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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军-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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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慰亭当日曾拜入庆王门墙,以庆王为师,是以庆王子弟与他以兄弟相论也是寻常。十格格既然做了男子打扮,袁慰亭也就装做糊涂,将他当男子看待,称呼着十弟,让他坐下。
  “阿玛有话,四哥这次进京是奉了天子的电旨,未曾陛见,不便私自拜访。可是四哥既然进了京,也不能不交代,这接待之事,就交到了小弟身上。招呼不周,可不要见怪。”
  “十弟,咱们自己人,就别说见外的话。愚兄进京,乃是公事,可不敢惊动恩师大驾。十弟你来接待,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我哪还能有什么别的话说。京城里我虽然来过几次,但是终究是个生客,一切就有劳十弟你这个小城隍安排了。”
  “四哥不必客气,阿玛有话,咱们都是自己人,到了京城就是到家,没有必要见外。小弟知道四哥口味,特在厚德福定了席,请师兄品评品评他们糖醋瓦块鱼做的是否地道。”
  厚德福的位置在前门大栅栏那里,门面不大,闹中取静别有一番风味,河南菜做的拿手。瓦块鱼用的是黄河鲤鱼,黄河水泥土味重,若是现捞现吃,虽然鲜美但是土腥味重。厚德福这里,专门有清水池,将鲤鱼养上三几天,将土腥味吐净,又有好手名庖,懂得抽筋的将大筋抽去,然后才开始炮制。是以肉厚且滑腻,入口滑腻,肉也入味。
  袁慰亭对于家乡菜自是极有心得,坐定之后,吩咐一句要宽汁,不多时一盘先煮后煎的细面条便送上来,袁慰亭一便以卤汁拌面一边道:“这里的鱼味道做的,比家乡还好,爽口开胃,十弟找的这地方,倒是合我的心意。”
  “四哥满意就好,等到吃过饭,我请四哥到陕西巷坐一坐,听几个曲子,打上几把牌。”
  对于十格格离经叛道,袁慰亭早有所闻,听到她逛窖子,倒不至于惊奇,但也绝对不会参与,连连摆手“袁某家有爱妾,可不敢在外胡为。再说有冠侯在,他与他义姐说句话,愚兄的这点胡须就要遭殃,兄弟你可千万不要害我。”
  十格格一笑“这有什么,拉他下水就好了。到时候大家互有把柄,他就不敢多说了。”
  “那贤弟只管去把冠侯拉下水,愚兄用过饭,就先回寺里,与方丈谈谈佛法。法华寺乃是古刹,方丈必是佛门大德高僧,我想请他相一相面,测测前程,去了小班,再去找大师,这与佛不敬,不能做。”
  十格格见他不去,也就不再勉强,而是说起其他。他们坐的是雅间,但是也能看到,外面往来的人极少。十格格摇着头“若在往日,这个时候这里早就起满坐满,就想吃这瓦块鱼,也不一定有。可现在么……门前冷落车马稀,咱们这种食客,不多见了。”
  赵冠侯问道:“这是为何?”
  “为何?一万多人丢了官,天天闹个没完,丢了官的没钱下馆子,那有官的,也不敢随便下馆子,生怕被人逮到,就是个麻烦。再者,康祖诒那干人停了我们的旗饷,京城里几十万女真子弟都没了钱粮,又哪里还下的起馆子?你是不知道,这些天,我们王府里来告帮的人就不知道有多少。大家祖上都沾亲带故,现在没了饭,八杆子打不上的,都能来借粮。也是他们自己,平日里有一个花两个,吃干当尽,外面还有债,没了旗饷,就不知道怎么活了。老佛爷发了点赈济,阿玛那里也预备点款,可终究不是个长久之计。下馆子的事,他们就别想了。至于朝廷里得势的维新党,又要讲个表率,说个操守,下个馆子,也会损害他们的清誉,所以这一行都不怎么好过。再说,康长素是广东人,吃饭也是吃广东菜,这河南菜他哪里下的了口。所以生计也就艰难了。”
  袁慰亭问道:“贤弟,现在京里的情形,看来不大好?”
  “是啊,确实是不大好,官也骂,民也骂,读书人也在骂,就听不到多少人不骂的。那些翰林们,借了京债,原本就想着等到放考时还,这下改成了考策论,连翰林自己都不晓得怎么当考官,又如何还的起债,被债主堵门的翰林们不知有多少。还有那武科,弓箭枪刀,考生在家即可习练,这枪炮,让他怎么练法?总不成让老百姓自己铸炮买枪吧。更别说洋枪口径、款式不同,滑膛线膛,燧发火绳,用什么枪当标准都不知道,怎么开科。”
  十格格说到这里,用扇子轻轻一敲桌缘“要是这么搞下去,我看这大金国,早晚要完!”
  
  第155章 本初进京(三)
  
  大金要完这种话,从十格格嘴里可以说,袁慰亭天胆也不敢说出来,甚至连发表意见都不能,只好将一箸面条放到口内,又连喝了两口酒,故意露出几分醉态“不成,火车晃的我头晕,这酒有点多了,老十,改日愚兄做东请你,今天怕是要跟你告假。冠侯,你留下陪着,不用跟我回去。”
  等到送袁慰亭上了马车,赵冠侯才道:“那话你跟我说也就是了,怎么能当他面说?大人听了你这话,哪里还能吃酒?”
  十格格张开折扇,得意的扇了几下,脸上洋溢着计谋得售的奸笑“我故意的。你好不容易来一回,我又好不容易在额娘那里告了假,自然好好好陪你,哪有那么多时间陪这个大头。只好用几句把他挤兑走,否则太耽误时光,吃完东西,我们去六国饭店。”
  那间包房她似乎又重新租下了,到了地方熟门熟路的开门进去,随后就投到赵冠侯怀中,由他抱着连转几个圈之后才道:“你不知道,这几个月我发了大财,洋行里存了十几万的款。那个简森夫人不是有钱么,我早晚要比她还有钱,免得她财大气粗,以财压人。”
  赵冠侯和简森的关系,她已经知道了,只是也知道,这没什么办法。两人木已成舟不说,简森夫人自己是有钱的侯爵夫人,于金国官场上亦大有面子,野格格的威风压不住她。如果为了争男人闹翻,左右是自己没脸,连带阿玛的脸也都丢了,就只好暗气暗憋。想着发一笔财,显示一下自己的手段,也证明自己有钱,不再让男人花那女人的洋钱。
  赵冠侯少不得以好话应承着,哄着格格高兴,两人自是有一番离情要述,等赖在自己男人怀里,十格格才把自己发财的事说了。
  “万岁不是要变法,行新政么?内中就有鼓励商业,又是让商办铁路,又是支持开矿,还要买机器效法西方办农业。这些都离不开一个字,钱。康祖诒支持商办,反对官办,商人们自己却没有那么大的力量。最后其实还是找官府里的关系,由官府出资,挂个官商合办的幌子,好处都落到自己口袋里。官府手里没钱,却可以去借洋债,我在使馆区那么熟,有的是关系和门路,就帮一些衙门,谈了几笔生意,然后按规矩,二八折扣,十几万银子就到手了。怎么样,我做的好不好?”
  “我的格格当然好了,不管能不能赚钱,你都很好。今天怪不得看你那么高兴,原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得了这么大一笔财,换谁都要欢喜。”
  十格格摇摇头“钱财么我虽然高兴,可是十几万比起那个洋寡妇来,也只是九牛一毛,算不得什么。要想让我的额驸不为洋钱折腰,还差的远呢。我真正高兴的有两点,一是你这么早就进京,我就能看到你。二么,就是老佛爷要出来训政了。”
  庆王当年落魄时,以出卖自己的字画维生,生计很是艰难。但即使那时,他依旧以微薄的收入,接济方家园太后的娘家,乃是不打折扣的太后心腹。他的阵营没有选择,注定是后党,而非帝党。
  天子掌权之后,虽然碍着太后的面子,不能把庆邸如何,但是圣眷既薄,行事上,就多了许多顾忌。加上还有个庞得禄从中煽动,庆王自己又多有不检,日子很是有些难过。
  庆王的日子难过,十格格的威风也就跟着小了许多,若是太后可以重新出山,庆王府可以重振雄风,十格格也能继续做她的十爷,自然是欢喜。
  赵冠侯问道:“这消息可不能乱说,搞不好是要杀头的,可有什么把握?”
  “那自然是有的,否则怎么敢说。你没听京里人说么,九月初五,太后要和天子到津门观操,到时候太后一声令下,韩仲华就要兵谏,把天子抓起来废了。另立一个新皇帝……”
  她话没说完,就被赵冠侯以口封住,良久之后,赵冠侯才正色道:“这话也是敢乱说的?让人听到,那可不得了。我跟你交个底,这事绝对是没有。观操,就是来看我们武卫右军,可真若说拿人,现在怎么着也得有个消息,仲帅那里什么消息都没有,就可知这信是假的,根本信不得。再说,你也不想想,废了皇帝,又到哪去找现成的人,让你哥哥振大爷顶上?”
  “我家是疏宗,哪敢想这个。可是翔凤胡同有小恭王,他怎么就不能继位了?再说了,就算兵谏的事是假的,韩仲华调兵遣将的事,总不能也是假的吧。程功亭、董五星,两路大军眼看就要进京城了,这要是没有老佛爷的话,韩荣他敢?我跟你说,老佛爷,怕是真的要动气了。你大概不知道,万岁先是册封四京卿,绕过军机处,有事都由四名军机章京承旨抄发,这是效法世宗朝,废内阁的故智,要废军机处。接着,又未经老佛爷点头,擅自罢免了礼部六堂,自行任命了六名堂官。现在又要开懋勤殿,设立顾问,所有顾问无品级出身中西限制,有事只回奏于天子,不奏于太后,这不就是……”
  “这就是要造老佛爷的反了。”赵冠侯表情凝重,他对于慈喜倒谈不到忠诚,但是他确实是和保国会不对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自己过去所依靠的,一是十格格,二就是皮硝李这等后党。
  之所以庞金标到现在都不敢找自己的麻烦,也是因为太后还在,他闹出了格,就会被太后的力量收拾掉。如果天子翻盘,彻底掌握权柄,自己的日子怕是将难过的很,从这一角度出发,他也绝对不希望是维新派取胜。
  再者,在他看来,天子的赢面确实不大。新政实行,吃亏的人太多,固然有一部分人受益,但是他们却不成为当下的主流。新政或许是一件好东西,但是太过急于求成,就等于瓜未熟而硬摘,味道自己不会甘甜。
  这么多道明发上谕下来,差不多让所有人都明白一件事:皇帝是个心里没有成法的人,既没有定见,也没有方略,听风是雨,别人怎么说便怎么听,与其说是皇帝,倒不如说是一台盖章的机器。这样的天子,能够保持帝位已属不易,妄想挑战慈喜这等老于政坛的好手,未免就是自讨无趣。
  天子手中无兵无权,京畿之内,兵权尽为太后所有,只要她说一句话,废立天子,又何须等到阅操?可问题在于,金国若是发生了废立之事,洋人是否会坐视不管。正如简森所说,天佑这样的天子,极符合西洋各国利益,届时一个要废君,一个要保帝,那就是一件极为棘手的事情了。
  “听说懋勤殿的顾问名单里,还包括了扶桑前相伊藤博文。阿玛听了这个消息后,连骂了好几声荒唐,他一个扶桑人,有什么资格到我们金国来做顾问?到时候他肯定是向着自己国家多一些,不是花钱请了个奸细?”
  “是啊,问题是这话咱们明白没用,总要皇帝明白才行。章合肥怎么样了?”
  “处境不好。原本接待了亨利亲王后叙功,让他重新到总办事务衙门里办公,可是没过几天,张阴恒就销假归衙,再过了几天,就又把章桐逐出衙门。这事实在邪门,张阴恒借一次洋债,就收了一百三十万的好处,天子却还是用他。章少筌死活就是不肯用,弄的老头很难过,据说回贤良寺闭门谢客,谁也不见了。你说说,要是这么搞法,不是寒了天下人的心,还有谁为朝廷出力,老佛爷不出来管一管,可怎么得了?”
  十格格又道:“虽然撤了帘不好再挂回来,但是却可以训政,只要太后一拿回政柄,我们就又有好日子过了。额驸,我……还要。”
  裤腿胡同,浏阳会馆之内,谭壮飞以擦刀布轻轻擦拭着手中的龙泉宝剑,剑光闪烁,剑身光可鉴人,手离的近了,便能感受到这剑上的森森寒气,端的是一口吹毛利刃。
  在他对面,坐定的是个四十几岁的男子。这人生的身材中等,体形健壮,方面大耳络腮胡须,二眸精光四射,端的是个极威风的相貌。
  “大公子,这口剑是我废了很大心力,从龙泉一位相交多年的老友那里求来的。这是他的传家之宝,轻易不外借,好在我当年曾救过他的性命,救命大恩,总不能不报,再者,我们做的也是正事,他也就不好不借了。这剑不但锋利,另有一桩好处,就是可软可硬,可以围在腰里,当做腰带,轻易不会被人发现。与天桥说书先生说的那秋风落叶扫,一般无二。”
  谭壮飞将剑轻轻屈起来,剑身成一个桥形,一松手,便又恢复如初。“毕大侠,这端的是一口难得神兵。只是单凭一口剑,我们只能杀三两个人,要想成大事,这却是远远不够的。你的朋友……可靠的住?”
  “大少放心,我这次邀请的,都是永年过命的交情,足有百十人。他们中,要么就是和洋人有死仇,要么也是这些年弯着腰做人,不知受了多少窝囊气,还有的,是有至亲骨肉死在高丽。总之,只要是能让咱们大金富强,能让我们不再受洋人的气,就算是搭上自己的性命,他们也愿意干。”
  “不,不是让大金富强,而是让中国富强。”谭壮飞纠正了毕永年的一个口误“这片江山,是我们汉人的,我们才是主人。而现在住在西苑、颐和园的,只是一群外来人,是入侵者。与洋人,并没有什么区别。谭某虽然封为军机章京,却从没想过为其卖命。我所图者,只有一件事:驱逐鞑虏,光复中华!毕大侠乃是人中龙凤,自然会明白,这里面的区别。”
  毕永年见谭壮飞如此坦率,自己若是再有所保留,未免就不够朋友了,当下连忙抱拳“大公子所言极是。说来惭愧,毕某被江湖朋友称一声侠客,可是要论见识,却是不敢和大公子相比。只是我不大明白,咱们这次围园杀后,所图者,不是慈喜那妖妇么?”
  “不,杀那妖妇只是开始,而非结束。”谭壮飞一笑“我与长素先生在有些事上看法不同,但是在这件事上,我们两人却是一致的。只保中华,不保大金。我们裁勇营,兴团练,改官办为商办,所求者,就是强我汉人之力,减金人之能。论起手段本领,天佑帝比起那妖妇相去甚远。只要老妖妇一死,他也不过是我们股掌中的人物,让他怎的,他便要怎的。”
  说到这里,谭壮飞冷笑一声“我们今天可以围园杀后,明天难道不能围宫斩君?皇帝弑母,就等于失了法统,只要我们让他做下了这事,就等于是让他自己钻到鬼头刀下。承湉小丑,哪里看的出这些?他只要弑母,我们就可以推翻他的宝座。复我汉家河山,光复祖宗基业,便在此一举!”
  “可是……可是护园的人马不少,手里有洋枪,弟兄们手里只有刀剑,怕是很难接近。何况现在还有程、董二部,重兵在外,此事怕是很难做。”
  谭壮飞点头道:“这事我知道,所以我们才请本初进京。我们中,有过争论,有人认为该拉拢千里草,长素先生则觉得本初可用,这事,我还是支持长素先生。”
  此时提人,喜用隐语,千里草扣一个董字,指的是甘军统领董五星,而本初为袁绍之字,借此袁代彼袁,也就是指袁慰亭。谭壮飞道:“前者妖妇观操时,所见的便是本初的兵,听说此兵精锐,不逊泰西。固然此言有夸张之处,但是其兵之精,亦可见一斑。听说他部队中一个炮营,足抵其他各军所有大炮。若能为我所用,破前、后两军,易如反掌。”
  听他提到炮营,毕永年心中一动“大公子,我扫听一件事,他那炮营的管带,是不是姓赵,少半截手指?”
  “毕大侠,不可造次。”谭壮飞面容一正“我知道你与他有杀弟之仇,但是现在,不是时候。大局为重,不可因小失大。现在杀了人,我们和袁某,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今天是七月二十九,八月初一,袁慰亭就要见驾,现在这个时候,闹出点乱子来,我们就会前功尽弃,毕二爷的血,也就白流了!”
  毕永年的嘴紧紧闭着,手抓着椅子扶手,胳膊上的肌肉如同小鼠一般跳来跳去,忽然一声大吼,人从椅子上跳起来,一拳砸在两人面前的桌面上。“此仇今日不报,他日也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这话好说,等到复我汉人衣冠之后,杀赵某如杀一犬,谭某单人支剑,也要与毕大侠一道寻仇。”
  “如此,那我就容他多活几天!”
  那张木桌上,一道裂纹出现,在一声脆响中,半个桌面,连同上面的茶壶茶碗摔了一地,碎片四溅。
  
  第156章 再会壮飞
  
  袁慰亭自二十九进京,只和十格格吃了顿饭,其他时间,全都待在法华寺里足不出户,既不去拜客,也不怎么见外人,只守着那本《拿破仑传》在翻阅。赵冠侯心知,这是袁慰亭对于目前京城局势观察不明,不敢随意的参与进去,生怕一步踏错,就万劫不复。
  庆王那里,第一不适合去,第二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至于皮硝李,这个时候他怕是根本不会出皇宫,也就不必去找麻烦。暂时搞不清胜负,也就不好下注,是以现在的袁,还是想着坐壁上观的打算,自然要谨慎为上。
  赵冠侯陪了十格格一天,晚上的时候,又到陕西巷坐了一坐,杨翠玉消息灵通,要知道自己过门不入,心里难免不欢喜。两人见面,自是情热,杨翠玉温情若水,与十格格的天家贵胄又自不同。
  只是她未曾留客,倒不可真个一飞冲天,只是讨了些口上的胭脂来吃。到了七月三十,赵冠侯自己也不再出门,只安心做个侍卫,在门上垮刀侍立。等到天色将晚的时候,知客僧送来了名刺,并非求见袁慰亭,却是来拜他的。
  见贴子上龙飞凤舞的写着王正谊三字,不由就想起了那位一等一的好汉,和他那口厚背阔刃刀。袁慰亭得知是个京城里侠林中的人物,倒不曾重视,只说了一句“既然是来拜你的,那便见一见,也是无妨。我这里有那几个人,也就够了,你只管去。”
  见面的地方,依旧是糖房胡同的大酒缸,与上次相比,这里显的更为热闹,往来的人似乎多了不少。王五身高体健,加上那把大刀,极是好认,很快就找到了人。只见与他同席的,依旧是大金四公子之一,如今则身列四京卿的谭壮飞谭大公子。
  赵冠侯很是和善,见面先赔笑脸。
  “王五爷、谭大公子,你们二位怎么有闲,邀我吃酒?这吃熊掌的日子,好象还没到,咱倒是能吃点冰碗,聊以解暑。”
  王五将一只酒碗递过去“要吃冰碗得去会贤堂,在这,咱就是海淀的莲花白。来,我敬你一碗。”
  “谢五爷!”
  谭壮飞也举起了手中的酒碗,三人的碗在空中碰了一下,各自喝了一大口,赵冠侯又朝谭壮飞道:“大公子,我倒要向您说声恭喜。上次咱们见面时,您是知府候补,现在却已经实授军机章京。万岁有旨,不经军机处,而直接由四位章京承旨,于京城之内,提起四京卿,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三月之内,电旨过百,内中大半,想必出自仁兄手笔,他日前途不可限量,我这里倒是要提前说一声,指日高升。”
  “赵贤弟,你客气了。章京也好,候补知府也好,只要是为朝廷出力,就没什么区别。我明白你话里的意思,是不是觉得,电旨,太急了一些。”
  “此乃国家大政,冠侯不敢妄议。”他用手指了指莫谈国事的告白,谭壮飞却一笑。
  “这是掌柜的忘了撕了,待会让殿臣把它撕下来就好。万岁变法之始,就明发上谕,凡金国之事,金国之民皆可议,人人都可将自己所想具本上奏,直达天听,这莫谈国事的话,就不用提了。你或许嫌我们太快,但是我却嫌我们太慢。咱们已经被世界其他国家甩的太远,如果不走快一点,又怎么追的上呢?其他的国家,或许可以慢慢来,但是于我国而言,就必须快,否则,永远也追不上他们。”
  “谭大爷说的有道理,只是这么个快法,我怕是难免有所疏漏,造成些无辜之人,成为变法的牺牲品。不提别人,就说令尊,他老人家并未有过,结果就因为裁撤冗官,就被革了巡抚之职,这似乎有些不公平。”
  王五笑了笑“赵老弟,这国家的大事我是不懂的,不过要说这裁官的事,我倒是知道一些。你看,这大酒缸里是不是比过去热闹了?我跟你说,这里面有不少人,就是当初几个衙门里的堂官、司官。当初吃饭,不是玉华台就是东兴楼,再不就是庆和堂啊,会贤堂这类的地方。现在一下没了官身,就只好到这里来吃了。这些衙门要我说,早该撤了。四九城的老户谁不知道,太医院的药方,武备库的刀枪,光禄寺的茶汤,这都是有名的不中用。留着那衙门,除了耗费钱粮,也没什么用,裁了以后,倒是能省不少开支。”
  谭壮飞也道:“不错,家父与张香帅督抚同城,名为共治,实为应声虫。家父居武昌城北,香帅居城南,遇有大事,家父总要坐轿子过去,问一问香帅的意思。武昌城里有一座蛇山,把整个城分成两半,每去一次,就要翻一次蛇山,个中辛苦一言难尽。这样的巡抚,不撤又有何用?不是督抚争权,就是空置冗官,与其这样,还不如撤了干净。”
  “那女真人的旗饷?”
  “他们本来就该自己想办法养活自己,不能指望着铁杆庄稼。正是因为有旗饷,他们才不事生产,不思进取,盘鹰架犬,无事生非,于国一无用处。原本不让他们劳作,是希望其专心为兵,可是如今一有战事,便用新军,旗人已不能临阵,为什么还要养活他们。我知道,我们的一些措施,看上去可能激烈了些,下面的人,可能会觉得很艰难。但是他们不管多难,却也没有万岁难,也没有国家难,难关在前,每个人都要辛苦,他们只是其中之一。”
  谭壮飞放下酒碗,一脸郑重的对赵冠侯道:“前者迎接普鲁士亲王一事中,贤弟与长素先生有些误会。这其实是极小的小事,长素先生不会介怀,你我两家,也没必要记在心里。这次,袁大人进京,万岁召见,必有重用。贤弟既与袁大人同行,必是心腹爱将,望你一定要为国家着想,不可耽于私怨,因私废公……”
  王五也点点头“冠侯,上次的事,我若是在京里,绝对不会闹成那样子。我后来去找过打行的人,他们也向我保证过,绝对不会再犯。保国会当时的人很杂,难免有些人糊涂,做了些蠢事,你不要记在心里。男子汉大丈夫,心胸宽广,不要被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乱了方寸。眼下,正是个极好的时机,像你这种有本事的人,大展宏图的时候到了。”
  谭壮飞点点头“万岁开懋勤殿,就是为了不拘一格使用人才,扶桑前相伊藤博文,虽然是洋人,但只要愿意为我们出力,一样可以参加到我们之中。而冠侯你,也一样可以担任顾问,参与国事,却比做一个武夫,于国更有用处。朝廷过去用人,只讲出身,不讲才干。见面之后,先叙科甲,后叙年资,只比八股制艺,大卷子功夫,于国家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他用眼睛扫视了一下大酒缸“若是这里的人,都可以畅所欲言,直言时弊,我大金又何愁不强?不论是修铁路,还是办商业,都是于国于民,有利无害之事,我想冠侯也不会反对。你能说一口流利的洋文,能与各国公使相谈甚欢,足见是个眼界开阔之人,绝不是那些抱残守缺的旧党。当初的与保国会的纠葛误会,不该成为我们之间的障碍。”
  赵冠侯未置可否,只是笑着喝了口酒“谭爷,我虽然懂些洋话,也能跟洋人聊上几句,但是终归是个混混出身,跑江湖走码头,眼皮子浅的很。论见识,却是不能和你们这几位读书人相比的。你说的那些事,确实听上去很好,但是我有个疑问,钱从哪来?不管是修铁路,还是开矿,又或者购买机器,兴办实业,都需要资金。如果借洋债,就少不了洋人的干预,何况我们又以何为抵押?别忘了,马关的款,我们还没赔完,按现在的电谕,我看起码得需要几万万的款子,才有可能把那些事做好。而朝廷,又哪里拿的出那么多钱。”
  谭壮飞摇摇头“这事我已经想过了,办大事,当然就要花钱,虽然大金手里没有,但是洋人手里有。我大金江山万里,除南七北六之外,疆、藏,乃至柔然,于我何用?这些省份,皆有数万里之大,我之力终不能守,徒为我之累赘。既要派兵费饷,又要灾年赈济,还不如卖与列强。其所卖之值,怕不能抵几十万万两白银?而其中一部分,可以用来支付给洋人,以这部分款,换取他们废除不平等条约,另作为兵费,雇佣洋人保护我大金国土。洋人得了土地,又不用支付那么多现款,断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剩下的部分,也不必都要现钱。洋船、洋药、铁路之钢条、木板、洋枪、洋炮乃至应用之一切机器,都可以抵充。剩下的钱可以广兴学校,无一乡一村不有学校;大开议院,有一官一邑即有议院……”
  王五听他说的兴起,却有些发愣,这些话,以往谭壮飞与他所提及亦不多,于王五而言,今天也是第一遭听到这个构思。颇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半晌之后,才犹豫道:“卖……卖国?大公子,你的酒是不是多了?”
  “五哥,你当我醉了?”谭壮飞哈哈一笑,却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当真拿出了四大公子的豪态。
  “这点酒还差的远,根本放不倒我谭某。五哥,我说的是真心话,你当那些地方是国土,在我看来,却算不上。只要我汉地诸省不失,那些地方,失于我何损,得于我何益?再说,今天阿尔比昂人可以在长江巡游,卡佩人租借广州,普鲁士人占胶州,铁勒人虎视关外。现在卖出去,好歹可以得一笔款,并可以获取时间。利用这段时间,我们可以富国强兵,他日兵势强盛,失去的东西,都可以收回来。若是还这样浑浑噩噩,等到洋人来瓜分我们的时候,那些国土只能拱手相送,什么也得不到了。”
  赵冠侯道:“谭大爷心忧国事,这一点,是小弟很佩服的。有您这样的贤良辅佐,又哪怕变法不成?但不知,我一个粗人,又能做些什么?”
  王五道:“冠侯,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是真心拿你当个朋友,你不该拿这种片汤话来敷衍。袁大人带你进京,证明你是他的心腹,若是在他犹豫不决时,你在旁说一句话,就可以一锤定音。王某不懂得太多道理,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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