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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唐(庚新)-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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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娘养的郑言庆,真是他娘的运气好……原以为这次他要倒霉了!可没想到最后,倒霉的还是我!

也不知道,若我真的死了,翠云是否愿意为我流一滴眼泪呢?

一想起裴翠云,麦子仲的心,更乱了……

“高句丽的孙子们,休要挡了爷爷的路,爷爷不高兴!”

就在麦子仲已准备放弃抵抗,横刀自刎的一刹那,从城外突然传来一声如雷巨吼。紧跟着,喊杀声四起,一声声惨叫,响彻云霄。一支人马劈波斩浪般,在乱军中杀出一条血路。

为首两员步下将,一个手持双斧,一个双手握着一柄陌刀。

如同两头下山猛虎,双斧翻飞,陌刀挥舞,所过之处就看血流成河,残尸遍地。在他二人后面,是两名马上将。一个手持双刀,左劈右砍,凶猛如龙。另一个则手握强弓,在马背上弯弓搭箭,箭似流星,不断的射杀靠近来的高句丽士卒。这两人身后,还有七八十命重甲骑士,马槊横刀,如狼似虎。

高句丽人疯狂的冲上去,想要阻挡住他们的去路。

然则距离远的,被射杀倒地,靠的近的,被一黑一白两员步下将,一刀双斧,凶狠斩杀。

麦子仲不由得一怔!

“郑言庆……”

他惊呼一声。

杀进来的这些人中,麦子仲竟然认识两个。一个是郑言庆,一个就是沈光。本已疲乏的身子,好像突然有了力气。

麦子仲大声呼喊道:“儿郎们,援军已至,援军已至!”

四年来,他无数次想过和郑言庆再见的场景。甚至在今天傍晚,他还在想着,自己高高在上的模样。

到时候是还他一个割喉礼,亦或者是大拇指朝下呢?

但麦子仲肯定没有想到,他会是在这样的一种状况下,和郑言庆相遇。

言庆这一路杀过来,早已血染征袍。他也记不清楚,重槊之下,究竟有几人丧命。到后来,雄阔海和阚棱的坐骑战死,这两个人干脆步战开路。殊不知,他二人本就是步下将,这步行开路,战斗力甚至远远超过了乘坐战马。言庆见这二人杀得爽快,干脆把重槊挂在得胜钩上,挽弓搭箭,射杀贼兵。他带了六壶箭,一壶几近百支利矢。等杀到城门口的时候,就耗去了三壶利矢。

沈光就跟在他身边,从雄阔海两人手中漏过来到小鱼小虾米,被他尽数斩杀。

这四个人,虽从未有过练习。可合作起来,却是天衣无缝。不过,当郑言庆看见麦子仲的时候,第一眼硬是没能认出来。

“尔为何人,通名报姓。”

麦子仲听罢这一句话,很伤心。

“老子是麦子仲……他娘的郑言庆,快来救我!”

让人救,还这么嚣张?

郑言庆连珠三箭,将两名靠在麦子仲身边的高句丽人射倒在血泊中。麦子仲也趁着高句丽人片刻的慌乱,一鼓作气,率领残部与郑言庆汇合。

“该死的,你怎么现在才来?”

郑言庆一箭射杀一名贼兵,反问道:“我的任务是押送辎重,就不应该来。”

麦子仲手中横刀一翻,劈在一个高句丽士兵的肩膀上。也是他这把刀卷刃了,钝了,一刀下去,竟然没杀死对方。反被那高句丽人举矛踏步挺刺,险些把麦子仲刺翻在地。幸好沈光冲过去,一刀将对方的脑袋砍下来。麦子仲把手中的横刀扔在一旁,从地上抄起一杆长矛。

“他娘的,想伤我……老子教你们如何使矛。”

“麦子仲,可曾见到宏毅?”

“谁是宏毅?”

“就是郑宏毅,据说他驻扎在罗郑遂空寺。”

“他娘的,都这时候了……我自身难保,哪知道什么郑宏毅,裴宏毅的……不过若是罗郑遂空寺,只怕凶多吉少。”

“我呸你个乌鸦嘴,前面带路,我们往罗郑遂空寺走。”

麦子仲一怔,手底下一慢,被一名高句丽人的长矛刺中。幸好他手里握着盾牌,护住要害。

“你疯了,你要进城?”

郑言庆收起弓矢,摘下重槊,劈翻冲过去劈翻一名高句丽人,玉蹄儿踏碎了对方的脑袋。

“废话,我答应过他爹娘,要把他平安无事的带回去。”

只这一句话,让麦子仲再次呆愣。

若非沈光眼疾手快,为他架开了高句丽人的兵器,说不定这家伙,就死在平壤城下。

沈光纵身下马,怒声骂道:“麦肥,你他娘的小心一点,不要杀敌不成,反而拖累我们……

你速速上马,在前面给我家公子带路。”

“你们,真要杀进城里?”

郑言庆勃然大怒,“你他娘的要带路就赶快上马,不想带路就死在这里,休要耽搁老子的时间。”

麦子仲闻听,一跺脚,抓住缰绳,翻身上马。

“郑言庆!”

“干嘛?”

“以前不管咱们有什么恩怨,今天一笔勾销。”

言庆重槊在手中翻腾,把一名高句丽将领挑于马下,“别废话,前面带路。”

麦子仲大笑三声,催马冲到郑言庆身旁。两人一矛一槊,两边又有雄阔海阚棱护佑,身后沈光率部紧随,一路杀将过去。长矛似怪蟒翻身,重槊如巨龙咆哮。这一群如狼似虎的疯子,在平壤城的大街上,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只杀得高句丽士兵鬼哭狼嚎,抱头鼠窜。

长街上,到处都是混杂在一起的隋军和高句丽士兵的尸体。

喊杀声依旧此起彼伏,火光照映下,平壤城如同一座修罗地狱般,阴森森,令人心惊肉跳。

一群隋军,被数百名高句丽人困在一个小院子里。

郑宏毅的一只胳膊耷拉着,显然是受了伤。在他身旁,是一个个头不高,体型也不甚健硕的男子。秀气的脸上,沾染着星星点点的血污。一头黑发披散着,手上的宝剑,血迹斑斑。

“宏毅,休要慌张,我来救你!”郑言庆远远的,一眼就认出了郑宏毅,连忙大声呼喊,纵马上前。

郑宏毅和那人背靠背,正奋力拼杀。

闻听言庆的呼喊声,他扭头一看,煞白而无半点血色的脸上,顿时露出狂喜之色,“言庆,我在这里。”

话音未落,一杆长枪就刺透了他的大腿。

只疼的郑宏毅大叫一声,手中长刀跌落在地上。两名高句丽士兵见状,拧枪就刺。郑宏毅站都站不住,单膝跪地,眼睁睁的看着长枪向他刺来,眼睛一闭,心道一声:我命休矣!

第三二章 平壤一夜(五)

郑言庆尚在门口,手中端着马槊。

这样的距离,除非他用弓矢才能救下郑宏毅。可要放下马槊,然后在挽弓射箭,已来不及了!

“宏毅,快闪。”

可是郑宏毅却没有闪开,而是呼的站起来。

在他身后,还有他的袍泽。如果他闪开了,那身后的袍泽就要丧命。宏毅不会忘记,当年颜师古教他诗经时,他所钟爱的那首秦风无衣。岂曰无衣,与子同袍……这不是讲述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而是在诉说战友间,无法割舍的友情。他张开手臂,蓬的抓住了长枪。

几乎是在同时,雄阔海一声巨吼,踏步腾空而起,手中双斧甩出,将两个高句丽士兵砸翻在地,双手顺势在腰胯上一抹,两柄银色小斧脱手飞出。

砰砰,只听两声闷响。

两柄小斧,正中那两个刺向郑宏毅的高句丽士兵面门。

不过雄阔海手中没有兵器,几名高句丽士兵蜂拥而上,挺枪就刺。也就在这时候,阚棱横身挡在雄大海身前,踏步扭身,手中陌刀随着身形转动,骤然间横扫千军,将敌人斩杀地上。

雄阔海双足落地,屈膝一蹲,顺势将两柄大斧攥在手中。

“大黑子,干的漂亮。”

郑宏毅拼死保护的那个人,郑言庆并不陌生。

正是在掖县时,看守郑宏毅,后来把郑宏毅还给郑言庆的那个冯家少年。言庆依稀记得,这少年名果,好像是叫做冯果。只是他不太清楚,冯果和郑宏毅是怎么凑到一起。不过没关系,这种时候,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郑言庆率众,杀散了敌军。

沈光抢过来几匹马,交给雄阔海和阚棱两匹,自己又乘坐一匹,然后把剩下的两匹马,交给了郑宏毅和冯果。

“宏毅,上马……快随我杀出去!”

就在这时,冯果却没有接缰绳,而是快步冲到麦子仲马前:“麦公子,请救我家少爷!”

麦子仲大吃一惊:“二郎出了何事?”

他口中的二郎,就是和郑言庆发生过冲突的冯智玳。冯盎有三个儿子,分别以戣、玳、彧而命名。冯智玳是冯盎的次子,故而麦子仲才称呼他为二郎。

冯果说:“城中乱起,我家少爷正好不在营中,如今也不知道陷在何处。”

麦子仲只觉一阵脑仁儿发胀,向郑言庆看去。

言庆眉头一蹙,心下有些为难。虽说他与冯智玳有冲突,但在这种时候,他却并非是想要袖手旁观。能多救一个人,就能多一份力量。可问题是,天晓得冯智玳如今在哪儿?说不定死了,说不定被俘虏……这平壤城偌大,又乱成这个样子,想要找一个人,恐怕很困难。

解救郑宏毅,是因为郑言庆大致知道他的位置。

可冯智玳如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如若继续逗留在城中寻找,自己这些人,迟早玩完。

“你可知道,冯智玳大致方向?”

冯果一怔,诧异的看了一眼郑言庆,心道:少爷不是说,这个郑言庆是天下第一恶人,与麦公子有夺妻之恨。怎地这二人又走到了一起?

不过,郑言庆既然询问,他也不可能不回答。

“傍晚时,少爷说要出城去寻访一位朋友……哦,他那位朋友,据说是在军中任职,但具体叫什么名字,少爷并未说明。”

“既然是出城寻访,定然不会在城中。”

远处,高句丽的人马正向这边跑来,郑言庆也不敢多做逗留,“全都上马,先杀出城去,再想办法找你家少爷。我与大海阿棱开路,沈光你负责照顾宏毅,麦子仲你和……这家伙断后。

贼兵越来越多,再不冲出去,咱们全都要陷在城中。”

郑宏毅的肩膀被砍了一刀,腿上被扎了一枪,基本上已经失去了战斗力。

所以,对言庆的安排也没有反对,翻身上马,“冯果,活着才能解救你家少爷,速速上马。”

冯果虽有些不太情愿,但还是顺从应命。

郑言庆认准了方向,一马当先在前面开路。麦子仲和冯果断后,一行人如狼似虎,从平壤北门杀出。

此时,已经将近寅时……

……

平壤城的喊杀声渐渐消失。

谢科在望楼上,焦虑的徘徊。

南水大营中,已渐渐集结了两千多人。不过一个个气色败坏,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慌乱中清醒。

“郑醒,言庆有没有说,他何时回来?”

郑醒摇摇头,“他说要去找宏毅……不过平壤城内外,几乎全都是高句丽人。我军人马几乎被杀得七零八落,大将军到现在也不知所踪。他就算找到宏毅,想杀出来,也非常困难。

谢公子,咱们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要尽快拿定主意。”

拿定主意?

谢科不仅有些犯难了。

按照他和郑言庆的约定,先稳住阵脚,然后伺机行事。能复夺平壤,就先复夺平壤;若事不可为,则退回海浦,另做打算。如今,人手倒是聚集了一些。再加上自己手中的人马,已超过三千人。可想要凭借这三千人,复夺平壤,根本就不可能。自己麾下的人马还好说,养精蓄锐,尚可一战。但那些从平壤退下来的隋军,显然已经丢了魂魄,一时半会儿间,也难派上用场。

等郑言庆?

亦或者现在就撤退海浦?

谢映登也有些犹豫。

如若他撤走了,等言庆回来的时候,岂不是连个援兵都没有?可如若不撤走的话……

谢科沉吟片刻之后,突然一顿足,“来人,抬枪备马。”

“谢公子,你要干什么?”

谢科说:“我帅营中骑军,往平壤迎一下言庆。郑公子请在这边稳住阵脚,继续收拢人马。

一俟我与言庆返回,咱们再做计较。”

“你要去平壤?”

郑醒惊声道:“谢校尉,那边可全都是高句丽人,言庆他们生死不明,你若过去,万一再发生什么意外,岂不是……”

谢科道:“正因为言庆生死不明,所以我才要过去打探。

郑公子,如今之计,我们必须要死守南水大营,才能给大军以喘息之机。我已命人前往海浦,请求周总管出兵支援。预计此时,周总管已经接到了消息,说不定正率领兵马赶过来。

所以,请你留在营中,一方面休整,一方面收拢从平壤败退下来的残兵。

即便是残兵败将,只要能缓过这口气,照样能有一拼之力。等到周总管抵达,咱们就能复夺平壤。”

郑醒显得有些犹豫,沉吟片刻后,正色道:“谢公子但去无妨,此地自有我来守护。”

谢科点点头,匆匆走下望楼。

早有扈从前来了马匹,他翻身上马,提枪挟弓,率领二百骑军,风一般冲出了南水大营。

郑醒站在望楼上,目送谢科一行人背影渐行渐远,英俊的面容上,浮现出狰狞之色。

郑言庆,你算个什么东西?

一阉奴假子,也敢耀武扬威,还敢打我?

“大公子,我们该怎么办?”

郑醒看了看营中士卒,冷笑一声,“传我命令,就说谢公子离去之前,已嘱托与我,命所有人立刻向海浦撤退。”

“啊?”

身旁一名郑氏族人,脸色一变,“大公子,如果咱们弃了南水大营,郑校尉和谢校尉他们,可就危险了!”

“废话!”郑醒看四下无人,一把揪住了族人的衣领。

“这南水大营,是那小杂种和谢映登营建起来;这大火,也是他二人点燃;这营中将士,也是被他二人集结;如若他们真的再把平壤复夺回来,到时候你我在族中,那里还有立足之地?

所以,这功劳绝不能让他们得到……

咱们现在撤离南水大营,回到海浦,至少还有保全部下的功劳。至于那两个傻瓜,就随他们自生自灭吧。”

“可……万一他们回来了,怎么办?”

郑醒冷笑一声,“万一?

这漫山遍野,到处都是高句丽人的兵马,你真以为那小杂种有三头六臂?你听,高句丽人的法螺声已渐渐停息,若非是战事已经结束,就是准备做最后的屠杀。一旦高句丽人解决了平壤那边,定然会尾随跟进。

你觉得凭借这营中两三千残兵败将,能挡住高句丽人的千军万马吗?

你想留下来送死,我可不想……聪明的话,咱们立刻率部离开,弃了这座大营,才是上策!”

几名族人闻听,不由得也开始犹豫起来。

郑醒说的似乎有道理,这些残兵败将,能挡住高句丽人吗?好吧,就算是挡住了高句丽人,那也是郑言庆的功劳。他郑言庆原本就嚣张跋扈,若是再立下这天大功劳,岂不更加嚣张?

几个人相视一眼,齐刷刷点头。

“大公子,就依你所说行事。”

郑醒笑了,在火光中,他的笑容,显得格外阴鸷。

“既然大家伙都拿定了主意,立刻下去准备,通知大家……”

话音未落,平壤城方向再一次传来法螺声响。法螺声显得非常急促,似乎是在催促着什么。

郑醒的脸色一变,“高句丽人马上要开始追击了!立刻传我命令,准备撤离南水大营,立刻撤离!”

几名族人,纷纷冲下了望楼。

而郑醒则站在望楼中,手扶栏杆,嘿嘿冷笑。

郑言庆,你想要当英雄吗?我现在给你这个机会……嘿嘿,只是这英雄,你得要有那个命,才能做成!

第三三章 平壤一夜(六)

郑言庆从没有想过要去做英雄!

但他非常清楚的知道,郑宏毅于安远堂,于他和郑世安,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如果郑宏毅出事,即便是郑仁基不责怪他,但于安远堂而言,就代表着衰没。任何一房,都不会允许一个没有子嗣的宗房,占居安远堂的位子,哪怕此前和郑仁基有盟约的郑祖行等人,也不会同意。

六房失去安远堂,那么郑世安也将失去族老的职务……

这绝非郑言庆愿意看到的事情。把郑世安推上族老的位置,他耗费了无数的心神,更付出了许多代价。他需要郑世安站在他的前面,为他遮挡一些风雨;正如同郑世安需要他,延绵后代。

所以,郑言庆无论如何,都要把郑宏毅活着,甚至完好无损的带回荥阳。

夜幕下,平壤平原上火光闪烁,星星点点。

与先前散布四方不一样,随着一声声法螺号响,那些星星点点的火光,开始汇聚起来。一条条,一列列的火龙,或远或近,向平壤方向奔行。

夜风里夹带着浓郁的血腥之气,令人不禁生出呕意。

郑言庆一身雪白征袍,此时业已变成了暗红色。他勒住了战马,向四处打量。莽莽平原,到处都在战斗。

“郑言庆,我们现在怎么办?”

麦子仲催马跟上前来,“咱们似乎走错方向了!”

是啊,南水大营是在平壤的南方。而现在,他们是从北门杀出,属于典型的南辕北辙。言庆下意识的握紧手中重槊,扭头向身后人看了一眼。这一看,却让他心中,暗自生出些许悲恸。

从南水大营跟随他过来的百名虎卫扈从,如今只剩下六十余人。

虽则这些扈从跟随他的时间并不算长,可袍泽之情,又岂能用时间来计算?

言庆一声令下,百名虎卫毫不犹豫的随着他冲锋陷阵。为了解救一个人,却令三十余人丧命。

战争,本来就是你死我活,本来就是残酷的!

郑言庆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可这心情,却并不轻松。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麾下丧命。当初白雀寺,随行奴仆几乎死伤殆尽,但言庆却无今日这般伤感。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想要把积压在肺里的血腥味吐出来,但旋即吸入更多。

粗略的清点一下人数,连同郑言庆,一共八十一人。

麦子仲的扈从,已全部战死,剩下的十余人,是随冯果和郑宏毅杀出重围的乡勇。六名郑氏族人,还有八名冯家的钩镰兵。

“咱们赶回南水大营。”

“恩!”

“看那里喊杀声激烈,咱们就从哪里走。”

“啊?”

郑言庆说:“喊杀声低弱之处,定然是战事结束。如果咱们从那边经过,势必要面对无数高句丽人的围堵追杀;相反,喊杀声高亢之地,虽则也有高句丽人,但同时还有咱们的人。

一边往南水大营撤退,一边收拢残部,这样可以在撤退的同时,还能补充麾下兵马。”

麦子仲想了想,扭头向郑宏毅和冯果看去。

郑宏毅的脸色惨白,点头道:“我听言庆的安排。”

“菓儿,你呢?”

“我觉得郑校尉所言不差,说不定还能顺道找到我家少爷……”

至于沈光三人,麦子仲没有询问。其实不用问也知道答案,这三个人,肯定会赞同郑言庆。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赶快离开这里!”

郑言庆举目四望,手中马槊向西南方一指,“咱们走大城山,可依顺安平原南下,若有危险,也能迅速退入大城山中藏身。”

说完,他催马前行,麦子仲等人,随后跟上。

这一路上,不断遇到一队队高句丽人的兵马。如果对方人数众多,他们就立刻退避,;如果人数稀少,就马上冲上前去厮杀。接连解救了五六拨隋军人马,其中还包括了几名世家子弟。

就这样,言庆等人且战且退。

不知不觉,已近寅时。

初夏时节的黎明,总是来的很早。当天边露出鱼肚白的光亮时,郑言庆等人已绕过大城山。

其麾下人马,也增至近两百人。

这使得郑言庆的心情,也随之稳定许多。

毕竟麾下人马越多,和高句丽人对抗的资本就越充足。只可惜,他的能力也仅止于此。虽救下无数人,自己的虎卫,又有八人丧命。言庆的心情,越发沉重,不停催促众人加快速度。

当天就要大亮的时候,负责在前面打探消息的沈光,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公子,事情似乎有点不太妙!”

“怎么了?”

沈光低声道:“我发觉,高句丽人正在集结,开始向南水大营方向移动。而且,南水大营那边的火光已经息止,但是却没有发现,有我部人马集结的动静。咱们再往南撤退,说不定会与高句丽人的前锋军冲突……以咱们现在这种情况,只怕不适合,再与高句丽人战斗。”

言庆目光,陡然一凝。

“南水大营,没有我军集结?”

“看情况……”

他二人正在交谈,麦子仲和郑宏毅,到了跟前。

“郑校尉,为何不走了?”

郑言庆想了想,把沈光带回来的消息,和麦子仲、郑宏毅解释了一下。

“我在离开南水大营之前,曾与谢校尉说过,让他集结溃败兵马,稳住阵脚,以求伺机反击。

可现在南水大营全无集结迹象,我担心会不会是那边出现差池。万一南水大营已经陷落,而高句丽人马又正在向南水移动的话,我们继续南进,弄不好就会自投罗网,陷入死地当中。”

麦子仲面颊一抽搐,陷入沉思。

郑宏毅说:“会不会是谢校尉见情况不妙,所以撤离南水?”

言庆摇摇头,“这个,我真不清楚。”

就谢科而言,郑言庆不相信他会临危撤走。可这人心难测,他也不敢保证,谢映登一定会守在南水。再者说了,谢科只是一个校尉,那不确定的因素,实在是太多了……继续南进,亦或者是改变计划?

可改变计划,又该如何改变呢?

天已经亮了!失去了夜色的掩护,他们这些人,要在平原上行进,困难重重,危险也随之增多。

郑言庆看了一眼身后疲惫的众人,心里也开始嘀咕起来。

这么一帮子人,如果到了南水,却发现那边空无一人,同时又面临高句丽人的围堵,他们还能有再战之力吗?

郑言庆想了想,抬头看了一眼,从东方升腾出地平线的太阳,一时间难做决断。

“要不然,咱们……”

麦子仲期期艾艾,话到了嘴边,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言庆道:“麦公子,有话但说无妨。”

“儿郎们鏖战一夜,实已疲惫不堪。若到了南水之后,有兵马接应还好说;一俟南水是一座空营,咱们过去之后非但没有援兵接应,还要面临高句丽人的追杀,儿郎们恐难以再战。”

“那你的意思是?”

“如今到处都是敌军,我们在日间行进,只怕不太方便。

我的意思是,暂且退入大城山,让儿郎们休息一下,弄些吃食。同时派人前往南水,打探消息。”

“可是,如果南水现在不空……我们这一休息,岂不是耽搁的时辰?”

郑宏毅的考虑,也不是没有道理。

事实上,言庆现在为难的,也就在这里。

他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一个关乎他们生死的选择。言庆也不敢擅做主张,一时间犹豫不决。

就在这时,身后山弯处,传来一阵金鼓之声。

郑言庆连忙扭头,就见冯果催马跑来,“郑校尉,山弯处有高句丽人马,正追击我方兵马。”

“何人领兵?”

冯果摇摇头,“却不太清楚。”

言庆二话不说,翻身上马,“麦子仲冯果沈光,你三人和宏毅,率大家再次躲藏。大黑子阿棱,你二人带虎卫随我前去查探。”

雄阔海和阚棱,连忙答应一声,率领五十余名虎卫,跟着郑言庆离开。

一行人登上了一座土丘,山弯处可一目了然。只见一员小将,率领三四十名骑军,白马银枪,挟弓跨刀,被四五百名高句丽骑军所围困。那小将年纪大约在十七八岁,在乱军之中,左冲右突,血染征袍。银枪已成了红色,枪口上挂着粘稠的血浆。看得出来,他已厮杀多时。

银枪上下翻飞,一朵朵枪花涌出,如同万朵梨花。

可是,面对十倍于己方的高句丽人,小将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枪下以挑杀三名高句丽将领,可仍有十余名高句丽武将,围着他,疯狂的攻击。在外围处,一个高句丽少年,金盔金甲,跨坐一匹黄骠马,手持一杆大刀,正兴奋的指手画脚,围攻小将。

战场距离郑言庆,大约三五百米的模样。

言庆不由得暗自吃惊……这又是那位高句丽将领的麾下?高句丽人并不产马,早年间主要是依靠辽东和靺鞨人从突厥贩运马匹。如今,辽东战事正如火如荼,国内骑军几乎都集中于辽东。

郑言庆他们厮杀了一整夜,并没有遇到多少高句丽骑军。

没想到,这一会儿的功夫,就遇到了近一府骑军。那个金甲少年,若非高句丽权贵,安能如此。

“大哥,那个人……好像是谢校尉!”

雄阔海在峨嵋山的时候,曾得孙思邈传授过一门功夫,眼力奇好。

以至于,郑言庆这边看得还不真切,他已经认出了那员小将的身份。言庆手搭凉棚,仔细观瞧,也不由得大吃一惊。

果真是谢科!

他不在南水集结溃兵,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眼前的情况也容不得郑言庆考虑太多。谢科在十几员高句丽武将的围攻之下,有些抵挡不住。

言庆连忙道:“大黑子,你和阿棱带三十虎卫,去解救谢校尉。其余人等,随我出击……”

话说完,郑言庆探手从马背兜囊中,取出那枚银丝面具,扣在脸上。

两脚一磕马腹,玉蹄儿如同离弦利箭,贴着地面,从土丘上冲向战场。他一边奔跑,一边大声喝道:“谢大哥,休要惊慌,郑言庆在此!”

人如出海蛟龙,马似下山的猛虎。

郑言庆一声大喝,令得高句丽人,顿时一阵骚动。不过,言庆并没有冲入敌阵,而是贴着高句丽人的外围绕开,直扑那金甲少年。有道是,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说时迟,那时快,言庆不等那金甲少年做出反应,玉蹄儿已经冲到他面前。手中马槊扑棱棱一抖,狠狠扎去。

第三四章 王室追杀令(上)

金甲少年的反应,并不算慢。

言庆振臂一槊,快若闪电。扁平锋利的槊首,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锐啸,并出现了一道淡淡残影。

无回枪法,枪出无回。

疾风暴雨般的攻击,在瞬息间连环刺出,一道残影接着一道残影,枪枪看似凶猛绝伦,却又枪枪留有三分后劲。这后劲连着后劲,越来越快……当槊影汇聚在一处时,产生出爆裂声息。

金甲少年吓了一大跳,轮刀劈斩。

从早先他的反应,郑言庆觉得这家伙是个雏儿。可甫一接触,言庆立刻发现,少年刀含劲力,显然已至化境。刀槊相交,发出一声脆响。少年胯下的黄骠马被言庆槊中的劲力所憾,噔噔噔连退数步。而玉蹄儿也未曾逼近,而是仰头希聿聿长嘶一声,后退微屈,呼的再次冲向黄骠马。言庆更是不留后手,马槊斜撩,划出一道闪亮弧光,如银蛇般直扑向金甲少年。

金甲少年和郑言庆交换一招之后,手臂微微发麻。

见言庆再次扑过来,顿时勃然大怒,拍马舞刀,和郑言庆战在一起。

若在平时,言庆说不定还会和他纠缠一会儿。可现在己方并不占据优势,又身处于险地之中,那有心和他纠缠。只两个回合,言庆偷眼向旁边看去,就见雄阔海和阚棱已率众杀人敌军。

谢科的压力明显减弱许多,然则寡不敌众,故而依旧落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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