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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1625-第1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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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楠久在江南,云年还在崇明岛与大海盗刘香发生过激战,自然很熟悉崇明岛上的一切,他恭敬地回道:“那东西叫做咸田,又叫沙田,是农民在江河出海口处海滩围海垦殖而成。在这种田上讨活儿的就叫做沙民,而这些沙民在战时会组织成民兵部队,也就是沙兵了。在不适宜长庄稼的时节,沙民会将水引入田地里,形成看起来像水田一样的洼地,在里面养鱼虾。到了适宜种庄稼的时节,放掉水,就可以直接种庄稼,这田被水泡过,很肥沃,沙民们连肥料也不用施。”
郑晓路以农起家,一听就明白,笑道:“这些人还真聪明,这样的田的确肥,而且每年都要换季节用水泡,土地的肥效可以得到补充。”
郑晓路微微一思索,就知道沙兵为什么准备拼了命在芦苇荡里狙击自己了,因为自己这边几万人登陆,肯定会将沙田践踏损毁,就断了他们生活的根本。
郑晓路不是高高在上的明廷官员,懂得民生疾苦,自然不会和沙兵们为难,他叫来一排大嗓门的士兵,对着岸上的沙兵大声叫道:“岸边的人退开,咱们上陆时绝不踩坏你们的沙田!”
沙兵哪里肯信,拿着木杆长枪死死守着自己的田地,虽然明知螳臂当车,但还是要挡上一挡。
要将他们全部杀掉并不费什么力气,但这样做会失民心,激怒了崇明岛上的全体沙兵,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情,自己还打算将这里做为根据地之一呢,可不能把人给杀光了。
这咋整?崇明岛上的人就是精明的上海人呢,这些人可不好糊弄。郑晓路想了想,突然心念一动,他想起当年美国人打朝鲜,美国大兵经常把巧克力、盒饭一类的东西扔给朝鲜的平民和士兵,用这些好吃的东西来诱惑对方跟着自己走,瓦解他们的战斗意志,这招不可谓不毒,效果也相当好。
尤其是战时大骂“米英鬼畜”的日本兵,若未按“武士道”要求自尽而当了美军俘虏,多数人很快被其生活水平折服而甘心效劳。过去日军常以亚洲其他较落后国家为对照,宣扬“大和民族优越”,日本兵为吃到袋装米、干菜团和“战力面包”自豪,可是一见到美军每餐配给吃完便扔的铝饭盒,便马上自惭形秽。这种野战饭盒里不仅有涂好黄油的面包片,有午餐肉、沙拉佐料,边上还夹有两支骆驼牌香烟和三根火柴,饭后还可抽上几口。后来美军占领了日本,饥肠辘辘的日本人最羡慕的也是这种剩余物资仓库中可随意取出的饭盒。
郑晓路心念一转,立即派人扯开嗓门对着岛上吼道:“我们不是倭寇,更不是海盗,我们是正规的军队,不会伤害普通平民。先送一船食物给你们,表示我们的诚意!”
赵水鬼得了令,亲自驾了一艘小船,运了一船食物过去,穿过芦苇荡,将运食的的小船靠在岸边,然后赵水鬼跳入水中,自己游了回来。
岸边的沙兵将信将疑,但小船停在那里总还是要看一眼的。几个沙兵大着胆子走过来,撕开了小船上的帆布,只见帆布下面是一船的大米,大米上面还包着几大包奇怪的物事,包上印着几个字“冠生园出品 川中蔗糖”。
前面几个字没人看得懂,但最后一个“糖”,终究还是有人看明白了,一个沙兵大着胆子撕开包包,摸出一颗漂亮的糖块来,他扔进嘴里,砸了砸牙,满脸都是满足之色。
这边船上的张子元哼哼道:“我的冠生园糕点厂做的零食,便宜了这些土人了。”
“放屁,人家什么时候变成土人了?”郑晓路骂道:“都是我中华儿女,他们的收入其实很高,咸田一年两收,一收鱼虾一收稻米,但都被地主盘剥掉了而已。”
岸上的沙兵分糖吃,江面上的阎王军却一动不动,一旦牵涉到民事时,郑晓路的耐心就异常的好,慢慢等着。
送过去的几包糖哪够岸边八百沙兵分的,才一百多人吃到了糖块,后面的就没得吃了。那些沙兵脸现向往之色,又一起盯着江面上的大船,手上的长枪不知不觉中已经握得松了。
郑晓路立即派人大叫道:“岸上的百姓们,咱们不是来打你们的。你们也看到了,我们这边坚船利炮,人数众多,真要打你们,何必送糖给你们吃?你们好好的让开一块儿沙滩,我们这边才方便登陆,不会踩坏你们的沙田。”
这边赵水鬼又驾了一艘小船,全运糖过去。张子元肉痛道:“这可是我压舱底的私货呢,还打算这次下江南卖给洋人的……全被你拿去做人情了。”
郑晓路眨了眨眼,笑道:“我这是帮你打广告搞促销呢,以后你的冠生园在这崇明岛上的销路肯定很好。”
这船糖一送过去,沙兵还真的不守沙滩了,围着糖船分起糖来。他们这下也信了阎王军不是来打仗的,哪有人来打仗还给你送糖吃的?
阎王军缓缓靠岸,穿过芦苇荡,来到了沙滩上。
刚一上沙滩,只见满滩的小螃蟹黑压压地爬来爬去,人一靠近,它们就钻入沙穴中不见踪影。
张子元也下了船,他一见螃蟹,就大喜道:“现成的海鲜,抓啊!”言罢一个猛虎下山扑向前面的蟹群,但那些螃蟹早就成了精了,人一靠近瞬间躲了起来,张子元扑了个满嘴沙子,螃蟹的毛都没扑到一根。
众将一起笑话他,却听张子元哭丧着脸道:“咱以前山珍海味吃得多爽,这几年老待在四川,海鲜是啥味都要忘了。”
这时两万阎王军正慢慢地在沙滩上集结,郑晓路正在考虑下一步如何开展民心的笼络工作,一听张子元的话,顿时想到一个方案,他笑嘻嘻地扶起张子元,道:“好啦,别哭鼻子,你多大个人了,还像小孩一样赖着要吃好吃的。咱们今晚就搞螃蟹大餐宴会,阎王军全军都吃螃蟹。”
张子元嘟着嘴道:“你看这些螃蟹,都成精了,我动作这么快都抓不到!”
郑晓路笑道:“咱们抓不到,沙兵抓这玩意儿却肯定有一套!”
他抬起头,吩咐余楠道:“你带几个人,去和沙兵谈判。让沙兵今晚帮着准备两万阎王军陆军,以及五千金竹水军的螃蟹大餐,让士兵们把今晚的口粮拿出来交给沙兵,换取螃蟹。”
余楠苦着脸道:“他们这里才八百人,抓到十天半个月也抓不齐两万五千人吃一顿饭的螃蟹。”
郑晓路眨了眨眼,哈哈笑道:“他们人手不够,崇明县城里肯定还有兄弟姐妹嘛……只要他们帮咱们一次,这交情就算是结下了,后面交涉就非常容易了。”
余楠揖了一揖,道:“难怪大王能轻取四川,这民心一道,朝廷高官不如你甚多。”
余楠带着几个卫兵走向沙兵,沙兵们虽然如临大敌,但却没对他动手,于是双方就螃蟹和军粮问题进行了一番友好搓商,郑晓路一挥手,一大船军粮就交到了沙兵手里。
一转眼,八百名沙兵厥着屁股,趴在沙滩上抓起螃蟹来。
彭巴冲看得哭笑不得,忍不住抠着头道:“我们不是来打仗夺岛的吗?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旁边的张子元嘿嘿笑道:“不打仗好啊,只有你这种傻大个才喜欢打仗,哎呀,刀刀枪枪的不腻味么?”
那八百沙兵抓螃蟹确实比张子元要拿手得多,他们熟练地翻开沙穴,从里面揪出一只又一只的大螃蟹来,同时还顺手将没有长大的小螃蟹放生。不过他们人数太少,要抓够两万人吃的螃蟹,实在是人手大大滴不够。
崇明岛上到处是螃蟹,倒不愁不够吃,只是抓不了这么快。为了赚取一大票粮食,几十个沙兵跑回崇明县城去搬援兵。不一会儿,又有一千多沙兵跑了出来,后面还跟着这些沙兵的父母、兄弟、儿女、邻居什么的……人人手上都拿着盆子、罐子、袋子一类的玩意儿,原来这些人打算抓完螃蟹再分粮食。
这些人跑到近前,还不是很相信可以用螃蟹换粮食,毕竟崇明岛人天天和螃蟹打交道,这东西他们看到就想吐,早就生不起吃它们的生思了。不是灾年饿到要死人,根本没有人会吃螃蟹,听说有人拿两万五千人的口粮换取螃蟹,他们简直觉得碰上了疯子。
刚跑到近前,就见一个沙兵满脸兴奋地抱着一堆螃蟹冲向一只运粮船,船头一个阎王军士兵大叫道:“螃蟹一斤,换给你一斤白米,拿好了!”
刚赶来的沙兵和百姓一看,还真能换……哗,人人为之疯狂。
崇明岛上的螃蟹立即倒了八辈子的霉,这一片沙滩很快就不够抓了,沙兵们向着两边的沙滩散去,到处捕捉螃蟹。
到了天色将要全黑时,两万多斤螃蟹已经在阎王军的运粮船上堆得像小山一样高了。阎王军在江上留下哨船,以防被官兵越江偷袭,别的人全都上到沙滩上,架起临时的锅灶,烤、煮、炸……各种螃蟹吃法纷纷上演。
川兵大多没吃过这玩意儿,许多人连从哪里下嘴都不清楚,那群才领了粮食的沙兵见这些人笨拙,主人翁心理发作,居然跑进阎王军的营地里示范和教导川兵吃螃蟹。
一些沙兵的家人居然也跑进营地,帮着阎王军的士兵烹饪螃蟹,其中一个沙兵是个捕蟹能手,他一家人一起动手,捕了四十几斤螃蟹,此时这个沙兵背着四十斤换来的粮食回崇明县城的家里去了,他的老婆和老母亲还留在营地里,正帮着郑晓路升火煮蟹。
老太婆平白得了四十几斤粮食,心里高兴,对着郑晓路笑道:“大王,您是哪里来的啊?咱老太婆活了一甲子,还是第一次碰上您这么好的海大王。”
海大王是海盗的委婉说法,闹了半天,人家把自己当海盗……郑晓路干咳的两声,笑道:“老人家,你有见过带着几万人的海大王?咱们这可是正规军啊。不是海盗。”
老太婆摇头道:“几万人咋就不能是海大王了?以前的郑一官大王(郑芝龙),现在的刘香大王,都是手底下有几万人的海大王!”
郑晓路汗了一把,心想,你居然把我比喻成郑芝龙和刘香,郑芝龙也就罢了,刘香算是啥玩意儿。他顺了顺气,向老太婆道:“婆婆,我真的不是海大王,是造反的山大王。”
“造反?”老太婆呵呵笑道:“别骗人玩了,你上岛就发粮食,这像是造反的人么?”
得,赶情造反就得把人都杀光才算造反,郑晓路抹了一把汗,问道:“婆婆,这崇明岛现在是什么情况,您给我说道说道吧。”
老太婆慢慢道来,原来崇明岛最近正处于无政府状态。这里本来是朝廷重要的战略要地,一直有江南水师在这里驻守,但是去年江南水师入川攻打阎王军,一去不回,崇明岛上就没了驻军力量,岛上只有很少的官兵和衙役留驻。
不巧的是,这百年里长江水流有点不大对劲,时缓时急,崇明岛的南边沙州在不停地塌陷,到万历年为止,崇明县城已经进行了五次大搬家。
整个崇明县城不停地在向北迁移,这样的情况下,什么城墙一类玩意儿哪里修得起来,现在的崇明县城只有一个泥土壁的城墙,那玩意儿还是个豆腐渣工程,一脚踢上去就能踢塌一段城墙。
这么不靠谱的城,又没有江南水师的拱卫,官员哪里肯待,再加上海盗刘香随时可能杀过来,因此崇明岛上的官员和衙役逃跑一空,弄得整个崇明岛完全进入了无政府状态。
现在崇明岛就靠着沙民们自发组织成沙兵来护岛,若是有海盗什么的要来攻岛,全靠沙兵,朝廷已经指望不上了。
崇明岛上的人口并不多,仅仅只有三万余人,其中青壮年有五千多,虽然理论上来说青壮年全都可以算成沙兵,但真正晓勇敢战的,只有两千多人。
那老太婆也不怕泄露机密,把崇明岛上的情况讲了个明明白白,她笑道:“老太婆看人准,您是个好大王,我把这些告诉了你,你也不会害咱们,是吧?”
郑晓路点了点头,又问道:“崇明岛上有海港吗?”
老太婆摇了摇头道:“没有,这地方建不了海港,整个崇明岛的四周都是浅水沙滩,内河船可以停泊,但稍大一点儿的海船是靠不了岸的。”
啧啧,麻烦了,郑晓路暗想,这地方看来不适合作为自己的海港基地了,若要与西洋通商,没有海港是万万不能的。看来崇明岛只能暂时作为自己的驻扎地,此时没有长期占领的必要。
可是海港终究得有一个,自己总不能依靠到郑芝龙的海港里去吧?那不成了寄人篱下?要到哪里云找一个既容易占领,又方便防守的海港呢?
郑晓路仔细地回忆了一下,他当年玩过光荣公司的大航海时代,知道这个时候中国的名港口并不多,只有天津、上海、泉州、宁波、澳门这么几个地方。这其中天津是朝廷的重地,想不要想去碰,上海、宁波也驻有朝廷的重兵,自己虽然能攻下来,但未必能长时间地守得住。就算自己守得住,也没时间发展港口了。
至于澳门,现在应该是佛郎机人的天下,没事和他们抢澳门那真是发疯了。泉州则是郑芝龙的大本营。
想来想去,竟然没有一个合适的地方可供自己扎根。这两万多人的大部队,难道一直在水上漂着,漂完了粮食又乖乖回四川?
不管这么多,先把两个孩子换回来再说吧,现在有了崇明岛上一片安安静静的海滩,本地人也不找自己麻烦,好歹算是能脚踏实地,比漂在水面上要好得多了。
郑晓路先派陆驰等人乘坐快船去通知郑芝龙,又命人将熊文灿和刘柒等人带了上来。
熊文灿被绑在船尾上吹了一整天的风,又睡不着觉,此时已经十分萎靡,郑晓路也不和他玩虚的,直接开口道:“总督大人,咱们就不说废话了,你写信吧!”
“写信?”熊文灿道:“写什么信?”
“给你二弟写一封信,就说爷现在要你府上关的两个小孩。”郑晓路嘿嘿笑道:“小孩送到,我就放你,小孩不送来,就把你拿船运到江心,问你要吃板刀面还是混沌面。”
熊文灿面色如炭,闷声道:“原来……你和郑芝龙是一伙的。”
郑晓路拍了拍手,嘻嘻笑道:“你也别假装不知道,你若不是猜到郑芝龙不肯打我,又何必绑架他儿子。”
熊文灿脸色变了变,不知道说啥好。
郑晓路拿过纸笔道:“写吧,你是聪明人,不然也坐不到江南总督这样的高位,早点放了两个孩子,省得受些皮肉之苦,我这人对敌人一向心狠手辣,若是我得不到两个孩子,可不保证会对你做什么事情。”
他一边说,一边拿眼睛扫了扫一边堆成一堆正在蠕动的螃蟹小山,那意思摆明了是要把熊文灿扔进螃蟹堆里。
熊文灿吓得全身一激棱,螃蟹这玩意儿虽然不咬人,但是全身爬满螃蟹的滋味,不知道会有多恶心,他面色一白,想了半天,乖乖拿起纸笔,给熊文炳写了一封信,要他赶紧派人带两个孩子来崇明岛换回自己。
郑晓路仔细看了一遍信件,发现没有什么问题,于是叫人将熊文灿押了下去,又揪过锦衣卫千户刘柒,笑道:“送信这活儿就交给你做吧若是派个没份量的人送信,人家还以为我这封信是假的。”
那刘柒自从被抓来之后,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张逸尘杀了他,想不到能活到现在,此时听说要派他去送信,顿时大喜,送信是好差使啊,送回南京城之后,就回归幸福的怀抱了。
刘柒也不想想自己办砸了保护总督的事,回去也是个死,此时心里只想脱出牢笼,一个劲儿地点头哈腰。
郑晓路拿了个油纸将熊文灿的信包好,塞在刘柒的飞鱼服里放好,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刘柒,别以为走出去了就没事了,送信的事你若是没办好……”
他指了指站在旁边的张逸尘,笑道:“你信不信,就算你躲在天王庙里,张逸尘也能把你找出来一刀咔嚓了!”
刘柒一看到张逸尘就混身不自在,赶紧应道:“阎王大人放心,这信一定送到,若有差迟,小人不用张大人来杀,自己先抹了脖子。”
切,说得比唱的好听,真要是办砸了,你躲都躲不及,郑晓路又叫熊文灿原样写了两封,分别放在刘柒的两个手下身上,然后把二十几个锦衣卫全放了,要他们立即回南京城送信去。
阎王军派出一艘大船——大黄蜂,将这二十几个锦衣卫运到长江南岸,扔在岸边上。这时岸边其实也布满了朝廷的斥候,官兵虽然没有水上战力可以和金竹水军叫板,但一直提防着阎王军登陆江南,所以江边一直有斥候跟着阎王军在行动。
斥候们一见锦上下来被扔下来一群锦衣卫,立即靠近前来查看询问。其中一个斥候正好认识刘柒,他大惊道:“啊,千户大人,是您?”
刘柒一见到官兵的斥候,就像看到亲人一样扑了上去,两眼泪水汪汪,吓得那小斥候浑身发抖,心想:“大人这是怎么了,不会是看上我了吧,可我不好男风啊!”
第24章 陈圆圆投奔吴三桂
被阎王摆了一道的南京城,此时已经进入了全面的戒严之中,南京城的十三道城门,全都紧紧关闭,城内开始了风风火火的清查内奸行动。
喧哗热闹的秦淮河畔此时一片冷清,阎王军大军就在城外的传言一浪高过一浪,使得南京城里人人自危,这种时候当然没有人还有心情造访青楼。
“知道么?那个开川舫的李公子就是阎王大人本人!”茶楼里有人小声议论着。
“看上去也不凶啊,我还以为他长成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呢。”
“嘘我听说他会顺耳朵,谁敢说他坏话,千里之外飞剑取人头。”有人胡扯道:“真是厉害得不得了!”
“是啊,我听说阎王还会捆仙索的仙术。”有个老头跟着胡扯道:“听说总督大人被他使法术捉去了,现在命在顷刻之间。”
茶楼里的男人们话题大抵离不开郑晓路、阎王、熊文灿一类的人物。
但此时的秦淮河上,无数青楼姑娘们却聊着另外一个话题:
“听说了吗?公孙莺其实是阎王手下的大将九指皂莺!”
“哗,原来那就是说书先生说过的九指皂莺啊,那天我也没仔细看,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只有九根手指。”
“不管是不是九根手指,那套《西河剑器》和《剑器浑脱》是不会假的。”
“是啊,好美的剑舞,若是她能教我……”
“别傻了,人家是女将军,哪有时间来教你跳舞!”
此时的江南总督府正厅里,堂中最大的那把椅子空着,熊文灿被人抓走,那椅子自然没人有资格坐了。熊文柄熊二爷挺着一身肥肉,在大厅里打着转儿,没一刻能安静的坐下来。
“斥候有消息回来了吗?”熊二爷对着屋外大声叫道。
守门的士兵对着他摇了摇头,示意还没有消息回来。
熊二爷大怒,抓起桌上一个上好的紫砂壶用力一摔,茶水溅得满屋都是。他如何能不急?熊文灿是他最尊敬的大哥,同时也是熊家的保护伞,没有了熊文灿这个江南总督的大哥,他熊二爷连屁都不是,整个熊家都要覆灭在即。
如果熊文灿就这么死了,熊二爷以前飞扬跋扈惹的仇家就能把他的皮给剥掉。
他急得团团转,但有人不急。
气定神闭的神秘道人李浮屠此时正盘腿坐在大厅里的一张椅子上,人虽然在那里,但全身气息浑然天成,融入天地之间,就似不存在一般。
李浮屠轻声道:“熊二爷稍安勿躁,阎王贼寇既然只是抓走熊大人,而没有当场将他杀死,那说明贼人必有所求,等贼人到了他们自认为安全的地方,一定会和我们联系的,此时只需要平心静气,等着贼寇的信使即可。”
熊二爷嘶声道:“李道长,您已经修得天人合一之境界,自然不为这些凡俗之事所扰,但我等常人,七情六欲哪能斩得干净,虽然明知敌人必有所谋,但想着哥哥落入敌手,我真是寝实难安啊。”
李浮屠叹了口气,从后背上取下一只洁白的拂尘,随手一甩,只见那佛尘如被一只手挥着,飞过大厅,啪地一下扇在熊二爷的脸上,将熊二爷打得一楞。
李浮屠紧跟着喝道:“悟道明心,守念无为,心灵就可以平静下来。”
熊二爷被他一喝,顿时清醒了一下,走到侧边一张椅子边,重重地吐了口气,坐了下来,耷拉着脑袋道:“李道长,现在我该怎么办?我哥不在,我才发现什么都不会。”
李浮屠道:“等吧贫道会陪您一起等的,这次的事与偏厅里关着的两个孩子脱不了关系。”
熊二爷是个草包,没听懂,张口问道:“李道长,和那两个孩子有关?”
李浮屠双眼一睁,精光暴闪,他冷冷地道:“熊大人请我出山帮他守着两个孩子,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保证郑芝龙听咱们的话乖乖入川去打阎王,现在阎王突然出川来劫走熊大人,明显是为了和咱们谈交易来了。”
“他不想和郑芝龙打,郑芝龙也不想和他打!”李浮屠道:“所以,这两个孩子他们势在必得,只要贫道死死守住这两个孩子,任他们翻出多少浪花来,主动权也在我们手上。”
正在这时,总督府门跑进来一个卫兵,这卫兵大声道:“熊二爷,大事不好,田畹那个混球,又去纠缠陈圆圆姑娘了。”
“什么?”熊二爷大怒,有人骚扰陈圆圆,在他看来比抓走他大哥还要让他愤怒。
熊二爷怒道:“李道长,麻烦你留守府中,看好那两个孩子,我去去就来!”他一边说着,一边点起府中的兵丁和几十名锦衣卫,向着陈圆圆的画舫冲来。
“唉,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顾着女人。”李浮屠长叹一声道:“虽说那陈圆圆的确是个红颜祸水……但这熊二爷也确实太不成气候了。”
熊二爷点了五十几名家丁,三十名锦衣卫,直冲向秦淮河畔,此时秦淮河畔已经绝了游人,人人都担心城外的战火波及到自己身上,因此街上行人稀少,门庭冷落。
熊二爷一路跑得飞快,还没到地方,就听到陈圆圆的画舫边上传来一阵喧闹之声。原来熊二爷留了两个得力的心腹,终年累月给陈圆圆守着门。以防哪个不开眼的官儿借势欺人,敢染指他心中的女神。
普通的富商大官,都得给江南总督卖个面子,看到这两个守门的人就知道这画舫碰不得,但田畹是崇祯皇帝妃子的哥哥,国舅爷,他怕得谁来?
这两天传说熊文灿被阎王贼寇抓走,田畹更是冷笑连连,带了几个仆从,今天非要上舫,并且扬言要把陈圆圆带到北京,送给崇祯皇帝当秀女。
熊二爷的两个心腹其中一个飞速回报熊府,另一个就在画舫前的独木桥上死守,不让田畹上去。
熊二爷赶到时,画舫的独木桥边已经打了起来,田畹的其中一个仆从不耐烦了,冲上去就给了熊二爷的心腹一个大耳光。那心腹倒也忠心,挨了耳光也不反击,也不退缩,仍然张开双手,死死守着上画舫的独木桥。
田畹大怒,指使两个仆从上前乱打,不一会儿就把那个守桥的打得鼻青脸肿,但那人还是死也不肯退让,将一条独木桥护得四平八稳。
熊二爷正好赶到,大怒吼道:“他妈的田畹,你敢打我的人?兄弟们上,打死那群小丫的。”
熊府人多势众,冲上去一阵拳脚交加,顿时把田畹的手下打得横七竖八,摆在地上十八般模样。但大家脑子里没全堵住,知道仆人打得,主人打不得,国舅爷要是被他们打了,那他们以后也别想活了,所以田畹站那儿没事,但他的手下全被打成了猪头。
田畹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他大怒道:“好你个熊二,不要太过放肆。你哥已被贼寇抓走,不论他就这么死了,还是能被放回来,他这总督的位子都坐不稳了。此时你还敢嚣张?我回头带人抄了你的家。”
熊二爷也知道自家的情况岌岌可危,但输人不输面子,他吼道:“那又如何?我熊家虽然眼看要不保,但现在我哥还是江南总督,皇上还没撤他的职,我今天打了你又如何?”
他痞气大发地道:“如果我哥死了,我就一刀子捅死你这混球,和你拼个同归于尽,看看田舅爷的血是不是也是红色的。”
田畹被他唬了一跳,心想,这疯子莫真的发横,今儿个还是走吧,他骂道:“姓熊的,你给我等着。”说完他叫起自己被打得五花八门的手下,匆匆走了。
见他退走,熊二爷松了一口气,他对着陈圆圆的画舫长叹一声,道:“陈姑娘,让你受惊了,唉,都怪我熊二没用。”
任那田畹如何闹腾都没开窗的陈圆圆又一次滑开了花窗,她绝美的凄容出现在窗口上,轻声道:“贱妾能得熊二爷多次回护,此恩终身不敢或忘。”
熊二爷痴迷地看着她的脸,嘴上道:“陈姑娘……这次……我只怕也保不了你多久了,很快熊二就自身难保,恐怕整个熊家也要覆亡。”
陈圆圆心中一痛,她虽然对这个男人并无情义,但却知道熊二爷对她的一颗心是真的,就算皂莺的一曲《剑器浑脱》夺走了秦淮两岸所有人的心,也没有动摇过熊二爷对陈圆圆的痴迷。
她在窗口轻轻一福,道:“熊二爷,您为贱妾做过的事已经很多了。但贱妾没有夺到花魁,不但没能邀请到熊二爷上画舫为您唱上一曲,还害得阎王夺了花魁去,间接地害了你们熊家,贱妾实在是……唉!”
熊二爷摇摇头道:“这事怪不得姑娘,只怕熊二的金花太少,无能力挽狂澜。”
他想了想,又道:“陈姑娘,我熊家没落在即,恐我去后无人护你。我有一好友,现在北京城为官,手上兵马众多,被皇上依为长城。我想修书一封,你携带着去北京城找他,有他护着你,保管没人敢动你一根毫毛。”
陈圆圆呆了一呆,叹道:“贱妾哪能随意乱走,这身子还困在舫里呢。”
熊二爷咬了咬牙道:“莫担心,不过是十万两银子的赎身钱罢了,我熊家反正已经要完了,与其让朝廷抄家灭族,不如把这些钱给你用来赎身。”
熊二爷叫过一个心腹,要他立即去把熊府的家财变卖用来给陈圆圆赎身。然后他咬破手指,以血写成一封书信,信上嘱咐他的好友一定要好好保护陈圆圆。写毕将血书用一块石头包着,扔进了陈圆圆的花窗。
陈圆圆看着这矮胖男人为自己付出到如此地步,忍不住双目泪落,也不去捡那血书,只是哭道:“贱妾得大人如此倾力相助,无以为报,愿为大人抚琴一曲。”
啊,船上的丫鬟和船下的锦衣卫、家丁们全都大吃一惊,这世上谁人听过陈圆(:文:)圆抚琴?就算是(:人:)花魁大赛,也只见陈(:书:)圆圆微笑,不见她(:屋:)有任何动作,熊二爷的真情还真是打动了陈圆圆啊。
然而这种天降好事熊二爷却无心享受,他双目赤红地叫道:“我大哥被贼人抓去,实无心情听琴,有负姑娘美意。趁着我手上还有权力,姑娘赶紧出水门,顺着京杭大运河去北京找我朋友吧,若是我哥真的出了事,我连开城门放姑娘逃走的能力也没有了。”
他叫来几个心腹手下,给了他们一大笔钱财,要他们立即开了水门,护着陈圆圆进京。
“陈姑娘,你记清楚我那好友的名字。”熊二爷大声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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