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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是金-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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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自主地轻轻唤道:“不是的,良主子……”

“吱”的一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这细微的声音打断了楚笑寒的思绪,她眼帘迷蒙忪忪地回转头,……是陈福?他来做什么?

“姑姑,……”陈福小心翼翼地弯了弯身子,欲言又止。

楚笑寒一下子收不住眼角的湿意,只觉十分尴尬,好在陈福只低了头,并未直视,总算减了一些难堪。

定睛见陈福似乎有话要说,便也不做声,等他开口。

“那个……请你去前头永佑殿书斋。”陈福讪讪了半晌,说道。

那个?那个是什么?

永佑殿,是王爷的寝殿。陈福你走错地儿了吧?你也觉得不太对劲,所以连王爷唤你过去这王爷俩字都说不出口,对不对?

楚笑寒囧了一下,带着数个问号开始端详陈福的脸,他的脸亦是有些不自在。看来这事儿叫他为难了。

其实,也没多大为难的,咱们的苏格格在明间寝室,出门右转即可通到,您老好走不送……

这种话,自然是不敢说出口的。当年对着顾公公说不出来,而今对着王府里头一个小小的杂役太监,还是说不出来。

不去说顾公公和陈福有何区别,他们背后的康熙皇帝和雍正皇帝,都是自个儿惹不起的,所以say no成了禁语。

“那便走吧。”楚笑寒挣扎了一阵,认命地起身。早也一刀,晚也一刀,都是临头厉斩一刀了,还不如早登极乐大家好。

陈福嗫嚅了一阵,说道:“……还说……呃,那个……,让姑姑穿对襟曲裾广袖留仙裙过去……,带上这……这……白玉双耳杯。”

言毕,陈福还伸出手指了指楚笑寒正紧紧捉在手中的杯子。

无语。

很无语。

王爷他,到底是么知道的?

自己那点儿家底,就被他摸得如小葱豆腐般的一清二白。原来,陈福觉得不自在的是后面这些古怪的要求,倒不是王爷传唤自己过去的事。

第46章 心悦君兮知不知?

陈福倒是舒心了,终于把话传完了,而钱兰欣姑姑看起来也是了然的样子,绝无半点不明的疑惑神色,那就妥了。

话说他初时确实很郁闷,对襟曲裾广袖留仙裙,这……这什么玩意儿啊?听着像是汉女的服饰。

当今的皇帝主子可不喜欢旗人女子着汉服的,咱们王爷这样要求钱兰欣,只怕是有点儿不大对头吧?

虽然兰欣姑姑是汉旗的没错,不过现在这个世道,汉人但凡跟了旗人主子的,都是当自个儿半个旗人看的。更不要说是雍王府这样的地方了,再说兰欣姑姑还是宫里头出来的呢,她必定更加地深谙此道。

所以,王爷要求自己来传这个话,这不是给他陈福找难看吗?天晓得兰欣姑姑会不会发怒……瞧着她也像是个将来做贵人的,对自己来说实在是前途不明啊……

王爷还说让姑姑带上白玉双耳杯……这就更加荒唐了,他王爷那里还缺个杯子吗?再一个,她兰欣姑姑有没有这样的杯子啊?眼下大清和准噶尔局势紧张,玉矿源少,玉器也就稀罕了,白玉杯,那是容易轻松到手的东西吗?兰欣姑姑虽然有些特殊,可平时穿着打扮可也不像是……有这些东西的人啊。

可,……还真没想到,钱姑姑真有这杯子!让钱姑姑穿那对襟曲裾广袖留仙裙,她竟也没有反对的意思!

陈福传完话,完成了任务,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舒舒坦坦地退了出去。全然不顾楚笑寒在他身后要杀死他的眼神。

走了?

陈福竟然走了?他竟然就这样说完话施施然地走了!

难道要自己一个人跑到永佑殿去?

在这种时候……良妃没了,胸口有点儿闷闷的,眼角些许儿湿湿的。那位王爷的命令怎么透着那么诡异的气息呢?他是不是在幸灾乐祸啊?

也是,他和八爷不对板,八爷的额娘没了,雍王爷额手相庆、仰天大笑那也是可以想象的场景来着。可怜自己大概就要做那个出气筒??

楚笑寒趁着夜色,自觉是当年红军地道战、敌后战一样的东走西顾,终于看起来风平浪静地摸到了永佑殿外头,并顺利地溜进了结云堂书斋内。

如有神指鬼引般地就走到了结云堂的最内尽间,定定地停住脚步,脑袋里又开始有些凌乱……

也,也未见得是这里吧?

脚步停顿,身子慢慢侧转。本来就很怪了,没人引路,书斋那么大,谁知道王爷在哪间屋子呢?

“姑姑,留步,此间便是。”

一个莫辨何人的低哑声音如幽幽随鬼般在数尺外响起,定睛凝目看去,外廓仿似府内侍卫。

原来是有人跟着的。

这屋子窗屉未闭,看着屈戌并不曾锁好,数缕暖色灯光飘洒出来,落在阴黑的穿廊地上。

略有些发呆地看着地上的明亮印迹,真好笑,还以为自己行迹不露,十分隐蔽呢。

却什么都瞒不过。

低头举步推门,跨入门槛,立刻放下了手中的褡裢包袱,端端正正地向着前头正座的人影行了跪礼:“奴婢给王爷请安。”

胤禛坐在罗汉榻上,一个手虚虚抵靠在床榻的小几上。这睡榻就放在窗下,适才透过两屉窗缝便早已瞥见那纤纤人影。

屋内数只烛台,每只宛若儿臂的红烛火光熠熠,四下里通明透亮。即便是伏身跪在门口处的她,也是可以看得清清楚楚,连衣袂折痕都一目了然。

她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因为早过了扎辫子盘团髻的年岁,所以只是学着府里头那些年纪较大的嫲嫲卷了短短的两把头,中间用根极为普通甚至可以说是寒酸的木制长簪子棒儿,将两把头牢牢栓箍住。

也没用假发,只是全部自个儿的真头发,所以看去有些少,把子头有些儿短又有些儿见小。

身上穿着府里统一配发的冬季银红薄棉袄,里头一个米色的陈旧缎料旗装袍子。跪着的时候露出一双极为普通的淡粉近白的绣鞋,一眼瞥去连朵花儿都没在上头,素淡到贫乏的地步。

全身上下,没有任何首饰。

连朵绒花都没有。

在良妃身边的时候,还依稀记得她的耳朵上还带着几个小小的金花耳钉子,鞋子上还绣点花儿朵儿。

现在,怎么什么都没有了。

她在自己的王府里头,就贫寒孤苦成这样子吗?连个大户人家的丫鬟都比她体面一些……下头人来报过,她平时也是个散财童子样的心性,便是使些个位份比她还低贱的人办些事儿,也总是软语央求,出手也颇大方,从不随意令示、颐指气使。

说起来也不是没瞧见过,每时日里偶尔睨见她时,总觉得过于素简,但也没有在意。只是此刻夜里头见着,却有些刺眼夺目起来,扎得自己的瞳眸生生的疼。

“陈福没说清楚吗?”他微微地皱起眉。

楚笑寒茫然了一下,很快明白他话里所指,赶紧把带来的那包袱打开,露出里头色泽鲜亮明媚、质地做工上乘的那套留仙裙。

其实胤禛早就看到她身边的那个与衣服同色同料的厚布褡裢,也猜到里面的物事,无非多问一句,听她亲口说出来。

但是亲耳听闻,还是难免对于这种擦边摸角、敷衍俗套的行事有些儿不悦,再加上眼中触目她落魄寒微的不体面,忍不住就带点儿情绪呵责起来:“陈福这糊涂奴才,传个话也不清不楚,难道他没说明白本王的令示是穿,不是带?当真如此,明儿就让他卷铺盖滚了吧。”

楚笑寒愣了一下,赶紧把头埋在撑在地上的双手手背上,细声说道:“陈福公公本是说明了的,只是奴婢不愿穿这汉服在王府里头走来走去的招人眼,这才抗命的。算起来是奴婢的错,若……若是,王爷定然不饶,……那……奴婢明儿自己卷了铺盖也就是了。不敢带累了没错的人,污了王爷的清名。”

胤禛哼了一声,说道:“真是越来越会挤兑我了。”

“奴婢不敢。”楚笑寒只觉一个战栗,这听歪失差的本事还真是令人受不了,不由得想起再回王府的第一日,乌拉那拉氏所冷哼斥责的话言犹在耳:“钱兰欣,你起来吧。宋格格心直口快,只不过说些传言罢了,就算她说得有误,你又何必这样不依不饶,莫不是要主子给你赔不是不成?”。

这俩还真是夫妻。

行事如出一辙。

只,想到这点,心里头有些酸味。

就算是个泼皮无赖少爷,若是喜欢自己,总会有些被人仰慕的暗喜。何况他贵为王爷,将来更是帝君,样子又不俗……

但,他有妻室。

在古代,这不算得什么罢?甚至多少女子以此为荣。可是,自己来自三百年后,即便二十一世纪的网上多么舆论翻腾,多么以真爱为二奶正名,依然鄙夷。

“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猛觉声音如斯之近,抬头却见雍亲王爷已经蹲在眼前,不禁吃了一惊,不觉就软软地倒将下去,几乎就歪伏在地面了,已经不能称之为跪礼。

“奴婢不敢。”只能发出低低的声音,说着不能令大部分主子满意的话。

自然,眼前这位要求比大部分人都要高的挑剔主子爷,显见是更不会喜欢听这四个字的。

令人诧异的是,他并没有动怒,温和地说道:“到后边如意室内换了那留仙裙罢。早让人备了泉酒,陪我喝两杯。”

泉酒?

惠,泉,御,酒……吗?噫,我怎么知道的?

总觉得脑袋昏沉沉、乱糟糟的。但是竟然没法拒绝他,因为他的眼里居然带着一丝恳求期盼的目光。便是那一抹看去熟悉的暖暖萤色,就身不由己地移入了内室。

这里,是叫如意室吗?

精绘工笔花鸟的白色羽纱木门推开后,里头又一张同外间差不离的罗汉床,都是紫檀荷花纹雕床,三屏风式床围,下有屉盘。看着总觉似曾相识,心中惴惴,难以安舒自在。

脱了棉袄和陈旧的缎子旗袍,换上那留仙裙,却有些犯难了。

这殿堂乃是书斋,并非暖阁,底下倒是没有地炕火道用来取暖,但是四处都有地洞砖炉,室内也放了许多镀金的铜熏笼,确实十分暖和。

但毕竟时近腊月,外头又在纷纷扬扬地下雪,气候终究寒冷。穿着这夏季的丝绸薄衫,纵有内衣外衫数层,纵有火炉炭盆,还是只觉索索发抖。

“很冷?”

他站在门口,一手叉腰,一手斜斜撑在木门上的宝相花雕饰上,绝对不怀好意地笑着问。

第47章 香魂脉脉自凌寒

忽然之间有些迷茫,一下子忘了位份尊卑,竟然脱口而出:“能不冷吗?要不你来试穿这衣服看看!”

说完立刻悔得五内俱焚,啪嗒就跪在了地上,只这地毯也是冰凉的,触手竟身上止不住地打颤起来,分不出是怕还是冷。

眼前这位爷竟然也丝毫不以为忤,笑吟吟地上前一把拽起了楚笑寒,往外间的床榻走去,一边说道:“喝点暖酒就不怕了,所以不是让你陪我饮酒么!”

这人……是故意的吗?

他兴致颇佳地把她拉到紫檀荷花纹雕三屏风式罗汉床边,同料的紫檀搭链式对抽四足炕桌上,那白玉云雷纹双耳杯竟然已经放在炕桌的软木黑漆面上了,内里温黄如玉的泉酒早已满上,大约刚刚在炉上暖过,冒着如烟热气,看着就想捧住饮一口暖肚……

黄酒的度数向来不会太高,但是黄酒的后劲却是酒里头最足的。

两杯落肚,已经觉得刚才还在肚子里诟病了N次的那个半开窗扇毫不碍眼了,之前还恨不得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关了它。

全身慢慢地暖了起来,手足开始回温。

眼光扫过周边,发现对面坐着轻饮慢酌的人身后还有一个大大的暖锅,上头有个制作精美的珐琅盒子。酒气壮胆之下,不由得就开口问道:“这东西怎地放在榻上,不太……合适呢。”

他穿着银白色锦缎的平金绣蟒纹常服,这样的雍亲王看去有些,有些曾几相逢,才下心头却上眉头般的奇妙感觉。

胤禛笑了笑,只伸去一只手,用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抬那珐琅盖子,极其灵巧快速地探手入内,端出来一个青花石榴盆。

楚笑寒凝目一看,竟是一碟极为普通的“三合面”剔尖。

这三合面的剔尖粗细匀称,软硬适宜,配上小炒瘦猪肉浇头,是上好的面食,生在江南杭州的楚笑寒原本是见也没有见过的,但自从到了这三百年前的北京,却是几年间对北地的面食颇有了一些了解。

听说“三合面”剔尖,也就大户人家才吃得起。但是在亲王府里,尤其是由雍亲王亲自端出来,却似乎……那个……好像显得平凡了些,像她们这些下人吃吃,倒还罢了。更何况打量四周,连小炒猪肉浇头都没有!这可怎么吃啊?

正纳闷着,一边又伸出舌头,舔了一杯泉酒下去,一边则迷迷糊糊地接过了对面稀奇古怪的王爷递过来的象牙镶金包头筷子,只觉筷子入手立刻重重一沉,差点就一个没抓住滑落到床上了。

好容易使出了全部力气牢牢抓住那死沉的筷子,却怎么也用不妥帖,无论如何都夹不起面前的剔尖。

算了!楚笑寒泄气地放下筷子,反正,这,这东西,自己也不是很爱吃,原本就是看在雍王爷端出来的份上才给面子动筷的。毕竟是主子爷请你吃东西,你还敢嫌弃不成?自是要好好表现一下,怎料自己还是没那个能耐,连这样简单的讨好都不成功……

正当她缴筷投降的那一刻,对面的那双白色的筷子却极其自如地伸到了她的鼻下,几片剔尖已然塞入楚笑寒的嘴里。

一时之间傻住了,忖道:他怎么可以喂自己呢?这,这成何体统?来不及细细思考雍王爷那十分不妥的举动,嘴里迅速漫开的剔尖味道却又让她震住了。

这味道……

琉璃光的素高汤。

用的是这个浇头?所以看去有些淡淡青黄的颜色?

这味道,入嘴沾唇,清香爽口。只是,为何心头泛起无数涩味?

脑子里定定地想着,嗯,这汤,原来宫廷里就有的哪……这么说,原先自己在台湾琉璃光网看到的素能高汤,也许就是从宫中的御膳房传出来,辗转到了民间,延续至今吗?

“味道如何?同你亲手做的有几成相近?”他淡然地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楚笑寒凝神思索了一阵子,觉得脑子昏沉沉的,但依然顺从地回答:“八九分相近,只少了几味蔬菜,又好似多了几样,实在吃不出来。但,但,王爷如何知道奴婢会……会……奴婢没在清……,呃,此间做过任何菜肴呀。”

“做过不少。”雍亲王嘴角一边嘲讽似地扬起,只不知在嘲笑哪个,“不过本王没吃着几样而已。”

是吗?

是这样吗?

因为,我都是做给“他”吃的,所以,你没吃着?

眼眶中,朦朦胧胧的,饮尽一杯,他却又满上一杯……哪里来这样多的酒呢?他藏在什么地方了呀?

渐渐地,眼前的人影从一个变作两个,却又重合成一个,分不清楚真幻虚实。

耳边听得他在说:“那年在热河的汉舞,再为我跳一次吧。好不好?”

奴婢,奴婢似乎没为王爷跳过舞……奴婢又不是舞姬伶人……

只是,这语句却没吐出口,鼓膜中传入自己的回答声,咯咯地笑着,说:“好!但是没乐器奏曲,我不跳!”

“……”

对面那白色的人影半日没有发出声音,就在楚笑寒以为他已经放弃的时候,却听到一阵刚柔适中、清浊分明的风声如远似近般地响起。

声音不大,却似钟磬之妙,非笙竽所能匹敌。

听了半日,终于如梦初醒,这纯洁自然的天籁之声乃是埙曲……

努力撑大了双眸定睛瞧去,终于看清楚他手中乃是一个极为不起眼的红漆云龙埙,大约八九厘米高,上头有三四个音孔。通体红漆,上绘精细的金龙和云纹。

小时候,浙江省宁波余姚的河姆渡遗址出土的陶埙,一时风靡江浙,商家纷纷仿制,在河坊街、西湖边等旅游点热热售卖了一阵子。自己也曾跟风买了一个劣质的,把玩过一阵,虽能吹出声音,却怎么也不可能吹成他这样子刚柔必中,曲调完整,韵律优美,通曲和谐……

不知他所吹的是唐韵还是楚歌……

“五声、六律、八音……独占土音。”楚笑寒感到自己从榻上站了起来,还拍手笑说,形容十分放肆,想要自控,却觉得极为困难,似乎周身上下全如非己自体,“王爷吹得这样好听,实在佩服!听说宫中有位德里格老师专门传授诸王子阿哥们以律吕乐理,只是奴婢素来不喜西洋管弦,难以理解为何中国古韵,却要个洋人来授教……”

他轻柔的话声靡靡响起:“你醉了。”

“不都是王爷灌的吗?每次都……都……一样,却还要装了一派无辜的样儿撇清,不知……不知是给谁个看的……”

话音未落,一个趔趄便要跌在罗汉床上,炕桌横在中间,难免磕到,目中留意到此难,不禁心中大叫不妙。怎奈收势不住,眼瞅着就要拿腰窝去硬邦邦地撞那炕桌四腿,便是软木做了胎骨,可毕竟是紫檀主材,质地坚硬,实在是受不住这样一击。

那只修长有力的手及时地握住了她的右手上臂,挽救了她的腰肢。顺势一扯一拽之下,楚笑寒便混混噩噩地跌坐在了白衫男子的身上,从罗汉床的右边顺利自然地过渡到了左边,很完美地换了一个方向。

轻轻地一声“嗒”,他似乎将手中的云龙埙放在了紫檀桌上。

手腕上忽地一暖,一个带着体温的温润镯子套在了上头。

摇摇头,赶开混沌不清的醉意,定目看去,只见是一只和田青白玉籽料的贵妃镯,致密温润,品质一流。

上有阴刻兰花一枝,写意传神,有恽南田没骨花卉之韵。

“那翡翠观音,你倒是一直都戴着……”男子的声音又温柔响起,虽是这样的柔声,却刺得脑门灼热。

嗯,那个玉观音,一直戴着。记不得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那……王爷他话里的意思是?是什么?

数个火烫的硬茧手指在自己脖下锁骨处慢慢游移摩挲,指关节硬硬地硌着微疼,很快那手指似乎捻起了那串四季花雕冰糖玛瑙翡翠观音的链子,嘴上似有怪责之意般:“嗯,说得这样好听要跳舞给我赏看,哄了我吹曲子,却一动不动地装睡起来!”

“……,嗯,……确实跳不好。以前,老师总说我是所有人里跳得最差的一个。……不如,我也吹那陶埙,赔了给你,如何?……可是,我吹不好的。”

楚笑寒只觉自己辩解着,可是声音变得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自己都听不清楚,好像在春夏交接的季节,在课堂上迷迷瞪瞪地听着课,渐渐地,一切离自己越来越远。

手里塞入一个光滑的陶土感的圆形物件,是,那个红漆云龙埙吗?

昏昏放到嘴边,拇指按住埙腹内侧,其余四指虚虚搭在外侧的四个音孔上,轻轻地试吹了一下,“呜……”发出一声不沉不亮的中音。

他轻轻噫了一声,笑道:“你竟吹得响呢……很多人,连声音都吹不出来。”

“……练了很久……才吹响的,但是吹不成曲子,更没有你吹得那样连贯好听……”

“雪下得越来越大了。冷不冷?”

“不冷……很热。”

“不要再盖个皮氅子吗?”

“不要,太热了……”

“你不问是什么皮子的?”

“那……是什么皮子的?”

“人皮的如何?”

“……不要,太热。”

“可以脱了衣服再盖皮氅子……”

“……”

第48章 冰蕊舒芬腊欲残

双手颤抖着捂住有些发痛眩晕的脑门,浑身疲劳,胸口闷呕,标准的宿醉。

楚笑寒觉得自己怎么会堕落到宿醉这种地步,罪恶感瞬间上升几个指数,只暗自庆幸楚家老妈不用看她现在这副德行。

唯一令人觉得欣慰的事情是,在神魂不知间已经回到属于自己的卧室,身上也早已换上正常的婢女下人的旗服。

揉着隐隐作痛,似有数个小虫在啃噬着的脑门,挣扎着起身下床到了窗下的桌案边,一眼便看到叠得整整齐齐的广袖留仙裙,上头还有一方月蓝色的帛巾小帕。抑制不住醉后的颤抖手腕,捻起这方巾,只见上头书着行而不草、文雅遒劲的几行诗:

开迟宁逐雪消残,岁底曾经彻骨寒。未识芳心何处托,欲将冷眼向谁看?

饮余含笑香微吐,暖入凝酥晕不干。一种天然清意味,每牵幽赏到更阑。

还没来得及深思其意,触目映入腕上那只和田青白玉贵妃镯,一下子如火烫般猛地抬手想要甩落,只是大小太过合适,哪里有这样轻松就能甩脱出去的。

看来需要一些水润滑一下,方便这镯子褪了出来。

只是这个年代,哪里有什么自来水呢?唯有厨房有储水桶,每天由大厨房发来配送的清水。其实也可以直接去庭院里弄点雪化了水,但是,这里是北方,不像南方,雪化水非常容易,北方的雪,干得像粉一样,如何能用手一撮立刻化水呢?

突然间,有点怀念杭州湿湿答答的阴冷冬天来……

摇头赶开纷乱的怀乡思绪,无奈地将桌上的东西俱都收了起来,然后将镯子用力往臂上圈套,尽可能掩在袖子里头。这才遮遮掩掩地踏出了房门,思量着往小厨房去舀些水来。

同时,疑虑丛生:那个良妃给的白玉杯去哪儿了?莫非,被王爷没下了?这个念头立刻引得自己额头涔涔汗下,有些雷囧,他雍亲王至于贪图一个婢女的东西吗?

刚走到廊外,就听得窃窃私语声:“格格这是怎么了?清晨起身就满面急怒的,也不知谁触了她了……”

“还不是宫里头良妃没了,八爷一急一悲病了。听说咱们格格没入府之前可是跟八爷、十四爷他们亲厚得很,这会子听得这个消息,能不忧心么?心里头不自在,拿底下人出个气什么的,也是有的。”

啊,良妃……良妃没了。

自己竟然忘得干干净净,从昨晚到现在,一点儿都没再想起来……楚笑寒紧紧咬住下唇,左手牢牢握住右手腕略上一些的那个硬硬的青白玉镯子,心里微微地颤起来:莫非……莫非……王爷他,他是特意来哄我开心的?

他生怕自己为着良妃薨逝的事情,悲伤不已,忧思伤脾气机结……所以,所以特意遣人来唤我过去,足足陪了一宿……

真是如此?

还是自己依然醉中,过分敏感触思想太多?

凌乱思绪中,还未去到小厨房,经过正间厅房门口,却已经听到阿昭在门里头的大唤声:“兰欣,兰欣!”

顾不得要去厨房寻水的事情,只得先跑进屋内去,请了跪礼的安,再问道:“格格,您有什么吩咐?”

阿昭正呆呆立在窗前,她身上的深蓝满菊滚金衫子的衣摆少少抖动着,可以猜到她不时颤抖一下,不知道是在担心八爷还是在另想些别的什么。她见楚笑寒应声进来,这才稍稍回神说道:“姐姐还唤我阿昭就好。”

楚笑寒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见须臾之间又恢复成神色定滞、喜怒不辨的样子,心中想她从小钟情胤禩,此刻必定是为了八爷神伤,不由不忍,便劝道:“格格,莫要站在风口吃了寒气。有什么事情要奴婢去操办的,便紧紧儿说吧。趁着时日早,早些办掉可不好?”

“……兰欣姐姐,……你,你可愿意,去……去八爷府,探一探……八爷?不知他……而今,……,”阿昭吞吞吐吐,艰难万分地说着,“可是……自然,也不是非得在今日……”

原来,阿昭想去探八爷。

八贝勒府近在毗邻,自己行动也颇方便自在,这事情本是好办。只是进入贝勒府,她钱兰欣一个下人,无名无目,如何走得进去?再说,那郭络罗·蕊媖……实在令人发憷。

这样一想,不免又犯了难。

阿昭打量了楚笑寒几眼,看她神色松动,便知是有了准信儿,但是这面上却有几分难色,立刻就猜到她心中所虑,因松了口气说道:“姐姐,若是肯去。只需听我一句,便可寻见八爷。”

囧。

阿昭,想不到你这样厉害……

“那……成,这事儿就包在奴婢身上了。”楚笑寒一口应允。

良妃薨了。

八爷,一定很伤心。

连自己都这样难过,遑论事母至孝的胤禩了。

原来……是这样的?

楚笑寒的心里只觉得一阵一阵的洪流翻滚。

走在曾经来过一次,却也只有唯一一次的长长穿堂小弄中,两边的高墙压抑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前几日。

阿昭说:总得过了头七守丧,八爷才会回府。

阿昭说:你出了府,右转走个一段路到弄口再右转……

这话,不是当年李侧福晋假称取药所指的路吗?

阿昭说:暗号是拿药,一共五味。陌生人头一次去,只怕要报全了药名。原来,真的是拿药来着。那乌拉那拉氏,那李玉琼,又是如何得知这样详细的内容的?

真的,觉得五味杂陈,难以言述形容。

这个侧边门,和当年一样。

楚笑寒第二次伸出手,挽起门上的铜环砸在门上。“铛铛”两声清晰响亮的声音从铜环和门之间发出,在长而狭窄的弄堂间回荡着。

只半盏茶功夫,门“哗啦”一声打开了。内里竟然又同当年一样,探出一个人头,居然,还是一个老头,只是,是不是当年那个长相普通的老头,却分辨不出来了。因为,他的长相太过普通,很难留下深刻记忆,况且过去的年份也是有些多了。

这位老爷爷,还是,穿着古铜哈喇呢的一裹圆,白水绉布包底,依然干净得体。他看到眼下的楚笑寒,显是不认得,故而脸色稍微有些难看,皱眉道:“你是谁?”

“来拿药的。”楚笑寒觉得有些可笑,却依然按了阿昭交代的话说道。

老头的面上颜色稍霁,低低地问:“哪几味?”

“白苏,千日红,刀豆,阿胶,杏口巴。”楚笑寒回想了一下,把那几个名儿报了出来。

古铜衣衫的老头脸色更加和缓了,说道:“哦,这位姑姑请随我来吧。”

楚笑寒再不言语,只慢慢地跟着前头的人走着,再一次七拐八弯地走过内院长廊,终于到了目的院落,门口还是站着几个藏蓝色戎甲的侍卫。此刻看到,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遥想当年的自己,是那样的无知无畏,不设心防。

老头依然守矩,引到此处,便悄然离去。

楚笑寒平静地踏入庭院,镇定地推开了院内朝南的厅馆房门,入内果见窗子均密密地关闭着,周遭虽略显阴暗却仍清楚看到正厅当中的宽大坐榻,上悬连珠纱帐,榻上方形炕几,两边的案上的陈设物倒是换了一些玉件头的精细赏物。

屋子正中间的八仙大圆桌摆了一套茶具,四周的凳子贴住桌脚齐齐整整,两面却陈了插屏,更加遮挡光线。

在圆桌边站了片刻,耳中轻微传入吱呀开门声,旋即回头转身,果见胤禩正跨入屋内。他一身雪白的厚缎子常服,胸口两臂均有淡灰色团龙绣纹,马蹄箭袖上尚有白色蟒形缀饰,腰间依然系了一根黄色腰带,垂着不少香囊、扳指袋等。倒是没有外披白麻褂子,也许在自个儿府里就脱了也不定。

这身白衫衬得他愈发的秀雅脱俗,清俊潇洒。只是往日丰神俊逸的眉目却失魂落魄,眸中少了许多精神,多了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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