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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穿]独家皇后-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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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也没有赶去找她,而是正了正衣冠,提步缓缓地进了观音殿。
他进殿的时候,正巧慧宁大师礼佛完毕正欲离去。出于礼节,祐樘上前躬身行了一个合十礼。
“阿弥陀佛,施主亦是来进香的?”大师还礼道。
“是,平日里总是不得闲暇,如今正好借此来礼佛参拜,静静身心,”祐樘顿了顿,才接着道,“也为亡灵祈福。”
慧宁大师打量他面容片刻,叹息一声,意味深长地道:“恕老衲直言,施主可是有纠缠多年的心结?”
祐樘垂眸踟蹰了一下,才浅笑着道:“大师果然道行高深——如您所言。”
“施主谬赞了,”慧宁大师轻轻摇了摇头,“老衲只是由面观心而已。施主形貌温润如玉,神骨和暖宁谧,应是藏慧于内、有大智慧之兆,照说当与佛有缘,得圆通亦是不难。但奈何偏偏心内执念太重,且内里锋芒过于凛冽寒彻,外在的和暖未及内,此则极是不妙。难道施主未曾寻觅过解脱之法?”
“晚学自知业障过重,怕是已然解脱无门。”祐樘唇角溢出一丝苦笑。
“不知施主可曾注意到这殿外廊柱上的对联?”
祐樘轻轻点头应了一声,接着略一思忖便背默而出:“‘心地光明,依样莲台观自在;禅机参透,从来佛法可圆通。’”
“此处的自在不仅指观音大士本身,更是指没有束缚和羁绊,得到神通和心性上的自在。佛法救度众生,说是高深,但若是有心,得以参透超脱也不难。施主或许因为所处之位而身不由己,但无论是业障还是执念,皆由心而生,累己亦累人——望施主早日脱离苦海,阿弥陀佛。”说完,慧宁大师便转身出了殿门。
祐樘望着大师远去的背影,眼眸逐渐变得幽邃,面上的神色愈加复杂。
他回身取了三炷香,点燃了之后跪在蒲团上,望着满面慈悲的观音像,凝神片刻,虔敬地拜了三拜。
自客堂回来的漪乔,看到的便是这么一番情景。
她如今自己也是满腹心事,看到他在参拜,也没有上前去,而是停住了脚步在不远处静静地观望。
此刻的他,显得异常的安静。
漪乔现在才发现,仅仅几日过去,他似乎整个人就消瘦了一大圈。面容苍白憔悴,清癯异常,连眼窝都深了几分,气色简直差得不像话,仿佛是缠绵病榻多日了一样。
但是这些丝毫都不能影响他此刻满面的宁和之色。他似乎是在追忆什么,缅怀什么。
待进香结束,他才缓缓转身对她轻声道:“乔儿,我们回去吧。”
漪乔没有答话,只是顿了顿,慢慢移步上前。她也与他一样,虔诚地上了三炷香,然后站起身,并未回头:“殿下可是在为纪淑妃娘娘祈福?”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的第一眼她就感觉得出他是在怀念自己的母亲。而且眼下殿中无人,四下寂静,她也不用忌讳什么。
“是的。我一直想来佛寺一趟,今日正好陪乔儿过来,”祐樘望着供案上的香烛,目光变得有些飘忽,“母妃的忌日快到了。”
果然。
他五岁的时候便失去了母亲,之后的岁月又一直不招父亲的待见,还要躲避各种明枪暗箭。而他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成熟又让她无形中忽略了一个问题——其实,他的年岁也只不过和她差不多大而已。
她一心想着要回家,但他却连家都没有。
“其实,”漪乔回身看向他,“你一直都没有放下仇恨,对么?”
他闭了闭眼睛,苦笑一下:“或许吧。”
“你表面上一团和气,但事实上却暗藏杀机。你什么都清楚,知道是谁害了自己的母妃,知道是谁时时在暗处陷害你,但只是引而不发,只待时机成熟便要秋后算账,是么?其实你虽然每日面上都是笑容一片,但却从未真正快乐过对么?”
漪乔说完又突然想什么似的,不等他接话,便嘲讽地一笑:“哦,对不住,我又忘了,这些大事从来都是你的秘密,我这个棋子是无权干涉的。至于你的笑是真是假,我也管不着——你放心,我没有刺探的意思,只是一时间感慨多了些,失了分寸。日后不会了,殿下切莫见怪。”
“乔儿……”祐樘正要说什么,却突然抑制不住地低头一阵剧烈咳嗽,直折腾得面容上起了一片不正常的红晕。
“我看殿下还是多保重自家身子的好,你祖上留下的烂摊子,还等着你去收拾。眼下的路我是迫不得已和你一起走,但登基之后的路还长着,”漪乔凝视着他,忽然冷笑一声,“虽然你的死活与我无关,但为了偿还你祖辈的孽债,你最好多活几年。”
说完,漪乔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她从客堂出来,其实也是神思恍惚的。虽然早就预想到了,但是真正面对的时候,情绪不免还是极其失落的。
虽然拿到了玉佩,但是如今仍然不能回家。青霜道长专门去查阅了一下古籍,但眼下能查到的有蛛丝马迹的典籍,也是记载得语焉不详,只说此玉名曰蓝璇,于日光下可发出淡淡的冰蓝色光芒,且拥有着神秘莫测的力量。但由于年代久远,具体来历已经不可考。而且最关键的是,她现在手里的这块,不一定就是促使她穿越的那块,因为据记载来看,这种玉是成对的,也就是说,有两块一模一样的玉佩。
不过既然蓝璇如此神奇,那么按说能将她带来,也应该能把她带回去。然而令漪乔非常不解的是,这么神奇的一种玉石,为何会记载得这么粗略,甚至听青霜道长讲,提到此玉的典籍都非常之少,他找了许久才翻到一本,而且典籍上描述十分隐晦,似乎就连记载者本身都在规避着关于蓝璇的问题。
这种种种种,都不像是对一样神物应有的待遇。
但是话说回来,虽然现在不知道怎么利用蓝璇回家,可不代表将来也找不出办法。所以她原来的想法不会改变,她照样会在他登基之后索要蓝璇,然后大可以在恢复自由身后接着慢慢研究。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的变故,她现在特别地想家。她甚至都在想,会不会哪一天自己现在的身体死去了,灵魂就可以回到现代了。但她自然也只是想想,不会为了这个去寻短见,毕竟那样风险太大,万一她直接魂归地府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漪乔看着手心里的玉佩,无奈地笑了笑。在行进的马车里,她静静地想着心事。
“给,”漪乔将蓝璇递给祐樘,“这玉佩暂时还是你的,先还你……”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突然听到马车外面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小乔!小乔!”
是墨意的声音。
漪乔掀起帘子看了一眼,然后转头对祐樘淡声道:“停车。”
祐樘动作微微一滞,随即抬眸看着她,须臾之后,轻笑一声道:“好。”
他吩咐车夫停下了车之后,漪乔便即刻下了马车。
此时墨意也已经下了马车。她一路来到他的马车前,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墨意一直伫立在马车前,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夏日的凉风吹过,他雪白的衣角微动,乌黑的发丝轻拂,衬上出众的容貌和风轻云淡的出尘气质,恍若降临人间的仙人一般。
他深深地望着她,仿似要将她刻入骨髓里一样。就如同,那日她舌战儒生被归来的他正好看见的那次那般的复杂和深刻,漪乔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冲他轻轻笑了笑:“你是来给我送行的么?”
他的薄唇轻抿,面容绷得紧紧的,片刻之后才艰涩地开口道:“是。你……要回宫了是么?”
“嗯,”漪乔点点头,随后又故作轻松地展颜一笑,“哎,别那么伤感,又不是永远也见不到了……”
他的神色并未因为她的话而有丝毫的放松,反而又想起什么似的交代道:“你回去之后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难处的话一定要告诉我。不要如这次一般,那么落魄了居然都不来找我。”
“我怕给你添麻烦……”
他的面色沉了一沉:“我不怕麻烦。更何况,我并不觉得关于你的事情是麻烦。”
“墨意,我……”漪乔垂首轻咬了咬下唇,一时之间心里五味杂陈,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或许,此刻说什么都是苍白的。
她幽幽叹息一声:“我要走了,你保重。”
他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眼眸中划过一抹不舍与伤痛:“小乔,你也保重。”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飘渺得根本抓不住,入空即消散不见。
细碎的阳光泼洒在他雪白的衣袍上,投射出这晴朗午后的一抹亮眼的灿烂。
漪乔深吸一口气,面上忽然绽开一抹大大的笑容,上前一步轻轻抱住了他:“你也是,好好照顾自己,我等着与你再见的那一日。”
她突然想,在爱与被爱不能两全的情况下,如果选择被爱的话,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累,是不是就会轻松很多。不过,这个拥抱,惜别安慰的成分居多,旁的她倒是没有多想。
墨意的身体猛地一僵,完全没想到漪乔会有如此动作。然而怔愣也只是一瞬,他很快便反应过来,倾身紧紧地回抱住了她。
“小乔……小乔……”他激动得微微颤抖,口中不停地喃喃道。
祐樘坐在车厢口,掀起帘子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二人。他的耳力不知比常人好上多少,所以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半点不落地收入了他耳中。他半阖眼睑,眸色倏然一转,便是深渊一样的幽邃。
他的眸子,此时已经幽暗得根本看不到底。深渊之中,半丝光都没有,仿佛正在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风暴。
正对着祐樘的墨意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他收了唇角的笑意,抬眸看过去,面容淡淡的,波澜不惊,毫无惧意。
祐樘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反而轻轻一笑,收回手放下了帘子。
等到漪乔再次回到马车上的时候,祐樘低沉的声音缓缓溢出:“乔儿,你还记得皇祖母和你的三月之约么?”
漪乔正准备找一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来,突然听他这么说,不禁怔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道:“殿下果然是无所不知。不过,现在那个三月之约已经对我没有任何威胁了,因为你纳不纳侧妃,我都不在乎。”
“可是我不想纳侧妃。”祐樘挑了挑眉看向她。
漪乔猛地一个机灵,神经瞬间紧绷,警惕地道:“所以呢,你想怎样?”
祐樘上下打量她一番,笑得满面温柔。
☆、第八十四章 貌合实神离
三日之后,漪乔和祐樘返回了皇宫。周太后为了给自家孙儿接风洗尘,在他们二人回宫的当日便在仁寿宫摆下筵席,传了懿旨要他们今晚务必过来一聚。
如今已是掌灯时分,坐在微微摇晃的玉辇里,漪乔转头望了望坐在身边闭目养神的人,不禁回想起那日在马车上的情景。
他就那么含笑打量她许久,而后缓缓开口道:“为我生一个孩子。”
“你!”漪乔面色一寒,恼怒地瞪他一眼,暗道他还真敢说。
“怎么,乔儿不愿意么?”他明知故问道。
漪乔冷着脸看着他,肃声道:“殿下承诺过,不会强迫我的。”
他看着她一脸的戒备之色,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嘴角划过一抹苦笑:“我眼下说要强迫乔儿了么?若是我真的欲行不轨的话,乔儿认为自己还能保持清白之身至今日么?”
漪乔垂了垂眼帘,眸光转了转。片刻之后抬头冲他挑挑眉,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乔儿可以不答应,但是,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毕竟——你如今还是我的妻子,”他正了正辞色,“和别的男子走得那么近,难道不觉得过分了些……”
漪乔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殿下是怕我有辱你皇室的颜面吧?”
祐樘顿了一顿,抬眸认真地看向她,声音平静异常:“乔儿一定要这么想么?”
“那不然怎样?认为殿下是因为吃醋了才会如此么?殿下蒙骗人的手段我也算是领教过了,况且我现在可是有自知之明得很呢,不敢高攀。”漪乔语调微扬,嘲讽地道。
“那乔儿就做一个选择,”他掩口压抑地轻咳几声,面色又苍白了一分,但唇边竟然仍旧勉强挂着一抹笑容,“为我生子,或者,在这段日子里,全心全意做我的妻子。”
“你不想的事情,即使是太后也无法勉强吧?更何况,我不相信你没有法子解决这件事情。我已经答应了乖乖做你的棋子,你何必再来干涉我的私事……”
“枉顾男女之妨做出有**份的事情,这本身就不是一个听话的棋子应该做的事情,”他微沉着脸打断她的话,抬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片刻之后,忽而淡淡一笑,“乔儿说,是么?”
漪乔怔愣了一下,觉得心里一阵发凉。她惨淡地笑笑:“棋子?呵,殿下终于肯亲口承认了么?”
“乔儿不是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么?如果乔儿觉得不能接受生子那样的代价的话,就照我说的话,离其他男子远一点,”他缓了几口气,一字一顿地道,“今日一幕,我不容许再出现第二次。”
漪乔看着这样的他,嘴唇动了动,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他明知道她不会答应前者,说这一番话明摆着是在限制她。那么他图的是什么?是怕她给他添麻烦、怕节外生枝吧?否则他怎么可能闲到来管她和谁走得近。
漪乔叹了口气,从自己的思绪里抽身出来。此时仁寿宫已经到了,她和祐樘下了玉辇,跟随引路的太监一起入内。
周太后并不知道漪乔出宫的事情。虽然当时漪乔出宫的时候,仓促之间也只是做了临时的掩饰,但其后祐樘又在暗中做了相应的安排,所以如今才能瞒天过海。
宫中之人只知太子妃前阵子染病在身,多日未曾踏出房门,太医来看后说需要静养,所以阻了那些前来探望之人。而周太后和王皇后那里也免了太子妃的晨起请安之礼,准许她呆在慈庆宫里面好好将养身子。在祐樘归来之前,慈庆宫里都是冷冷清清的,寝宫外,每日只有几名太子妃的贴身侍女在轮流伺候着。
由于出宫之后事情不断,所以自己离宫后的善后问题,漪乔都险些抛到了脑后。不过等到她在回宫的路上突然想起来的时候,才知道原来祐樘早就安排好了一切。虽然她觉得他这么做多半是为了他的大局,但还是不得不暗自感叹他心思之细腻、谋划之周密。
周太后办这次筵席主要是想见见阔别多日的孙儿,所以只算是一场小范围的家宴,所请之人也就只有他们二人而已。
周太后一见到祐樘入殿,便亲自从座上下来,走上前去拉住他,不住地上下打量,急切地问道:“樘儿,哀家听闻你在归来的途中遇到贼人刺杀,幸而神机营的援兵及时赶到才化险为夷——你可有何损伤?来,快让哀家看看。”
“孙儿并无大碍,”祐樘温和地笑了笑,“多谢皇祖母关心。”
“就算是有什么你也不会照实跟哀家说的,”周太后叹了口气,复又皱眉看着他的面容,“樘儿,你的气色怎么这般差?”
祐樘面上的笑容不变,浑不在意地掩饰道:“孙儿身体底子本就不好,气色欠佳当是一路颠簸所致,让皇祖母担忧了。”
他见周太后还要再说什么,便又状似不经意地含笑打趣道:“皇祖母,孙儿是来您这里蹭饭的,有什么话不如坐下来慢慢说。”
闻听此言,周太后不禁无奈地笑笑,唤来宫娥,将他们引向用膳的大殿。
祐樘和漪乔待周太后入席,才顺次落了座。
周太后坐定之后,往祐樘身边看了一眼,似乎此刻才注意到漪乔的存在。
“太子妃这一场病可不轻呐,在慈庆宫里呆了有将近一个月了吧?原本是没打算传太子妃来的,但既然樘儿说你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哀家就让你一起过来聚一聚。哀家还在思虑着若是你再不好,哀家就要亲自去看看,再差太医去好好瞧瞧,不曾想樘儿一回来,太子妃便有了这么大的起色,”周太后饮了一小勺燕窝羹,曼声道,“看来,还是樘儿的面子大一些啊。”
漪乔听了这话不由一愣——原来周太后本来没打算让她一起来的?是他在其中……不过,太后眼下这话是对她的这次“装病”起疑了么?
她正暗自琢磨着怎么回答,祐樘这边已经笑着为她打起了圆场:“皇祖母,其实乔儿前几日便已经有所好转了,之所以一直未来仁寿宫向皇祖母请安,是怕自己的病没有好利落,将病气带过来就不好了。只是孙儿见她气色似乎尚可,问过太医得知实则已然大好。孙儿想着既是如此,那正好趁着皇祖母设宴,让乔儿一起过来一聚。这么久没来您宫中请安,乔儿心里也是极为惦念您老人家的。”
周太后放下手里莹润精致的甜白釉瓷碗,抬头看向漪乔:“是么,太子妃?”
在漪乔心里,虽然和他的关系已经崩坏掉,但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和他唱反调。既然他主动出面为她打圆场,那她也乐得顺着这个台阶往下下。
“回太后的话,殿下说得没错,确实如此。”漪乔扯出一抹笑容,微微垂首回道。
“嗯,太子妃可要好好养好自家的身子,不然你病倒了还如何照顾樘儿,”周太后说着看了祐樘一眼,又转向漪乔,“樘儿此次出外归来身子怕是虚耗不少,你要花心思好生帮他调养一下。”
漪乔抿抿唇,恭敬地答道:“是。”
席间,周太后和祐樘祖孙俩闲话家常,有说有笑的,漪乔则很少主动开口,只是面上勉强挂着笑容,偶尔附和一二或者回答一下问题。她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垂首小口用着面前的珍馐和琼浆,动作缓慢而斯文。
她来之前也没有用过膳,按说如今应该饿了才对,可现在面对着一桌子的精致菜肴,却是没什么胃口。不过,既然是“久病初愈”,那她沉默一点似乎也是无可厚非。
“乔儿,”祐樘拈起一块刻有精巧兰花纹样的糕点递到她面前,“来,尝尝这个。”
漪乔轻轻应了一声,正要伸手接过,却不料祐樘往旁边闪了闪,随即笑着柔声道:“让我喂你吧。”
漪乔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想推拒,但想到周太后还在一旁,犹豫了一下,才不情不愿地张嘴由他喂了进去。
谁知她刚刚把那块糕点咽下去,他居然又拈了一块递到了她嘴边,温柔地笑看着她:“喏,再吃一块。”
漪乔情知他是故意的,恼怒地暗暗瞪他一眼,随即又收起愠色,想要佯装客气推脱掉。祐樘眸光一转便看出了她的心思,竟突然倾身,无比亲昵地附在她耳旁,柔软的唇瓣几乎贴在了她小巧的耳垂上。他唇角噙着一丝温柔的笑意,但溢出的声音却是带着些低沉的:“乔儿都允许外人喂东西,却不许我喂么?”
漪乔正被他的动作弄得浑身僵硬,面上隐现酡红,突然听他这么说,不由怔愣了一下——他这么做是因为当时看到墨意喂她喝药么?他居然对这一茬儿耿耿于怀?
她的心里忽然有些乱。
但漪乔转念一想,自己之前因为他有意无意的亲近不知道抱了多大的幻想,但结果呢?难道她还要再接着傻乎乎地被骗么?就因为他的一个举动一句言语?她的心智似乎也太不坚定了些。思及此,她平定了一下情绪,面上又换上了方才的一派恭顺之色。
祐樘观察着她的神色变化,唇边的笑容有些发苦。但是很快他就恢复如常,末了附耳缀上一句:“皇祖母在旁,我如此对乔儿,乔儿是不是当有什么表示?”说完噙笑将手里的糕点喂给了她。
漪乔虽然不想理会他,但碍于场合,不得不配合他一下。她在桌子上逡巡一番,然后执起象牙筷子夹了几块鲥鱼给他,面上笑得异常娇柔,关切地和声道:“来,殿下多吃些鲥鱼。这鱼呢,不仅味鲜肉细,而且最重要的是能补虚劳,快胃气,对身体益处极大的。”
祐樘望着她,竟然鲜少地微微出神。不过那也只是一瞬,他很快便恢复了面上的笑容,冲她轻轻颔首道:“乔儿有心了。”
周太后坐在上首的位置,看着面前这两人一副你侬我侬的样子,不禁笑着点了点头。
“你们二人感情如此融洽,哀家看着也甚为欣慰。只是,”周太后看向漪乔,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光是感情和睦还不够。太子妃,你进宫也有些日子了,怎的……还不见什么动静呢,嗯?”
漪乔自然知道太后在说什么。她讪讪地笑笑,尴尬地道:“回太后,这种事情,急不来的。”
“哀家也知道急不来,但你总是不能为我皇家开枝散叶也不是个事儿,”周太后故意拉长声音,漫不经心地搅了搅玉盅里的鲨翅,忽而转头对祐樘慈祥地笑道,“樘儿啊,哀家观之,这宫里还是有那么几个标致的人儿的,前几日哀家特意留心选了几个……”
“皇祖母,孙儿也才大婚数月而已,似乎不必如此着急抱曾孙吧,”祐樘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状似随意地转了话题,“孙儿刚回来没多久,还未来得及去觐见父皇,只是听宫人们说父皇近日龙体欠佳,故而想问问皇祖母,这可是真的?”
周太后见他岔题,也没继续纠缠下去。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烦心事,长长地叹了口气:“别提了。你父皇近来身体抱恙,自己不好好在乾清宫里歇着,反而每日里往永宁宫跑。不就是一个妃子么,紧张得跟什么似的。”
“万贵妃病了?”祐樘立即便敏锐地察觉出了太后话里的不对劲。
“嗯,据说是老毛病加重了,连床都起不来。你父皇每日都跑去守着她,自己身子骨不见好不说,连朝政都耽搁了不少呐。”周太后摇头叹息一声,满脸的烦闷之色。
“那等一下用完膳后孙儿便去探望父皇吧,正好孙儿也有事情要和父皇说。”祐樘思忖了一下,斟酌着开口道。
漪乔一直在他身边坐着勉强赔笑脸,觉得憋闷得很。听他这么说,本以为快点结束筵席便能暂时脱离他,但不曾想他居然以回去换衣服为由,和她同乘玉辇一起回了慈庆宫。
没有太后在一旁,不需要伪装,她又恢复了满面的冷淡,偏过头不去看他,一路上都懒得和他说一句话。
到了慈庆宫门口,漪乔下了玉辇还未来得及往里面走,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犬吠声。紧接着,朦胧的夜色中,一团白乎乎的超大号毛球飞一样地向她冲过来。
漪乔认了出来,是羞羞。
她会心一笑,张开双臂接住了飞奔过来迎接她的那只卷毛比熊犬。
多日不见,羞羞似乎也变得粘人许多,在她怀里又蹭又拱,一个劲地晃着它那绒球似的尾巴,嘴里还不时地发出“呜呜”的低叫声,好像是在向她诉着积压多日的委屈一样。
漪乔笑着安抚着怀里的羞羞,正要说什么,却忽然听见一个声音叫道:“皇嫂!”
她抱着羞羞,侧了侧身,在一旁宫人们手中提着的宫灯的映照下看清楚了来人。
“二皇弟。”漪乔笑着冲对方打了一声招呼。
“见过皇嫂,”朱祐杬似模似样地朝她行了一礼,然后抬头看了看羞羞,撇撇嘴,“这厮可真是没良心,我照看了它这么久,居然还是没把它喂熟,一见到皇嫂回来就跑得没影儿了。”
“这些日子是二皇弟在照顾羞羞么?”
“可不是嘛,皇嫂病了,我怕那帮奴才们不尽心,回头若是让羞羞出个好歹可如何是好?反正我近日事情也不多,就干脆将它带到了永和宫。如今皇嫂痊愈,可以出外走动了,我也可以交差了——诶,皇兄?”朱祐杬目光无意间往一旁瞟了瞟,才惊讶地发现原来漪乔身后还站了一个人。
祐樘一直静静地看着眼前一幕,也没有出声。
她是真的已经极端厌恶他了吧?不是迫不得已,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和他说。她对其他人都可以是一副笑脸,甚至对一只狗都是如此。但对他却是神色冷淡,一脸防备。他不由在心里苦笑道。
他突然感到胸口一阵窒息的疼。但即使是这样,他面上仍旧一如既往地挂着习惯性的笑容。
“二皇弟,”他朝朱祐杬微微颔了颔首,继而含笑对漪乔道,“乔儿,我先进去了。等一下换衣之后要去一趟乾清宫,约莫着会晚一些再回来。”
漪乔照着宫里的规矩向他行了一礼,淡淡地应道:“臣妾记下了,恭送殿下。”
祐樘眸光微敛,片刻之后,居然笑着轻应一声,继而转身走进了慈庆宫。
漪乔回到寝宫刚刚换完常服,便见尔岚踟蹰着走了进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可是有何事?”漪乔随口问道。
尔岚看了看她,硬着头皮道:“启禀娘娘,太后方才……差李嬷嬷……送了几个人过来……”
☆、第八十五章 今晚谁侍寝
亥时过半,紫禁城中的灯火已经十分稀落。坐落于汉白玉台基上的乾清宫被沉沉夜色模糊成一片巨大的暗影,白日里的宏伟壮阔此时则变成了让人压抑的沉闷威严。
殿内的氛围甚为安静,连极轻微的烛火的“噼啪”声都清晰可闻。
雕饰繁复的台阶之上,巨大的金柱之间,设有一奢华耀眼的纯金宝座,宝座上面悬挂着一块题有“敬天法祖”四个大字的匾额。
祐樘静静地侍立在台阶之下,微微垂首,面容平静无波,一双漂亮的琉璃眸里连一星半点的涟漪也没有。
宝座上的朱见深似乎显得极其疲乏,神情恹恹地靠在座背上。他的头发已经有了染霜的迹象,鬓角的头发花白了一片。虽然整日在宫中养尊处优,但是他的脸色依然偏于蜡黄,甚至有些灰败。
不得不说,长时间腐朽**的生活已经将他的身体掏空得差不多了。
他揉着眉心,良久之后才倦声开口道:“其实朕这几日一直在劝她,如今她似乎也已经看开了不少。”
祐樘闻言稍稍抬起头,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敢问父皇的意思是愿意答应儿臣了,是么?”
朱见深也没有看他,只是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随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抬头扫他一眼,声音沉了沉:“朕也希望你能够信守自己的承诺,日后莫要为难贞儿和贞儿的族人。”
“儿臣自会说到做到。只是这之前,”祐樘故意顿了一顿,“儿臣也希望贵妃娘娘能够好自为之。”
“贞儿那边朕自会说服的,”朱见深脸色一沉,“你只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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