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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东去[三部全]-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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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人还不都是一样的,结婚时候宋运辉才多大啊,又没经验,哪里知道娶的是那么个麻烦货。寻建祥有的是办法替好友找到理由,三下五除二,刚才的感叹全部消失。
他都不用跟程开颜讲道理,他脑袋里有的是无数实例。别以为找个好女婿就可以鱼肉到底,除非是找个笨瓜,聪明人迟早翻脸。想清楚,以后一大家子都靠着宋运辉。寻建祥知道这话说出来伤人,而且残忍,程开颜这人本质不坏,她也不是有意伤人。可是,想到好友一世辛苦却没法像他一样可以回家可以跟妻子有商有量,想到好友家里有事都需自己操心操劳而从来不能像他家一样他在前面冲锋妻子在后面押阵,想到最近几天好友家的兵荒马乱而他妻子却是照顾了自家还不会走路的婴儿又能照顾到宋家父母晚餐,他其实这会儿想抓起电话给宋运辉,程开颜想走让她走,离婚算了,这种女人比他妻子脚趾头都不如。
他是想到做到,立刻打电话到宋运辉刚添的大哥大上。他直捷了当地问宋运辉:“你们还有没有感情?”
宋运辉听着一愣:“你别乱扯。我们还有猫猫。”
“我没乱扯,我有理由。你说,你有心事时候找谁?我一向跟老婆说,你没有。以前你还冲我发泄,现在整个闷嘴葫芦。你从来压根儿看不起你老婆,我老婆虽比我小,但我们有事一起商量。你说你们这种关系算是什么夫妻关系。你最多因为女儿不考虑,我看你也因为做着官,怕名声不好不考虑。现在没人得罪你,我得罪你吧,但话说前面,你要听着不高兴,别拿我老婆出气。”
宋运辉听着愣了半天,才叹声气,道:“你说得都对,但你只要劝她别再给我添乱。我家……我不想破坏它。”
寻建祥心里十万个为什么,可也只能照做。回头去火车站接了程开颜,那个陪着的警察还仔细地跟他咬耳朵,要他小心看好程开颜,说是有轻微精神问题。寻建祥听了真是哭笑不得,心说宋运辉可真损,这理由也想得岀来。他又想,两夫妻都这样了,还维系着干吗,离!
可看着程开颜可怜的样子,他来前想好好多损话没法说出来,对着程开颜的泪眼,他说上一句,吞下两句,说得不耐烦之极,没十句话就不肯说了,中心思想几乎没说,心说这事应该交给他老婆。领着程开颜走到广场上,请她上摩托车,程开颜却道:“我不回去。我要回金州。”
寻建祥将头扭过,不去看那泪眼,狠下心道:“妈的那也离了婚再走,屁股没擦干净走什么走。”
程开颜却呆住了,离婚?一张脸顿时煞白。寻建祥心里念叨着好男不跟女斗,勉强地转回头,一看程开颜那样,奇道:“不离婚你回金州干吗?不存心不想过日子了吗。哎,你又不是十七八岁小姑娘,说走就走。你就算是要走,换别个做妈的,就算是跑出去讨饭也要带上女儿,就你还真放心把女儿扔下,也不想想小宋一头是老娘一头是女儿哪里照顾得过来。老实说你不想离我也要劝小宋离,没见过你这样当人老婆的,你以为人家娶你进门是当你太婆供着啊,你算老几?就算是水书记女儿也轮不到做太婆。我再告诉你,你爸以前上台靠拍水书记马屁,现在上台靠你老公,全金州谁不知道。就算今天让你逃回娘家,你爸也会亲自把你押回来,到时你连你爸老脸也丢光。上车,哭什么哭,小宋对你够客气,你还不知足。”
寻建祥一顿发作完,才心说完了完了,什么委婉什么策略,都没用上。他只图自己嘴皮子痛快,却得辜负宋运辉的嘱托了。再看程开颜,却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地倒了。寻建祥忍不住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赶紧叫辆大发车将程开颜送进医院。程开颜没大事,一会儿就给抢救过来,寻建祥索性顺手将她送进宋母的病房,看着程开颜拉住婆婆的手大哭不要离婚不要离婚,他郁闷而走,实在呆不下去了。程开颜怎能这么粘乎,他老婆不是这样,他周围弟兄不是这样,没见过这种轻不得重不得,道理讲不通,难为宋运辉还跟她生了女儿。
回头唉声叹气地把事情告诉宋运辉,宋运辉只淡淡地说,“随她去。”
程开颜要到这个时候才知道问题严重了,想到寻建祥的话就不寒而栗,只会拉住宋母哭得死去活来,要公婆帮她的忙。宋季山也是个实心眼,对儿媳的要求只会说,“儿子认同你,我们才是一家,儿子不认同你,我们也没办法。”程开颜只有继续哭。宋季山其实真想跟她说一句,拜托别影响病人,可实在说不出口。老两口这时也厌烦上了这个媳妇。
宋运辉早一步下班,从招待所带了特制饭菜,带上女儿赶去医院。宋引坐爸爸车子的时候一向很兴奋,今天是啃着炸鱼排一路小嘴唧唧喳喳不停。宋运辉看着宝贝女儿,心说他怎么可能离,离了女儿怎么办。他的心思,还真是句句都让寻建祥说中。但虽然不会考虑离,对于程开颜,他心中厌恶感加重。
到医院看到哭得鼻青脸肿的程开颜,他只俯身给一句,“不许在猫猫面前哭。”就不再理她。一家人坐下吃饭,程开颜哪有胃口,可硬是不敢说了,就是塞也要塞下去。唯有宋引心疼妈妈,一个劲问妈妈为什么哭,宋运辉抱走宋引,温和地告诉女儿,“妈妈看到奶奶生病在伤心呢,猫猫生病时候妈妈也哭。猫猫别惹妈妈,妈妈现在跟猫猫去年养的含羞草一样,碰不得。”宋引不信,硬是伸出小手指戳了妈妈一下,没想到程开颜见只有女儿搭理她,心头百样感受,忍不住流下眼泪。宋引这下信了,不敢再招惹妈妈。
吃完晚饭,宋运辉暂时留下母亲一个人,把父亲妻女送回家。一路之上,程开颜坐在后面眼泪汪汪,忍不住叫一声“小辉”,却被宋运辉冷冷一句话堵回去,“请以后叫我小宋。”宋季山旁边听着不语,装瞌睡。程开颜无奈,只得再问:“那你要我怎么办?你说我做吧。”
宋运辉又是冷冷地道:“请你闭嘴,我不想在猫猫面前跟你讨论这个问题。”
宋引感觉不对,小声地问:“爸爸跟妈妈吵架?”
宋运辉道:“没,爸爸妈妈讨论很严肃的问题,就跟你们幼儿园老师开会一样严肃。”
宋引一听有理,“噢”了一声就不语了。宋运辉这才又对后面的程开颜道:“看见没有?长点记性。饶了我们daugther,这个词你应该懂。”
程开颜不敢说,心说自己怎么做什么都错。等到回到家里,程开颜想追出去跟又要回医院伺候老娘的宋运辉说几句,宋运辉却坐在车里跟她冷笑,“我还以为你追出来想代我去陪我妈。你我,还有什么需要说的吗?伺候好猫猫,用肥皂给她洗一遍手。”
程开颜看着宋运辉开车离去,又是哭泣,却没有办法。她又不是不想做好,可他们要她怎么做啊,她怎么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呢?
宋运辉回去路上一路想着寻建祥的话,黑夜之中,他真诚地问自己,到底与程开颜有没有感情。但是什么叫感情?若是说当初对刘启明那样的一见钟情,那是没有的,若是说符不符合寻建祥说的理由,那也是没有。可他和程开颜相处那么多年,总是有感情的吧,他们是一家人。他一路脸色阴晴不定,但到了病房,他妈担忧地问他是不是真要离婚,他却是毫不犹豫地说不会。他一路想明白了,他不能做别人口里的中山狼,也不能让猫猫没有妈妈,再有,他爱惜自己的羽毛。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不是太煎熬,若不是这回猫猫和老娘接连生病,寻常不会出现那么多不快,而这几天这等盛况哪有可能常有。算了吧……
幸好老娘的感染已经好转,只是身体虚弱,一夜倒也没事。这一场混乱,总算是闹哄哄地过去了。
等宋运辉亲自接老娘出院的时候,岳父的电话也如期而至。没比宋运辉预期的早,因为宋运辉估计岳父不是程开颜,岳父需要前后周密的考虑,不会没头没脑就来电话,也没比宋运辉预期的晚,岳父心疼独养女儿。听到岳父声音的时候,宋运辉心下冷笑,可见传统都是经过实践考验实践筛选的。
程书记电话里问:“小辉,开颜昨天打电话来,整哭了一个小时,怎么回事啊。”
宋运辉将车子停在一边儿,胸有成竹地回答:“这事本来我也想告诉爸的,但想想夫妻间小事,又没什么大不了,自己解决就是,还是不要打扰父母。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其实只跟开颜说了几句话,我想不到她为什么口口声声离婚,还不怕危险逃回家去。爸,我等下再给你电话吧,我正开车,接我妈出院。”
程书记被宋运辉的话说得怏怏的,挂下电话,对身边的老妻道:“今天礼拜天,不知道开颜家怎么闹饥荒。小辉这回语气不善,看起来两人问题很大。我真担心开颜。”
程母道:“给开颜打个电话吧,不行五一节回家一趟,小两口冷静一下也好。”
程书记摇头:“别,小辉那样的人,又那么年轻,外面多少不要脸的女人盯着,幸好小辉是个正派的。你要开颜回来……”
“那我们跟小辉说说吧,开颜从小什么都不会,他们结婚时候小辉又不是不知道的,他到现在才要求开颜,不是太过分了吗,人不能得志便猖狂啊。”
程书记摆摆手,道:“亲家母住院了,刚刚小辉说接他妈出院回家,在路上……看他回家怎么在电话里跟我说吧。再说他现在就是想猖狂,我们也没办法啦。”
程母叹道:“按说,猫猫住院,婆婆住院,我们开颜已经够辛苦了,小辉这样还不能好好待我们开颜……”
两夫妻在家唉声叹气,鞭长莫及,只能等女婿来电说明。这二十多分钟坐立不安。好不容易电话响起,程书记立刻将手按到电话上,但没立刻拿起,直等电话铃声响过三声,才拿起,声音四平八稳地道:“小辉,到家了?”
“是啊,爸,最近出国两周,好久没打电话问个好。开颜也在边上,你们先说?”
“啊,你说吧,开颜一说又全是哭,一个小时没几句干货。按说我们不该插手你们小夫妻的事……”
“爸,我很欢迎你插手。事情是这样,猫猫阑尾炎住院,虽然对于大人来说不是大事,可小孩子哪里痛哪里痒的说不清楚,需要有知疼知热的大人照料。开颜不会照料,也没有好好学着做的意思,照顾的工作基本是年迈的猫猫奶奶担着,因此奶奶等猫猫出院就病倒了。我很遗憾的是,我妈病倒住院一个礼拜,开颜没去市里看上一眼,名义上说是因为要在家照料猫猫。但是我回家时候看到她带着猫猫上班,而且不顾猫猫消化道疾病刚开过刀,给猫猫吃食堂的粗糙中饭。在猫猫面前,我不便责备,更不可能吵架,我不愿影响猫猫幼小的心灵,但开颜只听我说了几句话,却不管猫猫还休养期和我妈正住院,不管我出差后刚刚下了长途飞机又长途汽车回来,两夜没睡,她丢下人出走了,我不得不请求公安局的朋友连夜寻找。我更遗憾的是,她被朋友接回来后口口声声倒打一耙说我要跟她离婚,导致我爸妈都一致指责我,说我忘恩负义。开颜就在电话边,爸你可以问她我有没有一句撒谎。”
宋运辉说完,不等程书记说,就把电话塞给了程开颜,料想程开颜肯定又得哭哭啼啼,就出去外面院子,抱起女儿到公园玩去。他不愿再多解释,解释清楚,就算程家承认是程开颜的错,那又怎样?回头不时用新用上的手机打一下家里电话,一直等不忙音了,才施施然背着女儿回去。
回到家里,宋母一看就笑道:“别总是背着抱着,医生说猫猫也要适当走走锻炼脚劲。”
宋运辉笑道:“还能让我背几年?等大了想背都背不到,现在能背多背背。爸种的是什么?”
宋季山这才加入说话队伍:“碗莲,刚一个老朋友送来的。小辉,我把别人送你的一套评弹磁带送他了,他喜欢的。”
宋引过去看,好奇地问:“爷爷,金鱼会不会把碗莲吃了?”
宋运辉冲他妈做个眼色,就关门进去屋里找程开颜。宋母想方设法留住宋引不让进去,估计里面两口子得吵架。
果然,程开颜看见宋运辉进来,就避开眼去,小声道:“爸爸让你回来给他个电话。”
宋运辉淡淡地道:“以后有什么话,最好长话短说,也可以提笔写写信。长途七毛钱一分钟,你一个电话打下来,几乎是低收入人一月工资。虽然说是公家付钱,我们也不能这么糟蹋公家的钱财。”他说完,才拿起电话给岳父打。“爸,很对不起,刚才怕猫猫看到她妈妈哭,又跟着哭,就抱着猫猫出去了。唉,这两天每天这样,大人哭小孩闹。”
电话那端传来程父的一声叹息:“是啊,当爸爸的哪个不心疼女儿啊。”
听程父这样,宋运辉一句话都说不上来了,只能道:“是,爸爸,我明白了。”
“开颜小孩子气,我和她妈没在眼前盯着,你又忙,让你爸妈受累了。你帮我向你爸妈道个谦,是我们以前太溺爱开颜了。”
“爸,快别这么说,我们小夫妻的事害你们操心,真是罪过。”
“小辉,你妈现在好些了吗?”
宋运辉与程父又客客气气说了会儿话,就挂下电话,面对程开颜,也没好意思多说,叹一声气走开,看外面祖孙三个晒太阳去。但想了想又回来,他自己也差点不自觉了。忙进去厨房烧菜做饭。程开颜怯怯地跟进来,也来帮忙。宋运辉斜她一眼,没吱声,但也没将要洗的鱼肉类东西扔给程开颜洗,自己洗了切好。程开颜基本上插不进手,但好歹进来就没溜走,不像以前看到婆婆在忙碌她就不插手了似的。
宋运辉在心里捶胸顿足地想着:生活啊,生活啊,真是他妈的。
雷士根恢复村长职务后,基本上不作决策,大事小事都是向工作组汇报了才做。但是上传下达的任务,他还是需要完成,不可能所有的事都让副镇长过来坐镇着。这回是副镇长代表工作组传达命令,让忠富、红伟、正明三个人恢复工作。
士根接到这个命令,很是高兴,放下电话就兴冲冲去找三个人传达,心说事情终于是解决了。他先到最靠近的红伟家,又找到正明家,三个人一起来到忠富家。忠富却是淡淡的,不冷不热。
士根高兴地道:“终于好了,这一下东宝书记不用在里面担心厂子停下来了。你们说说,后面的工作我们怎么开展的好。”
正明立即伶俐地道:“我们前阵子老挨骂,这一下没开个会就恢复工作,会不会太简单?下面会服吗?”
红伟道:“这倒没问题,以前怎么管,现在还是怎么管。不过……正明那儿摊子比较大些,不服的人多。”
士根忙道:“这些话都别说啦,红伟等下自己去上班,忠富也没问题吧。正明,我等下与你一起过去。”
忠富这才幽幽地道:“士根村长,你压得住吗?”
士根尴尬地道:“不行也得行啊。否则怎么办,让登峰和铜厂烂着停着?上面的意思是,把集资公司解散,集资的钱哪儿来哪儿去,按银行利息记息,其他所得三三分,你们每家厂三分之一,以后还是以厂为主导。我看也只有这样了。东宝书记把责任都揽到他自己身上,解脱岀我们四个,还不是希望我们在他不在的时候管住家业。我们就是压不住,也得硬着头皮上啊,不能让东宝书记白受罪。”
忠富冷笑道:“东宝书记的这个责任,本来不会成为罪名。法不责众,大家都交了钱,那就是大家都同意的事,即使镇上县里认为不妥,也不会全赖到东宝书记身上,不需要他出来担负罪名。可正有你士根村长一个人岀淤泥而不染,而不是其他无关紧要的人不出资,就坐实集资公司这件事肯定性质不对,肯定是我们几个核心的人瞒着村民干了见不得人的事。也正好坐实老猢狲的诬告。现在你脱罪了,你当然要好好大公无私地表现表现,我不行,集资的事是我催着书记做的,我不能书记说我没事我就有脸回去老位置坐着。我坐不住,那位置烫屁股。恳请村里还是另找一个能人替代我。”
士根一下子红了脸,包括正明和红伟也一时避开眼去。好一会儿,士根才道:“忠富,这是我不对,害了书记。我请求你能不能看在书记面上把养殖场做好,让书记在里面能够放心。我现在没别的能做,只有拿行动出来,把小雷家村好好支撑住,等书记出来交给他,别让书记出来看到啥也没了,伤心。这些都是书记的心血啊。等书记出来,我主动退位,作为谢罪。”
忠富道:“我跟你想得不一样。我本身就是看着书记面子留下来,既然书记被冤枉,我也没必要留着,我倒是要走给那些镇上的人看看,这些个位置有多香,我们多爱呆着,书记又捞多少好处。我也要给村里那些没良心的看看,我忠富哪儿对不起他们,拿个合理的份子还得挨他们骂十八代祖宗。这帮人不穷到底不会知道我们好处,不会知道书记原先多想着他们。正明红伟,你们别学我,你们要是换个地方,没村里那么多投资垫着,你们难赚,到底义气要顾,自己收入也要顾。我随便出去养几只猪就能拿回在村里一年的收入,我走给他们看。”
红伟犹豫着道:“忠富,可是养殖场好不容易架起那么大盘子,你要一走,不是得毁了吗?”
忠富冷笑道:“我没书记好心,我可以跟着书记建起养殖场,也可以亲手毁给他们看。让他们看看,别以为做几天苦工拌几把猪食就他娘的有资格对我对书记指手画脚。有些人犯贱,需要血淋淋的教训。”
士根虽然极端尴尬,可还是劝道:“忠富,你那样痛快是痛快了,可书记回来看到树倒猢狲散,十多年心血变成废墟,他会怎么想。我还是厚着脸皮替书记守住家业,不能让老猢狲他们当权啊。”
忠富道:“我这人说话做事认死理,以前书记在,我也不一定对他客客气气,现在书记不在,我倒是要为书记做些事。我整也要整倒养殖场,让那些没良心的看看,书记在与不在不一样,让那些没良心的后悔去。士根村长你不用劝我,你没书记那威信,我不会服你。哪天你养殖场撑不下去了,你打报告给镇里,翻我十倍收入,再要承认集资公司没罪,可以请我回来。我可以压一万块跟你打赌,养殖场少个我,不到一年必败。你们走吧,以后小雷家的事与我无关。”
忠富起身送客,士根他们坐不住,红伟讪讪地道:“忠富,何必呢。我们好歹还是朋友。”
忠富道:“对,我跟你和正明还是朋友。”
士根越发没意思,叹息而去。红伟定定地看了忠富会儿,才拉上正明离开。
但没过多久,红伟又折返忠富家,又是讪讪地道:“忠富,我也走。”
“你?你这是干吗,你也得顾你收入啊。”
“这几年挣的钱够做老本,出去后也不开厂,做贸易。我跟那些罗纹钢厂水泥厂什么的熟,生意做得起来。不能让那些没良心的看死,他们骂我,我还得挣钱养着他们,我没那么犯贱。”
忠富感动,伸出双手握住红伟的,道:“我嘴巴坏些,以前也常跟书记闹,可书记的功劳我都是看在眼里的。这回集资公司的罪名全是让我们催出来的,我们得自己心里有数。”
红伟叹道:“忠富,我没你忠心,被你提醒还得想半天。跟书记老同学到现在,这点义气一定要讲。再说,一带两便,我们也不该再呆在村里做义务劳动啦,以后肯定风声更紧,别说集资公司,就是现有的收入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那些镇里的现在权大得很,看我们钱多还能不动什么念头。走吧,我们又不是不靠着村里就吃不了饭的。”
忠富道:“我还烦士根,本事没有,小心过头。要不是他不出集资款,要不是他怕这怕那留着证据,书记哪里会有事。让我以后听他的?等太阳西边岀吧。”
红伟也是抓着忠富的手,再三紧握。两人虽然知道出去后单独创业不易,可多种因素之下,两人还是毅然选择离开。两人都觉得,其实,这又何尝不是一个机会。起码,书记不在,没人敢横到收回他们的房子,赶出他们的户口。不过都没直言,都是心照不宣。
杨巡终于找上宋运辉。宋运辉从大哥大变声的话筒里依然能听得出,杨巡这个一向嬉皮笑脸的人难得也有说话紧张的时候。但宋运辉正忙,与杨巡约定晚上与市宣传部长会餐后再联络他。
宋运辉的老同学方原从美国来,被宋运辉安排着了解东海厂已经完工的一期和正待起航的二期的技术,又被宋运辉邀请给全体技术人员做前沿科技报告,并会后讨论,就一期现有设备和二期待定设备的改造更新展开讨论。但宋运辉听着觉得不实用,到底学校的与工厂的有脱节。那个报告相当不错,非常有启发,但是讨论就差强人意了,到底是学校注重理论更多。
但不管效果如何,宋运辉借机布置任务下去,让所有技术人员学习国外先进技术,争取日日有创新。又将任务布置给一位副厂长,让他牵头在全厂范围宣传开展“日日创新,人人争做技术标兵”活动,有奖征集整改意见,即便是一道小小工艺的简缩,一颗小小螺钉的移位,都是创新的一部分。
有人不信宣传,移一颗小小螺钉都算是创新?于是有个小青年与寝室诸友一起窃笑着,往一只信封里加入一条合理化建议,说某条疏水管位置不合理,正好布置在某某通道上,情况紧急时候很容易成为绊马索,影响安全。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的信件第一天拿上去,第二天就见到厂长头顶蓝色安全帽,亲自过来查看。看了之后没走进控制室,便离开了。那几个小青年心说,嘁,还说一颗小小螺丝钉移位都行,穿帮了。
但没想到,过一会儿,技术科的人就过来测量,而车间主任则是笑嘻嘻过来控制室,说某某几个中头奖了,打响日日创新活动第一炮,厂长刚刚打电话来大力表扬。这倒让几个小青年不好意思了。而更让他们不好意思的还在后面,下班时候,竟然门口宣传窗也上了。几个小青年都没想到还有这等殊荣,虽然还没说有什么奖金,多少奖金,可人的自豪感一下上来了,回家硬是轻飘飘地得意,当然嘴上是不认的,嘴上都是说这有什么这有什么。
这第一炮虽小,却跟千金市马一样,一下在东海全厂职工心上眼前燃起希望。死马且买之五百金,况生马乎。原来厂长真的说到做到。
于是建议不断呈上。宋运辉每次都是自己亲自过去看看,如果遇到的是工艺问题,还走进控制室与工人交流一下。无他,他感觉,他亲自出马,才能让工人感觉得到其中的重视。他想,东海厂有什么?东海厂没有历史,东海目前规模在同业中偏小,产品在同业中不是尖端,成本更是没有什么可说。东海厂要立足,要发展,要获得上级青睐,更要获得资金划拨,东海凭什么?而他宋运辉一不是上面有人,二没几个久经考验的老友,三没在系统内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他凭什么立足,凭什么保证自己不遭遇老马一样命运?都唯有“技术”两字。他必须保证东海厂有过硬的技术,尖端的技术,还有尖端而不可替代的产品。唯此,他才可能不可替代,东海厂也会有长远发展。当然,他得加倍辛苦。创业的人需得多付出一份辛劳。
宋运辉的辛劳除了工作上的忙碌,还有交游方面的忙碌。比如今晚与宣传部长的会餐。他感觉自己现在少了好多学习的时间,每天都是很晚才能回家,看技术书籍,似乎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
与宣传部长的会餐差不多结束时候,宋运辉早一步打电话给杨巡,让他到会餐宾馆一楼大堂吧见面。这家宾馆是刚刚开业,港资,三星,目前是本市最上流。而此时已经有其他宾馆纷纷申请立项。
杨巡早就等得着急,一听召唤,飞车赶到。正好看到宋运辉在大堂与人握手告别。杨巡在一边耐心等着,看着宋运辉与之握手的那人,心说宣传部长的脸常在电视上见到,他可真会占近水楼台的便宜。
等终于宋运辉有闲了,杨巡才露脸上去招呼。宋运辉看看人头簇动的大堂吧,沉吟道:“我们另找地方吧,你上我车。”
杨巡道:“宋厂长不嫌的话,上我办公室谈。这些话原是不方便让外人听到。”
宋运辉点头,两人一起奔赴杨巡的办公室。开到一处大厦,宋运辉下来奇道:“你这会儿还有心思搬办公室?”
杨巡勉强笑道:“人越晦气时候,越要弄些新鲜刺激的东西让自己高兴。”
“没那么简单,你杨巡睡工地啃地瓜都行,哪会讲究这些。”
杨巡这才会心真笑:“让宋厂长猜中了。现在食品日用品市场租得太好,我把我占的两间办公室也租了出去,挣来的租金来这种讲究地方付了房租,我还有赚。我想着,越是有问题的时候,越要把门面弄光鲜一点,让别人琢磨不透。否则要都看着危险问我讨还电器建筑市场的租金,我就死定了。”
宋运辉一笑,果然,杨巡会打算。上去电梯走进办公室,见果然焕然一新,布置有些正规的样子。下面是灰色化纤地毯,上面是白色石膏板吊顶,清爽干练。宋运辉不由赞一声:“不错,挺有实力的样子。”
“没办法,以前就是穿着破衣烂衫都没事,现在快要出事,人家都盯着我看呢。宋厂长请坐,晚上不喝茶吧?”
“不喝,本来就睡得不好,还哪敢喝茶。你也坐。说说,小雷家那边准备动手了?”
“小雷家那边最近事情真多。忠富和红伟一起走了,不肯再干,听说副镇长亲自出面挽留都不干,只有正明留下来。工作组还是依照原计划,从各系统抽调老会计审计村里所有的帐,听说没什么大事,士根村长的帐一向清楚。”
“那你的挂靠企业得被他们查出来了?”
“是的。正明跟我说,士根村长只是解释了一下,没有坚持说我的公司不是他们村里出资。”
“为什么?这很容易说明。”
“听说审计组说只凭合法合规的书面证据说话,而正明说,士根村长想保住位置,不愿硬顶审计组,免得他自己作为知情人之一也给牵进去。正明还说,士根村长跟他商量,两人一定要忍辱负重,在小雷家顶住,替东宝书记守住小雷家。那就势必牺牲我。”
“士根?他还没迂腐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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