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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工_沙包-第2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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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铁渐渐张大了嘴巴,喃喃道:“苏进?苏进?苏进!啊!”

    他砰的一声打开车门,站到了地。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自言自语说:“他是那个苏进?”

    苏进走到福利院门口。

    掉漆的招牌旁边是一座铁栅子门,门关着,旁边是个门房。

    门房很小,里面摆着一张简易床,床躺着一个人,隔了这么老远都能听见鼾声,显然睡得正熟。

    苏进走过去敲了好几下门才叫醒对方,睡眼惺忪的地海大爷打着呵欠醒过来,不耐烦地打量着他:“谁啊,来干什么的?”语气很不客气。

    苏进脑浮现出一些记忆,他记得这个大爷,他姓易,叫什么名字不知道,所有人只管他叫“老易”。

    老易脾气很坏,对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看得特别重……对,说的是他在门房后面种的一块小菜地。

    他每天除了睡觉以外唯一的事情是打理那块菜地,种出来的菜直接卖给院里,挣点零钱。

    为了这点零钱,他不许任何小孩进他的菜地,只要靠近会被他暴吼,敢走进去是一顿打。

    原身对他的巴掌记得很清楚,一巴掌下去脸肿了,单边耳朵嗡嗡作响,过了小半个月才恢复正常。

    而那时候的他,一点走进菜地的意思也没有,只是被另一个孩子陷害了而已,但老易可不会管这些……

    现在,苏进只是看着他,微微一笑,问道:“易先生,请问李院长在家吗?”

0850 破旧的福利院

    苏进问出这话,老易愣了一愣,狐疑地打量了一下他,不耐烦地问道:“什么事?”

    苏进还没有回答,他脸的狐疑之色变得更浓,喃喃道,“看着像哪里见过……”

    原身从小在蓝天福利院长大,考出去还不到两年,老易已经不认识他了。 不过在原身的记忆里,这个人对孩子也是从来不心的,经常会叫错他们的名字,现在能觉得他面熟已经算是很客气了。

    苏进自我介绍:“我叫苏进,前年从福利院考大学,现在回来看看。”

    “哦,是你啊!”老易陡然间换了个脸色,迅速变得殷勤起来。

    小地方福利院条件有限,孩子们的成绩大部分都拿不出手。像苏进这样考大学——还是京师大学这种顶级大学的学生实在太少见了,他算不太记得他的长相,也是记得他这个人的。

    老易连忙走过来替苏进开门,拉开了铁栅栏门的一扇小门。他笑呵呵地说:“原来是大学生回来了,还给院里带了东西啊。”说着伸手过来接苏进身后的背包。

    苏进摇摇头,让开他的手,道:“不用,我自己来好。”

    老易从来都好吃多占,吃进肚子里的东西绝对不会吐出来的,苏进怎么敢让他帮忙拿东西。

    老易也不介意,问道:“前年考进去的,现在大二了吧?咦,现在寒假过不是应该开学了吗?怎么这个时候回来?”

    “哦,我辍学了。”苏进很随意地说。

    “辍学?”老易听不懂这个词,疑惑地看他。

    “是提前结束学业的意思。”苏进解释给他听。

    一瞬间,老易的脸色变了。他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苏进,完全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人考了大学还辍学。

    他脸的笑容瞬间消失,冷冷地看他一眼,哼了一声说:“没出息!”

    这时候苏进已经进了大门,他本来是打算陪着他一起去找李院长的,这时也懒得动身了,摆摆手说:“老李在食堂,你自己过去吧。”说着转身走回自己的小房间,不理他了。

    苏进看他一眼,也不生气,背着包继续往里走。

    他走得并不快,一边走一边四下张望,把周围的景物与原身记忆里的地方相互对应。

    蓝天福利院的时间仿佛是凝固的。两年过去,它却跟原身记忆里的地方一模一样,毫无半点差别。

    它的占地面积不大,主体建筑是两栋小二楼,间是一块操场,跟苏进在其他城市看过的幼儿园差不多。

    只是,幼儿园的房子不会有这么破旧,操场不会这么简陋,甚至还有三分之一的区域被老易侵占改成了菜地。

    那两幢小二楼很明显是几十年的老房子,一层楼只有一个厕所,一楼是女厕所,二楼是男厕所。

    苏进从原身的记忆里整理出来一些内容。

    这两幢小二楼一幢是宿舍,一幢是教学娱乐楼。两幢楼都年久失修,二楼经常漏水,所以李院长把年纪较大的孩子安排在了楼住。

    楼顶没有隔热层,福利院无论冬夏都非常难受。尤其是夏天,这里的每一间房都像烤炉一样,每个孩子都练了一身无论什么样的高温都可以酣然入睡的本领。

    但最麻烦的也是这个季节,每到下大雨的时候,每个房间都会漏雨。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孩子们会拿脸盆等各种大大小小的器皿接水,把床挪到少数不漏的地方,还用塑料布铺着。

    小时候无忧无虑,还觉得这种热闹很有趣,但长大一点,与学校里其他同学相处时,才会渐渐品出其的苦涩。

    苏进站在两幢小楼之间,定定地站了一会儿。很多琐碎的回忆浮现出来,与更久远的另一些回忆相纠缠,像被石头砸进溅起漩涡的倒影,复杂得完全分辨不出来。

    “苏进?”一个声音突然从他身后传来,苏进停了一下才回头。

    “果然是你,你回来了!”对面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头发花白,身材矮小,看去却极为温和慈祥。她看着苏进回头,瞬间绽放出笑容,快步走前来,一把拉住他的手,下打量着他,“怎么瘦了!穿这么点,不冷吗?”

    老太太手有点冷,苏进有些发愣,过了一会儿才说:“没有,肌肉变多了,其实是结实了,我也不觉得冷……”

    “这么冷的天,穿这么一点,怎么会不冷!走走走,我房间烧着火盆,赶紧去暖和暖和!”老太太絮絮叨叨地着,拉着苏进走。

    老太太这么大年纪,住在宿舍楼一楼最左边的房间里,虽然不漏雨,但是格外/阴冷潮湿,生活环境绝对不会其他孩子更好。

    现在还没有真正入春,天气还很寒冷,房间里燃着炭盆,因为老太太刚才出去压着火,进门并不觉得温暖,只觉得一股潮湿的一氧化碳气息。

    老太太拉着苏进坐下,又找来一件厚衣服让他披,让他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这样还没结束,老太太又要去找些东西来让苏进“甜甜嘴儿”,苏进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拉住她的手肘,让她坐了下来。

    “李奶奶您不用这么客气,我又不是外人……”被她这样一忙活,苏进原本对蓝天福利院的陌生感全消失了,无奈地说。他把背包拿过来,拉开来对她说,“前段时间一直在忙,没时间回来。我在外面挣了点钱,拿了一些回来……”

    他非常坦然地拉开背包的拉链,露出里面的东西。

    包里别的都没有,只有钱。一扎一扎粉红色的大钞一叠叠地装着,装得整整齐齐。这一样草草一看,至少也有几十万。

    这个老太太正是福利院的院长李爱英,她经手福利院,一辈子不是没见过几十万块钱,但什么时候见过几十万现金塞在背包里摆在她面前?

    一瞬间,她的眼神变了,直勾勾地盯着那一堆现金,完全转不开眼睛。

    “李奶奶,您早想修一下福利院这两幢房子了吧?还有院里的图书馆, 都是很久以前的书了,要新增加一部分。这些钱只是一期款,后期我还会继续拨……”

    他话还没说完,李奶奶突然抬起头来,直视着他摇头道:“不行,我不能收。”

    她直接把这些钱推回到苏进面前,非常坚定地说,“你还这么年轻,这是你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后面的日子还长着呢,苏进,你应该多考虑一下自己的未来。”

    苏进说:“不,我还有钱……”

    李奶奶突然变得紧张起来:“还有钱?你怎么这么多钱?你做了什么?你还在京师大学学吗?”

    她的表情非常担忧,苏进一时间反倒不太好说自己没有在学了。他只能安抚道:“您放心,我心里有数的。我这些钱主要是卖的专利金和大公司合作的股份,全部都来得很清白,没有问题。”

    “专利金啊……”李奶奶倒是有点见识,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她松了口气,欣慰地看着他说,“太厉害了,你从小是个聪明孩子,我知道你长大了是有大出息的。”

    苏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又跟她多说了几句话,但老太太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收下背包里的钱。

    最后苏进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想了想,说:“这样吧,福利院总归要修,我来出个修葺的方案和预算吧?到时候您拿着这些直接去找施工队,较不容易被占便宜。”

    李奶奶哪知道站在面前的是华夏最顶级的物修复师,还有点犹豫。但最后,她还是用信任的眼神看着他说:“好咧,好孩子,交给你了!”

0851 混乱

   苏进独自一人走在蓝天福利院里,福利院的食堂刚刚到货,李院长忙着清点收货去了。

    福利院人口实在太少,这样的事情也需要李院长亲自来,每天忙忙下,各种琐碎事情多得不行。

    苏进本来也想去帮忙的,但是被李院长坚决地赶走了。

    她用非常温煦而湿润的眼神看着他,说:“这是你的家,难得回来应该好好休息。再说你不是要帮福利院出修房子的方案吗?正好可以到处走走看看。”

    她笑了两声,显然仍然不认为苏进真的能把方案做出来。

    毕竟当初录取通知书是寄到福利院来,是她收的。苏进考的是什么专业,她非常清楚,跟建筑之类的差得可是太远了。

    但苏进想了想,觉得她说得也对。

    他是抽空回来的,不可能在这里久留。这份修葺改建方案,当然是出得越早越好。

    他爽快地答应,李院长踮起脚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一瞬间她的笑容跟苏进回忆的某些东西重叠了。

    现在这种感觉还在继续。

    蓝天福利院跟苏进小时候呆的那座不太一样,所在城市、建筑格局、建筑风格全都不同。

    但是,院里却有某种东西是共通的,它们不断唤起他的两段回忆,让它们相互交错,恍然间有了一些如置梦的感觉。

    苏进向来都是个工作狂,这次主动对李院长说要帮她出修葺福利院的方案,这时候也是背着各种工具出来的,按理说,他应该马进入工作状态,完全投入进去。

    但现在,他漫步走在院里,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自己要做的事情,完全地沉浸在那种如梦如雾又如电的情境里。

    他走到其一幢小二楼外面,从窗外往里看。

    刚刚接近,一阵强烈的喧闹声突如其来地爆发了出来。一开始是扯着嗓子的哭号,接着各种尖叫声、拍桌子砸凳子的声音、敲击墙壁的声音加入了进去,越来越响亮,仿佛要把人卷进那种狂躁的情绪里去。

    苏进皱了皱眉,走到窗外。

    小二楼里所有的房间全部都是单间,一眼能看见全部。

    这个房间被布置成教室的样子,大约二十多个孩子坐在里面。

    只有大概三分之一的孩子老实坐在座位,剩下的孩子全部都像发了癫一样的玩闹着。

    有的在一个人抽疯,有的三五成群地打打闹闹,还有两个在赛尖叫。教室里有一个老师看管大家,她安抚了这边,另一边又闹了起来,无休无止。她像个救火队员一样四处奔跑,忙得焦头烂额,却毫无办法。

    苏进的目光从教室里这些孩子身扫过,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会被送到福利院来的孩子里,像他这样完好无损智力正常的非常少。

    他们多半都是被父母遗弃的,相当一部分都有着智力或者肢体的先天或后天缺陷。

    譬如靠墙的那个孩子,脸延伸出去大片的烫伤,长得非常可怕,应该是没被照顾好毁了容,然后被父母遗弃送到这里的。

    再譬如他不远处的另一个稍微安静一些的孩子,她一个人坐在座位,呆滞的眼神看着桌五颜六色的塑料方块,一动也不动,多半是自闭症。

    身有缺陷而能如常长大的孩子本来相对较少见,更何况是在这样的环境里。

    一直以来,福利院都有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是人手太少了。

    譬如这样一间教室,一个老师要管二十多个孩子,其一半以的都有缺陷,另一半也因为长期处于这种环境而产生了心理疾病。

    这种心理疾病一开始可能较轻微,只要好好照顾疏导能恢复正常。

    但是在这里,哪有那么多人关注你,时常照顾你的情绪?

    一对父母两个人管一个孩子都有可能出问题,何况一个老师管二十多个孩子?

    没人会管你的。

    李院长的确是个很好很好的人,苏进记忆他小时候那家福利院那位姓孙的院长也是,但福利院存在的是现实问题,很难解决。

    当然,如果有更多的关注、更多的资金注入、更多的人手可能会较好办,但双程县只是一个小城市,能有李院长这样的人开这样一家儿童福利院已经不错了,想要奢望更多的事情,基本不可能。

    这间教室里现在发生的事情,只是一次小小的爆发而已。通常来说,再过一会儿,会有其他老师来帮忙,用各种手段安抚学生,把事情平息下去。

    但是这只是治标,一段时间之后,这样的状况会再次爆发,不在这间教室,在另一间。

    苏进从小到大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

    他自己也是,原身也是。

    身为福利院里的难得身体健康、智力一般人更高的孩子,更小的时候,他们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懵然无知;长大一点之后,他们开始学着老师的样子去安抚自己的同伴。

    孩子们互相安慰,会让来访参观的一些领导或者大人感觉好笑或者欣慰,但是,他们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教室里喧闹不休,苏进站在窗外静静旁观,没有像以前在院里时一样赶着去帮忙。

    这一刻,他像是分裂成了两半,一半的他,如旁观者一样站在这里;另一半的他,则仍然身处在教室里,如风浪飘摇的小舟一样,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像李院长说的一样,福利院里的孩子能够考出去、考好大学的并不多。

    但是他也好,原身也好,会在这种条件下尽全力地学习,怀抱的是对未来如星火般的小小希望。

    只要我更努力一点,我能离开这里,能挣脱出来了!

    但是,他真的离开了吗?真的挣脱了吗?

    他心里始终都有一块留在了这里,他心里始终都有一块小小的、冰冷的区域,让他行走于世间,却仿佛旁观者一样,永远不能融入进去。

    他是这样,作为原身的苏进……也是这样。

    苏进自从来到这里以后,很少去想原身的事情,然而此时此刻,他却莫明产生了一种共鸣感。

    好像两个世界的他在此时站在了一起,同样隔着窗户,看着这些孩子,看着过去的自己一样。

    终于有老师听见动静,赶过来帮忙了。

    他们冲进教室,熟练地判断出孩子们失控的根源,把孩子们一群群地隔离开来。

    那个自闭症的孩子被有些粗暴地拉了起来,推到一边。

    她茫然无知地抬头,跟随老师的指令行动,脸流露出的,始终都是一样的麻木与与世隔绝。

    不过,动作虽然有点不够细致,但孩子们情绪却迅速有效地得到了控制。

    没一会儿,教室里渐渐安静了下来,原先的那名老师松了口气,向其他老师道谢。

    其他老师也是临时放下自己的事情赶过来的,这时警报解决,他们一边摆着手,一边赶紧往外走。

    其一名五十多岁的年女性老师一抬头,目光与苏进的相接触。

    她迅速是一愣,快步走了出来,下打量着他,问道:“苏进?”

    苏进心情复杂地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叫道:“苏妈妈。”

    这位是蓝天福利院里从小照顾苏进长大的“妈妈”,也是他们这一批孩子的“母亲”。

    苏进姓氏里的“苏”字,是跟着她取的。

    苏进对岳云霖有血脉的牵系,有发自本能的亲切感,但是对于原身来说,真正记忆里的“母亲”,却只有眼前这个人。

    苏佳惠。

0852 真实

    苏佳惠忙着给苏进倒茶。

    不是什么好茶,茶叶梗很多,倒进水都浮了起来。

    与之相衬的,这个房间本身也很破旧,只是一个小单间,被帘子隔成了两半边,这半边会客,那半边生活起居。

    房间里充满着浓浓的烟味,半边墙壁熏得发黄,有几个地方贴着报纸,黄黑黄黑的,边角向下剥落。

    当然,苏佳惠的家并不在这里,但在原身的印象里,她一年里至少有一半的时间都在这里加班留宿,房间里的各种痕迹也证明了这一点。

    看着周围的情况,苏进对于过去的某些事情渐渐有些释怀的感觉了。

    苏佳惠把水瓶放回原处,一屁股坐在苏进对面的椅子。

    她掏出一盒烟向着苏进示意,苏进摇了摇头推拒,她有些意外:“出去这么长时间,没学会抽烟?”说着自顾自抖出来一根叼在嘴,动作非常熟练。

    她正要伸手去摸桌的打火机,苏进先一步拿起来,倾身前给她点着了火。

    苏佳惠又意外了一下:“烟没学会,做人倒是圆滑了。”

    苏进只是一笑,放下火机坐回了原处。

    苏佳惠透过烟雾打量着他,突然皱起了眉:“你不对劲。”

    苏进正要去拿那个一次性杯子,听见这话,他的手顿了一下。

    “看来出去还是挺能磨练人的,你那一身的刺,竟然被磨成这样了,还会给我点烟,啧啧。”苏佳惠嗤笑着说。

    苏进的心脏重跳了一下,注视着她说:“我没有带刺。”

    “得了吧,你以为你藏得好我没看出来?小孩子家家的,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怨气。眼神直勾勾的,还要假笑,看得渗人。”苏佳惠嗤笑着说,苏进却渐渐地笑不出来了。

    他没有说话,更多久远的零碎回忆翻腾了起来,在他心里脑不断拍打,掀起更多的回忆。

    苏佳惠也不需要他答话,自顾自地道:“有一次小东脑袋被打破了,半边脸都是血。他死也不肯跟我说谁下的手。你们以为我不知道?”

    她叼着烟看向苏进,“小小年纪,下手挺狠的嘛?”

    苏进仍然没有说话。

    像孩子们不太记得自己的童年一样,他记得的原身的事情也不算太多。但苏佳惠说的这件事情,却牢牢地镌刻在他的心里。

    小东是蓝天福利院的一个孩子,他大两岁,天生一条腿另一条腿短一截,所以很小的时候被家里抛弃了,来到了蓝天福利院。

    他年纪苏进大,来得也他早,身体非常强壮,在他来之前是福利院一霸。

    福利院偶尔会有外人来参观,孩子们因此能得到一些零食。

    福利院物质匮乏,这些零食糖果对他们来说是无价之宝了。

    每逢这种时候,小东会带着他的几个小弟抢劫孩子们,把这些零食糖果全部抢走。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也是福利院的生物链了。

    再早的事情苏进不记得,但他记得最后一次。

    同样的情况,小东带着人来抢他,但不知道他早攥了块石头在手里了。

    小东刚一说话,他直接把糖果从口袋里掏出来,向外一甩。

    五颜六色的糖果在天空飞舞,落在地。其他孩子纷纷俯身去拣。

    趁此机会,苏进毫不犹豫地扑过去,用石头砸了小东的脑袋。第一下见血了,但苏进连砸了三下,直接把小东打得哭号了起来。

    当时那个情景苏进记得非常清楚。

    其他孩子流着鼻涕,攥着糖果看着他们发呆。小东被他骑在身下,血泪横飞,哭声震天。苏进俯视着这个一直以来在福利院称王称霸的孩子,心情极为畅快,甚至笑了起来。

    也许是当时的他非常可怕,后来福利院里再没有人敢欺负他,好一段时间里,其余孩子都是躲着他走的。

    不,不对,准确地说,那并不是“他”,而是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

    但苏进回想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却真心感受到了原身当时的畅快感,好像当时的石头,是他亲自砸下去的一样。

    “啧,你不要这样笑,看着太他妈可怕了。”苏佳惠突然抱怨了一句。接着她又打量着他道,“外表装得挺好,骨子里其实还是那个小王八蛋嘛。”

    苏进所坐对面的位置有一面镜子,苏进抬头,从镜子里看见此时的自己。

    果然,他脸带了一抹笑容,漫不经心、浑若无事,好像这世界所有的一切都不值得放在心一样。

    他有些出神,苏佳惠又絮絮叨叨地说起了“苏进”以前的事情。

    都是些琐碎的小事,有些苏进没有印象了,有些他还记得。但现在,伴随着苏佳惠的话语,仿若黑白的回忆画卷却变得渐渐鲜明起来,“原身”的过去清晰浮现在他的面前。

    苏佳惠果然不愧是从小把他带大的“苏妈妈”,对他的评价一点也没错。

    在外人的心目里,“苏进”是一个勤奋刻苦的孩子,虽然沉默寡言,但一贯的老实温顺,从不与人发生争端。

    但只有“苏进”自己才知道,他的心里有多少戾气,憋着只等个突破口发泄出来。

    那次对小东是,要不是其他孩子回过神来把他拖开,他会不会失手把对方打死?

    他自己也不知道。

    而即使在险些出事之后,他的心里仍然一点后悔也没有,只有满心的畅快感,心里想着如果重来他非得再来一次不可。

    之后这样的事情在学校和福利院里又发生过好几次,有些苏佳惠察觉了,有些她也不知道。

    无数黑暗的感情充塞在苏进心里,渐渐扭曲着他的心灵。

    苏佳惠还在说,很多时候苏进以为她没有留意到的事情,她其实都看得清清楚楚。

    苏进低下了头,手捂着脸不说话。

    他很想问一句话: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在孩子们受欺负的时候站出来主持公道?为什么不保护那些弱小的不擅言辞的孩子,只喜欢那些乖巧的能言善道的?

    这句话是原身一直想问的,但现在他才发现,这也是他想问的。

    个世界他失足身亡的时候已经四十七岁,离开福利院近三十年。然而他发现,他竟然还记得之前那十几年的事情,一直记得很清楚。

    同时他也发现,原身在福利院时的经历以及心情,竟然跟当初的他极为相似,几乎是一模一样!

    一样的成绩优秀,一样的表面温顺,一样的心怀戾气……

    苏佳惠絮叨着各种各样的小事,已经不再局限于苏进以前,还包括了福利院里的其他事情。

    小孩有多么烦人,钱有多么少,食堂里的厨师越来越懒饭做得越来越难吃,春天快来了房子又要面临漏水的问题……

    这些话语掀起苏进更多的回忆,有这个世界的,也有那个世界的。

    同样的经历以及同样的心情开始发生共鸣,两个世界渐渐开始重合在了一起。

    “哦对了,你走之后我去收拾了一下东西,你的日记本忘记带走了,我怕别人乱翻给你收起来了。”

    说到学习用品,苏佳惠突然想起了这件事,站起来掀开帘子走进去,没一会儿拿了个纸箱出来。

    “小小年纪这么小心,日记本还锁,好像谁会偷看一样。”

    纸箱里装着三本日记本,全部都是带密码锁的那种,是原身以前用奖学金买的,已经非常陈旧了。

    密码锁锁得好好的,没有打开的痕迹,跟原身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苏进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密码是什么,“卡卡卡”三声转开了它。

    苏佳惠有些好地看着他,闭嘴没再说话。

    苏进随手翻开一页,看清面的字,瞬间睁大了眼睛,如遭雷击!

0853 同一面瓷盘

    日记本质量不算太好,过了这么多年,早已经发黄了。

    然而面蓝黑色的墨水字迹仍然清晰,苏进翻开的那一页清晰地写着一句话——

    “今天看见了一件瓷器,宋汝窑天青釉盘,真美。”

    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没有后,除了“真美”两个字以外没有其它的评价,苏进却看得呆住了。

    他这异样的表现连苏佳惠也发现了,意外地看过来,问道:“怎么了?”

    苏进好像没有听见她的话一样,完全没有反应,苏佳惠越发好,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低头去看,同样也看见了这句话。

    她撇了撇嘴说:“你小时候是怪,一个盘子有什么美不美的。不过这件事我倒是记得。当时来了几个义工,异想天开要带你们去参观一个展出。结果参观到一半,何爱平发病了,那几个家伙愁死了,只能把你们又弄回来。”

    说着,她幸灾乐祸地笑了两声,又吸了口烟,完全不像一个福利院妈妈的样子。

    苏进缓缓记起了这件事。

    那是一个巡回博览会,在各个城市巡回表演,展览只是其的一部分。

    当时传统化远远还没有到开始复兴的时候,这种展览也不是以物为主,而是各种各样珍贵或者特的物品,它们混杂在一起,只靠组织者的喜好与品味加入。

    何爱平是福利院的孩子之一,年纪苏进略小一点,犯的是癫痫。他口吐白沫倒了下去,几个义工全部吓坏了,冲去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突然发生这样的事件,其他孩子也受到了影响。他们没受过正规的教育,在福利院也经常处于散养状态,有的吓哭了,有的开始乱跑。

    义工们又担心何爱平会不会出事,又要照顾好这群孩子,福利院一起跟去的妈妈和博物馆的工作人员一起帮忙,到处都一片混乱。

    在这样的环境里,只有苏进一个人站着,怔怔地凝视着展柜里的瓷盘。

    像日记写的一样,那是一个宋朝汝窑天青釉盘,造型非常简单,天青色的表面没有一丝花纹。

    然而,是那一抹如同阴雨初霁般的天青颜色,深深地吸引了苏进的全部心神,让他不由自主地沉浸了进去。

    汝窑瓷釉釉层不厚,随着造型的转折变化,呈现出各种不同的浓淡深浅的层次变化。釉片开裂纹片,细如毫发,错落有致,如同极深的冰层出现的裂纹,隐约带着生动的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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