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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工_沙包-第1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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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道之上人来人往,还有不少穿着青色统一样式棉袍的人引路,在他们的指引下,人流分向左右两边的朝殿去了。
引路的那名学徒转身对苏进他们说:“请稍等一下。”然后快步走过去,找到一个同样穿着青袍的年轻人,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两句话。
他说话的时候,苏进打量了一下那个年轻人。他身上的袍子颜色更深一些,流动着优雅的色泽,很明显是锦面的。看来他的身份,也要高过其他引路的青袍人。
锦袍青年听见学徒的话,露出一些讶异的表情,向着苏进他们看过来。
很快,他低头弯腰,小步快速走到他们面前,左手在前,右手在后,拱手作揖道:“请问便是这位贵客持有惊龙真函?”
他行礼的姿势极为标准,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可以被周围的人听见。
一听见“惊龙真函”四个字,周围不少人惊讶地回头,无数道目光落在了苏进的脸上。
苏进下意识地同样回了一个极其标准的礼节,从袋中取出那张惊龙真函,递予对方。
对方并没有接,他的目光匆匆扫过,越发肃然起敬。他再次行礼道:“与会的规矩,持有惊龙真函的贵客,应至斋宫正殿招待。贵客请与我来。”
说着,他指向正面的那座巍峨宫殿,旁边的人听见这话,很多人都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后面有人小声询问,随即贺家的声音响起:“前面那道墙后,才是天坛斋宫的正殿。斋宫正殿是出了名的无梁殿,用的拱券式建筑,这在中式的庭园里还是比较少见的。”
他顿了一顿,又道,“最早皇帝祭天的时候,在这里斋戒。据说雍正以后,紫禁城也建了斋宫,无梁殿主要就作会见阁僚和百官候驾的地方了。”
锦袍青年也听见了贺家的话,转身看了他一眼,又面向苏进道:“贵客请。”
苏进点点头,跟着他往正殿的方向走,天工社团的社员们下意识地跟在他后面。
才走了两步,锦袍青年就再次转身道:“持有真函的只有苏进贵客一位,其他随行者还是请至偏殿稍候。”
社员们听见贺家的话,本来还挺期待的,结果立刻听见了这句话,纷纷有些失望,徐英更是“啊”了一声,说:“只有老大能去啊……”
锦袍青年非常坚持,表示这是惊龙会的规矩,非得如此不可。苏进犹豫了一会儿,对其他社员们点头道:“那就先分头行动,回头再见吧。”
入乡随俗,社员们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没打算强行进入,纷纷点头。锦袍青年指了一个年轻人带他们去偏殿,张万生头也不回,揣着两只手跟着学生们就一起走了。
天空电视台的人也没能跟上。他们虽然获得了许可,但也只能到天坛的一部分地方拍摄,斋宫正殿并不包括在内。
于是到最后,只有苏进一个人跟着那个锦袍青年往那边去了。
走上正殿这条步道,周围的人马上就少了很多,略显嘈杂的空气重新安静了下来。
锦袍青年走在苏进侧前方一步左右距离内,明显是个带路的样子。
苏进一边走,一边有意无意地打量着他。
这年轻人锦袍的胸前佩戴着鹌鹑图样的徽章,也是一个二段修复师。
这种年纪就能升到二段,除了个人的天分以外,通常也都是门派或者家族里重点培养的人才。现在在惊龙会上,虽然不过是负责迎来送往,但看上去也像是个主事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苏进开口道:“说起来……”
他刚一出声,锦袍青年就侧转过身,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苏进向他摆了摆手,道:“不用这么客气,我只是想问一下——”他扬了扬手里的正版薛涛笺,道,“这惊龙真函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发到我手上?”
锦袍青年再次露出诧异的表情,道:“您不清楚?”
苏进点头:“我只是收到快递,没头没尾的,不是到这里来了,我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呢。”
锦袍青年的表情可以说是有些怪异了。他留意打量了一下苏进的胸口——那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然后他清了清嗓子,道:“惊龙会一年一度,每一年,都会选出上一年为文物修复做出卓越贡献的人物,发予惊龙真函,奉为惊龙会上宾。”
“惊龙真函由珍藏古笺为底,九段大师执笔作画,亲自相邀,每年发放人数不超过十人。执此真函者,在惊龙会上,将与九段大师并肩而坐,贵不可言!”
他越说,声音扬得最高,到最后,很有些“你怎么这么不识货”的感觉。
苏进只是看着他,最后一笑道:“是,我知道了。”
锦袍青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后突然讪然向后退了一步,执礼道:“抱歉,对贵客失礼了。”
苏进摆摆手,道:“没关系,多谢你为我解释,走吧。”
两人再次向斋宫正殿走去,这次轮到锦袍青年在打量苏进了。
他回味着自己刚才说的话,越是想,心里的惊讶就越重。
是啊,惊龙真函只会发放给对文物修复做出卓越贡献的人物,虽然这个人物并不限制段位,也没有身份之差。但这样一个年轻人,连段位也没有入过的,怎么可能做出“卓越的贡献”?难道他像“那一位”一样,也是大有背景的人物?
他摇了摇头,心里很是不解。
苏进此时也在心里想着锦袍青年的话。
看上去,这惊龙真函不是为马王堆而来的,就是为南锣鼓巷而来的了。看上去,后者的可能性还更大。
他真没有想到,文物协会会给他这样的特殊待遇。
难道说,他以前对文物协会的一些看法,真的是偏见居多?
他在锦袍青年的指引下,跨过斋宫的内墙,眼前登时出现了一列五间的大殿,同样蓝瓦红墙,这就是斋宫的无梁正殿了。
这时,纷纷小雪仍然未停,檐上阶下都积了一层薄薄的浅雪。并不厚,人踩在上面只能留下一层浅浅的脚印,但让这历史悠久的古建筑显得朦朦胧胧的,好像笼上了一层薄纱一样。
锦袍青年向前一指道:“这就是斋宫正殿,正殿前方有两座亭子,贵客一会儿可以去看一下。”
苏进微微一笑,锦袍青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有些汗颜地道:“刚才贵客的随从也对斋宫很熟悉,看来不需要我多介绍了。”
苏进知道他指的是贺家,他又是一笑,认真地解释道:“贺家不是我的随从,他是我的同学。”
锦袍青年有些不以为意的样子,道:“文物修复只有同门,世俗的关系,对我们并无意义。”
并无意义吗……苏进不置可否,却也没打算扭转他的想法。
外面的雪虽然不大,但多少还是有些寒冷。一靠近正殿,苏进就感觉到了一股暖意。
苏进问道:“九段大师也在这里?”
锦袍青年一怔,解释道:“并没有,九段大师很少出面,此时迎客途中,他们也不会过来。按惊龙会规矩,后面协会会安排你们拜见他们。”
苏进点点头,跨步走进了斋宫正殿。
就像贺家之前说的那样,无梁殿采用的是拱券式设计。
所谓的拱券式建筑,在华夏其实出现得比较晚。早在公元前4000年,它就在两河流域出现了。后来,在古罗马建筑中,有着非常广泛的应用。人们最常见的那种圆形或者弧形的拱顶,就是拱券式的结构。
所以,现在出现在苏进眼前的这座无梁殿,看上去跟日常的中式结构很不一样,甚至有点窑洞的感觉。
无梁殿非常宽敞,最深处有一个非常宽大的紫檀木椅子,椅后有五扇紫檀屏风。椅子空着,并没有人去坐。
苏进扬了扬眉。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椅子竟然是正宗的古物,乾隆时期的皇座,就这样摆在了上方。这样的位置,没人去坐当然也是正常的。
椅子旁边有两个香炉,袅袅青烟从里面飘了出来,把薰香传得满殿都是。
这薰香带着浓浓的檀香味道,闻着有点沉闷。
斋宫正殿本来就有门无窗,不是很透气, 再点上这种香,苏进顿时觉得有点透不过气来,很有点马上转身离开,回到外面寒冷的雪地里、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的感觉。
不过他定了定神,还是留了下来。
宽大的皇座之下,向两边延伸出两排座位,现在这些座位上大部分都已经坐上了人。
这里的人有老有少,但以五六十岁的老年人居多。他们表情严肃,轻声细语,低声交流着,使得无梁殿里并不喧哗,反而有些安静的感觉。
这时,另一个佩戴着三段修复师徽章的中年人走了过来,小声跟锦袍青年说了两句话之后,转向苏进,貌似尊敬地说:“请贵客出示一下惊龙真函。”他接过苏进递出的正版薛涛函,迅速扫过上面的名字,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然后,他转向殿中,轻轻击掌,道:“这位是本次惊龙真函为我们请来的最后一名贵客。”
他的声音在大殿里响亮地回荡,所有人的目光全部投来,集中在苏进身上。很多人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显然被他的年轻惊到了。
中年修复师道:“这位名叫苏进,今年十八岁,尚是一名学生。他虽然年轻,还没有在文物协会获得正式段位,但他在南锣鼓巷的改建中完成了优秀的引导工作,让文物修复第一次如此贴近于平民,引发了数千万人的关注。因为他的卓越功绩,文物协会长老会特别发予其惊龙真函,引入斋宫正殿。”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略微一顿,目光扫向四周。
苏进站在门口,被像这样介绍,并没有什么尴尬的情绪,表现得仍然很平静。他同样在打量着对面那些人。
座位上的各人听到他的名字,相当一部分人表情恍然。就算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的,听到南锣鼓巷四个字的时候,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同时也注意到,文物协会强调的是“引导”工作,可见他们对他改建的方法仍然是不置可否的,更在乎的是他让更多人关注到了文物修复这项工作。
他的唇边带上了一些笑意,没有说话。
中年修复师继续道:“据我们所知,苏进在本次惊龙会上,正式申请了定段考试。我们相信,不久之后,他将加入我们,成为我们中间的一员。让我们对此致以衷心的祝福与无尽的欢迎!”
他的声音再次停住。大殿里安静片刻,终于响起了一阵稀稀落落的鼓掌声,算是对这段官腔浓浓的话语的回应。
中年修复师满意地点点头,对苏进说:“贵客请入座,请在这里稍候一阵,惊龙仪式正式开始时,会有人带各位前往祈年殿。”
苏进也不置可否地点头,抬起脚步,顺着他的指引,走向了左边的最末端的一个座位,在上面坐了下来。
那是一张紫檀木的八仙椅,带着悠远的润泽光芒,形制优雅而庄重。
苏进在座位上坐下,脊背自然挺直,他左手边和对面都是人,那些人小声地相互交流着,却并没有一个人跟他搭话。
他就这样静坐片刻,空气里檀香的味道越来越浓,气闷的感觉更重了。
片刻后,一个侍从端着托盘出现,托盘上全部都是黑色的建盏。大殿里光线比较暗,但隐约的天光下,仍然可以看出建盏表面偶尔会反射出一道金色的光芒,显然是上好的茶器。
一个人跟在侍从背后出现,他大约六十来岁,穿着一身麻布直裰,胸前佩戴着七段修复师徽章,一出现,他就向着众人拱手道:“各位贵客慢待了,请用茶。”
七段修复师是高段修复师的起点,他一出现,大殿里大部分人都站起来向他行礼。
七段修复师微笑着回礼,跟着侍从一起走到左首第一人面前。中年人向这人行礼,叫出他的名字,从侍从的托盘里把茶端送给他,动作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优雅感。
那个客人是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他脸上挂着谦和的笑容,接过茶盏,左手三个手指在桌子边上敲了三下,发出“答、答、答”的声音。
接下来,这个七段修复师一一把茶水奉给座位上的人。他似乎认识每一个人,熟练地叫出了每一个人的名字。从头到尾,他的动作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套出来的一样,一如即往地优雅。
客人们接过茶盏的动作也很熟练,每个人接过茶盏时,都用同样的手势,在茶几叩击三次,发出“答、答、答”的三声。
斋宫大殿光线阴暗,深处燃着香炉,幽幽青烟从炉中飘出,让整间大殿都充斥着一种沉闷的香气, 不算特别舒适。
这一声声叩击接连响起,苏进突然间产生了一点微微的寒意。
他并没有被刻意慢待,从进入天坛以来,遇到的人大部分也都有很礼貌。但这一瞬间,他突然有了一种感觉,自己好像正在一座坟墓里,听见棺材板不断被敲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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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跑出去了,急了一早上,现在找到了,但是它不配合,没办法把它弄回来……急死了。猫丢了真让人着急!
0514 样式雷
苏进坐在紫檀木椅上,脊背挺直,表情丝毫未动,心里却隐约有些烦躁。
“答、答、答”的敲击声还在不断响起,越来越近。
左边无论主人还是客人,都非常有礼貌。他们的动作一开始看着还挺有分寸,但这样一个个地轮下来,却不可避免地让苏进感受到了刻板之意。
声音越来越近,苏进渐渐意识到自己的感觉从何而来了。
从进入天坛开始,包括在门口遇到的那个二段修复师和他周围的那些人,包括把他带到这里来的那个锦衣青年,所有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带着同样的刻板与拘谨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把他们牢牢束缚住了一样。
他们的行为是挺有礼貌的,面对苏进他们这样的未入流的冲段者,也没有傲慢之气。但是从头到尾,这种用尺矩划出来一样的感觉,还是让苏进非常难受。
他们大部分都是年轻人,然而在他们身上,苏进完全没有看见天工社团学生这样青春洋溢的感觉,反而有些暮气沉沉。
当然,那些人是年轻人,感觉还要略好一点。然而现在在这座大殿里,被包围在一群中老年人中间,那种暮气沉沉的感觉突然间更加浓重、更让苏进受不了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把那种站起就走的冲动再次压了下去。
这时,七段修复师把茶水送到了他的面前,他脸上带着尺子划出来一样的笑容,端起一杯茶,向苏进微微颔首。
苏进站起身,接过他面前的茶盏,向着他点了点头,端起来,一饮而尽。
然后,他对着这位中年修复师慨然一笑,赞道:“好茶!”
这样的称赞放在平时他处,可能会被还以一个笑容。但现在,这位七段修复师先是一愣,接着从眼底泛起一丝非常不明显的不屑,嘴角的线条也拉下来了一点。
他看着苏进把茶杯放回到托盘上,转过身,向着对面过去了。
老实说,他的这个表情,反倒让苏进感觉到了一点鲜活劲儿。他坐回到椅子上,脊背仍然挺得很直,但整个人明显放松多了。
“哈哈哈!”
突然间,从上前传来了一阵笑声,声音很年轻,听上去像个小孩子的。
苏进一愣,向前看去。
他坐的是左首最末的一个座位,其他座位上坐着的大部分都是四十岁以上的中老年人,三十多岁的都非常少。但是在右首的第一个座位上,坐着的却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一个白白胖胖的小胖子!
苏进先前没有注意他的存在,这时候注意到了,才眨了眨眼睛,有些意外。
那小胖子可能以为苏进在跟他打招呼,也乐呵呵地对着苏进眨了眨眼睛——老实说,就他那小眯缝眼睛,要不是苏进目力够好,还真的看不太出来。
这时,侍从出来重新换了一托盘的茶水,那个七段修复师走到右首的座位面前,正对着那个小胖子,用一模一样的态度,也端了杯茶,递给了他。
小胖子身后还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这时凑上前去,对他说了句话。小胖子向后看了一眼,表情似乎有些不满。
然后,他站起来,端起面前的茶杯,同样一饮而尽,然后用清脆响亮的声音,同样叫了一声:“好茶!”叫完这两个字,他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又补了四个字,“再来一杯!”
苏进正在看着他,终于忍不住扑嗤一声笑了出来。小胖子听见了他的笑声,更得意了,乐呵呵地看向苏进,又对他眨了眨眼睛。
七段修复师微微有些色变,但这一次,他却笑了起来,对着小胖子说:“宝儿可真淘气啊。”然后,他伸出手,似乎想摸一下小胖子的头顶。
小胖子颇为不耐烦地摇头让开,大声说:“这不合规矩!”
这话一出,七段修复师的笑容再次变得有些僵硬了。
小胖子身后站着的那个年轻人表情也有些不太好看。他拉了小胖子一把,把他拉坐在椅子上,又在他耳朵旁边说了几句话。
小胖子皱着眉听着,那个年轻人一直在说,小胖子终于不耐烦了,他转头对着年轻人叫道:“不要你管,烦人!”
说着,他从椅子上蹦了下来,一路小跑,冲出了大殿。
那个年轻人急得跟在他身后,一边对着两边的人抱拳致歉,一边跟在小胖子身后,跑了出去。
响亮的脚步声消失在大殿里,这里重新恢复成了一片死寂。
过了一会儿,七段修复师才重新挂上了慈爱的笑容,对着旁边的人解释道:“宝儿太淘气了,各位不要见外。”
苏进旁边不远处的一个人清了清嗓子,用同样慈爱的声音问道:“这就是雷家的宝儿?”
七段修复师把茶全部敬完了,这才回头道:“可不是,就是雷家的孩子。可怜雷家直系只剩下了这根独苗,他父亲也早亡,孤儿寡母地长大,长辈们又纵着他了一些,养得有点娇惯了。”
另一个中年人皱眉道:“那雷家的东西……都在这孩子手上?”
七段修复师若有若无地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当然都在。只希望这孩子能有出息一点,不负他祖先声名,把这份家业传下去吧。”
右边第二个座位,小胖子下首的一个人突然问道:“这位雷宝儿……是样式雷家的孩子?”
听见一个“雷”字的时候,苏进就心里一动,多留了几分神。
这时听见“样式雷”三个字,他心里更是咯登一下,暗想:果然!
也只有样式雷,才会有这样的地位,让一个小孩子,就坐在了所有人的上首!
样式雷,是华夏建筑史上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的一个名字。
这是一个家族,一个姓雷的家族。
这个家族从清朝康熙年间起,就一直担任清朝皇家建筑师的席位,按照当时的称呼,是为清廷样式房的掌案头目人。从第一代雷发达到第八代雷献彩,雷家八代都是皇家御用建筑师。
圆明园、颐和园、畅春园、故宫的部分建筑、天坛的重建、景山、北海、中南海,乃至京外的避暑山庄、清东陵、清西陵,全部为他们设计修建。
而另一些从明代开始的建筑,譬如故宫、天坛之类,他们也经手主持了大量的修复工作,堪称居功至伟。
有一句话说:一个样式雷,半部华夏建筑史,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曾经有很多国外专家认为,华夏古代建筑完全是靠工匠的经验修建起来的,不需要设计图,更不需要施工图。而样式雷却留下了大量的图样和烫样,彻底推翻了这种说法。
他们保存了大量的图档,内容非常丰富,有各个阶段的施工图纸、有相当于施工设计说明的《工程做法》、随工日记等等。
由于历史的原因,虽然华夏从汉朝初期就已经有图样存在,到隋朝时更有了1%比例尺的图样和模型。但是长期以来史料一直非常缺乏,从来没有系统的建筑理论的专著,非常散乱。
而样式雷保留下来的大量资料,其系统翔实都是极为难得,堪称华夏古代建筑史的一大宝藏。
在苏进上个世界里,在清廷之后的乱世之中,雷氏家道败落,家族后人为生活所迫,瓜分与变卖了大量家族里的图档收藏。
样式雷声名显赫,这些图档在市面上非常抢手,其中一部分流失至海外。幸好不久它就引起了有识之士的注意,尤其是以朱启钤先生为首的营造学社,发动文人和相关机构将大量图纸和烫样收购了回来。
后来,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时候,样式雷后人以4500银圆的价格把剩下的一部分图档卖给了当时的北平图书馆,这部分图档被比较好地保存了下来。据说当时拉走的图纸和烫样足足装了十卡车。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雷氏后人又把一平板三轮的图样捐给了北京市文物局,在接下来的浩劫中,他们把最后一部分偷偷地烧掉,灰烬倒进了护城河里。
图档且不用说,所谓烫样,就是指按一定比例制作的建筑模型,通常以纸板、秫秸和木头为原材料,用剪子、毛笔、蜡版、小烙铁制样熨烫成型,因此得名。
它实际上就是一个建筑模型实物图,最为难能可贵的是,它的每一部分都是活动的,可以自由拆卸组装,从而观看里面的每个细节。
在上个世界,样式雷传下来的大量图样被保存在故宫博物馆、国家图书馆、第一历史挡案馆等各个机构,苏进曾经仔细研究过其中一部分。
而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也多次想过,要修复故宫,最好能找到当时的图档和烫样。不然,就算他很清楚地记得其中一部分,要想再重新开始测绘画图,也太费劲了一点。
而这个世界跟上个世界已经大不一样,样式雷留下的那些图档烫样会在哪里?
关于故宫的那一些还有没有留存下来,可以从哪里找到?苏进基本上是一无所知。
他完全没想到,今天在这里,他竟然会遇到样式雷的后人!
更令人震惊的是,他会在惊龙会上,坐在斋宫正殿的首座!
在苏进上个世界里,样式雷后人虽然还在做建筑设计方面的工作,但家族中的手艺已经大部分失传。尤其是烫样工艺,已经基本上失传了。
在现在这个世界,样式雷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
还是说,这个曾经无比辉煌伟大的家族,比上个世界还要没落,而只剩下了这孩子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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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昨天猫还是摔下去了,做了个手术,切掉了一块小骨头,现在在医院住院中。真是受罪啊……还好医生说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感谢fatfox911、北天冥河、蒋熙棠的天天支持!!
0515 雷宝儿
雷家的小胖子跑了出去,斋宫正殿里的“贵客”们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他的事情。
苏进在自己的座位上听着,通过他们的话,也把小胖子现在的情况大概勾勒了出来。
小胖子名叫雷宝儿,大名雷景宝,今年13岁,也就比谢幼灵大一岁。
雷家现在的情况的确不太好,直系传承到现在,只剩下了雷景宝一个人。偏偏他的父亲还很早就逝去了,只剩下他和他母亲两个人,孤儿寡母地相依为命。
刚刚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年轻人,是雷家旁系的一个子侄,按辈份算还得叫雷景宝一声叔爷爷,名叫雷景章。
雷景章从八岁起就在雷宝儿家生活,跟他的关系比较复杂,既像是他家的学徒,又像是宝儿的玩伴。
这些“贵客”们说着说着,不由得开始评判起宝儿来了。
宝儿从小就被母亲督促,开始学习传统建筑方面的各种技艺。但是学得很一般,看不出什么遗传至先祖的天份,而且还非常顽劣,经常逃学逃课,跑出去玩一些不入流的东西,对正经的课程半点也不上心。
雷宝儿只是个孩子,又不在这里,他们说着说着,态度越来越轻慢,心里真正的想法就透出来了。
“你们觉得……那些皇家御样,继续留在雷家手上,这……合适吗?”
苏进一直在旁边安静地听着,听见这句话,他下意识地看了那个人一眼,心里隐约有些发寒。那人瘦长脸儿,眉目清雅,颇有书卷气,但这样一句话,却说得这么——不要脸!
皇家御样,这简简单单四个字,就给雷家的图样重新定了归属,表示这是属于皇家的,只是由雷家暂时保管而已。
这一句话,就已经透出了他的贪婪用心。
瘦长脸儿问出这句话,拿眼睛去看旁边其他人,仿佛在看他们的意思。
苏进也跟着他一起打量周围人的表情。片刻的安静后,一个六十多岁,相貌清矍的老人清了清嗓子,道:“虽是皇家御样,但雷家毕竟功绩卓越,还是不能妄自轻忽。”
他虽然强调了一下雷家的功绩,但却也同意了“皇家御样”的说法。
再次听见这四个字,苏进的表情略微冷淡了下来。他看向四周,发现所有人都目光闪烁,用了一种默认的态度。他顿时明白,雷家这图样,就像一块肥肉,早就被人看在眼里了。群狼环伺,雷家这孤儿寡母,真的能守得住吗?
不过……雷家这图样的确至关重要,天坛的维护也好,未来故宫的重建也好,再包括对清朝古建筑的归纳与整理,它都是重中之重。如果雷宝儿真的能力不足,苏进也觉得应该把这些东西共享出来。
但是共享归共享,像这些人这样,从根本上否认雷家对此物的所有权,从而淡化或者否认他们在历史上的功绩——这样的做法,苏进也是绝不赞成的。
苏进默然坐在原地,听他们对雷家母子进行评点。
接下来的话,越听越让人觉得不堪入耳。
雷宝儿的母亲早年丧夫,守着巨大的家业,独自抚养儿子长大,却似乎是个非常厉害的人物。
她先夫刚刚过世的时候,正好是五年前,文安组刚刚成立。那时候,雷家突逢大变,最为势单力薄。雷宝儿的母亲毫不犹豫,立刻选了一部分珍贵的图样,送了过去,作为文安组成立的贺礼。
毫无疑问,这个行为被这些人视为了一次背叛,他们对此痛心疾首,认为雷宝儿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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