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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考拉)-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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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哲无法压抑心中的兴奋,清晨连续收到翟哲的来信后他还将信将疑,直至听斥候禀告了归化城的大火后才确认无误。想到前夜归化城内的惊险,哈尔尼克带的使团全部丧命,不由为自己决定不参加婚礼庆幸不已。
“一万两千骑兵!察哈尔又可以恢复到西迁之前的实力了!”这是白捡到的便宜,死一个哈尔尼克又算得了什么?阿鲁喀尔喀群龙无首,以他蒙古大汗的声望收服不难,难处是他必须要对车臣汗的死有所表示,这才能将阿鲁喀尔喀彻底纳入察哈尔部落中。
☆、第227章 收留 上
汉部帐篷隐藏在得胜堡与草原之间的丛林中,士卒们三三两两聚集成堆,就着雪水咀嚼干饼。过了午后,天空中挥挥洒洒落下细盐般的飞雪,翟哲特别准许每个士卒喝几口烧刀子御寒,军营中激起一阵热烈的喧哗。到了此时,虽然千户大人从未明说过,这些士卒也猜到他们可能要回大明了,梦牵魂绕的家乡啊,比烈酒更让他们兴奋。
得胜堡地处草原通往大同府的必经之路上,属宣大数一数二的坚堡,整个堡呈六角,其上不但有箭楼还有铁炮,这是卢象升上任宣大总督带来的变化。天空阴沉,守卒隔着纷飞的碎雪看不清汉骑的动静,但能听见丛林中细微的欢呼声。这些年来宣大边军都知道草原有一支汉人的铁骑,不但不归蒙古人统领还多次将强大的清虏杀的败退而归,守卒的好奇心被吊到了嗓子眼“卢总督的特使!”想起不久前堡下来人的喊叫,守卒“啧喷”砸吧嘴,“那到底算不算是我大明的军队啊?”他有些迷糊。
想到新任宣大总督卢象升,守卒将腰杆挺直,挺起胸脯,双目直视,不断绝了胡思乱想的念头。
总督大人从九月份开始整顿宣大镇卫所兵士,根据各人特长划分为骑兵营、长枪兵营、弓箭营、火器营等等,凡不能通过考核者将全部归辎重营统管,令众人意想不到的是竟然有七成士兵被划为辎重营。辎重营与其他各营区别在于军饷,如骑兵营军饷每月两两银子,长枪兵营军饷每月一两五钱银子,辎重营每月只发管温饱的几串铜钱。其余各营每日操练队列、战法、兵器等等忙碌不停,辎重营兵士整日无所事事,心中直打鼓犯憷。
守兵想到自己一家老小还要考自己这点军饷养活,眼睛又放亮了一些。
总督大人有令,各营兵士违反军纪、偷懒携带者一旦发现立刻贬往辎重营,这可不是开玩笑,大人亲兵天雄军经常在宣大镇盘查,已有好几个边堡守备被撤职了。
卢象升整顿完卫所后不顾时处寒冬季,立刻贴出募兵告示,在山西、河北招募士卒。宣大镇连被清虏攻破,防御空虚,朝廷特批了一笔银子让他训练新军,所以他才这么有底气。
宣大穷苦之地,这年头能养活一家人不容易,卢象升的名字在京畿南一带很响亮,来应征的青壮络绎不绝。他计划新招募两万士卒,经营宣大防线,正在忙的热火朝天时,塞外来了一封急信。信送到他手中正是午时,看完这封信卢象升连午饭也顾不上吃,召集天雄军亲兵营踏雪飞驰往得胜堡。
一路快马飞驰,盐粒般飞雪打在卢象升的脸上微微有些疼感,这是他首次在北境过冬,给他留下最深的印象只有一个字一一冷!家乡江南此时也会有飞雪,当如柳絮般挥挥洒洒,飘荡飞舞,再配上院内翠绿的桂花树,飘香的腊梅,再捧一壶热茶静观,那是何等的惬意。哪像此地,朔风如利刃,好似能刺入骨头里。
白龙驹不懂主人的心思,只顺着主人的意思尽力奔跑,安静的村落,坚固的营堡一路被摔在身后。申时过半,卢象升率亲兵进入镇川堡补给,吃了顿饭,又给马进了些草料和水,歇息半个小时后再次踏上雪路。得知总督大人突然到了城堡门外,将镇川堡的守备吓得胆战心惊,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过错,直到卢象升补给完离开,他才安下心来。冬日的天黑的很早,雪粒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雪花,被朔风翻卷钻入卢象升的脖子。身后亲兵不知发生了何事让大人如此着急,雪夜赶路,上一次经历此事还是千里奔袭高迎祥。
镇川堡离得胜堡六十里地,地面积雪随飞舞的雪花变厚,到了后来战马也无法奔走,只能缓步前行,到达得胜堡已是半夜。
亲兵上前敲打堡门,城墙上放下竹筐吊上宣大总督的令牌才敢放入。
两日来得胜堡守备一直在关注眼前的汉部兵马,隐约感觉有些不寻常但谁也想不到总督大人竟然雪天半夜到达边堡。
卢象升解开披风,交由亲兵抖动粘连其上的积雪,问:“土默特汉部的兵马还在这里吗?”
“正是,躲藏在得胜堡外的树林中,雪天无法清楚辨认,但能听到那里的声音!”
“没有蒙古骑兵出现吗?”
“没有!”
卢象升点头,表示明了,又问:“你久驻边堡,能探听到草原的消息吗守备尴尬片刻,说:“末将守得胜堡一向小心,不敢深入草原,平日有些汉商从这里经过往返草原时能带回来些消息,但如今岁九寒冬,商路不通,所以……”
卢象升没有再问。
当下守备给众人安排住处,小心伺候。卢象升批了一件裘衣躺在床头,将翟哲传递来的书信拿出来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眉头竖成了一个川字,宣大新军未成,草原的这场变局来的很不是时候。
大雪整整下了一夜。
清晨翟哲捅了半天才走出帐篷,命士卒清除营区积雪。这种天气驻扎在野外是一种折磨,季弘和鲍广的伤势不见好转,没有温暖的养伤的环境,乜没有精通医术的郎中,翟哲心中焦急万分。已经过去两天时间了,察哈尔乜快要收服阿鲁喀尔喀了,卢象升怎么还不来,大明的官员必须在被东虏大军破城时才敢不那么拖沓吗?
正在他有些腹诽时,金色晨曦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率四五十骑兵出得胜堡门往丛林而来,“卢象升!”翟哲一眼就能看出来,虽然只见过一面,卢圈王的精气令他过目不忘。
“随我去迎接总督大人!”
半数亲兵营两百骑兵跟在翟哲身后旋风般冲出丛林,两列兵马越来越近,等到了五百步外,翟哲跳下大黑马侍立道边。
白龙驹带着腾腾热气在翟哲身前两步驻足。
“见过总督大人!”
卢象升的眼神比昨夜的朔风还要锐利,上上下下打量翟哲,见他脸色和脖子上各有一处刀伤。虽然只伤及皮肉,但离要害处不远,可想经历的战局惊险万分。
☆、第228章 收留 下
翟哲在前引路,卢象升随他身后走入雪后清新的丛林。
只隔了一道边关,卢象升感觉这里比塞内要更冷上一份。树林中营区的积雪已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汉部士卒三两成团,有些在切磋武技,有些在生火取暖,寒冷的气温无法冰冻他们的热情,令卢象升侧目相看。能抗住塞外苦寒的士卒,当然值得钦佩,统领这支骑兵的头目让他既赏识又提防。
“这些人多数来自宣大,还有一些是陕西人!”翟哲一边走,一边指点介绍。
卢蒙升在仔细观察,除了翟哲,这些士卒对他这个宣大总督的到来并没有过分关注,只是看了几眼,又各自忙碌自己的事。
汉部营地条件简陋,翟哲走到树林中最大那座帐篷前举手示意,身材高大的卢象升必须要弯腰才能进入。帐内无风,但不比外面暖和多少,卢象升入乡随俗,盘膝坐在松软的地毯上。
“归化城究竟发生了什么?”没等坐稳身躯,卢象升迫不及待的追问。
翟哲从帐篷角落取出两个红色的木匣,抽开滑板匣盖,两颗被冻成冰坨的首级落在卢象升眼前。
翟哲指向右边的匣子,说:“这是清虏镶黄旗旗主岳托的首级,”再指向另外一个,“这是阿鲁喀尔喀车臣汗的首级!”
“岳托与暗中勾结阿鲁喀尔喀意欲偷袭土默特的归化城,被我率汉部铁骑突袭,取下二人首级。但土默特俄木布汗担心因此被漠北人和清虏报复,不愿再收留汉部,在下愿投入大明,为大人效力!”
卢象升上半身微微向前探出,细细辨认两颗首级,这样的人物枭首,消息很快会传播出来,谅翟哲不敢撒谎。
眼见卢象升半天不表态,翟哲惨笑,说:“大人,草原如今已没有了汉部的容身之所,我之所以如此也是心系大明,请大人明鉴。”
“我听说阿鲁喀尔喀曾经是你的盟友,一直在漠南!”
“曾经是,但此一时彼一时,阿鲁喀尔喀去年遭受白灾,一直没有缓过劲来,又垂诞归化城的财富,才和东虏勾结上!”翟哲编的这套谎言漏洞百出,当然骗不了卢象升,重要的是这两颗首级是真的。
“你要投入大明,干系重大,我需上奏朝廷才知结果!”
“大人,如今冰雪封地,上奏朝廷不知要等上多少时日,阿鲁喀尔喀的报复随时可到,到那时汉部可能已不复存在!”
“大明在草原有清虏一个对手已经够了,也不想与阿鲁喀尔喀为敌!”
卢象升目光游离在岳托的首级上,就差把这句话说出来。
翟哲像是猜到卢象升的心思,说:“阿鲁喀尔喀群龙无首,又缺少牲畜,不可能在漠南久留,一万骑兵在草原接战尚可,但无力侵犯大明边关坚城,只要撑过眼前找不到我,必会退去!我对土默特俄木布汗有恩,只要汉部离开草原,他答应帮我暗中调解!”
卢象升从入帐以来,说话极少,看翟哲一遍又一遍表演,就是不答应,在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前,他无法做出决定。
翟哲咬牙,脸上露出激动之色,说:“若漠北蒙古人倾巢来犯,大人可将我绑缚交出去,在下绝不后悔今日的决定。”
“稍安勿躁,我无权处置纳降之事,此事必须要等朝廷答复我才能下决定!”卢象升见翟哲的情绪,担心他做出疯狂之举,柔声安抚,毕竟这个人麾下有有五千骑兵。翟哲可成为他在草原的助力,也可成为宣大的祸害,汉部与蒙古和清虏都结下了死仇,无路可走下不知能做出怎样疯狂事情。
“我可让你入宣大避难,但只能在驻扎在得胜堡与拒马堡之间,不可擅自离开,等朝廷的批复下来,再做决定。”卢象升终于松口,他仍然没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
翟哲撇微有些失望,但很快恢复平常,说:“多谢大人收留之忍。”
“这颗首级能交给我吗?”卢象升指向盛有岳托首级的木盒。
翟哲略一犹豫,以为他要拿去报功,很快说:“此物本就是要献予大人,请大人笑纳!”
大明军队这样的事干的多了,岳托的首级还有些分量,值得宣大总督索取,卢象升知道他会错了自己的意思,但也不开口解释。
“汉部中有六个士卒前夜在归化城内遇袭受重伤,塞外条件简陋,无法得到救治,大人能否施予援手?”翟哲眼见卢象升有要离去的意思,急忙将最迫切的要求说出来。卢象升果然站起身来,答复到:“当然可以!但有一条你要知晓,汉部现在还不属于大明,兵马入塞必须要上缴兵甲、弓箭,等朝廷的批复下来,无论是否答应了你的要求,这些东西都将原样返回!”
“那汉部岂不是成了待宰的羔羊?”翟哲没想到卢象升还有这么个插曲令他更加失望。
“无论朝廷是否准许,我不会无缘无故的为难汉部!”卢象升双目炯炯有神,好似想看透翟哲的心思。
“谨遵大人之命!”翟哲躬身。人生想的得到一样东西就必须要做好失去另一样东西的准备,翟哲相信卢象升不会将他怎么样,真的有想法也不用动手,只需任汉部在草原自生自灭好了。
又商讨了些细节之后,卢象升率亲兵返回得胜堡。
不大一会功夫,从得胜堡内出来六具担架,到了汉部兵营将季弘、鲍广等六人抬上,健步如飞返回关内,随后又出来三百骑兵赶着马车前来。翟哲传达命令,汉部士卒除了把总之上,其余人悉数解开甲衣,与兵器一起扔上马车,半个时辰后,阳光洒满草原,满载而归的马车返回得胜堡。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卢象升才放下心来,命得胜堡守军领路,带四千手无寸铁的汉部骑兵踏入大明的边关,在两山之间的平坦之地找了一个地方宿营。翟哲又命萧之言随宣大边军前往杀胡口外面见孟康,传达命令,上缴兵器,入塞前来与自己汇合。
大黑马走入大明的领地,翟哲还是第一次从得胜堡入明,这里远没有杀胡口坚固,但地理位置非常重要。进了得胜堡,向右为坚若磐石的大同府,向左是通往宣府之路。
骑兵走过城堡,翟哲忍不住驻马回头远眺,雪后的天气格外晴朗,视野极好,白色的雪原不见边际。终于到了要离开的时候,也许有一天我还会回来的。黑马打了个响亮的喷嚏,飞驰往连绵的城塞之后。
从得胜堡往西二十里地的两山之间是宣大镇给翟哲安排的宿营地,卢象升从宣大卫所调集了一千兵马专门来看守手无寸铁的汉部士卒。
雷厉风行安顿好翟哲后,卢象升将募兵事宜交由宣府总兵杨国柱和大同总兵虎大威共同掌管,全力处理汉部纳降之事,在他心中这件事不比募兵分量轻。他精通兵事,当然知道在宣大新兵练成之前能联络草原的蒙古人并肩作战的重要性。他要求翟哲解除兵器,也存在试探之意,想看看汉部是否真是像他所说那样走投无路,没想到这些人毫不犹豫答应了自己的要求。
草原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是眼下卢象升最想知道的事,但苦于没有途径,宣大镇在塞外的消息来源全靠商人,张家口和杀胡口都有商人,但此时是冬天。
三日后,得胜堡守备前来禀告,大队蒙古骑兵从茫茫雪原而来,在堡前安营扎寨,连绵的蒙古包一眼看不见边际,足足有两三万人。卢象升暗自心忧,当即调集兵马前往支援。
额哲率大军包围了阿鲁喀尔喀人的营地,软磨硬泡,说之厉害。阿鲁喀尔喀稍大一点的部落头领都丧命在归化,无人可以主事,再加上额哲蒙古大汗的威望,察哈尔骑兵冰冷的箭头威胁,终于将这些人吸纳进入察哈尔部落。
阿鲁喀尔喀人才加入察哈尔,立即有人叫嚣为车臣汗报仇。大军先往归化城,见到半城的废墟,满地的尸首,听说土默特公主也被掳走,满腔愤怒的阿鲁喀尔喀人无处发泄,听说背叛的汉部人马已经投入大明,离开催促察哈尔大军紧追过来。
得胜堡外,额哲看着眼前高耸的城墙,他很满意这座城堡的坚固。凡是叫嚷最厉害想给车臣汗报仇的部落都是心不能忘旧主之人,这些人加入察哈尔也终将是隐患。一万两千漠北骑兵,不少人在车臣汗桀骜不驯的气息下长大,若不能消除他们的锐气,如何能让他们臣服?
“进攻!”蒙古的大汗一声令下。
最激进的阿鲁喀尔喀的勇士被派上战场,竖起简陋的木梯攀援冰冻滑溜的墙壁,城头弓矢飞舞,烧的滚烫的热水浇下,没有女真人那样坚固的铁甲,简陋的皮衣无法抵御这些攻击。
漠北人惨叫从城头坠落,额哲的眼睛迷成一条缝,大军就是按兵不动,这里的消息他已让信使通报给翟哲,有了女真这个对手,他绝不想再与大明为敌…
☆、第229章 吞并
孟康旋风般冲入兵营,庞大的身躯像一座巨熊,掀开主营的帐篷门冲进去,见诸位统领都在翟哲这里,大帐内弥漫了一股紧张的气氛。
翟哲抬头看见他入帐,问:“家眷、工匠都入塞了吗?”
“进了杀胡口,都在右玉县,有宗茂在那里安置!”孟康面露不解之色,问:“既然投明,为何要解下兵器?”
帐中众人都看过来,显然都有此疑虑。
“因为宣大总督是卢象升!”
卢象升上任宣大总督以来,头一次见面就将翟哲的底细打探的清清楚楚,翟哲也没闲着,通过商盟在大明官场的关系调查了卢总督的生平。
三十六的宣大总督!翟哲看了卢象升的经历,心中暗自惊叹,比他在草原有过之而无不及。
卢象升二十五岁大名府知府,己巳之变时募集数千民众进京勤王,之后掌管京畿南三府兵备,练就天雄军。崇祯七年,流贼南渡黄河,穿越河南进入郧阳,官军不能禁。朝廷将其调任郧阳抚治,随后在与流贼的交战中屡获战功,三年间升任五省剿匪总理,他文人领军,每战亲自上阵厮杀。
“卢阎王!”的称号在流贼中口口相传,令其闻风丧胆。卢象升在剿匪任上对流贼穷追猛打,从不招降,巅峰之战在滁州城下击败高迎祥的三万铁骑,千里追击,让闯王只剩下数百骑逃入陕西山中,连吃的也没有,最后外出寻食时被官军捕获。
对这样的人,威逼利诱皆是浮云,能得到他的认同比什么都重要!
从第一次卢象升亲自出塞进入汉部兵营,给了翟哲一个“特使”的称号,还能容忍他在大明招募水军,翟哲就有了五分把握。以卢象升的脾气,如果不认可他,根本不会与他接触,更不用说给他“特使”的名号。他剿匪六年,何曾对流贼表露过一点纳降之意?留下的只有“卢阎王”的赫赫威名。
翟哲出塞七年,汉部兵威强盛,但从未进犯过大明的边关,草原穷困,抢掠是获取财富最容易的方法,没有几个人能经受这样的诱惑。张家口一战将汉部在大明的声望推到巅峰,卢象升不认同汉部逼迫清虏退兵,但他不表示他看不见汉部对宣大镇的价值。
在解下兵器前,翟哲也曾心中煎熬,手握强兵的后将自己的命运完全交到别人手中的那种惶惶然,不是亲身经历不能明了。但他知道,他若拒绝了卢象升的要求,这件事将成败难制,以这个宣大总督的脾气绝对不会受威胁所迫,也不会因为怜悯软了心肠。重要的是价值!自己将要表现出对大明、对宣大的价值。
其实想想,汉部投入宣大,卢象升日后要取自己的性命如同探囊取物,何不索性光棍点,还能在他心中留下个好印象。
帐中诸将,连左若在内,解下兵甲后心中都难免惶恐,这是身为武人的自然反应,刀剑是他们心中的倚仗。
“诸位退下吧!等候宣大镇的好消息!”翟哲心中安静祥和,世上无绝对,卢象升既然接受他入塞,便是有了八成的保证。飞雪连天夜,两日从阳和卫到达得胜堡塞外,若不是心中极为看重,怎会如此?
汉部士卒倒没有统领的那么复杂的心思,在营寨中对环绕的山峦荒野指点议论。进入大明后,连呼吸的空气也会觉得亲切些,一种温暖和柔软回荡在心头,在塞外的记忆中除了漫长寒冷的冬季就是铁和血,到了这里他们唤醒了尘封已久的回忆,有些在家乡还有亲人。
宣大镇对汉部士卒照顾有加,很快有军需官送来粮草补给,翟哲亲往接待,此时再小的官吏也不敢得罪。
大雪之后的天气更加寒冷,滴水成冰。
得胜堡守军浇下的热水在外侧堡壁上冰冻,形成形状各异的冰花,阳光的照射下如琉璃般绚丽。不,比琉璃还要艳丽,因为其中渲染了的血花如腊梅斑斑点点,光彩动人。
蒙古人敬畏长生天的威势,很少会在凛冬发动战争。
“攻下此堡,为阿鲁喀尔喀的汗王报仇,违令者斩,后退者斩!”裹着皮衣的察哈尔骑兵弯刀出鞘在后督战。阿鲁喀尔喀人的云梯靠在光溜的墙壁上,勇士爬到一半,云梯摇摇晃晃,无需守军攻击自己滑落倒下,阿鲁喀尔喀人摔在坚硬的冰面上“哇哇”惨叫。
领军出战的小头目退后,朝督战的察哈尔人喊叫:“这样只会折损部落的勇士,根本无法攻下此堡!”
察哈尔人斥责:“胡说,阿鲁喀尔喀人要为大汗报仇怎能怜惜自己的性命,你的胆子都丢在母马身上了吗?你们仇人就在这座城堡的后面!”
“后退者斩!”弓弦声响,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两支利箭插入小头目的胸口。
疼痛、惊诧、愤怒、到恍然大悟,阿鲁喀尔喀人的小头目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俯首看插在自己胸口摇晃的箭羽,身体一个踉跄倒卧在地面。
“后退者斩!”察哈尔人呼喊的声音更大了。
得胜堡外的战斗格外诡异,到了后来连守军也看明白了,蒙古人根本就没想着认真攻下此堡。每次都有近千人的武士上前攻城,其后督战的骑兵也有干人,攻城的蒙古人冲杀一阵丢下几十具尸体后仓皇退后,死在督战团刀下的士卒比城堡下还要多;
额哲借此机会将对车臣汗赤胆忠心的阿鲁喀尔喀人悉数剪除,谁叫的最欢,谁上阵杀敌。
四日后,阿鲁喀尔喀的营地被悲伤和惊慌笼罩,没有人再敢提车臣汗的名号,得胜堡外的战iL平息。额哲命信使送出两封信给大明宣大镇,一封交由宣大总督,一封让其转交给翟哲,率大军退回托克托草原。
阿鲁喀尔喀不存在了,留下的是一个强大的察哈尔,辽东的皇太极最不愿意见到这种局势,当然土默特人也不会舒服。
在回归的途中,额哲不顾车臣汗的大妃接近自己的母亲的年龄,将其迎娶入帐,又将车臣汗的七岁的幼子收为自己的义子,车臣汗的其余遗孀也均被迫嫁给察哈尔各部统领,阿鲁喀尔喀部落被拆散分插入察哈尔。
皇太极对囊囊所做被额哲学了个现行。
☆、第230章 应允
眼见堡下蒙古大军徐徐退去,大明守军欢呼雀跃。在数万蒙古人的环伺下杀敌数百,力保营堡不失,军功赏赐少不了。近年来蒙古没落,寇边带来的心理冲击远远比不上东虏。
得胜堡南六十里,弥陀山处于拒墙堡和拒门堡之间,山势平地而起,山顶视野开阔,扼守晋蒙道路要塞。卢象升督促宣大镇援军驻守此地,斥候每日前来禀告军情,将战场局面详细告之。两日后,卢象升知道这场战争打不起来了,一是时候不对,蒙古大军寒冬入寇,莫说打仗,连粮草补给也难保证供应;再者,战场形势表露这场战争牵涉蒙古内部纷争。
“驾,驾!”信使口鼻处热气腾腾,一路怕打战马,不顾寒风呼啸,挥舞大明军旗高声呼喊:“得胜堡大捷!得胜堡大捷!”
战马踏着欢乐的脚步进入兵营,扭动尾巴,抖动身躯,好似迫不及待将马背上的骑士甩下去。蒙古人退兵的消息早就传开,报捷的信使姗姗来迟,四周的士卒投来炙热的目光,信使挺胸仰头冲向中军大帐。
“寇边的蒙虏攻堡连番遭受重创,昨日全部逃窜,斥候侦查方圆三十里内已没有蒙虏的踪迹!”信使一口气报完消息,从怀中摸索半天掏出个小包裹,说:“蒙虏酋首退兵前曾留下两封信件,让我等转交大人!”
杨陆凯从信使手中接过信件,信件外有油纸包裹,一直藏在信使的贴身处,取出时还带有余温,他小心拆开油纸,呈上给卢象升。
卢象升脸色沉静,接过信件,随手丢在身前的案台上,下令:“退下吧!”
等信使离开,卢象升命杨陆凯找来军中精通蒙文的幕僚,将信件递过去幕僚翻看封面,说:“大人,这两封信有一封给您,另一封是给入塞的土默特汉部翟哲!”
“哦!”卢象升颇为意外。“拆开给我的那封,讲予我听听!”他弱冠之年就中了进士,四书五经无一不通,但蒙文却是一个字也认不得;幕僚撕开封口,细览一遍,说:“此信是蒙古察哈尔部额哲所写,他自称蒙古大汗,解释此番侵扰是形势所逼,情非得已,望大人能够体谅,又说东虏强盛,欺压蒙古,破大明境,望能与大明宣大镇携手共御强敌。”
卢象升听的清楚,伸手从幕僚手中接过信,一眼扫过去,其上如蝌蚪扭动,恰如天书,他自嘲一笑,又丢在眼前。
“大人,这封信还要……”幕僚拿起写给翟哲的那封信,躬身请示。
“这封信就不要拆了!”卢象升起身,朝帐口亲兵召唤:“备马!”
杨陆凯牵了白龙驹在帐外守候,一刻钟之后,卢象升从帐内走出,飞身上马,领一百亲兵疾驰出兵营。
两山之间的汉部兵营整齐肃穆,安静度过几日后,士卒手中没有了兵甲弓箭,开始有些不习惯,在塞外无数个无聊的日子里,铁和血刻入了他们的骨髓;翟哲每日带左若、孟康等统领巡视兵营,他心中再有把握,但事关前途命运的等待难免煎熬。
“蒙古人退兵了!”前来送粮草的官军小声透露消息。汉部在宣大镇的经营多年,商盟更是渗透到大同的每一个角落,汉部并不是被封闭在此地。
几个亲兵随意走动隔离那个官军往外的视线,一个把总靠上去,压低声音说:“多谢,将这封信交给商盟的宁掌柜,他会给您报酬!”说完之后从衣袖中抽出一封信递过去,那人接过信,慌乱中插入怀中,匆匆离开。午后的阳光灿烂,士卒无所事事,山谷中很安静,山口方向突然来了一百骑兵,铁蹄踢打碎冰乱飞。
“报,有一百骑兵到了二十里外!”汉部士卒虽然闲置在此,但安置岗哨一点也没放松。
翟哲站在营口远眺,雪原上骑兵由一个小黑点到逐渐清晰,到了营门口外也不见减速。什么样的人带什么样的兵,翟哲看架势就知道来者是谁了。
“随我去迎接总督大人!”
汉部诸位统领跟在翟哲身后到了兵营门口,卢象升下马,见礼后,一行人鱼贯入营。
“这几日军中情形如何?”
“都还好,大同镇雪中送炭供应粮草,就是……”翟哲讪笑,“就是军中每日操练,手中突然没了兵器,儿郎们有些不习惯!”
“嗯!”卢象升口中含糊。
到了大帐前,卢象升嘱咐众将在帐外守候,只召唤翟哲一人入内。大帐中简陋,翟哲深谙低调做人的重要,中军座位上的虎皮也没有摆出来。
卢象升坐定,翟哲垂手侍立。
“这封信是蒙古大汗让我转交给你的!”卢象升从衣袖中掏出信件,放在案桌上,饶有兴趣的看着翟哲。
翟哲心中一惊,额哲不知汉部入明的处境,竟然将信交道卢象升手中,不知其中讲述何事?他上前取过书信,退到一边,见封口完整暗中松了口气。
卢象升见翟哲退回,双目炯炯有神盯着他一眼不发。
翟哲这才明白过来,就此拆开信,草草扫过,禀告说:“察哈尔大汗额哲在信中感谢我曾与他在草原并肩作战的情谊,往日后能与大明共御东虏,再度携手。”
“草原究竟发生了什么,你若不如实相告,我无法信任你!”这几日,卢象升想尽办法也无法打听到草原的局势,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当面问翟哲最为直接。
“土默特与阿鲁喀尔喀联姻之夜,岳托勾结土默特部落统领古禄格偷袭婚礼现场,意欲取我和俄木布汗性命,被我贴身亲兵阻止,混战中车臣汗和岳托命丧我手,土默特人担心被报复,所以烧毁归化城,将罪责全都推到汉部头上,漠北人因此在草原不能容我。”翟哲这次讲述的情形接近实情,只是隐去了乌兰公主的环节;
“车臣汗死后,阿鲁喀尔喀被察哈尔吞并,额哲才会感谢你!”卢象升一语中的。
“正是,那也是末将的自救之策!我杀了阿鲁喀尔喀的汗王,在蒙古备部中声名扫地,在草原再无立足之地。”
卢象升靠在椅子上,翟哲逼了自己一把,也逼了他一把,让双方都没有迂回的余地,要么合作,要么一拍两散。这个人在草原混迹了七年,熟知漠南的形势,恰巧可以弥补他不通边事的缺陷,就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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