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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军-第1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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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毓卿冷笑一声“要是宗室就好办了,我来对付,说好的可以,敢掣肘我翻脸就开骂。不管怎么说,我也是老佛爷亲口封的十公主,来的人不是小辈就是平辈,我谁也不怕。”
  她因为父亲是庆王,在宗室里比辈分不吃亏,骂人的底气是很足的。赵冠侯却笑道:“我看倒是不用你骂人了,有阿尔比昂、扬基几国领事对付着,不管来的是谁,也没有办法。其实这帮办大臣,也未必愿意来,几百万两的巨款呢,固然经手三分肥,但是一旦有什么纰漏,也是一身毛病,聪明的能躲就躲,笨的来多少也好对付。别提他们了,左右是兵来将挡,你们陪我去绣庄,谈收购的事吧。”
  毓卿摇头道:“不去。我们啊,人老珠黄不值钱了,现在是人家荷姨娘吃香,几百万银子开银行,说开就开。我们这就成了没人要的,绣庄还是你们去谈,我们不去碍眼……”
  她话音未落,却不防被赵冠侯一把抱起来,在地上连转几圈“昨天晚上是没教训够你,今天还得吃教训。翠玉,你也跑不了,你们两个啊,联起手来气我,我挨个的教训。”
  三人笑闹一阵,才整理着衣服出门,翠玉问道:“荷姨太呢?她这个松江太太醋性大,万一真的吃味,你还得哄她。”
  “她跟二嫂还有简森,去和航运公司的人签合同立字据去了,咱们到绣庄谈好生意,接着还要去看两个首饰楼,还有一个古玩铺,今天可是要辛苦你们。”
  松江的救市计划,已经开始走上轨道,由于大钱庄的倒闭,许多相关的行业都受了连累,因为吃倒帐而濒临破产。这时能拿到一笔现金离开,对他们来说,是一件极为难得的事。
  绣庄、古玩铺、银楼,这些行当原本经营的好时,想要收购,对方也不会卖。可是资金链突然断裂,存款荡然无存,老板急等着这笔钱救命,原本不会出售的祖业,这时也只好含泪甩卖。
  对比而言,把家产卖给洋鬼子,总不如卖给国人来的放心。加上沈保升的一干弟子门徒,成群结队,上门做思想工作,这生意想不卖很难,要卖给其他人也不容易。
  松江的顾绣源自宫廷,毓卿本就是王公贵胄对这些东西最是精通,绣品成色,绣工优劣,说的头头是道,让绣庄老板额头冷汗直流,货品的价格中,原本有几成虚高,结果全都被砍了下去。
  翠玉不但长于交际,也对珠宝首饰等物很是精通,几家铺子转下来,前后砍去的浮价超过八千两,赵冠侯拉着两人,指着银楼道:“这家银楼就改叫翠记,上一家改叫毓记。”
  “不好,都叫赵记好了。”翠玉摇摇头“正元银行前面都要冠个山东,何况银楼,这产业我们可不要。人在山东,店在松江,遥制不及,还是要给松江太太把握,空有其名,没有什么好处。如果留在这里打理生意,不就成了松江太太这样,三五个月不能回家一次,又怎么算做嫁人?我可不像她那么笨。”
  毓卿也道:“这点小买卖,我才不稀罕呢,送她玩着吧。到时候就让她守着票子过日子,我守着我的孩子,看大家谁高兴,谁难过。”
  等回到家里,陈冷荷那一路也赶了回来,航运公司收购的很顺利。这家航运公司规模不大,全部资本只有二十万两,后因为股东不合,生意一落千丈,在股灾发生之前,就已经无力维持。等到现在,只用一万八千两,就将公司连航线都买了下来,唯一可虑者,就是船只有些陈旧,需要进行修补才能出航。
  “船不是问题。”赵冠侯道:“从普鲁士银行走的帐,大概在三百二十万两银子上下,参考普鲁士人的性子,他们未必会愿意把现银运到我的银库里。与其这样,不如把银子换成东西。除了买军火以外,我们可以用这笔银子向普鲁士人订制新船。山东航线也很长,应该有属于自己的船只。我想,先订购一艘蒸汽轮船跑航运,再订购两艘蒸汽战船。”
  “订购蒸汽船最好找阿尔比昂,它们的造船技术比普鲁士先进。”简森道:“至于帐目问题,可以由两国之间协商,普鲁士不会扣着款子不发。如果这笔生意做成,山东就是大金第一个拥有蒸汽军舰的省份。不过……他们是不是肯出售,却是个很大的问题。”
  “这算不了什么,以后说不定还会有其他第一。”赵冠侯说着向四下看看“二嫂呢?她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陈冷荷这时把文书契约都收好,开口道:“二嫂好象是遇到了她丈夫,我不认识的,就听她喊思远。然后两人去吃饭了,他们两个本来就不该离婚,这回,估计是孟先生前来找妻子吧?”
  赵冠侯点头道:“你说的很对,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要恭喜二嫂,总算是破镜重圆,我在孔雀厅摆宴席,请他们吃大菜。不过二哥也是有意思,来松江不给我派电报,现在松江这么乱,他也不怕让人抢了。”
  几人正说话间,却见邹秀荣一个人从外头回来,也不与众人打招呼,径直回了房间将门紧紧关上,不论怎么叫,门依旧紧紧关着,谁也叫不开。几人心中都有数,这夫妻重逢,大概跟众人想的不大一样,没有谈好,反倒是又闹了更大的分歧。
  
  第437章 以友为敌
  
  等到晚上,苏寒芝敲开了邹秀荣的门,两人谈了几个小时,直到深夜才回来。
  “二哥这回来,实际不是来找二嫂的,具体做什么,他不肯说,只说是来办一件事,只是路上碰到而已。随后两人谈话,二哥话里没有半点复合的意思,反倒是劝二嫂,不可拘泥古法,如果遇到合适的,就该找自己的幸福。又说自己准备结婚了,到时候会给二嫂下请贴。二嫂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一听这话哪里受的了,泼了二哥一身葡萄酒扬长而去,这回啊,连我们都不好说话了。”
  赵冠侯以手加额“我就没见过这样的笨蛋,真不知道他这些年买卖是怎么做的,怎么连个假话都不会说。不行,我得跟他聊聊,像他这么搞,早晚二嫂得改嫁,你说我又怎么对的起朋友。”
  “别人的家事,我们怎么好牵扯过深,再说二嫂现在也没有改嫁的意思,等有的时候再说。”苏寒芝微笑着说道:“我的冠侯倒是善于说谎,你说说,你骗了我多少次了?”
  “天地良心,这回我可没骗姐,真是冷荷她自愿的……”
  “我知道啊,我做了这么久的功课,劝了她那么多次,加上又发生这些事,她如果再不自愿,这个人也就彻底没缘分了。但是你啊,还真得学学骗人,明天到陈宅去,好好骗骗陈家的老爷老夫人,人家把姑娘交给你,你得让人家放心啊。还有陈家两位公子,都是少爷脾性,你得忍让几分,别跟他们翻脸。”
  “明白,不就是演戏么,这个我很拿手。”
  陈家已经住回了别墅里,陈耘卿夫妻的身体,也有了起色,出院回家。赵冠侯与陈冷荷也就是以夫妻回门的形式,回去看看岳父岳母。
  礼物是头一天送过去的,足足拉了两辆马车,做姨太太做到这份上,面子可说是到了头。当陈冷荷下了马车,就见父母及兄嫂,姐姐姐夫全在门口,家中的仆人,又都回来,高妈远远的就跑过来迎接她,拉着手如同看亲女儿一般与冷荷寒暄,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原样。
  父亲的精神比起医院里已经好了许多,就连二嫂也不再对二哥大呼小叫,反倒主动上前打招呼,她的心里一松,自己的牺牲总算是有了回报。只要他们都能幸福,自己就没关系了。
  赵冠侯的手挽住了她的胳膊,她也顺势将头靠在其肩上,一副夫妻恩爱的样子。看到这一幕,陈家夫妻第一个出了口气,拉着女儿看来看去,陈夫人说道:“小囡,你过的好么……你……你好象瘦了。”
  “胡说,她怎么会瘦,你的老眼昏花,看不清爽。走,我们到房里说。”陈耘卿一边数落着妻子,一边自己也爱怜的看着女儿,他当然知道,自己能得到释放,别墅发还的原因是什么,也深为女儿的处境担忧。看到两人这个情形,心里总是略微放宽了一些。
  等到了客厅,陆氏忙不迭的端水果送茶,跑的飞快,又悄悄解开了脖子上的盘扣。冷荷拦住她“二嫂,这种活让下人们做就好了,不要你来忙。”
  “那怎么行呢,人家是堂堂巡抚,朝廷命官,怎么可以让下人来做,不够身份的……三小姐,他对你怎么样……那个,你能不能跟三妹夫说一声,给我大哥想想办法。他不是有意的欠债不还,只是周转不灵……那些催债的,让沈老大去说一句。”
  客厅里,两位陈家的女婿,也从之前的躲瘟疫般躲的远远的模样,变成了贴心人,在旁陪着说话,反倒是陈家两兄弟沉着脸一语不发。陈耘卿索性不看他们,只看赵冠侯。
  “赵大人……您的那篇报道,老朽已经看过了。八百万两银子救市,这当真是大手笔,自老朽记事以来,就不记得朝廷曾经拿出过这么多钱,救过黎民百姓。就算是水灾旱灾,朝廷拨款发赈,也不会用这么多。大多还是地方摊派,像你这样好心的年轻人,不多了。”
  “岳父,您别这么客气,还叫什么赵大人,搞的我以为是到别人家了。您喊我名字就好了。这笔钱,是冷荷的功劳,她劝我多做好事,我就听她的。善堂、银行,都要开起来。您老人家也要吃一点苦,善堂的维持,离开您老这样德高望重之人,交给别人,小婿也是不放心。”
  陈耘卿苦笑两声“多谢赵……冠侯你看的起我,我却是觉得自己有心无力。到时候,只能做个名义上的管事,真正办事的人,还得你来派。”
  他是老江湖,做事很老练,知道自来善堂花样最多,尤其这么大一笔数字,最容易出糊涂帐。到时候花帐错在谁谁上,是一件追究不清的事,自己一把年纪,犯不上落一个善棍的名气。是以表示自己不肯揽权,只肯做事,也是不想靠这个姻亲关系,干涉太多。
  赵冠侯见此老精明,也就不再强求,只是谈着善堂的结构和举措,又提银行的事。虽然女子银行以陈冷荷为董事长,但是陈耘卿是公司特别董事,对银行运行有权监理,也是起个掌舵作用。
  陈耘卿自知,经此变故之后,自己精力和思维都大不如前,经营这样的现代银行,超出能力范围。只是以自己多年为商的经验,对于经营提出一些指导意见,另就松江的市面想些办法。
  正元钱庄当下最大的问题,其实还是那些川中袍哥。这干人眼下是被巡捕和漕帮的力量镇住,不敢轻举妄动,不代表事情真的过去。尤其黄昆那一路山堂被杀个精光,也让一干袍哥颇为不满。
  短期内,袍哥是没什么作为的,可是日久天长,难免会有什么问题,还是得想个办法,把问题解决掉。
  三百多万银子肯定不会赔偿,但是适当的补偿一部分,至少买个平安,也是必要之事。陈耘卿与袍哥里几个比较有名气的龙头大爷都还熟悉,倒是可以相商,但是怎么谈判,就想不好。赵冠侯道:“小婿手上,控制着三仓军火,其中有一部分是要卖出去的,但是如果袍哥们想要,我可以送他们一些枪支弹药。这帮人的路款损失,接下来肯定要跟朝廷闹事,闹事就得有枪杆子,川中购械不便,这些枪弹可以解决他们的大难题,我这个忙,也不算小吧。”
  “若真有枪支弹药,事情确实好谈。我改日,约请他们的人来谈一谈,总是要商议个办法,否则他们捣乱,我们的银行也开不下去。”
  翁婿两人一直谈到开饭的时间,陈耘卿对于这个女婿,比另外两个女婿更为满意,觉得其有脑子有手段,像是个有大成就之人。唯一遗憾者,就是自己的女儿终究是做小,将来怕是吃亏。
  两个女婿本都是家境优越的世家子,可是这回两家都吃了义善源的倒帐,损失惨重,已经到了破产的边缘。都讨好着赵冠侯,希望这个连襟能够帮一帮忙,把两家的困境解决一下。这席酒吃的,仿佛赵冠侯是主人,其他人是客人。
  内宅里,陈夫人则抱着女儿哭了好几次,不停的着“小囡,你的命好苦,怎么到最后,也还是没有逃掉……”
  陈冷荷强忍着泪水,努力装出一副笑脸道:“妈,您在说什么啊,我是自愿的。再说我们说好的,我做他的松江太太,平时还住在松江,与您总能见面,比嫁到山东去好多了。我吃不惯面,只吃的惯米,他也答应我了,不让我动地方。到时候咱们还是一家人,您看多好?”
  “孩子话,简直是孩子话。嫁了人,怎么可能还和没嫁时一样,什么松江太太,你要是总这么想,将来是要吃大苦头的。太太就是太太,姨太太就是姨太太,妈晓得你委屈,可是已经是人家的人,就要认命。”
  “妈妈,我不委屈啊,他跟我既像伙伴,又像是朋友,也不会欺负我,我过的很开心啊。他还帮我成立银行,实现了我最大的理想,这门亲事,我真的一点也不委屈。之前是我自己不好,跟家里闹,还害您和爸爸住进了医院,今后肯定不会了。我会照顾好自己,再也不让您操心。”
  “又在乱讲,丈夫就是丈夫,哪是什么伙伴朋友的,你这个样子是不行的。听妈妈的话,赶紧生个孩子,好好在家带孩子,不要想着做什么松江太太。那样的话,早晚吃亏的是你自己。银行的事,交给别人来做,你安心留在他身边。有他,你就有银行,若是将来你们的心凉了,这银行,你也保不住。”
  母亲与姐姐,轮番轰炸着,教授三从四德的道理,陈冷荷带着笑容点头答应,做出一副乖乖女的样子。如果在过去,她会觉得这些话很唠叨很让人烦,但是现在,则觉得家庭成员间,本就是如此。
  当天晚上,夫妻住在娘家,却分房而居。陈冷荷与两个姐姐住在一起,姐妹三人说着幼年的经历,时不时笑成一团。
  说着说着,大姐忽然小声哭了起来,等冷荷问起,她才说道:“你大姐夫的家败了,公公下世之后,家里没了来源,全指望吃源丰润存款的利息养家。现在吃了倒帐,一家人不晓得要怎么过活。三妹要是还……还没嫁的时候自然没话说,现在左右也是嫁了,可以不可以,跟你丈夫说一句,保举你姐夫一个前程?他在山东一言九鼎,给他安排个位子很容易,你就求求他,好不好?”
  “是啊冷荷,人都说山东遍地黄金,他肯拿八百万出来救市,证明一定很有钱。听说他和那个简森也不清不白的,跟洋人那里说的进话,你二姐夫做过洋行么,你帮帮他,给他搭条路子……”
  就在这个夜里,卡佩租界,霞飞路的一栋小别墅内,灯火通明。房间里,摆着几十条长枪,旁边放着子药。另一边,码放着上百个铁制罐头盒,以及成箱的火药。
  如果陈冷荷现在这里,一定会咆哮着冲向其中一个男人,向他要一个公道,问问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卖给会乐里的那些人。李大卫又恢复了意气风发的样子,挥舞着胳膊,向孟思远介绍道:“这就是我们所准备的,六十条枪,还有炸蛋。虽然现在还没有组装,但是只要需要的话,一个晚上,我们就可以将它们都组装完毕。”
  孟思远看看步枪,又看看炸蛋“五万两的经费,只采购了这些洋枪?我还是觉得,没办法向上级交代。”
  李大卫当然不能说大部分经费被父亲炒股输掉,只好解释着“现在洋人限制军火输入,购买武器困难,不但要高价,而且还要打点中间人。再说扬基那条轮船爆炸的事你晓得吧?租界的巡捕查抄的厉害,大家转移到卡佩租界时,差点被捉住,所以经费损失很大。不过你放心孟先生,只要我们打下松江,立刻就可以解决经费问题。”
  “不不,我不是担心我的钱,我是担心,就凭这点武器装备,咱们怎么能打下松江,怎么占领制造局。”
  李大卫自信的一笑“放心吧孟先生,我们的武器虽然少,但是只要争取到人心,就一定可以赢。现在松江市面之所以没有大乱,是因为山东正元银行要成立的消息,和八百万两善款的烟雾弹,让老百姓认为朝廷还会救市,所以不会造反。可按我看来,绝对不会有八百万两银子出来救市。主事人层层盘剥,再加上京城里权贵的索取,真正能落到实处的,连三百万都未必有。”
  “我们只要把银行挤倒,老百姓就会失去希望。到那个时候,只要妥善引导,百姓们就会明白,这个腐朽的朝廷,是束缚人们的枷锁。要想获得自由,只有砸烂枷锁,勇敢的战斗,才能像人一样的活着。再者,松江一旦得到光复,我们可以借松江的饷械光复整个东南,有了东南的财赋,眼下的危机也就迎刃而解。事实上,没有什么金融危机是一场战争解决不了的,如果有,就两场。”
  孟思远点头道:“如果大卫先生有把握,那就最好不过了,对付山东正元银行的事,我会帮忙。这次我带了四万元经费,就是为了办这件事。但是我们山东华兴会的力量很小,在松江,还是要仰仗你们松江分部的同仁帮助才行。”
  “义不容辞!虽然在广州我们的行动失败了,但是在松江,我们一定要成功。不靠选锋,不靠敢死队,只靠这些愤怒的百姓,我们就要把十八星旗插在松江道台衙门上。在商团里,我们也有自己的同仁,只要拿下制造局,就会有更多人支持我们,首义之功,我们一定要拿下来。”
  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想起今天与妻子的重逢,孟思远暗自摇头,爱妻、贤弟,对不起。为了大家只能舍弃小家,为了大义,只能舍弃小义。你们今天或许会恨我,但是当未来,建立起一个真正美好的国家时,你们会体谅我的苦衷,也会给我一个公正的评价。
  
  第438章 希望与绝望(上)
  
  次日,夫妻两个从陈宅告辞离开时,陈耘卿命人将几个箱子送上马车,当作陈冷荷的陪嫁。皮箱里的东西,全部是股票。既有兰格志,也有其他公司的橡皮股。
  曾经的宠儿,如今成了弃妇,人人对之避恐不及,没人愿意多看一眼。在麦边失踪,皮包公司的事被揭露以后,兰格志的股价已经跌破发行价,虽然有消息说,这个公司会有人出来重组,扬基不会彻底放手,但股价依旧一路下跌而且是只有卖盘,没有买盘。
  陈冷荷计划的一部分,就是收购这些橡皮股票。陈家存了批这样的股票,想变现也变不了,这回都送给赵冠侯,可以算做顺水人情。后续还有一部分,要由专人来运。陈冷荷看着这些股票微笑道:“它过去是根草,人人都当是宝。现在人人又当它是草,其实啊从头到尾,没人看的出它的价值。”
  赵冠侯派了曹仲英在街面上收购股票,搞的松江人以为他们是阿木林,眼下这个世道,股票都急于脱手而不得,现金收购,更能打折扣。可是在陈冷荷看来,这股票其实是大有用处。
  “橡皮总不是无用之物,现在是股灾,所以价格被压了下来。可是将来呢?总是有涨起来的一天,这些股票存在手里,我想用不了多久,它就会恢复其本来的价值,我们一进一出,照样可以获得巨利。那些工厂啊、铺面啊,还有地皮,未来都大有作为。国外其实有过几次股票风波,每次风浪都是一大批人破产,但也有不少人发财。我们先发财,然后再帮破产的人留一条路走,你看好不好。”
  赵冠侯点头道:“一切都听你的,总之你来拿主意,股东大会做决定,我不会多加干涉。在朝廷派的帮办到来之前,我们把该做的都做好,等那个帮办大臣来了,也让他没什么话可说。”
  他又笑道:“昨天家里跟你说什么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说,我都帮你办了就是。”
  “没有……大家见面就是说些女人的家常话,你没必要听,总之没什么跟你有关的东西。倒是你啊,昨晚上有没有偷偷溜出去,跟两个姐夫去会乐里那种地方,找什么幺二长三?”
  赵冠侯想起两个连襟,昨天晚上跟自己聊了半夜,归根到底,就是希望能为他们安排个前程。摇摇头“没有,我们三个睡得很早的,什么也没聊。就是今天早晨起的早点,两个姐夫非拉着我推牌九,手气不大好,输给他们两个几千块。我这个人,没这么容易认输的,你告诉你两个姐姐,我是没那么容易放过她们丈夫的,过几天再来赌过。”
  冷荷没有说什么,只是在下马车时,才在赵冠侯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等到进了别墅,却见邹秀荣正在逗着几个孩子,见他回来笑着招呼“老四,丈人家有没有管你早饭?要是没饭吃,厨房还有粥,我给你盛一碗。”
  “不麻烦了,二嫂你……你没事了?”
  “我有什么事?吃的好睡的好,什么事情都不会有。”她一把拉过冷荷“银行明天正式营业,要做的事情很多,没事别总带着我们的董事长到处跑,走,冷荷,我们一起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纰漏。”
  “二嫂,你决定留在松江做银行的帮理?”
  “是啊,不过也不光是银行,我决定了,在山东开一个纺织工厂和纱厂。资金的话,问你借,抵押物,就是我陪嫁的田地。到时候我两面跑一跑,好在现在通火车,也不算太辛苦。”
  她是个很有主见的人,既然已经决定的事,外人就不好多口,赵冠侯也不敢劝阻太过,只好先应付着,寻思将来再跟孟思远谈。陈冷荷则对邹秀荣的建议非常支持“女人又不是男人的附属品,秀荣姐主动要和男人离婚,还要发展自己的事业,这都是新女性的榜样,我支持她。”
  “你支持她,是不是也想着和我离婚?”卧室内,赵冠侯看着陈冷荷,后者毫不畏惧的抬起头,露出雪白的颈子“是又怎么样?等到我赚到一千万两银子的时候,就和你离婚!到时候让你抱着我的腿求着我,求我不要离开你。”
  “好啊,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你也得拿出全身解数,我正要看你的本事。等到明天银行开业,我得把声势给你做足,这样你才更有机会赚到一千万,然后跟我离婚。”
  山东正元银行成立的声势,事实上不用怎么运作,就已经足够排场,或者说想不排场也办不到。两江总督张仁骏在赵冠侯的专列上,放了自己手书的匾额,又送了自己的贺联,有他的关照,地方衙门上就更无话说。
  商会会长周宝儒、知府张秉忠等人悉数到场捧场,几百个漕帮弟子,在两边一字排开扎台型。维持秩序的,则是租界里的洋兵。由于总号设在原华比银行的办公大楼,负责警卫的,就是公共租界工部局的护兵,有洋兵保卫的银行,在此时,对于华人而言,就是安全的象征。
  等到整整十万头的鞭炮响过去,成立仪式就正式开始,陈耘卿的身体还没有彻底恢复,但是由两个儿子搀扶着,也可以上去讲几句话。
  他的中气不足,说不上一阵就会咳嗽,只好交给陈冷荷讲。看着她在上头侃侃而谈,大谈未来的发展、前途,勾画着美好的前景。贵宾席上,简森夫人忽然小声道:“你是否为你的决定后悔,这么一位出色的女性,留在松江,不如带在自己身边保险。即使她已经名花有主,我相信也少不了有人追求她。”
  “我对她和自己都有信心,就像对你有信心一样。”赵冠侯小声回答道:“她本来就在文明戏里表演言论老生,演讲算是基本功。可是光是嘴巴厉害是没有用的,最重要的还是资本。我之所以放心让她搞这个银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资本在我的手里。我控制着资本,就如同掌握着风筝的线,不管她怎么飞,也逃不出我的掌握。”
  松江这里的开放程度远超腹里地区,但是对于女子银行这种全新的理念,一时间还是有些接受不能。
  再说陈冷荷的年纪,也才刚过二十,在一干钱业老板眼里,只能算是个后生晚辈,即使是男人,也只配在柜台学生意,距离自己当老板还差几十年道行。如果是在太平时节,陈冷荷这次创业多半也是无疾而终,或是撞一个头破血流。
  可是现在的情况不同,松江金融大坏,山东正元银行是以拯救市面,稳定秩序的名义成立的,换句话说,是整个松江市场的救世主。官府已经发了布告,清偿旧债,整顿各钱庄的清欠,重新恢复钱庄信誉,都由山东正元银行全权负责。
  不算已经倒闭,或是关门的钱庄,就是目前仍然在营业的钱庄,生死存亡,也全都悬于山东正元一人之手,松江百万民众的命运,也都系在银行兴废上。这个时候,谁如果站出来反对这家银行成立,就是整个松江乃至东南的公敌,所以不管内心对这个银行怎么看,但是表面上,都会对其成立表示支持。
  戴家保虽然没能争取到这几百万两巨款及官府支持,但是陈家许诺,兆和的旧债,正元银行会协助整理,这至少算是把他从水深火热中解救了出来,也自感恩戴德。兆和钱庄里,几个靠的住的伙计、档手,被他举荐到正元银行男子柜台担任柜员或是管理。
  除了他们之外,宾客们发现,在正元银行的员工里,颇有一些熟悉面孔。他们过去或许是某个钱庄的档手、大伙,又或者是某个钱庄里,极为出色的伙计,现在全成了正元的部下。
  这说来也不奇怪,随着钱业大规模破产风暴,越来越多的钱庄倒闭,管事先生生计无着,就只有另谋高就。正元的待遇给的很高,年底还有一笔可观分红,在生计的压力,以及高额的回报面前,他们最终选择了屈服。
  被女人管理,服从女性的领导,也并非不可容忍之事,大金的文武百官,已经容忍一个女人对他们发号施令几十年,自己区区一个钱庄管事,有什么忍不了的。
  那些年轻貌美的女性员工,则成了山东正元的一道靓丽风景,全都穿着白色直身,青色筒裙的制服,站在那里亭亭玉立,含苞待放的样子,看上去就很养眼。这些女子中,既有戴安妮这等大家之后,也有杜小小这等小家碧玉,但是不管怎么说,上过女校,读过洋书的女孩,在气质上,总是与普通女性大为不同。
  几个看客议论着“有这些漂亮女人,这银行的生意就不会糟糕,哪怕就为了多看她们几眼,也会有人没事就往里面跑。再说银钱交接,少不得要摸摸小手,搞不好,还能别有番际遇也说不定。”
  “老兄,别做梦了,没看见那些档手伙计么?到时候自然是男储户去了男人接待,女储户去了女人接待。不过有一件好处,就是自己的堂客,也可以到银行里存钱,不用怕她们把钱拿去买白鸽票或是标花会。”
  “是啊,不要说是男子去了男子接待,你只看看那些漕帮的小老大,和弹压地面的官兵,谁又敢打她们的主意。那不是自己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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