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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是金-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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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笑寒看着红木插屏底座旁的几束有些枯萎的兰花,诧然笑道:“咦,还有人送花儿给雍正皇帝呢……”
胤禛转头看她,笑吟吟地说道:“怎么?不妥?”
楚笑寒猛然忆起,眼前这人必然也是爱新觉罗家族的,雍正皇帝只怕是他的曾祖辈,话说,也确实可能,本来就猜他是光绪皇帝来的,听韶颜说,那光绪的崇陵就在附近……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自己才头晕目眩的?不过,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了,不管如何,自己这话终究是说得不妥,好似在诋毁他的长辈一般,便急急说道:“呃……呃,我不是那个意思,嗯,他,他是你的……你的……”
“嗯,跟我像不像?”胤禛慢悠悠地走到雍正皇帝的玻璃像边站定,回转头问身后的女子道。
楚笑寒仔仔细细地瞧了一遍,嗫嚅着说道:“衣服的花纹……挺像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楚笑寒觉得眼前男子的脸色有些难看。
她想了想,补充说道:“其实,清朝,呃,皇帝,都长得差不多。呃,都是一家人……所以……但,就有些神情像吧,样子,确实是完全不像啊……他,他挺胖的,你比他瘦多了……呃,不过,好奇怪啊,这画看着真古怪,反正就是不像。年纪差太多了,我真的比不出来……呜……”
胤禛低声闷笑起来,隔了一阵,心忖自己多番让御容画师返工那画像,一再添胖,故此不成样子倒也属常,况且天朝画风讲究神意,不执于形,和西洋画终究不太一样,认不出来也是情理之中。
楚笑寒看他嘲笑自己,只觉难堪,便赶紧走开,走到那雍正书法和朱批奏章陈列处,只见其中一副对联为:竹影横窗生月上,花香入户觉春来。
写得果然温润清圆,盘绕飞舞,极有态势,两联中间则有一副大大的工笔画。
楚笑寒皱眉看了半天,哼哼唧唧说道:“果然写得比我好多了。”
胤禛在一旁笑说道:“嗯,是啊,不过你的字虽不怎么样,却还是写得比八弟略好那么一点儿。”
囧。
听他话里的意思,就是说,他的书法要比这里的雍正皇帝、还有她、还有什么八弟都要强呢……有这么一副欠扁的口气说话的人嘛?!
楚笑寒懒得理会他,再次抬起头看了看四周,周围还有不少瓷器、冠服,因她向来物欲寡淡,对这些倒是并不太感兴趣,只是瞥眼瞧见数幅《雍亲王题书堂深居图屏》的仕女图像后,十分新鲜好奇,歪头偏脑地打量了半日,指了那些画像同胤禛说道:“雍正皇帝的妃子长得都挺美的呀。可比光绪皇帝的着实强多了。”
胤禛看了一眼,颇为尴尬,咳了两声说道:“也……也不是妃子。”
这十二卷美人绢画俱都临了那钱兰欣格格的样儿画的,又要风格特异,又要带上钱格格的眉目神采,自然……颇费了画师一番功夫。本一直挂于圆明园“深柳读书堂”的围屏之上,后来壬子年八月发生了谦嫔一事后,胤禛每每瞧见这画卷便心中有些不畅,终是传旨将其从屏风上拆了下来。
不想这一刻,小丫头在那边评头品足的一副样儿,不知怎地令他看了极为不自在。
楚笑寒嗤鼻轻声咕哝道:“哼,你又晓得不是了,你也同雍正皇帝差了好几辈儿了。当年的事情你可怎么知道。”
不过,她也暗暗吐舌,说不定人家内部消息,就是知道呢?也许皇宫内务府还藏着说明吧?比如雍正皇帝写个信什么的:我的孙子们啊,这画儿上的人都不是我的妃子,我是很清心寡欲,不问荣辱功名的……这样想着,便捂着嘴偷偷闷笑起来,惹得胤禛猛扫过来一眼狠狠瞪她。
只是,在四周俱都扫视了一遍之后,楚笑寒十分纳闷,自言自语地说道:“怎么都没工作人员呢?那,我要是偷点什么走,也没人管吗?”
这样想着,楚笑寒不由自主地开始在殿内走动,四处张望,连着转了几圈,三跨深的殿阁从明间、左右次间到左右末间,在这里滴溜溜地跑来跑去瞧了一遍,最后在养心殿西暖阁复原状的一间内站定,忍不住皱眉说道:“怎么……怎么都没人呢?”
话音未落,一双手臂已经挂住在她的脖颈前胸,令她惊跳起来,回转头便瞧见胤禛徐徐绽笑,赫然站在她的身后。
楚笑寒忍不住微撅嘴角怨怪道:“你别吓我啊,忽然就出现,还没个声没个响的。”
胤禛轻轻嗤笑说道:“是你自己没听到,我又没来吓你。”说着他便将头低了一些下来,轻轻垂向她的左肩,而面颊已然贴在她的面上,极为狎昵。
楚笑寒初时尚未反应过来,待到感到他双臂松松交叉垂在她的胸口,温热的男子面颊触粘在她的左颊,鼻间忽然又嗅到之前闻到的芷兰清香,铺天盖地的晕眩似乎又要潮水般地涌上来,她赶紧将左手内半片玉牌塞入裤袋,挣开他的手臂,而后转身回头说道:“那个……你,别凑这样近,这样我头晕得很,不知道,为什么,你一过来,我就头昏脑涨的……”
“头昏脑胀?”
胤禛重复了一句,面上笑意渐浓,颇带促狭捉弄,他逼近一步,压低了声线说道,“那不好么?”
楚笑寒警惕地看着他,往后退了一步,说道:“不……不是太好。”
猛然觉到后面腿脚已经抵住了木围栏,再难后退,正想往侧旁边退开,却看到连鼻尖都几乎凑在自己面上的穿着天青色朝袍的男子霍然直起身,从她的身右侧走过。
她颇觉诧异,自打梦中见到他开始,这人就不是那种无功而返的性格啊。忍不住就回过头拿眼神跟着他的身影走去……
胤禛从楚笑寒的右侧走过,轻轻跃过了木围栏,跳入了里头,站定后只如风般似有若无地笑着,不言不语。
楚笑寒只觉不妙,肚子里拼命后悔刚才没有立刻见机落跑,正要拔腿就跑,右手腕已然被牢牢抓住,再难挣脱跑去。胤禛稍稍使力一拉,便将她拖拉到了木围栏边,他唇角扬起浅笑,双手迅捷托住她的腋下,用劲举拽,再一甩间,便将女子拉飞了进去围栏内。
楚笑寒张大了嘴巴,再难合拢,似乎梦幻般越过了那木围板,只是眼花耳鸣、头晕目眩的嗡嗡厥感越发浓厚,腿脚发软,浑身无力,实在站不稳当。
迷迷瞪瞪、恍恍惚惚间感觉到身边男子将她放在了黄缎坐靠上,温柔无比在倚靠在一边凝视着她,但是这滋味更加难受,似乎翻江倒海一样,脑子里思绪混乱不堪,纷纷扰扰地扑腾着,像是有无数的东西要拥挤着出来……
她挣扎着勉力说道:“呃……工作人员会来的,不能……不能进围栏里面的……这,这里,一定积了很多灰尘……太脏了呀……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头好疼?好晕?你别再靠过来了……真的很晕啊……”
他轻笑着说着,声音飘飘荡荡的,像是从远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就在身边咫尺处发出,忽近忽远,似有若无,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嗯,那便再晕一会儿吧,有什么关系呢?没有人会来的……”
第123章 雨洗岚光青入牖,风摇竹影绿当筵
“为什么说,没有人会来的?你……你又使那拘魂邪术了吗?这里,这里是梦境吗?”楚笑寒拼命压住脑中昏沉的眩感,勉强说着话。
“不是的……”
身边的男子凑得太近,双唇贴住她的右耳耳廓,左臂紧紧挽住她的肩膀,右手则放在她的左肩至上侧胸处,身躯牢牢靠住她的,几不留一丝空隙,状极亲暱。他似在轻声捉弄般地笑着,说,“看来倒像是你阿玛生生造出如太虚幻境般的地儿。只是,我也不知,是否当真如此。嗯,你头晕么?”
楚笑寒听不清他那断断续续传入耳中的话语,只听得他最后一句问她头晕的话,赶紧急急地应道:“是啊,……不如……不如出去吧,我觉得这里邪乎得很……到这个泰陵就一直头晕……后来你来了,就好一些,但是眼下你靠得那样近,反而……反而比刚才更……更晕了……”
胤禛又轻声地笑起来,说道:“嗯,你是晕了,这里干干净净的,柴玉刚嘱了内务府广储司、营造司,换了新的闪金线蟒纹缎的靠垫,你如何说都是灰尘来着?不信你摸摸……”
楚笑寒只觉昏昏沉沉的,但还是听了他的话,伸手摸了摸那黄缎子,果然触手柔滑,刺绣厚实精美,应是新品,绝非陈旧堆灰之物,登时脑子里更加糊涂,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柴玉?柴玉……小公公吗?”楚笑寒喃喃地说道。
“嗯,是啊,你还记得他?”胤禛轻声问道。
楚笑寒拿手揉了揉额头,看着眼内似乎不停在晃动的男子的脸,有些儿难耐地皱眉,而后笑说道:“嗯,在庄子的时候,他老笑我年纪大……呃,可王爷却也能看上……着实奇怪……大约,大约,觉着……觉着王爷的品味……实在有些儿……那个……”
嗯?我在说什么?楚笑寒的眉头锁得更紧了,只是,眉头越拧紧,额头便越疼,越疼便就越发浑浑噩噩,分不清东南西北。
胤禛轻声笑骂道:“这狗奴才!竟敢如此嘲笑主子!可惜没治了他,眼下却是不能够了……”
说着他将左臂微微使力,令楚笑寒更加靠近他,而后便将双唇柔柔贴在她紧皱的眉宇之间,似在揉拭抚平。只片刻,他那温热濡湿的舌尖试探性地伸了出来,在额头处轻舔。
紧接着,他原本捉住她左肩右手竟是缓缓地移动起来,似在描画她的骨骼一般,轻点着微挪。火热的手掌,隔着薄薄的白色棉衬衫,传递阵阵炎炙之气,直达体内。手,慢慢地抚触到了她的脖子,复又慢悠悠地向下游走,而后到达了胸口。他的手顿了顿,又极为戏耍般低低吃笑起来,说道:“突绵软温透轻罗,滑莲琄媛盈婆娑。”
“你……你在说什么?”
楚笑寒只觉他的手轻轻压住捏握,却又以掌心柔柔抚触,瞬间如电击般令得浑身汗毛根根倒竖起来,而全身亦是不由自主地扭曲起来,只是神智甚不清楚,口舌含糊间呢哝哀求道:“求,求你,别……别……欺负我……罢,我,我要回家去了。虽然……虽然……呃,可是,这不好,这里……这里,不对……”
胤禛轻笑低声耳语道:“嗯,你又想回家啦。嘴上一径说着要回家,却又是哪个跑来大清寻我的?现下我来了,你倒是又不要我了?”
呃,我,我有吗?
楚笑寒觉得脑袋里的细胞似乎被拉成一串一串的,一半是泡沫一半是清水,一会儿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一会儿却又扑通扑通地吐出泡泡,在一片混乱的血色中,各种各样的颜色飘过来又飘过去,四周纷纷扰扰地响着诡异的男声、女声、各种说话声,隐隐约约的,似有若无的,却又絮絮叨叨、嘤嘤嗡嗡的……每隔一阵,便却又听到眼前男子那较为清晰的言语声在耳边响起,夹杂在一起,令她更加难以明白周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呃……我……我跟韶颜约了在,在外头,汇合。等下她来了瞧不见我会……会吓坏的……我要……走……”
“韶颜吗?她没那么快就回的。”男子的声音突然就清晰地透入耳膜,“嗯,你的话太多了……”
说着,他的唇便压了上了,舌尖亦是强行闯入她的口内,偏还用双唇压磨吸咬着她细致的柔唇,同时,十分满意地看到女子羞恼地颤抖挣扎,只可惜她本就神思不定,恍惚错乱之中,些微反抗犹如蜉蝣撼铁树,于事无补。
楚笑寒只感到男子似乎正用了极大的力气攫夺着她颤抖的口唇,恣意的狂吻仿似在发泄积累多年的怨气一般。
此刻,这已是小事。
与之相比,更令她头疼无比的是,脑中纷乱的记忆碎片,分次结比、层层叠叠地涌来。
……
一个穿着红绫小袄儿,青色缎子背心的小女孩儿言笑晏晏地走近身边,口中娇声唤着:“格格,格格!该起身了……”
忽又见,一俊俏的男孩儿,身着绛红缂丝常服,底下则是藏蓝色弹墨(注1)碎花夹裤,一派英姿焕发,生气勃勃,他在自己的耳畔大声吼着:“你说什么?你不记得?”
猛然间,月夜薄有星光,俊雅男子身着天青色行袍,上绣精美蟒纹,左前襟自然解下,他骑在黄骠马上,肩头架着雪白的雄库鲁,微微地笑着,仙风逸姿,温文尔雅……
忽然间一切又潮水退去,转眼一波新的涌上……
厅堂内,数个斑竹椅、楠木圈椅上,一干秀美仕女衣着华贵,在多宝格前娇声笑语,说着话儿,聊着闲天,偶尔转头看向自己:“苏妹妹……苏妹妹……”
啊,那“仿汝窑”瓷洗、“郎窑红釉”僧帽壶,青铜觚、玉插屏都是那样的华美富贵……
……咦,那是哪儿呢?秋亭吗?秋亭是哪儿?篱笆墙真特别呀,就是好看得紧,那个身穿天青色贝子朝服的男子是谁呢?他那样潇洒无比,自然风流。他身后的那个一脸欠揍样的小太监是小寿子还是小茗子啊?可是,为何?为何我知道?
养心殿那三个大字,真有些触目,但那宝蓝色又有些亲切。廊下,数个太监和宫女儿微微地笑着,一直微微地笑着,看着自己……是,是……是……是福儿吗?是王公公吗?
这些名字……为何,为何,为何自然而然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那又是谁呢?他穿着一身明黄色对眼儿滚龙绣长袍,长身玉立,眉眼冷峻,却又有些儿温情……蓦地,他带着一派淡淡然的神情回转头,啪地收起了手中的御扇,唇角微扬……嗯,那把扇儿,上头是他的墨宝吗?听说他每年都要写一百多把扇儿给皇帝呢……呃,他,他,他是谁来着?
这里又是哪儿?只瞧得出是一间华美的宫廷殿阁,门口,一身蓝衫子,飘逸清雅,绝代风华的女子略略地侧头,眼含秋波,柔情万种,轻笑不语。身后有几个女孩儿端着茶盘,皓齿内鲜,目含寓意……
这……这飞檐歇顶的轩馆真美啊,上面写的是什么字儿呢?嗯,“飞龙在天”?“居敬存诚”?为什么汉白玉石柱栏杆后头,有个身着明黄龙袍的清代皇帝,却又不是他,这位皇帝有些年纪了,他遥看天际,笑着说:“丫头……”
无数无数的景象和轻语碎言蜂拥入耳蜗眼眸,似乎有数十数百个隐形的人站在周遭,争先恐后地同她诉说着:你知道吗?你知道吗?你知道你忘记了什么吗?你还记得吗?那过往的,过往的一切……你记得吗?
——我,我不记得了。
无数的悲伤哀痛似乎慢慢地卷了过来,虽然不知缘何,但是全身像是被抽去了血气般地一点一点地流失所有生息……
胤禛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他停止了动作,在她看去快要晕厥之际紧紧抱住了她,但舌尖依然不停轻柔吸吮着她的红唇贝齿细舌,像是要为她灌入生气神魂一般。
她,像是有些难耐,莫不是,她在此间产生了什么特异的变化?胤禛心忖道,眼见她失却了任何抵抗推却的意志,只是这副柔弱无助、软倒在怀的楚楚可怜模样,却更易煽动男人的兴致。
莫不是,莫不是,她要恢复记忆?
胤禛忽讪笑,这魂魄散失又如何能这般轻易恢复,想是自己太过奢望了。但是,刚才却又实实在在、确确实实地听得她口齿不清地提到了柴玉……
他将怀里的女子横放躺在坐榻的云锦明黄缎闪金线蟒纹宝座靠背垫上,俯身靠近她的耳边,低低地唤道:“兰欣……兰欣……”
楚笑寒含含糊糊地应声道:“嗯……”
胤禛不由得一阵欣喜,竟是有些惴惴地问道:“你可记得我是哪个?”
楚笑寒犹自紧闭双眸,双唇轻颤,过了半晌,轻轻叹气吐出:“……是,是……四……四爷……罢……”
四……四爷……罢……?这三字轻轻吐出,便是昂藏八尺堂堂男儿俱要几乎堪堪落泪,只强自忍住,狂喜颤声笑说:“嗯,嗯,是的。你记起来了,真好,真真好极了。”
楚笑寒紧闭双眼,眼角清泪早已滑下,只凝噎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适才尚如乱糟糟浆汤滚烫沸腾四溅开舞的脑内刹那间空落落清荡荡,宁静万分,清晰异常。耳边男子的声音益发了了明白,楚楚爽落。
只听他说:“嗯,真是好极。这一回,我终是没错过了去了。上一次,你记起来的时候,我不能在你身边,可知我多恼?连带着,竟是十三弟,都一并怨了去……又得侍卫报说,你竟同他抱在一处,不着寸缕。我是气得发狂,几乎要跑去同他打上一架。”
楚笑寒低低哑声说道:“十三爷,没,没……是我踩到了花斑纹皮儿的草蛇,吓坏了……才……”
身旁男子轻轻笑起来,似有些讪讪然,而后说道:“可那两个牛录报说老十三亲自背你出谷,还……还……共乘一骑,后来又把他们甩得远远儿的……他向来不喜人前表演,却为你拉那忽兀儿,你还唱英吉利的歌儿……”
胤禛耳边不觉响起其中一个牛录极为惊怕小心谨慎报说的声音:“呃……十三爷,后来,后来,就……就拉着格格……跑了……”
当时,他,确实气得很,按捺了许久,才忍住了没立刻跑去寻胤祥问个究竟明白。
再后来,再后来,她竟成了老十三的庶福晋!富察氏!虽说,那定是皇阿玛强行布置的;虽说,她定然不会同胤祥怎么样;虽说,他始终没问过胤祥一句话。可是,胤祥,他,只怕也瞧出来了吧?待到他怎么都不肯收了那烧料烟壶之时开始,十三弟,便同他生生地拉开了一条沟壑,隔得却也不远。但明明两人都可以轻松跨过那条鸿沟,偏两人俱都不肯动一分。
故此,怡亲王他做事总是战战兢兢,谨慎周到,总不肯失了分寸,连和他这个自幼亲好的四哥同葬泰陵都不肯。甚至那样见外,亲王加俸至死都分文不动,全部还了给他……
胤祥,定然感觉到了。
胤禛定定地想着,不由得生了一股子悔意和愧疚出来。
“……十三爷,呃……他……心里只有大清,只有国民,哪里会……会……我当年问他的时候,他便豪言壮志要勤勉为国谋一番大业。”楚笑寒忍不住张开了眼睛辩说道。
这一睁开眼,便瞧见眼前男子的容颜。
虽用尽了心思去忍耐,去压抑,但是,骤然间映入那副颜貌,还是哆嗦着嘴唇呆住了。
多少年?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三百年?
如沧海,如桑田,如亘代一般久远一样的熟悉……
似乎,就在昨日,她站在雾灵山顶,大声地对着崖谷喊着:“愿为南北分飞雁,来世今生不再逢……”
似乎,就在昨日,他从山下急急赶上歪桃峰顶,风尘仆仆,行色匆匆,戎马倥偬,心焦似焚,大声地吼着:“快回来!不要过去!”
似乎,就在昨日,他站在齐顶的红漆书架边,周身笼着夏日午后透过窗棂条射入屋内的暖暖阳光,轻轻地说:“你要走?”
似乎,就在昨日,他坐在养心殿东暖阁的精雕夔龙长榻上,身上俱是排草蔷薇的清香,他凑过嘴来附在她耳边温温笑说道:“待太子登基,我便不做这皇子阿哥,陪你遨行四海,笑游天下。”
似乎,就在昨日,他在宁春园附近的抄手游廊下,浓浓甜香的夏日气息里,晨间淡淡的阳光披落在他的身上。穿着藏蓝色的朝服,面无表情,优雅清俊,他不徐不疾地走来。
……
原来,这一切,有这样久远了吗?
竟有十年之久了吗?
那样熟悉的容颜,无需闭眼就可在眼中描摹出来的一眉一目一唇一鼻一骨一棱,为何?为何会忘却了的呢?
对啊,那副似扬非扬的眉弯,那对目彩流动又复回转的眼眸,那双薄而性感的傲然丹唇,那清俊无匹肃肃朗日般的修雅容颜,原本是深入骨髓的铭心透血,是怎样的缘由却会不记得了的呢?
一瞬间,她的眼前模糊了,看不清一切。
惟感他的手掌在帮她轻拭去泪水,只是,这泪水,怎么拭都拭不完,如泉涌般地不停地溢出来。
听得他在耳边无奈说道:“好了,好了,不提老十三,他都不在了,我还会吃那等干醋不成。你又开始哭了,这眼泪一流起来没完没了的,究竟是哪里来的这样多泪水……连老八那样狠的一个都吃不消你。好吧,好吧,算你厉害了成不成?唉,你饶了我罢,莫再哭了……”
十三爷,不在了吗?
那么,八爷也不在了吗?
那么,他?!他为何还在?
楚笑寒瞪大了眼睛,停住了泪水,看着眼前的男子,轻抖着声问道:“那……那……那,你,你是来……来见我最后一面的?”
胤禛顿了顿,看住依然躺在明黄色锦缎褥子上的女子,柔声应道:“是。”
楚笑寒霍然坐起身来,几乎没一头撞上胤禛,她却也不管,只伸出双手一把捉住他的箭袖,焦急说道:“你……你……你……什么时候走?”
胤禛沉吟不做声,半晌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只怕……只怕……没多少……时候了……”
楚笑寒眼圈儿一红,气急哭声说道:“你说的话总不算数,总不算数的……样样儿都落空!还说定然死在我后头……都是骗人的!”
胤禛无奈笑说道:“这桩可实在不能赖我,在大清,我确实是死在你后头了……可这边,又得另外算过了吧。”
楚笑寒张口结舌,仔细寻思一番,确如他所言,不由得失望加上焦虑,又混了欢喜、惊奇、悲伤、哀恸、绝望、无奈诸般情绪翻滚,心底里几乎要嘶声尖叫起来,最终是只死死抱住了他的左手臂,闷头赌气咕哝道:“我不管,我不管,我不让你走,你不能走……你都来了,干么还走?不能走!就是不能走!”
胤禛头一次见她这般耍赖的样儿,又好气又好笑,只伸了右手抚摸她的头发,说道:“这么久不见,果然是长进了,耍起赖皮来很是了得。”
他轻轻促狭取笑着说到这儿,停顿了一刻,却是有些郑重地说道:“可是,我终是要走的……”
楚笑寒呆了一阵,忽而应道:“嗯。”
胤禛诧然道:“嗯,怎么突然这样听话啦?”
楚笑寒愣了半天,低头说道:“反正,我说什么也不顶用,不是么?从来……都是那样儿……听话或者不听话,又有什么可说的。”
胤禛听她这样说,不由得皱眉不语,但是心中自然有些不适和闷痛,可是她说得却又不错。正说话间,却觉有些头晕,似乎神魂有些涣散,耳边响起嘤嗡之声,极似数个时辰之前身死魂飘之际的感觉,欲待伸掌抚拍兀自牢牢抱住自己手臂的女子,但觉定不住悬空手掌,只一劲儿地颤抖起来,心知不妙,惟强笑着说:“总爱挤兑着我说话,一点儿不改。你把玉牌收好,不知……不知……再见是几时……”
楚笑寒闻言猛抬头,遽见眼前人影似乎渐渐变淡,如同前次梦境被忽然打散之时一般,不由得失声惊呼,在榻上跪起身来,用了全身力气牢牢抓住他的左臂,叫道:“你……你……你又要走吗?”
胤禛面上现出一阵痛色,却又一阵无奈,半晌方勉强笑道:“怎地这一次又这样……从前……也是……,倒显得次次都是我负你一般……但这次,你……等我……”
他最后的话语似乎被扭曲模糊了一般,只能隐约听清“负你……等我”数字,随之,便消失在了空气中……
周围空落落的,只剩下那高高的“勤政亲贤”四字大匾额,两边是“惟以一人治天下,岂为天下奉一人”的对联,楚笑寒定定地趴跪在铺着黄缎靠背的榻上,茫然地环视四周,怎么?怎么什么都没有?
不对啊,刚才,刚才明明有人的……
慢慢地抬起一只手,手掌心上俱是薄薄的灰尘,咦,这里果然很脏……很脏呢。他,他给我的玉呢?楚笑寒手忙脚乱地往左手裤袋里伸进去,浑身像是被雷击般地震木了去,什么,什么也没有啊……
为什么?为什么?
难道,真是梦?
“喂喂喂……这位小姑娘,你!说的就是你!你怎么能爬进去?太太太太不像话了!现在的年轻人啊,简直是越来越乱来了,爬在毛主席周总理的头上拍照,都叫什么事啊!你,……快点出来!要罚款了!”
“哇!阿姨,这……这个是我姐,她病刚好没多久,我带她出来散心的,她是有点奇怪,一定是她累坏了,结果就进去坐下了……阿姨,对不起呶,你原谅我们吧!我姐她昏睡了好几年啊,做了植物人后来刚醒没多久啊,阿姨,您看,这……这……她一定是站不住了,才进去的……姐,你快出来呀!快点出来!这是不对的啦!阿姨,对不起啊,阿姨,我们大老远地从浙江跑到这里来,忒不容易啦……罚款是对的,该罚,可是数目能不能商量一下,我们……我们……没带太多钱哇……阿姨,要不这样,您告诉我多少钱,我回到浙江给您寄回来……”
“唉,算了算了,现在的年轻人啊,身体素质也真够差的……唉,……得了,快点出来,别让我们领导看见喽,也别让别的游客看到,还好这两天空得很,也没什么人……”
“姐,快出来吧,我扶你……”
注1:弹墨:以纸剪镂空图案覆于织品上,用墨色或其他颜色或喷成各种图案花样。
第124章 雨余林隙漏斜曛,石砌幽花似茜裙
【北京·苏醒两年一个月零数天后】
北京丽思卡尔顿(华贸中心)酒店。
“小寒怎么了?没精打采地蔫在那里,半天都没反应?”楚凌风纳闷地问楚韶颜。
楚韶颜很无辜地耸耸肩膀,说道:“呃……从泰陵回来就这个样子了……哥,不能怪我。水土不服吧……也可能累坏了……”
“汗……那你们还是早点回杭州吧。”楚凌风伸手探了探楚笑寒的额头,同一旁还忙着用IPAD在新浪微博上狂发言的楚韶颜说道,“刚巧我那边也出了点事,要马上回美国,不能陪你们玩儿了。”
楚韶颜听了立刻把IPAD丢在了床上,十分夸张地高举双手,接着以手庆额,冲着楚凌风哇哇大叫:“啊,六哥哥,我还没去参观过故宫,也没去看一下雍和宫……就立刻回去?我太憋屈了吧?”
楚凌风无语地站在几乎是大半幅的玻璃窗墙前,等着楚韶颜同学表演完毕。
果然,楚韶颜话锋一转,耷拉着脑袋说:“呃……为了老姐,还是先回去吧,下次再来雍和宫给四爷烧香吧……”
楚笑寒坐在卡尔顿酒店标间的软绵绵的沙发上发着呆怔。
韶颜和老哥的话,她都有听见,但是,一时之间,她没法作出什么反应。
到底,算是什么?
梦境?
或是现实?
我真的穿越过吗?还是只是在做植物人昏睡之际的一场黄粱清梦?
那日,在裤兜里摸了许久许久,连里袋都翻了出来,仔仔细细地看查了一遍,真的是什么都没有。
那对牌不大,却也不小。
清晰记得,是四厘米高,两厘米宽的半圆形,翡翠龙凤玉牌。玉厚半厘米。这样一块东西放在兜里,如果有,怎么都不可能摸不到。
除非,就是,根本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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