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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玩满纸春-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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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走,春娘你别走呜呜。”薛思抱着她,再也探不到脉搏和呼吸。

五彩绳上系着那枚平安符,桃花冻依旧贴身卧在她胸前,石上是他刻的春字。

屋门口守候的小丫环递上白麻面衣,示意薛思为春娘盖好。僧人依次合十入内,立在榻前送这位女施主最后一程。

“春娘,我们回家……哥哥新布置的宅子,你还没看过。还记得我的别院么?新家就在那里。外面黑,别害怕,我在,抱你回家。”薛思打横抱起她,迈步向外走。

杨氏哭哑了嗓子,说不出话来,伸臂拦住薛思。

“她是我的妻子,生是薛家人,死是薛家魂。”薛思俯身吻吻春娘闭上的眼睛,绕开杨氏:“小婿会为爱妻另搭灵堂。”

新婚小别,已成永别。

开元十四年八月初五,柳春娘随她祖父柳八斛去了。

她长于柳家,嫁与薛家。

她通古玩,精刺绣,善摹画,知冷暖,有担当,能学能改,时傻时慧,可爱可不爱。

她生于春分,逝于千秋节。

作者有话要说:

尚未结束。

亲妈还在。

印五十一

长安儿郎的人生乐事,无外乎“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可惜这两样,一前一后,都已经离薛思远去,再难追寻。

伤筋动骨一百天,况乎亡妻之痛。

“她是我最后一位亲人。”薛思斜靠着老枣树,随手折了半截草茎子去引院中的老棕兔:“如今,连她也不在了……”

几只空酒坛子胡乱胡乱散倒,灌下半碗,没感觉。薛思皱眉,以前总想着如何才能不醉,真心为求一醉时,反倒求不来了。

“兔子,你来尝尝?”薛思把粗瓷大海碗搁在地上。

大棕兔远远地嗅了嗅,后腿一蹬,跳回草丛中不再露面。薛思笑笑,端着碗自己饮尽,自言自语道:“唉,春娘,你看那兔子比先前又肥些。”

“柳春娘,我想你了……心里痛,痛得难受。”

他便撇下酒碗,立起来去撞枣树。胸膛、脊梁、胳膊,整个人一下一下撞在糙裂的树皮上,籍由这粗砺的痛感来抵一抵心中苦楚。

“我想你了……”

“我想你了……”

“我想你了……”

边撞边泣边喊。一树的青红大枣子被他撼落,噼里啪啦砸下来。

“我想你了……很想你。”薛思颓然跌坐在地上,垂头捂着脸,自责不已。

如果当时没有贪杯泄漏柳八斛藏字的秘密,如果不允春娘独自回兰陵,如果稍微多留意些她娘家的生意,如果临别前的那一夜参透她殷勤献欢甚至画了幅《薛柳行乐图》赠他的种种出格举动,如果坚持与她同去,或许一切都还好好的。

然而已是无可挽回。

胖叔牵着马,敲敲别院的木门,谨慎地喊了一声:“大郎,重阳了,出来吧!去哪边儿过节?柳家派人往府里送了盆翎管卷瓣大白菊。温大郎今天也摆了酒筵,叫叔劝你看开些,美人数不胜数,何必单恋一枝花。”

“哪也不去。你甭管我,饿不死。”薛思在里面闷闷答道。

胖叔犹豫片刻,把几盒子胡饼肉脯和汤菜给他放在门外,又问:“望仙阁画铺那新匾,还挂吗?过两日该着跟旧主交接铺面,叔到时会替你办妥。”

他听里面没有动静,叹着气开始禀事:“今天各处重阳宴的帖子和登高赏菊的请柬全都推了,重阳贺礼单子也依往年走:给皇上进贡的是株红珊瑚,给宁王送的是时新缎子料,太子和诸小王那里一家十盒重阳糕……”

才漆好不过一个多月的木门“吱呀”打开,薛思眼眶通红,夺过胖叔手里的单子,唰唰几下撕了个粉碎:“谁叫你送的?!不送!李家害死了我祖父我父我妻你知不知!”

“过、过节,这不是过重阳嘛。”胖叔擦擦额头,劝慰他:“大郎,人死不能复生。你悠着点儿,别折腾垮了自己。咱们还得过下去,该朝贺就朝贺,该吃喝就吃喝。先前那么大的灾祸都经下来了,大郎啊,听叔一句劝!”

除了把日子过下去,还能怎样……

“我有分寸。”薛思沉下脸。

认蹬扳鞍,上马坐定,他握住缰绳,对胖叔说:“叔,再叫我一次薛大郎。”

胖叔不明就里,点头应道:“嗳,薛大郎。大郎啊,叔给你牵马,回去好好睡一觉,过了重阳就是年关,一开春,上巳女儿节也快到喽!那时候满长安都是花枝招展的丽人,叔还牵马陪你到水边偷看温大郎调戏小娘子去。”

“明日改了称呼罢。”薛思回望别院,沉默少时,挥鞭驱马消失在巷口。

胖叔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好端端的怎么说起改称呼。他一错眼的工夫,那马早跑没影了。胖叔在门前站着直拍大腿:“喂!大郎你要去哪里!等等叔!”

黑马撒蹄子去了长安宗圣观,高祖皇帝拜谒老子的地方。

古柏森森,道场清幽。薛思将坐骑交给迎宾的知客照看,抬腿欲径自入内。他迈了两步,{奇}想起根本不知观中道路。{书}薛思揉揉太阳穴,{网}唤住一名小道士:“温居士住在何处清修?”

小道士笑嘻嘻伸出手:“您先奉足香火钱,宗圣观可是皇家道观。”

薛思颔首,引路讨赏是见惯了的老规矩。

遂摸摸身上,自荷包里摸出几粒银豆。待要赏给小道士,又十二分不舍。唉。这是春娘先前搁进去的,留着吧。薛思将那些铸成精巧模样的银豆子放回去。

再摸,摸出张字条,写的是“神算曰:天宝十四年大凶,当避难。逾八载始可返。”

唉,这是春娘先前出门算的卦,特意誊抄下来交给他看。也留着吧。薛思摩挲着鸳鸯荷包,重新贴身佩好,将发髻上的金簪拔下来递给小道士。

“您要寻哪位温居士?温驸马爷么?”小道士眉开眼笑,弯腰殷勤带路。

“对,我找温曦温驸马。”薛思随他进了观内紫云楼。

虽说是道观清修之地,楼阁中诸样摆设奢华精美,丝毫不输温府。金丝笼中雀儿叽叽喳喳婉转啼叫,温曦正在给他的爱鸟们逐一添黄米。

瞥见薛思,温曦放下盛米的白玉碗,稳了稳呼吸,边逗小雀边问他:“三年多未见,登门所为何事?重阳节的饵饼吾已食过,你不必亲自来送。”

“我想入虞国公温氏族谱。”

薛思拉过一把椅子为温曦摆好,张了张口,没能发出声音。他垂眸,再张口,喉间喊道:“父亲,您请上坐。”

温曦诧异地看着薛思,打量许久,说:“改姓温?薛思,你喝醉了。”

“没醉,父亲您瞧,儿手眼灵活。”薛思从桌上拿了个橘子抛起又接住。

他摊开手,任那橘子滚到屋角去,耸肩笑道:“只要有金银钱帛、美酒美姬,认爷认祖宗都使得。儿如您所愿,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最近愈发混账,只喜好男色,对尚公主那档子事一丝兴趣也提不起来。思来想去,还是改姓温吧,好歹能混个酒足饭饱。”

“薛思,作个纨绔多好啊!逍遥又自在。回去告诉温雄,糊涂吃喝,及时享乐,将来领个虚职,莫去求那些把性命掖在腰上的差事。”温曦点头,铺开信笺给族长写书一封,略述入族谱改姓诸事,交与薛思。公主嫁资颇丰,温府良田无数,他倒不介意薛思将来分走一股家产,只要薛思继续混着纨绔,一辈子没本事掀起什么大风浪就足够了。

薛思收下信件,敛了笑容转身要走。

桌上铜镜把薛思神态映得分明。温曦从镜中瞧见,心里一沉,唤住他:“无论你娘临终前对你讲了些什么,薛思,我已经在道观清修,是方外之人了。你勿介怀旧事。”

他笃定公主没有将那些事合盘托出,否则薛思不会三年无所举动。但他又觉得公主或许提过一丁半点,否则薛思这几年不会刻意避开他。温曦脚底发虚,再次为自己开解:“我欲了却尘缘,余生便在此处度过,不问世间恩仇。”

“宗圣观甚好,您大可安心清修。”薛思停在门口,斜依门框,望着这个身材依旧挺拔的中年男子,正色而谈:“我娘临走前只单独与我说了一句话。她说她太傻,错信过所谓的爱情,叫我往后别拿情话当真。”

温曦略舒一口气,附和道:“公主所言极是。你去吧,我该抄经了。”

斑驳日影洒进来,鸟儿啾啾啼着,一时竟有些清平安乐的气象。

薛思攥紧书信,眼前这人倒有自知之明,晓得寻个清修的好地方躲是非。这人姓温名曦,十四年前相貌堂堂,生得甚俊朗,曾经甜言蜜语引诱凉国公主,从而哄骗薛家书帛物证、暗中揭发薛稷意图参与太平公主篡位之事。灭薛家满门之后,他又气死前任驸马薛伯阳,取而代之。

老恩怨老仇人了。

永远无法翻案的老恩怨。这一点薛思心知肚明。

诚如胖叔所言,总要学着放开,才能继续过下去。

薛思欲抽身离去,忽又生出些作弄他的念头。乌靴踢了两下门槛,他冷嗤道:“你且清修悔过,我没打算寻你的旧仇。”

温曦一惊,墨滴随手腕子抖落,染污了半页道德真经。

挑明更好,省得夜里生噩梦。温曦放下笔,手搁在一方砚台旁。万一打闹起来,这么大一块砚石也能抵挡几下子。他明问:“公主全告诉你了?”

薛思双臂抱胸,勾起嘴角笑道:“我娘瞒都来不及,岂会讲出来。但是,爷依旧清楚温居士您所做下的好事……包括您撵走了温大郎的生母,害她为奴为婢客死它乡。还骗温雄说,他娘亲去游湖时遇难,连尸首都捞不到。这个伤心故事,要不要说给我兄弟温雄听一听?”

被亲生儿子恨的滋味一定不好受。薛思快活地吹了两声哨子,引得笼中鸟儿们阵阵欢鸣。

温曦长叹道:“彼时非我所愿,我亦心痛……说到底,我不过是别人手里的一把陌刀。唉,教养你十来年,终究没能养出个真纨绔。薛思,你几时知的?”

“在你教我如何作纨绔的时候。”薛思指指脑门:“我不聪明,但也不算太笨。更何况,我的老仆很忠心。”

搁下一席话,点到为止。薛思掀帘转身,耳边传来温曦的余音:“……薛思,作个纨绔其实很不错。我若能重活一次,当日日纨绔,那样绝不会因才华出众而被人选为棋子。”

“爷就是无恶不作的真纨绔,无须你教。居士好自为之、虔心悔过吧,免得爷这纨绔闲了,犯起断袖的癖好,跑来此处寻居士做些逍遥恶事。”薛思头也不回,下楼扬长而去。

认贼为父,背祖弃宗,不是真纨绔是什么?!

薛思憋着一口气,一路狂奔到柳八斛的鼎院。

门上还是那把毫不起眼的破铜锁,墙头还是那些野茎荒草,院内该有三块墓碑了。他徘徊片刻,踮脚跳起来试试,墙太高,翻不过去。

无奈,只得跪在外头各拜了三拜:“孩儿不孝,今日起弃薛姓温。孝期一满,孩儿会纳妾早续薛家香火。光耀门楣之事,孩儿无能,就交给下一辈去拼吧!”

这辈子,已应允柳春娘去护柳家周全。

“春娘,你的那份,我替你活。”

哪怕付出的代价是弃姓弃祖。

如果只剩四个时辰,当为自己活。如果还有一辈子的漫长岁月,那么,他要为两个人活。如果一辈子的漫长岁月只能为一个人活,别无选择,他愿意替春娘活下去,做她想做的事,去守护勉强算做完整的柳家。

没有权,一介草民开的一间藏满珍宝的铺子,随时都可能被达官贵人欺负。

擦去额上浮土,薛思望望日头,天高且远。改姓温之后,他便是虞国公的后人兼公主之子,再没什么羁绊能够阻止他踏入仕途。

转眼又是千秋节。

柳春娘和柳八斛的周年祭。

宫中花萼楼宴罢,薛思换衣去祭坟。离席前他瞥了一眼李嗣庄,暗暗咬牙:“春娘,你的祭品今日便到,等着哥哥。”

李嗣庄的目光正黏在一名妖娆舞姬身上。迫害柳家这种绿豆小事,他早忘干净了。

“美人,好样的,继续!”薛思对那舞姬勾人的手段相当满意。他招手唤过熟识的老太监,又多塞给老太监三根金条。老太监身后跟了位胖太监,腆着个大肚子,笑容可掬。

薛思侧身从他身旁过,低声说:“叔,万无一失再下手。”

胖叔全套太监装,下巴剃得光溜溜,今日额外多扑了几斤粉,抹把汗都能开脂粉店。他边擦香汗边点头:“二郎放心,叔靠谱。”

再不是薛大郎了,是温二郎。薛思听得两眼灰暗暗。想唏嘘几句,却不便多做停留,薛思跟同僚们拱拱手,匆匆告辞。

彩帛飞扬,觥筹交错,李嗣庄尚不知大祸临头。

喜筵已在墓前摆齐。

坟前几处纸灰还没被风吹走,显示着白天有两三拨人来祭奠过。薛思盘腿坐下,抬抬手。阿宽识趣地领众人回府。如今薛郎主官威重、脾气大,不好伺候啊……每有空闲,郎主必到别院去。柳氏虽逝,薛郎主日日还要为她留一双碗筷,雷打不动。她们看在眼里,也跟着一起难受。

薛思焚了纸钱,斟满酒,一盅盅浇在镇墓兽前。

“这边一切都好,我每天往嘴里填三次饭,气色很不错,你不必挂念。”他将礼服等物一件一件点着,火光在夜色中分外灼热。

再灼热的火蝴蝶,也有灰飞烟灭的时候。薛思守着那堆灰烬,热气散尽,直守到夜风发凉。

“一个月前是七月七,牛郎见到织女了。”他静静倚在碑旁,有一句没一句空聊:“可是我却见不到你。”

“近来为物色合适的帮手,几乎要将两京美人阅尽,可是我却总想着你。”

“我想把最好的饭菜留给你,想把最贵的绸缎留给你,想在夜半翻身时揽着你。”

“先前我不信柳八斛肯烧稀世之宝,现在哥悟了,如果哥手里有书圣真迹,也舍得烧给你。”脸贴在冰凉的碑石上,他叹道:“住在那边很冷吗?为什么我每次来看你,这块墓碑总是冷冰冰的。我的春娘香软柔腻,不似这般僵硬冰凉。”

夜色苍茫,月影下一高一矮走来两个撑伞的人。

薛思抬头撩他们一眼,搂紧墓碑,伸伸腿,语气不咸不淡:“白天不是来过了吗?夜里还来?我家春娘歇下了,不见外男。”

贺子南朝他作揖:“姐夫,你也在啊。”

贺子北亦作揖道:“薛兄,别来无恙?”

薛思没好气地翻个白眼:“喂,贺老弟,贺小弟,你们俩矫情不?晴着天,撑哪门子伞!要吟诗自己找地方吟去,别在哥面前吐酸文,忒假。”

“……薛兄,哦不,温兄此言差矣。”贺子北掬起两捧土,将伞固定在坟头上,拍拍手说:“国子监博士昨日夜观天象,今晚有雨。”

贺子南也把伞放好,坐在薛思旁边笑道:“我们是来给她送伞的,不是来吟诗的。姐夫,混得不错嘛,听说今日朝贺龙颜大悦,姐夫升到三品怀化大将军了?虽是个虚职,熬几年便能熬出些实权。将来接手统领东宫那些侍卫,足够下半辈子稳升国公的资历。”

薛思直推他:“少揶揄我。你又不是不知道,哥当官就为一件事,罩着柳珍阁。”

“哈哈,没见过姐夫这般做官的。每天派两队带刀侍卫站西市,一队轮岗,另一队扛招牌满大街巡逻。你啊,早晚要被御史大夫递奏折弹劾。”贺子南笑着搡回去。

“太平盛世,我舅舅是皇帝,怕甚。”薛思叹道:“唉,能为她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贺子南也感慨:“没想到我退求其次,反而长久些。分娘很可爱,你若想她,不妨跟分娘坐一坐,稍解相思之苦。”

薛思抬腿踹去,毫不客气地在贺子南衣袍上印出个靴子痕迹:“滚,书生就知道想这些事写这些事……小姨子能乱看乱碰吗?谁像你似的只贪皮相。爷爱柳春娘,爱的是她整个人!从里到外、从头到脚、从吃饭到说话,懂么。柳分娘?白给都不要!”

贺子南正要反踹回去,胖叔满头大汗骑马跑过来了,衣裳都没换。薛思忙推开贺子南,把胖叔拉到一边,压低声音悄悄问:“是否平安稳妥?”

“妥,极妥。”胖叔自怀中掏出个小匣子交给薛思。

薛思掀开盖子,咸腥血气尚在。他掩住口鼻,叫胖叔划火镰子点上。

贺子北好奇地凑过来,仰头问薛思这是何物。薛思做了个“嘘”的手势,告诉他:“这是一份小贺礼,哥送给春娘的周年祭品。”

“先褪了那身太监装罢。”贺子南何等聪慧之人,一眼明了此事关乎宫闱。他与薛思窃窃私聊几句,脸上不禁骇然:“……果真是寻李嗣庄为她出口气,但你也恁大胆了!”

舞姬奉酒引那厮入室,媚言劝其换上太监衣裳与她同效秘戏图。无论换与不换,都直接兑药蒙倒再说,将太监模样的李嗣庄抬进净身房,寻那又快又准的老手,一刀了断李嗣庄的子孙根。

贺子南听完,嘴都合不住,直问薛思明日怎么办。李嗣庄醒来,必有腥风血雨。

薛思笑他没胆量:“宫中亵玩舞姬已是大不敬。纵他敢声张,此等无根羞事,岂不是闹得人人皆知……老弟你放心,哥安排小半年了,诸事细密,管保叫他连下刀的宫人都抓不到。”

“寻个荒郊野林不也一样办事嘛!何必到宫中冒险。”贺子南擦擦虚汗。

“爷乐意,偏要在宫内办了他。”薛思看着那匣子烧干净,扇扇烟火气味,冲贺子南说:“你们回去吧,我想单独陪她一宿。”

贺子南点头,背起贺子北。走了一截,贺子北撑不住困,打个呵欠伏在他哥哥背上直犯瞌睡。梦呓中还迷迷糊糊念叨了一句:“小公主后来为什么不见了……”

“小公主会一直住在你心里。”贺子南回头轻声答道:“那是个比暮春三月还美丽的地方,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只要你快乐,她在你心里就快乐。”

这天夜里下了点儿浥浥小雨,国子监博士没测错。

翌日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长安城因宿雨而格外清爽宜人。

东市街面砖石凹凸不平处,蓄着几处小水洼,铺子屋檐上时不时落几滴水珠,赶早市的行人们和卖胡饼的商人已经在讨价还价了。

“哎,今天怎么没见那小叫化子来讨饼?”卖饼人添一把灶火,往街角窝棚处张望。

他相邻的包子摊老汉把案板剁得咚咚响,忙里偷闲也向那处看一眼:“没了?莫非病死了?野狗叼走了?被好心人领回家也说不准,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吧!”

东市很快热闹起来,杂耍百戏等艺人班子敲锣打鼓暖场子。有位说古话的人会几招口技,当街又学鸡叫又学狗叫,演了一出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戏码,引得众人来听稀罕。

他见围观的百姓们渐渐多了,便收回架势,清清嗓子进正题:“诸位乡亲,今天讲上一段龙王爷。这龙王是哪处龙王?泾河龙王。要讲他哪段事?行错云布错雨的事。”

旁边拍板子、敲小鼓的小童,忙趁他喘气工夫帮衬几声鼓点。

贺子北拿着个酥饼站在前排看热闹。只见那人扇子一展,继续说道:“龙王犯了错,求谁去?这龙王求的是咱们大唐太宗皇帝!结果一个没提防到,行刑官魏征在梦中把那龙王押去斩了首。龙王不忿呐,金口玉言,岂可言而无信,它就非要让皇上还命。”

台底下有人振臂起哄:“换个新的!这段听过了!崔判官生前是大唐的官儿,魏征的老朋友!他多给皇上判了二十年阳寿!”

“咳,诸位,莫急……”那人怕场子拢不起来,忙高声道:“诸位可知这崔判官是何来头?嘿,咱们先说说。这位判官,左手生死簿,右手勾魂笔,生得剑眉冷面八尺高;姓是好姓,崔;名是好名,珏。贞观七年考中了官,白日里断阳间事,黑夜间判阴间鬼,那才叫废寝忘食夜以继日从一个天亮直忙到下一个天亮呦!”

贺子北咬了一口酥饼,问他:“崔判官即是贞观人,那他爱吃东市的酥饼吗?”

贺子北问完,看热闹的商贾和行人们也七嘴八舌问起来:“判官成亲没?生娃没?姓啥?叫啥?家里几口人?人都长寿不?推磨使驴呀还是小鬼呀?”

“这、这……”扇子一合,说古话的人随着鼓点竹筒倒豆子一般信口胡扯开去:“要听崔判官爱吃什么饼、生了几个娃、爱听什么曲儿、爱不爱摸小娘子的腰,这就讲!小鼓,开敲!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嘞!”

台下有个清浅稚声夹杂在鼓点和嘈杂叫卖声中。她眼角弯弯的笑着自言自语:“崔判官爱吃葱花饼,不爱绿豆糕,爱绷着脸,也爱看春宫。”

贺子北闻声望去,那厢立着位和他年纪差不多大小的乞儿。

破衣烂衫,面黄肌瘦。一双眼睛却水灵灵有神采,脖颈里系了根麻绳,衣襟里露出半枚平安符,依稀能循笔划认出那上面写的字——崔。

“喏,给你。我没咬这个。”贺子北穿过人群,酥饼垫着油纸递到了她面前:“很热乎,你吃吧!本来想留给小公主,但她在我心里说,送给需要的人,她会更快乐。”

她接过酥饼,深嗅几下,笑得十分开心:“真香!”

“坐下吃,别噎着。”贺子北拉着她的胳膊,两人一起坐到小摊长凳上咬酥饼。

“崔判官为什么不爱绿豆糕?”

“……忘记问了。”

“你见过崔判官?”

“嗯,我还为他干了一年活,到很多地方去画画。”

“他真小气,都没给你发铜钱和衣服。我家丫环一年有四套新衣裙。”

“他给了我更宝贵的东西当工钱……”

“唉,我们国子监也有位冷面崔助教,罚人可厉害了。难道天底下崔姓人都爱绷脸么?”

“大概只有他们一家爱绷脸。曾爷爷辈就冷面,到了曾孙子辈还是冷面。”

“他家真怪。我家全都笑脸迎人。”

“嘘,这种话只能在白天说。”

一顿早点吃完,贺子北跳下凳子,作揖道:“在下姓贺,名子北。幸会幸会!”

她坐在长凳上,慢悠悠晃着小腿。酥饼金黄色的碎屑沾在腮边,嘴角翘起个俏皮的弧度,歪头去看贺子北。那块玉佩还悬在他腰间,温良润泽。

“奴家姓柳,名春娘。久仰久仰。”她也跳下凳子,叠手行礼。

清新爽朗的早晨,清新爽朗的小君子。

以及,一次雨后新芽般的新生。

这天,薛思回府后,听到一句很美妙的话:“夫君,我丑了,你还喜欢我吗?”

同时也听到一句很不美妙的话:“薛兄,汝老矣,吾正年少。”

这天是开元十五年八月初六,千秋节的第二日。

诸事大吉,宜出行,宜婚嫁,宜桃花。

……………………………………………………………………………………………

正文完结印、

每个人心中都住着一位神仙。——奥维德

每个人心中都住着一位爱人。——薛思

每个人心中都住着一位朋友。——贺子南

每个人心中都住着一位公主。——贺子北

每个作者中都住着一位后妈。——柳春娘

每个纨绔中都住着一位兄弟。——温雄

每个山心中都住着一座断背。——薛稷

每个坑心中都住着一件古玩。——柳八斛

每个印心中都住着一段故事。——桃花冻

每个文章中都住着一位作者。——羽悠悠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安排:计划是码个小番外的,先歇两天……



薛思求神烧香中:快长大吧快长大吧快长大吧!

萝莉春娘打断曰:长大吃肉什么的太庸俗了,换个别的。

薛思继续烧香中:贺子北长残吧长残吧长残吧!



薛思:我爷爷是薛稷!

春娘:我爷爷是柳八斛!

贺兄弟:我们爷爷是贺知章!

崔助教:咳咳,我的曾爷爷是崔判官!嗯哼!(其实这才是终极BOSS啊……)



新主坑《食色杏也》封面赏(目前只有名字和封面,别的神马都木有…。…、)

男主直接拉薛思和春娘的娃过来当苦力。

作者专栏,点收藏后上面这个文文能第一时间看到



正文完结感言:

今天庆祝前2件事,做第3件事。

1、大闺女《蜜饯小宫女》繁体版嫁出去了,湾湾的朋友在遥远的未来或许能在书店虎摸一下石榴和小槐子小基子。有老读者么……羽悠悠鞠躬感谢!

2、二闺女春娘获得新生,《古玩满纸春》正文完结。说实话我这亲妈当的愧对春娘,写的不讨喜又别扭,没法给她个体面数据去挣好榜。所以俺就更疼爱二闺女一点,还有一大堆资料图没用到,先埋起来=。=、

3、90度鞠躬感谢,180度躺平任抽打,270度折腰草裙舞,360度旋转飞吻~



额外加个4;这悲催的网死活上不了**。。。感谢鬼叔作封以及帮忙发小告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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