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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境鬼医(天子)-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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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界河下游和海岸线的方向。城区里面全都是协查的弟兄,他肯定不敢回去,我判断他只能逃往东、西两个方向。我立即给我的人分派任务和通知各处派出所,你也给你的人说说吧。”
张剑寒点点头走到一边,召来几个负责人:“李支队长判断,逃犯只能选择向东或者向西逃窜,我们也兵分两路和他们一起行动。我带一队向西,维庆带一队向东,小韩你们两个带着警犬,行动方向由你们自行选择。”
“我们跟你走,毕竟东面靠海地势平坦,西面多丘陵山地,警犬的用处更大。”小韩大声向张剑寒说道。
张剑寒看到李伟清向自己招手走向巷口外的警车,也领着自己的人跑出巷子,迅速登上了警车。
十几辆警车拉响警笛快速冲向城区北面,越过一座小桥,便分成两队分别向东西两个方向疾驰。
越野警车里,李伟清对身边的张剑寒低声说道:“这一耽误就是半个多小时,以摩托车的速度现在都开出三四十公里开外了。不过我刚才接到上游十五公里边防派出所老姚的电话,他说在十分钟前他们已经接到上面的命令严防死守,沿途五个边防所全部动起来了,各单位自行负责自己的地段和河段,路上的巡查也已经开始。我估计你们中间也许有人向兰宁方面汇报情况了,要不然不可能反应这么快。居然绕过我们直接给边防派出所下命令,这来头不小啊!这条八十多公里的河段,恐怕一个小时内全都被警戒起来。”
张剑寒绷着脸没有说话,对李伟清牵强地笑了笑,将目光转向车窗外面。
而此刻,身穿黄色电力工人工作服,头戴黄色安全帽的康宁,正穿上蹬杆脚踏钩,爬上了十二公里路碑旁的水泥电杆上。
之所以爬上电线杆子,是因为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不敢向前走,更不敢退后,在不得已的情况下登高来判断情况。一旦他能确定左边一百多米外的那个小码头安全,他就会立刻从这里越境而决不拖延。
康宁最担心的情况是由于自己行迹的暴露,小码头已经被反应迅速的警察警戒起来,又或者是设下圈套让自己钻。
看到小码头周边和早上一样没有异状,康宁正想爬下电杆,就突然发现两辆挂着武警牌照的边防派出所警车从东西两个方向朝自己开来。
紧张之下,他匆匆换上两个满满的新弹夹,藏好枪便从斜背着的工具袋里拿出一把小榔头,轻轻敲打高压线基座下的铁锈。
他心里七上八下的,这可是高压线路啊,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会被电击成焦炭。不过,与电的威胁相比较,他更担心合拢后缓缓停在自己下方的两辆警车。
看到车里的边防警察相互询问之后,两个尉官走下车抬头看着自己,康宁的心脏几乎跳出了胸腔。
“喂,师傅,你有没有看到一位骑红色摩托车的高个子年轻人经过?”其中一个上尉用手搭在额头上大声问道。
“什么?我听不清楚……”康宁故意侧过脸,把耳朵转向下方的两人。
边上的中尉不耐烦地大声重复:“你有没有看到一位骑红色摩托车的高个子年轻人经过?”
康宁扶了扶安全帽,顺势用手指向西方,大声回答道:“有,十分钟前,一个穿着深色上衣的年轻人骑得飞快,向西去了。他不要命地开,我还以为他赶去投胎呢!”
两个尉官听完立刻跑步上车,面向西面的警车拉响警笛快速飞驰而去,另一辆匆匆调转方向拼命向西追赶。
望着呼啸而去的警车,康宁手一软,小榔头掉到地上。
他清楚地知道,刚才车里那些扛着冲锋枪的人可不是拿来玩的,真要是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啊!
第213章 一往无前
康宁来不及擦去满脸的汗珠,踩着脚钩一步步顺着高高的电杆下来。
下到地上,康宁脱下帽子,迅速解下沉重的工具包一起扔到摩托车旁,看了一眼挑着担子走过身边的几位边民,随后就在东面一公里外传来的警车呼啸声中,毫无顾忌地冲向通往百米外界河的乱石岗。
与此同时,刚刚赶来的九辆大小警车随即发现了在乱石岗上跳跃前行的康宁,瞬息之间警车来到康宁留下摩托车周围骤然停下。
数十名警察快速钻出车里,举起枪向七十米外的康宁瞄准射击,两个特警在身后一位中年警察的急促命令下,立即解开两条警犬脖子上的活动圆环。两条急不可待的警犬解脱束缚,立刻狂吠着闪电般地向康宁追去。
李伟清和张剑寒几乎同时大声命令:“快追!”
乱石岗上的康宁在枪林弹雨中穿行,衣服裤子多处被荆棘勾破,脸上和握着手枪的手上也被荆棘和草叶子划出一道道血痕,但他根本就无暇理会,迈着急促而轻盈的步子,踩着突出的石尖快速向前。
他飞身翻越一道嶙峋的低矮石梁,进入凹凸不平的河岸黄泥地,连续几步跨过浅坑,毅然跳下三米多高的土坎,一个趔趄向前翻滚一圈,回头两步捡起掉落的手枪站起一看,界河已经在前面二十多米远的地方。
两条聪明的警犬没有从乱石岗上追赶,而是仿佛能主动判断出康宁的逃跑路线一样,快速绕过边沿较为平坦的草地,以无与伦比的信心和速度接近康宁。
就在康宁站起来即将再次狂奔的时候,两条勇猛的警犬毫不犹豫地从土坎上飞越而下扑向康宁。
来不及转身的康宁大吃一惊,一个侧翻避过警犬的袭击,但是刚捡起的两只枪因身形倒下时太过狼狈而再次掉在地上。
一扑不中的警犬前冲两米迅速回身,粗壮结实的四肢猛蹬两步,再一次先后扑向康宁,白森森的獠牙和狗嘴里喷出的热气,连同低吼带起的风声一齐袭向康宁的咽喉方向。
一跃而起尚未站稳的康宁大吼一声,借助尚未稳定的重心一个半转身,右掌顺势划出一个半圆猛然下砍,“嘭——咔——”两个声音连声响起,随即是警犬的哀嚎,三十多公斤的身体在康宁的重击下狠狠砸向地面,激起纷飞的枯干竹叶和败草之后迅速翻滚起来,哀嚎挣扎后再也无法站起,显然是腰部脊椎被康宁打断了。
扑空的另一条警犬毫无畏惧,再次袭向康宁,焦急万分的康宁不退反上,在警犬高高越向自己的时候突然一个下蹲,双手飞快抓住警犬的两条后腿猛然抡起,随即狠狠地将手中的警犬砸向地面。
警犬悲鸣着从地面弹起,杀红眼的康宁紧握警犬的两条后腿不放,低吼一声借势反抡一圈,再次将警犬重重砸向另一则的地面,随即猛一发力将奄奄一息的警犬抛到十多米远的荆棘丛里。
来不及喘息的康宁快速低下头捡起地上的手枪,一阵枪声随即响起,十几颗子弹飞过康宁刚刚低下的脑袋边上,将河边五米外的一丛凤尾竹打得“啪啪”直响,碎片纷飞,当即倒下一片。
康宁握紧枪一个前滚翻,贴着土坎壁大口喘息,感觉了一下子弹射来的方位之后,康宁知道如果此时贸然跑向河边,很可能成为警察射击的活靶子。
略作观察,康宁弯着腰发足小跑,依靠土坎的掩护窜出二十余米,在一丛翠竹根下缓缓抬头观察,很快发现左前方四十余米的大石后面,两名陌生的警察一前一后手握冲锋枪严厉注视着刚才射击的扇面方向,而其他数十名警察和武警拼命前行,正先后从乱石岗顶部和四周包抄过来。
康宁惊讶于这两个警察的敏捷和快速,他们居然能在自己被警犬耽误的二十多秒之内就先于所有警察赶到,很显然不是一般的身手。
但无路可逃的康宁,此时也只有解除这个唯一制高点上的隐患,方能安然脱身,否则再耽误二三十秒等到大群警察到来,自己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稳住身形,康宁举起双抢略做瞄准便扣动了扳机,“呯呯——呯呯——呯呯——”六发子弹接踵而出,大石后的两名警察连接发出凄寒的痛呼声,扔下枪滚到另一个方位,康宁再次对准岗上的众多警察连续开枪,趁所有警察惊慌的卧倒之机,转身拔脚狂奔。
身后,警察们毫无目标的密集子弹把一大片竹林打得声声爆响落叶纷飞。
就在此时,一艘小船在距离河岸六七米左右的距离悠悠顺流而下,撑船的姑娘听到岸上激烈的枪声,早已吓得忘了控制方向,致使船头歪向河心一旁仍然一无所知。
奔跑中的康宁看到了三十米外河边的小船,立刻将两支手枪插进腰间,加快速度向河岸突起的小丘迅猛狂奔。
借着二十余米加速的巨大冲力,他冲上小丘飞身而起,像一只大鸟一样飞跃五米多距离扑进水面,一双大手堪堪顶住船尾的木梁,巨大的冲力将小船瞬间推出六七米远,而且余势未消正缓缓地靠近河心分界线。
船上的姑娘看到从岸上飞来的康宁目瞪口呆,尚未反应过来就在小船的瞬间移动下摔倒在船板上,手臂被撞得十分疼痛的她尚未爬起来,康宁已经从船尾翻进船里,看到陆续赶到北岸边的警察连忙扑向姑娘,抱紧她挡在自己的身前,然后凑在她耳边低声道:“对不起,我不得不这样,有你在,他们不敢开枪。”
被康宁抱紧的姑娘吓得哭了起来,而她背后的康宁则拔起身后的一块船板,一面划水一面严密地注视着北岸上全都举枪瞄准的数十名警察。
跟随张剑寒小队一同前来的兰宁市局办公室主任,此刻暴露出他真正面目,看到两个特警队员在抱着自己奄奄一息的爱犬流泪,无奈之下他冲到张剑寒身边怒吼道:“快开枪啊!你是不是包庇你这义弟?如果你不立刻开枪我回去马上告发你!”
张剑寒仿佛一个字没有听到,看着已经将船划过河心渐渐靠向对岸的康宁,他的眼里蓄满了泪花。
他知道从这一刻开始,自己的弟弟也许永远也回不来了。
这位一脸焦急的办公室主任还在不停咆哮,眼见张剑寒不为所动,他愤怒地转过身去,要求本地警察开枪射击。
忍无可忍的李伟清冲了过来,一拳打在他腮帮上,将他打得翻滚在地满嘴是血还不解气,冲过去就想踩上两脚,要不是部下的苦苦阻拦,指不定这位一向坐办公室惯了的文职官员会受什么罪。
在四个大汉的搂抱下,李伟清挣扎片刻冷静下来,他轻轻推开部下,指着从地上站起的办公室主任大声骂道:“你以为你他妈是谁啊?敢命令老子的手下?你他妈的懂不懂规定和组织程序?去年就是因为派出所一个民警击毙这条界河游到中心线的一个疑犯,结果两国间关闭所有关口三个月之久,为此两国外交人员在北京和河内扯皮数月你知道吗?那件事造成的恶劣影响至今尚未消除,你他妈的不懂还瞎指挥,不知道你这样的垃圾是怎么混在队伍里来的,回去之后老子他妈的不投诉你,老子就是你养的!”
而小船上,手忙脚乱的康宁没想到在距离南岸不到十米的地方,怀里的姑娘剧烈挣扎起来,几下摇晃小船突然倾覆。
康宁大惊之下想要救起姑娘,谁知姑娘水性非常优秀,几下划水便接近界河中心线的区域。
康宁无奈之下只能游到南岸上,爬起来之后才发现两支手枪全都掉到了河里。
湿漉漉的康宁站在南岸的大石头上,清理完鞋子里的水他挺直地站起来,看北岸一直注视着自己的越来越多的警察和武警,劫后余生的康宁默默哀叹,好一会他大声问道:“告诉我,被我击中的那(贼吧Zei8。COM电子书)两个大哥怎么样了?”
刚才还在满脸愤怒的一位武警少校闻声一愣,他根本想不到康宁会在此时问出这个问题来。
看到身边的李伟清点点头,他上前一步大声说道:“死不了!”
康宁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咬咬牙直立在大石板上。
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康宁缓缓抬起头,向所有人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放下手,康宁转身上岸,直到他的身影淹没在一大片杂草之中,北岸上的警察们才放松下来,望着南岸不停地叹气。
李伟清走到张剑寒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尽力了,回去吧。”
张剑寒收回失落的目光,迟疑了一下,低声问道:“对面那片区域是否是雷区?”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相信你的兄弟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李伟清指着几个身背狙击步枪的狙击手对张剑寒说道:“你兄弟要是再迟缓一分钟估计就没命了,他们赶到时你兄弟已经过了中心线,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逃走。哎,我问你,你说说下一次你这兄弟还会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张剑寒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他这人走到哪都不会安分的。唉,走了好,走了清净……”
第214章 前路茫茫
西边的山头上升起一大片火焰般的云彩,透过边上阴暗云层的间隙,一道道夕阳的余晖斜斜地洒向大地。
看着头顶上摇摆起伏的齐人高野草,匍伏在草丛中的康宁闻到了大海的味道,看到西面天际的景色,感受着空气中潮湿的气流,他知道马上就要下雨了。
半小时前,界河对岸激烈的枪声,引来了越南一方边防军的注意,连续四辆满载全副武装官兵的前苏联产的中吉普,迅速压过凹凸不平的狭窄黄土路,越过康宁藏身的大片草丛赶赴五百米外的河岸。
当越军到达时一切都已恢复平静,北岸上除了一片断裂的竹子外,再也没有一个人影。
两个军官模样的人略作商量,分别上车领着队伍悻悻返回。
在他们的记忆里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出现,有一次中方一位喝醉了酒的边防警察在边民的恳求下,扛着机枪打死一头发疯水牛的情景他们也亲眼看见。当他们看到河滩上硕大的疯牛冲向那个摇摇晃晃的警察时非常震惊,更令他们震惊的是那位喝醉的警察显然是个疯子,端起机枪不退反进,骂了几句粗口话就是一阵猛射!
当狂奔的水牛倒下时,牛角和警察的距离不到一米,连作为旁观者的他们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几辆运兵车过去很久,听不到引擎声的康宁才谨慎地爬出草丛。他也清楚地知道在这条边境线上的许多地方都埋藏着各种地雷,七九年到八八年这九年间,越南方面由于害怕解放军从这个区域攻进去,便埋下数不清的地雷,后来双方的军人不断相互渗透你埋我也埋,最后谁也搞不清楚到底埋了多少。
这几年,中方那边数年前基本排雷完毕,而越方没有这样的技术和资金只能是顺其自然了,虽然每年被炸死的耕牛和无辜边民的事件时有发生,但也只能是顺其自然。
因此,康宁牢牢记住大榕树下卖鲜果的阿姨的话,越是草木横生荒无人烟的地方,就越不能靠近。
眼看夜幕降临,又将要下雨,又冷又累的康宁只能硬撑着寻找通向河边的道路。现在这种情况,只有顺流而下才不会踩到不知埋在何处的地雷,才能安全地接近与东兴隔河相望的芒街。
几经搜索,康宁终于找到通向河边的羊肠小道。
当他艰难的到达空无一人的河岸上时,一阵大风猛然刮起,闪电之后轰隆隆的雷声紧随而来,瓢泼大雨瞬间从天而降。
身上衣服还是湿漉漉的康宁再次沐浴在大雨中,看着前方百米内河对岸村子里透出的灯光,康宁心中一阵凄凉——这短短不到百米的距离,对康宁来说是那么的遥远,也许,这一辈子都无法逾越了。
闪电再次划破夜空,寒风暴雨中冷得嘴唇乌青、浑身发抖的康宁,终于看到了一张一头系在岸边短木桩上随波摇晃的竹排,暴雨下,颠簸陈旧的竹排在茫茫水面上显得那么的无助和孤独。
康宁走过湿滑的斜坡来到水边,解开竹排轻轻走到上面,非常担心因动作过大而使竹排散架。
好在竹排上还有一根四米左右的竹竿,不至于让康宁随波逐流再次漂回好不容易才逃离的北岸。
一个小时过去,康宁顺流而下,连续飘过七个越南边防军设立在河边的哨位。
非常值得庆幸的是,由于持续的大风和瓢泼大雨下个不停,所有的哨兵都躲在简陋的铁皮屋子里睡觉,鬼使神差之下竟然让浑然不知、懵懵懂懂的康宁飘到岔河口。
略微犹豫,康宁将竹排撑进南面的河道,他知道另一边还得经过十几公里的界河,而向南的岔河完全属于越南所有,只有进入越南腹地自己才真正安全,哪怕被越南公安和边防军抓起来,自己也能拿出身上的钱暂时买下几天安宁。
穿过黑洞洞的友谊大桥,大雨慢慢停止下来。
几栋仓库模样的高大建筑边沿挂着昏暗的灯光,一个停靠着几艘三百吨左右铁壳船的码头出现在康宁眼前。
心中忐忑的康宁不敢再继续前行,只好将竹排撑向岸边找寻地方上岸。他好不容易靠向岸边,旁边三艘停靠在岸边的小木船让他不知如何面对。
康宁虽然知道芒街的大街上有不少会说中文的越南人开的旅馆,防城港市的几个单位也在此设立商务处,但自己此时的身份很难入住,最现实的办法是用钱买通会说中国话的越南人,以寻求一夜的安宁,第二天以后怎么混康宁自己自有主张。
果然不出康宁的预料,他刚刚靠上岸边,小木船上的人已被惊醒,一个船夫移出船舱用电筒照在他脸上:“◎#¥%……※?”
对越南语毫无所知的康宁只能无奈地笑一笑,用粤语低声说道:“大叔,我不小心飘到这里来了,我是中国人,请问你能帮助我吗?我会给你钱的。”
船夫熄掉电筒,用东兴话回答:“后生仔,过来我问你。”
康宁重重地出了口粗气,心想谢天谢地终于能沟通了,只要能沟通自己就有办法。
他登上岸边,走出三米上到船夫的船上,坐下来连声道谢。
船夫让康宁坐到船舱里,点燃半截蜡烛仔细打量康宁,看到他像刚从水里出来的一样全身湿透,心中不禁有点惊讶:“你是从哪儿飘过来的?”
“上游十多公里的地方,下了一个小时的雨把我淋成这样。”康宁如实回答。
船夫疑惑地问道:“听你口音是大地方的人,怎么会到这里来?”
“实不相瞒,大叔,我是在那边被人陷害的,不得不跑过来躲一躲,等风声过了再说。大叔,你的东兴话说得很好,你是越南人还是中国人?”康宁好奇地问道。
船夫微微一笑:“我本来就是东兴人,而且岸边这十几条船都是。等着明天一早装些桂圆和八角回去,明天装早点报关,早点就能来回多跑两趟,所以我们这些船常在这地方过夜。后生仔,你不会说越南话,又人生地不熟的,看样子身上也没有通行证,想在这里待下去很难啊!”
康宁随即担忧地说道:“大叔,我来之前也知道很难,但家里实在不能待下去了。我会点医术,也会修车,不知大叔你能不能帮我的忙?我会好好谢你的!”
“哈哈!谢就先别说,我还不知道能不能帮上你呢。”
船夫停了一下,捂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随后上下打量了一眼康宁,这才说道:“在旧军营那边的车场有个叫黄文志的老板,他是我们防城人,专门搞汽车走私的。他手下有不少人都是在国内犯事了跑过来的,他的生意做得很大,如果他肯要你留下帮忙,估计事情就好办多了。但是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估计帮不上你的忙啊!”
康宁忍住身上的颤抖,感激地笑了笑:“今天上午,对面河边大榕树下卖鲜果的吴阿姨也和我说起黄老板,我原来也是想投奔他去的。”
“你认识吴姐?”船夫有些惊讶地问道。
康宁如实回答:“今天刚认识。吴阿姨人特别好,我和她聊得来,说实话,此前我并不认识她。”
船夫看着冷得发抖的康宁,笑着说道:“你这人还是挺诚实的,吴姐是我们一条街的街坊邻居,哈哈!我看你仪表堂堂也不像是个坏人,出门在外互相帮帮是应该的。这样吧,我先陪你上去到我亲戚家住一个晚上,你身上这身衣服也该换了,否则非病倒不可。等明天我让亲戚帮你打听一下,要是黄老板愿意收下你,那就一点问题也没有,如果他不愿收我也没办法帮你,到时你就得自己想办法了。不过那里也只能住一晚,再住下去如果有人举报,公安就会来抓人,主家还要被罚款。走吧,我这就送你去。”
“太谢谢你了,大叔!”
走到岸上,康宁从左边裤兜里掏出那湿漉漉的一万块钱,分出一半数也不数就塞进船夫的手里,船夫推辞不过也就笑眯眯地收下了。
过了友谊桥再走十分钟左右,穿过两条五六米宽的街道,船夫带着康宁来到一栋两层小楼前停下,敲了敲门里面的人立刻将门打开,看到船夫领着浑身湿透的康宁,连忙礼貌地请进。
船夫用越南话叽里呱啦说了一阵子,转身拉着康宁的手又和开门的中年男子叽里呱啦说了一会儿,这才回头对康宁解释道:“这位是我们的亲家,姓段,他的女儿两年前嫁给我大哥的儿子,他很愿意你在这里住一夜。这样吧,我叫他拿些衣服给你先换上,今晚你就安心住下来,明天中午我上来这里吃饭咱们再说。对了,他儿子刚去夜校学中文,再过一会儿可能就回来,到时有什么需要你可以找他儿子帮忙。我坐一会喝杯茶就走,你先去洗澡换衣服吧,别感冒了!”
康宁在中年男子的殷勤领路下走进里间,中年男子指指墙上的热水器和龙头开关,用手势做了一番动作加以解释。
康宁礼貌地点点头表示明白,等他离开便关起门颤颤悠悠地脱下衣裤。
穿上衣挂钩上的几件旧衣服和军用外套,将湿漉漉的钱和钱包装进一个黑色塑料袋里放入上衣口袋中,精神大好的康宁随即动手搓洗自己的一身衣服。
看到夹克上衣和牛仔裤都破得不成样子,康宁摇了摇头,将就搓洗完毕的衣服用衣架挂在了门外的竹竿上。
走出前厅,船夫两人看着康宁的模样顿时笑起来:黑色绒线松紧带裤子的裤脚刚能遮过膝盖,上衣也只能堪堪盖过肚脐,整个装扮显得十分滑稽。
之所以衣裤这么短,全是因为越南人普遍身材矮小,像康宁这样的高挑汉子这里很是少见。
康宁笑着接过老段双手递来的热茶,小小的瓷杯透着茶水的余温,握在手里让人感觉十分舒服。
康宁说了声谢谢便一口喝完,一股暖流顺着咽喉直达胃部,回味的清香在唇齿间轻溢,不由赞道:“好茶!我喝出莲芯特有的味道,把莲芯和毛尖放在一起泡茶,我还是第一次喝,估计这茶有清热解毒、祛潮热防痧气的功效吧?”
船夫微微一惊,立刻感兴趣地问了康宁一些中草药问题。
如此简单的问题康宁自然是对答如流、见解独到,船夫立刻高兴地用越南话和老段解释了一番,换来老段尊敬的目光。
船夫转向康宁频频点头:“看来你没有对我说谎,你比我预料的懂得更多。越南人对中医很信赖,我想如果你能留下来的话,估计就不怕没饭吃了。哈哈,你也累了,就先上楼休息吧,我这亲家的老婆早亡,现在就他和儿子在一起生活,没什么顾忌的你就安心住下,明天中午我再来。”
送走船夫,康宁在老段的引领下上楼休息。
饥肠辘辘的康宁实在不好意思让初次见面的老段做饭,躺下一会儿他只觉得全身发冷,不停地发抖,连忙运功静静扛着。
谁知这一次没有原先幸运了,连日来激烈的逃亡、沉重的心理压力以及后来的枪战,几乎耗尽了康宁的精力,又在水里和风雨中忍受了五六个小时,所以这次倒下,他一病就是三天。
第215章 隐痛
张剑寒当天晚上赶回南宁将工作汇报完,回到家里也是深夜十二点。
他迈着疲惫而沉重的步子走进小楼,看到康济民夫妇和卢静、苏芳全都坐在客厅里,康济民痛苦地低头沉思一语不发,康妈妈搂住两个非法儿媳不停擦泪。
看到张剑寒进屋,全家人都站起来,眼里满是期待和探寻之色,似乎都要从张剑寒脸上寻求答案。
张剑寒快步上前扶着康妈妈坐下,向苏芳和卢静点点头随后扶着康济民坐下,自己就坐在他身边。
“老爸,小宁越境了。”张剑寒简短地将消息说出。
康妈妈如释重负地叹道:“谢天谢地啊……小寒,他受伤了吗?”
张剑寒摇摇头:“没有,他很健壮,人也很机警,没有人能伤得了他,倒是他手下留情了,连发十几枪只打伤两个要置他于死地的人。逃到界河那边的岸上后,他不顾自己的安危,第一句话就是问被他打中的两个人伤势如何?这让围捕他的弟兄们很意外也很感动,我知道虽然大家都不说什么,但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要是小宁真下手的话,死伤几个人绝对避免不了,由此可见,小宁还是有他的原则的。老爸老妈,还有两个弟妹,大家不用太担心,很多人越境之后,不久就能取得东南亚甚至欧洲一些国家的国籍,到时见面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康济民抬起头:“孩子,你也太累了,这两天我和你两个母亲已经商量好,亲家那边也是这个意思,就是尽快把嘉忆的后事办了,拖下去会把人拖垮的。”
“爸,这事你们长辈拿主意吧,我有点累,先回去休息了。”
张剑寒站起来,和每个人打完招呼,刚走两步再次回头:“爸,你不要再责怪小宁了。这几天我想了很多,很多地方小宁都没做错。据我所知,除了当初千方百计要整死他的人外,我们警察队伍中几乎没有一个人恨他,包括被他打伤的那几个人,心中对他甚至还挺感激。唉,小宁是身不由己被逼成这样的,我也曾设身处地想过,要是我也遭遇到他这么多劫难,也许我做不到他的一半甚至更差,所以我理解他。”
看着张剑寒低头走出屋子,康济民的心头隐隐作痛,他吩咐大家早点休息,自己一个人走进书房,凝视着康宁的照片发呆。
这个晚上许多人注定无法入眠,包括散会后结伴约去小酌的文副厅长、沈铁坚和魏明忠,包括焦头烂额的蓝建国,还包括与此有关的许多与康宁存在恩怨情仇的人。
估计此案的材料总结完毕,上报省厅最后上报到部里之后,更多的人会睡不着了。
第二天,著名的硬汉张剑寒病倒了,持续的高烧让他的脸时红时白,康济民亲自熬药天天守护在他身边。
老爷子清楚地知道:这位默默承受着丧妻的巨痛、兄弟间兵戎相见并黯然离别、以及长期以来担负沉重心理压力的坚强汉子,此刻几乎到达精疲力竭的极限,随时都有可能面临精神崩溃的境地。
五百公里外的南边,沉睡了十二个小时的康宁艰难地睁开眼睛,侧头看着坐在床前的陌生小伙子,微微一笑:“我睡多久了?”
小伙子见康宁醒来,显得很高兴,急忙用生硬的普通话回答:“昨晚到现在,十二个小时……我叫阿北,段文北,文化的文,北方的北。你叫什么?”
康宁想起自己的四川假身份证已被警方识破,略微犹豫低声回答道:“我叫小宁……你的普通话说得不错啊,学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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