。侨顿的血顺着剑上的血槽,滴落在了伯爵的脸颊上,让他明白了,自己并未脱离地狱,而是坠入了最底层。
  赌蛇在这位尚未断气的对手耳边说道:“如果你不明白的话,我可以解释一下,上来前我已经服了大剂量的镇静剂,刚刚刺你那一剑,也是放慢了动作的,故意让你有机会接触我。
  因此,你才会对我最快的速度估计不足,对我发疯的戏码也深信不疑,最终做出背对着一个手持武器的刺客,放松警惕的愚蠢行径。”
  他抽出了袖剑,血溅了吉尔森二世一身,侨顿喉咙里咯咯作响,可说不出话,赌蛇又在他的后心补了一剑,直到对方断气,才把尸体甩到一旁。
  吉尔森二世面如死灰,他就像只待宰的羔羊,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地面对着一头饿狼,不,是一个魔鬼。
  “我的老师曾教导我,如果你有什么话要对猎物说,也等割了对方的喉咙再开始讲,一直以来我都是这样做的。”赌蛇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去,走向了先前扔在地上的那捆麻绳。
  “但我要为你破一次例,伯爵先生。”赌蛇拾起了绳子:“因为七年前,你已经让我破例了,我要杀的人,从来都是会死的。但你,竟侥幸活了下来。”他一步步逼近着:“好在如今,我还有机会补救,了结这桩早就该结束的事。”
  “你……”吉尔森二世只出口一个字,就被赌蛇打断了。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那种表情我曾经看过一次了,如果我是那种可以用钱收买的人,七年前我就已经被你收买了。”赌蛇蹲下,视线与吉尔森二世持平:“你和我,不是钱的事儿,得靠命才能解决。”
  “为什么……你应该早就不是阡冥的刺客了……你放过我!我承认追杀你是我犯了个错误,你应该可以理解,我发誓今后……”吉尔森二世又一次被打断了。
  “我当然理解你。”赌蛇从身上拿出了一本书来,那是本黑色书皮,封面上没有任何文字的书,“我了解你的程度,远远超过你的想象。”他说着就用一个火机点燃了那本书,并随手扔到一旁,“如果这世界上还有人能从你身上找出一星半点值得怜悯的品质,或是值得救赎的价值,那个人一定是我。”
  赌蛇的眼神和语气越来越冷:“有这么一个故事,七年前的某一天,有近千人围住吉尔森伯爵府抗议,他们只是一般的民众,因为对分商令忍无可忍,却又无法改变政策,所以只能聚在一起,举着牌子,喊喊口号,顺便诅咒伯爵的全家不得好死。”赌蛇说道:“于是,他们中有许多人被逮捕了。不是被警察抓去,而是被你,一个贵族的私人武装所逮捕。
  那天被抓的人大约在一百左右,后来他们无一例外地人间蒸发了,让双鹰郡笼罩在一片恐怖的阴影中,敢于反抗的声音瞬间消失了大半。
  那些人的去向,阡冥自然是知道的,他们最后自然全都死了,被你秘密处刑以泄愤,而且被冠上的竟然是叛国罪,真可笑……
  当时的总督作为你的党羽,对那些死者根本就不闻不问,他默许、甚至是帮助掩盖了这种肆无忌惮的屠杀。
  也正是这次事件,才直接导致了十二月时我们的那次行动。”
  吉尔森二世回忆起那时的事情,神色数变,接着道:“你是想为那些人报仇吗?他们跟你有什么关系!一帮贱民罢了!难道就为了这种理由我必须去死吗?!”他歇斯底里地喊着,在他看来,自己的性命确实要比平民金贵得多。事实上,许多平民的价值观和他其实是一致的,这是一个没有什么正义公理可言的时代,衡量一个人的价值,早已不是靠什么道德品格,而是靠金钱和地位。
  赌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接着道:“我的导师,阡冥伟大的大师,乔万尼·彼得拉赫,他虽然不是什么高位的能力者,却是我们每个兄弟都尊敬的长辈,他传授我们刺客的精神和技术,教导我们为了公正与光明去背负杀戮与黑暗,在我们灵魂中刻下阡冥的烙印。
  就是这样一个人,就是在那年,当组织的领导者认定任务不可能完成时,老师毅然决定独自前往去营救那一百人。”赌蛇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调整了一下呼吸:“他已年过六旬,技术和意志终究会败在岁月面前,身体的衰老、多年伤痛的累积击败了他,营救失败,他被捕了。”
  吉尔森二世的眼中闪过了什么,他似乎想起来了,想起了对自己非常不利的回忆。
  “你们拷问他,折磨他,却问不出一个字,所以,最终他还是难逃一死。但可能是你心血来潮吧,你选择了绞刑,事后还将他的尸体挂在了自家的院子里示众。”
  吉尔森二世已经不敢再去直视赌蛇的眼睛,而对方的阐述仍然在继续:“你不该这样做的,你扼杀反对你的平民,蔑视他们的生命,这已不可原谅,但你绞死一个刺客,是对他的侮辱,你践踏了老师的荣耀。
  要知道,绞索,是给罪人准备的。”
  这句话说出的那一刻,一条麻绳套在了伯爵的脖子上。
  吉尔森二世终于明白了,是什么促成了多年前那个血腥的夜晚,又是什么,让赌蛇这样有万般手段可以取人性命的杀戮机器,选择用绳子将自己吊在钟楼外面。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也许大多数情况下确实如此,但有时,这世上,真的会有报应。
  酒店门前的广场上,已经停满了警车,从楼顶望下去,可以看到被疏散的客人,酒店工作人员,路人,还有大量的警员。
  这时,酒店楼顶忽然亮起一道光束,一枚红色的信号弹像烟花般点亮了一片天空。
  所有人都抬头仰望,却见一个身前尽是鲜血的男子从楼顶被扔了出来,他的脖子被粗麻绳勒住,如同接受绞刑般,悬挂在了高楼的外墙上。
  那尸体在高空随风而摆,面目狰狞惊恐,死不瞑目。那张脸,正在诉说一个可怖而冗长的故事,一个长达七年的,关于复仇的故事……


  尾声 Mirror face
  4月9日,双鹰郡某处。
  黑土坡,孤坟前。夕阳斜,雁归鸿。
  赌蛇来到师父的墓前时,那里已然站了一个人。看那身形轮廓,高大矫健,应是个壮年男子,他身着一袭黑色斗篷,领后的罩帽裹在头上,神神秘秘的模样,活像个十九世纪的炼金术士。
  那人没有带来鲜花,而是带了一瓶烈酒,那是彼得拉赫生前最喜欢的酒。此刻,地上的酒瓶已经空了,墓碑却是湿了大半。
  据我估计,他是极富浪漫主义色彩地将酒倒在了墓碑上,不过也不能排除他尿急的可能。
  好吧,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言归正传。
  面对陌生人,赌蛇不会轻易放松警惕,他放慢脚步,缓缓靠近,心中还不能排除对方会突然出手偷袭自己的可能。
  “你是他的弟子吧。”那男子忽然开口了,他没有回头,声音十分沙哑,还有一种类似从罐子里发声那样沉闷的感觉。
  赌蛇不再向前走,停留在对方身后两米不到的距离,回道:“您是家师的朋友?”
  “总角之交。”他停顿了一下:“不过自他加入阡冥那天起,我们便不再有联系了,几十年过去,再次听说他的消息时,故人已逝,尸骨早寒,我却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所以,我觉得我们只是故人,称不上朋友了。”
  “难得您还记得家师最喜欢的酒。”赌蛇道。
  “哼……一座空坟罢了,我想阡冥早已将尸体另行处理。况且,就算那老鬼真的躺在底下,也是尝不到这酒的滋味了。”他哀叹一声:“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你们这些喊着‘人随身死,精神永存’的所谓刺客,最后又有几个能摆脱此番命运。”
  赌蛇无言以对,报仇以后,他也确实在思考类似的问题,像自己这样的人,今后究竟该何去何从:“既然您不信祭奠这套,又何须来此见这故人。”
  那男子转过身来,他的黑色斗篷将全身遮得密不透风,唯一可见的,就是罩帽下的那三分之二张脸,但那里没有人的脸,只有一张亮银色的镜子面具。
  面具的表面弧线平滑,呈半圆形微向外凸,因此看不出人脸的轮廓,也不露一点儿皮肤在外,至于下巴以下的部分,都被遮挡在高立的衣领后而不得见。
  “我是来见你的,赌蛇。”镜脸说道。
  “不知前辈有何赐教。”赌蛇对他的称呼变了,因为基本上只要是个人,在见到了这种惊悚造型以后都会认定对方不是一般人。
  “我并非什么刺客,前辈二字当不起,至于父母给的名字,像你我这种人,自然也早已舍弃。你可以直接叫我镜脸,也不必用把‘您’挂在嘴边,虚长些年岁,不值得当作资本。”镜脸说着,从黑斗篷中伸出一只手来,他里面也是漆黑的服装,手上还戴着皮革质地的黑色长手套,“你先看一下这段录像。”
  赌蛇接过对方手上的便携式播放器,将信将疑地点击了播放,屏幕上显现出的景象,是一个狭小的房间,镜头的位置在天花板的角落,屋子正中有张桌子,一侧坐着两名穿着HL制式军服的军官,另一边,是一个熟悉的身影,赌蛇很快就想起了这人是谁,他抬头看了镜脸一眼:“这是什么时候的录像?”
  镜脸道:“银行劫案发生的当天夜里,你还在回家的路上,这名幸存下来的劫匪,就被枫叶郡的HL总部从温尼伯的小警局里秘密提走了,之后所有关于这个人的消息,在对外公布时,也多半都经过官方的‘修改’。”
  播放器中那名匪徒的喊叫将赌蛇的注意力吸引了回去。
  “你们要相信我!我不是主犯!我是被人胁迫的!这是交易!你们明白了吗?!”
  那两名军官表现得十分严肃:“我们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少说其他的废话。”
  “你们为什么不明白?!我是被逼的!我必须抢五十万现金!然后送到指定的地方去!我必须成功!几个小时前我就该完成任务的!你们为什么不听我说!求求你们!快放了我!”他被拷在椅子上,椅子是固定在地面上的。
  只见那劫匪发疯似得奋力挣扎、咆哮。纵然手腕上被手铐勒出了血痕,他也毫不在乎。白天时被赌蛇轰掉的右腿虽然已经过HL的特殊医疗处理,但此刻纱布下又渗出了大量血迹,桌下的地面都湿了一片。
  那两名军官似乎失去了耐心,对着通讯器低声说了几句,之后就有几个人进来,给那名劫匪注射了麻醉剂,往外拖出去,录像也到此处中断了。
  赌蛇将播放器递还给镜脸,问道:“这段录像你是怎么弄到的?”
  “这是一段无用的录像,一段被删除掉的垃圾数据,所以我才能弄到。”镜脸解释道:“HL的系统很难攻破,全世界能黑进HL那个级别网络的人不超过十个,当然,我不在其列,但是……我知道他们系统中的一个漏洞,每一条被他们删除的记录,都会在bios上留下一个短暂的残影,只要快的话,就可以在信息彻底消失前提取出来。”
  赌蛇道:“那么,你又为什么会正巧偷到那段信息?你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监视着HL的枫叶郡总部?还有,HL怎么会对这种银行劫案感兴趣,如果是为了我的原因,那与其审问那个劫匪,不如先把我抓住更实际。”
  一声冷笑后,镜脸回道:“他们会这么快地行动,是因为那个劫匪供出了一个名字。”
  赌蛇想着这段录像的内容,接道:“你是指,他口中的那个主犯?”
  镜脸道:“对,任何案件,一旦与那个名字扯上关系,立即就不归一般警察管辖了。案件会直接提升到HL的最高危险级别。恕我直言,以你的实力而言,你觉得自己的危险等级是多少?二?或是三?哼……那还远不足以让HL的地方总部兴师动众,大动干戈。”
  赌蛇道:“你难道想说,指示那名劫匪抢银行的人,是钢铁戒律那个狂级的大团长兼教皇?”他也只是随口反问而已,据他所知,全世界能达到危险等级五的人也没几个。
  镜脸却只是冷冷回道:“你觉得第五级就是最危险的等级了吗?”
  这句话不像是在开玩笑,所以赌蛇也没笑,他已经在做心理准备了,因为他觉得即将听到的话,将会颠覆自己的世界观。
  但镜脸没有说出那个最高级别的称谓,而是转而说道:“那个级别的名单中,只存在一个人。我会以今天这样的样貌示人,也是拜他所赐。所以,一旦得到和那个人有关的风声,不仅是HL,我自然也会密切留意,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弄到这段影像。”
  镜脸停顿了几秒,接着道:“起初我不太清楚,甚至不能确定,这件事是否真的与‘那个人’有关。如果是他在背后搞鬼,那事情就绝没有完,银行抢劫一定只是个开始,为了接下来的事情能够按照他的意志发展而制造的契机。
  然后,一些不太寻常的人来到了温尼伯,我的注意力也渐渐被引到了你的身上,后来你一路杀伐,直到五天前干掉吉尔森二世的那刻,我明白了,‘那个人’一手导演的银行劫案,就是为了揭穿你的身份,‘引导’你去复仇,重出江湖。”
  赌蛇道:“你究竟在说谁?”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名字,叫天一。”
  镜脸的这句话,让赌蛇瞠目结舌,但记忆中那些令人无法解释的碎片,似乎在这一刻,以一种匪夷所思,却又合乎逻辑的姿态衔接在了一起,成为了一条完整的锁链。
  赌蛇回忆着……汤姆·斯托尔每个月都会在同一天去银行,3月10日那天他从公司下班的时间,和开车路过银行的时刻,都是可以计算到得,对!通过心之书!任何一个路人都能精确掌握自己的行踪。因为有了银行的劫案,才会令这个一贯低调的男人登上新闻的头版,才会有仇家寻上门来,才会有他之后一连串的复仇之行。
  念及此处,赌蛇又不禁怀疑,即便自己登上了部分媒体的新闻,难道吉尔森二世就那么巧正好看到相关的报道吗?莫非……他随即也冷笑起来,想来,以那个“天一”的能耐,设法不留痕迹地使吉尔森二世看到报道,不会是什么难事。
  镜脸见赌蛇这喜怒不流于表面之人,也是神色数变,想来他是明白了,于是又开口道:“这一个月来,你干得都不错,又是故人的弟子,我觉得可以信任你。多年来,我一直在寻找天一,为了复仇……”
  他脸上的镜子,映衬出了赌蛇的脸,那张脸,又恢复了冷酷和平静,“……你想一起去见见他吗?”
  赌蛇几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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