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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考拉)-第2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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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离去,宗茂的长子宗会和次子宗来陪着诸位客人们饮酒。不过朝臣老友们都是冲着丞相来的,宗茂不在,大家都觉得少了意思。
季弘与许义阳坐一桌,两人讲起十年前在湖广的旧事。
季弘问:“你还记得那个青楼女子吗?”
“哪个?”
“就是你初到长沙,在青楼中被当做白毡贼的那一个。”
许义阳拍着脑袋想不起来。
季弘拿筷子轻轻敲打酒樽,满脸赤红,想了好久,脑中灵光一闪:“秋月楼”
“李秋月”许义阳恍然大悟。那个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女子。
“你想起来了?”季弘微笑,“你扳倒刘承胤后,管东家就把他养在秋月楼里,再也没去碰过她。”他是锦衣卫统领,所以知道许多朝臣的隐秘之事。
十几年前的事情,许义阳回想慢慢有些印象。
“管平原”他想起来了。管平原现在是大周算得上号的商人。当初他在秋月楼与李秋月春风一度,知道李秋月深爱管平原,宁愿舍命帮自己也是为了救她的郎君。
“管平原出来后,借着许将军的光,生意很快做的比从前还要火,不过可是苦了李秋月。她的郎君再也回不来了许义阳默然喝了一杯酒,他明白其中的道理。
管平原把他当做恩主,他碰过的女人,管平原岂敢再碰。他们都不知道李秋月在许义阳的一生中只是那一瞬间的过客。
季弘道:“管家现在富甲湖广,李秋月还被养在秋月楼里,听说她想皈依佛门,管平原也不许。”
许义阳招手让侍从把自己的杯子满上,道:“你既然知道的这么清楚,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是大周的锦衣卫统领,这等鸡毛蒜皮,悲欢离合的事情都管,岂不是连睡觉的功夫也没有了。”
许义阳仰脖又是一杯酒下肚,笑道:“年轻时自诩风流,没想到害了别人一生。”在他记忆中,李秋月是色艺双绝的女子。
他扶住身边的侍卫,说:“茅房在哪里?”起身走路摇摇晃晃。
季弘才想到自己怎么把这么添堵的事情告诉许义阳。世间的悲欢离合、恩怨情仇太多太多,作为一个掌握了太多秘密的人,烦恼比普通人要多许多。
等了许久,许义阳也没有回来。周边的文官都是季弘不熟悉的人,他锦衣卫统领的身份也让人见而畏惧。
无聊时,他开始自斟自饮,喝的满脸通红,年少时在草原就有个“红马”的名号,脸虽红但千杯不醉。
连喝了**杯,许义阳还没回来,季弘觉得有些不对,招手找来一个倒酒的侍从,问:“许都督去茅房,怎么这么久?”他担心许义阳酒醉掉进茅坑里了。
“小人这就去看看”侍从答应着放下酒壶往茅房方向去找人。
正在此时,一个穿锦衣的年轻人走过来,行礼道:“季大人,老爷请您过去说话。”
季弘看茅房方向没人出来,他想许义阳也许是去什么地方休息了。在这丞相府里,应该不会出事。
“宗相酒醉了吗?”他站起身。
那年轻的侍从道:“老爷酒醉醒了,一直叫大人的名字。”
“好,带我过去。”
季弘随侍从走入内院,绕过三排房间。丞相府很大,正对面的有一座南北通透的堂屋,宗茂正靠在一个软榻上,神情看上去还显得迷糊。
侍从走到近处道:“季大人到了”
“下去,下去”宗茂连连摆手,他醉眼朦胧,招手让季弘走近,指着身边的椅子道:“你坐下。”
“相国喝醉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宗茂长长的叹了一口酒气,问:“你若是我,该当如何?”
“卸官归田,一身轻松,我已经向陛下请辞过多次,奈何陛下不许。”
宗茂含糊不清道:“你舍去一条胳膊,得陛下终身信任,真是值得啊”
这是侮辱季弘脸色微变,问:“宗相这是在骂我吗?”
“不是,不是,”宗茂嚷嚷,“奈何我呕心沥血,一心为陛下辛苦操劳几十年,终究还是逃不了鸟尽弓藏的结局季弘站起来,冷冷的说:“宗茂,你喝多了”
“不是吗”宗茂坐直身子,摊开双手,问:“我做的哪一件事不是为陛下做的?”
“你疯了吗?”季弘伸出左手使劲揉宗茂的脸,“你想死吗?”
“你以为我辞去相位就能活吗?”宗茂突然站起来,“陛下百年后,太子会容我吗?会容下我宗家吗?”
“宗夫人曾是范家的侍女,你我二人与范家都有渊源,你多虑了。”
“我多虑了?”宗茂冷笑:“太子这些年可曾对范家表现出一丝好感,太子喜欢的是陈子龙和方以智这样的人,太子恨不得扒我的皮。”
季弘一巴掌打在宗茂脸上,喝道:“你该喝一碗醒酒汤了。”
他朝外面招呼:“来人,来人”
没有人答应。
宗茂道:“你不要喊,这里没有人过来,我请你来是为了问一件事。是你向陛下禀告江南工奴一事,然后陛下匆匆从漠南返回京城,是也不是?”
季弘冷冷的看着他,许久之后,道:“是”
宗茂突然伸出双手想揪住季弘的衣领,吼道:“为什么,为什么是你,锦衣卫不管国内事,你为什么要多事害我季弘单臂把他隔开,道:“昆仑奴是从海外运回来的,昆仑奴和工奴是在一起的。”
他只有单臂,但宗茂用双手近不了他的身。
“你果然是我的好兄弟”宗茂拉住他空衣袖,“你为何要害我。”
“不是我害你,而是我容不了大周朗朗乾坤,还有那么多魑魅魍魉。”
宗茂讥笑:“朝堂啊,这是朝堂啊,大家都有一个目的,你能不能清醒点?”
“我不能昧着良心做事,即使你我如兄弟。”
“是吗?”拉着季弘走到门外,指着天空中月亮,问:“你说,你没帮陛下做过昧着良心的事。”
季弘甩开他的衣袖道:“我没有”
“你没有,是因为有赵玉成,有我”宗茂哈哈大笑,“你真的没有吗?当年在浙东,黄斌卿的腿是怎么断的?许都是怎么死的?”
黄斌卿的腿是孟康打断的。许都是先被翟哲欺骗合作,季弘奉命秘密向朝堂告发,引发白头军起义,后来被翟哲镇压,借机扩大了在浙东的势力。
谁在成就霸业的过程中没有杀过不该杀的人呢?
季弘默默的说:“你说这些,想于什么?”
“你承认了,哈哈哈”宗茂向远处的阴影中招手。
许义阳从中走出来。
“听见了吧,你爹也死在陛下手里。”
“你真是疯了”季弘单手快如闪点,握住宗茂的咽喉,“不过是相位,你想于什么?”
宗茂两只手在空中乱抓,终于挣开季弘的手。
季弘没有追击,因为许义阳已经走得很近了。
“许都督,你在等什么?”宗茂剧烈的咳嗽,“你要看着他杀了我吗?”
☆、第740章 过去的事
“这就是宗相要告诉我的秘密吗?”许义阳缓步走到季弘身前,问:“季统领不会骗我,对吧?”
“我的父亲死了很久了,我唯一记得的场景,他扶着我坐在他脖子上,在雪地里转圈奔跑,我笑的很开心,他笑的也很开心。”
许义阳眼神迷离,似乎在回忆很久之前的事情:“这个场面经常在梦中出现,只是这几年,我已经看不清楚父亲的面孔。”
季弘声音嘶哑:“人生在世,难免会做几件身不由己的事情。”
许义阳转向宗茂,问:“宗相真有把握吗?”
“当然,”宗茂嗓子于疼,脖子上残留一圈红印记,他于咳两声,说:“天下几个富庶省份的督抚都是我的人,各家工坊也会支持我,有钱、有枪炮、有府兵,还有都督的正兵,大事可成”
“然后呢?”
宗茂道:“拥二皇子上位,河套的马场会支持我们,塞外的土默特和汉人也会支持我们。北军都督车人雄与二皇子素有渊源,当木已成舟后,也会站在朝廷这一边。”
季弘左手摸到腰上的短匕,眼前相处几十年的宗茂,突然如此陌生。
许义阳看见他的举动,转过脸眼神犀利,警告道:“季统领,不要乱动,莫要做徒劳无益的反抗。”
季弘悲笑:“许将军,你一朝拔剑,无论成败,不知要有多少百姓死于战乱。大周水师远至南海,西域都护府、漠北都护府和辽东都护府十几万大军,都要撤军,十五年的心血全都白费了。”
“不会,”宗茂往后退了几步,刚才季弘那次突袭让他心有余悸,“二皇子登上皇位,天下还有谁敢不从,到时候我是丞相,许都督为大将军,大周只会越来越强盛。”
他朝天空举起双手,道:“陛下的确是雄主,但陛下不够心狠。没有昆仑奴,没有工奴,怎么维系大周近百万正兵。今日之大周如朝日,国力强盛,四海臣服,难道不是我宗茂的功劳。”
他的情绪爆发到极点,恨不得把心中压的话全部吐露出来。
“季弘,你不过是陛下的家奴,虽然忠诚,但也只有忠诚。仁慈只是懦弱者的期盼,你见过草原上的狼群对黄羊仁慈吗?我八岁时,躲在草丛里看狼群捕羊,爪子就像刮在我的身上。没有血淋淋的羊肉,哪有强盛的狼群?如果当年崇祯狠心屠了陕西的流贼,也不会丢了江山。”
他朝许义阳微微一笑:“许将军与我携手,才是不失武人本心,讲武堂上不是有陛下亲笔提的四个字吗——开疆拓土。陛下想让张英当丞相,那个人不过是个道德腐儒。”
季弘不理睬他,走到许义阳对面,拱手道:“将军一念于千万人生死,请三思而行。”
月光皎洁,再过三日便是中秋,天下人团圆之日。
许义阳右手按住佩剑,悠悠的说:“我这辈子,学了许多义父的嗜好,唯爱女人和美酒。朝臣中,没有人如我纳了十六位小妾,为此,陛下还笑话过我。但我从不勉强别人,也不用权势来压别人,虽然我知道有人是看重我的权势才嫁入将军府。”
宗茂大笑道:“大事成后,徐将军就是再纳一百名小妾,也没人敢说闲话。”
许义阳道:“你不知道,女人多了也很头疼,娶回家了又不能送出去,这几年年老体衰渐渐照料不住。”
宗茂不明白许义阳为何会闲扯废话,他的耐心快要磨尽了,催促道:“许将军,你还有什么犹豫的。”
许义阳道:“这么大的事情,容不得我不问仔细。”他直盯着宗茂,突然问:“二皇子知道吗?”
宗茂阴笑道:“他知道与不知道有什么区别,还有谁会放弃到手的皇位吗?”
许义阳想了想,点头叹道:“是啊,到时候他不从又能如何。天下谁又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呢,就像宗相,如果陛下不让你辞相,你也不会冒这个险吧。”
宗茂脸上阴晴不定,没有回答。
如果陛下不撤他的相位,他也只是陛下的奴才。说到底,还是权力这味毒药,让人不可自拔。
“好吧”许义阳大踏步朝外走,“宗相等我的消息。”
“慢”宗茂拦住他。
“将军有亲兵候在相府,只要命人去军中传达命令即可,无需自己亲去。”
许义阳止住脚步,问:“宗相不相信我吗?”
“事起紧急,我不得不防”宗茂面色狰狞,“我在京城北门已有安排,你命亲兵连夜出城让驻扎在通州的正兵入城,天亮后大事可定。”
许义阳哈哈大笑,道:“宗相果然好手段。”
只要他调正兵入城,不反也要反了。
“好,就如宗相所说。”他抬脚要往外走。
季弘大惊,追上来喊道:“许将军三思。”
宗茂拍拍手,阴影中杀出十几个黑衣人把他团团围住。他冷冷的说:“季弘,你虽然伤了我,但我还当你是兄弟,不要逼我。”
许义阳回头眉头轻皱,道:“不要伤了季统领,我还有些事情要问他。”
宗茂只道他要问父亲被陷害的细节,道:“我不会伤了他,等大事一成,季弘交由许大将军处置。”
许义阳又问:“宗相不要与我同去吗?”
他今晚真是啰嗦无比,宗茂想了想,道:“也要,我便与将军同去。”
两人走出阴暗的院子,四个黑衣人跟在身后。
突然,大门口方向传来喧闹声,女人的尖叫声在深夜中尤为突出。
许义阳停下脚步,问:“有人醉酒闹事吗?”
宗茂骂道:“谁敢闹事”
许义阳抬头看了看天空的月亮,伸手拍在宗茂的肩头,说:“宗相,要不要去看看,客人许久见不到主人会生疑心的。”
喧闹声越来越大,夹杂着奔跑声,宗茂由怒转惊,喊道:“怎么回事?”
“有人来了”许义阳拉住宗茂的胳膊。
宗茂觉得许义阳拉的太紧了,甩臂想挣脱开,问:“谁来了?”
但许义阳的手臂像铁钳,扯着他出门,说:“出去就知道了。”
“许将军,你……”
“圣旨到……”远处小黄门悠长的声调传过来。
“圣旨来了”宗茂双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宗相,不要害怕,也许陛下只是给你送行。”
举着火把的亲兵卫在短短一刻钟之内控制了丞相府,他们人数不多,都是从军功子弟中精挑细选出来的。陛下去草原,他们陪在陛下身边狩猎,陛下回京城,他们驻扎在皇城外。
领军的将领是鲍广的二儿子鲍世忠。
宗茂站直身子。
许义阳在他耳边轻声说:“不要轻举妄动,没有机会了。”
“你……,你出卖了我?”
许义阳笑道:“我只希望宗相不要出卖我。”
酒醉的人身体里的酒精都化作汗水从毛孔中冒出来,亲卫兵的火把终于照亮了宗茂的脸。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丞相宗茂,骄奢无度,宠溺门下,贪取贿赂,就此免除官职,交由大理寺查出,钦此。
鲍世忠走到宗茂面前,说:“宗相,得罪了。”
许义阳松开宗茂的胳膊。
鲍世忠朝许义阳抱拳行了个军礼,大声道:“非丞相府人请速离开,亲兵卫会放行,其余人等在府内候命。”
许义阳是在西域击败准格尔蒙古,在天山脚下重建轮庭州城,才被提拔到中军都督的职位,在军中威望颇高,应该是仅次于逢勤的人物。
“宗相,走吧”两个轻甲士卒上来押住宗茂。
许义阳道:“季统领还在里面。”
鲍世忠抱拳道:“末将知道了。”
宗茂恶狠狠的瞪着许义阳,两只眼睛精光四射,是许义阳出卖了自己可是,陛下在圣旨中并没有提及自己谋反啊。两个兵丁各抓住宗茂的手臂,押着他往外走去。他心中苦涩,这是陛下的手段,他从来不会断绝别人所有的希望。
诸位朝臣都慌慌张张的走了,许义阳在门庭处一直等到季弘出来。
季弘神色复杂,低声说:“许都督,不枉陛下委你重任。”想在想来,刚才许义阳警告他,是怕宗茂伤了他。
“我办不到啊,”许义阳大笑,“没有枢密院的调令,没有都督佥事的批复,我是中军都督也没法调动正兵。”
他话中的真假,也就不得而知了,但是他笑的很轻松。
两个人并肩走出丞相府,外面火把通明,整个丞相府都被包围了,一只鸟也无法逃过守兵的眼睛飞出去。
季弘道:“你父亲的死,不能全怪陛下。”
他觉得有必要把这件事说清楚,许义阳身为中军大都督,肩负京畿安危,心里藏一点芥蒂都有可能酿成大祸。
许义阳指向紫禁城方向,道:“这里是朝堂啊,我们都在这里很久了。”
个人的恩怨在朝堂中算得了什么呢?
两个人走到亲兵卫的戒严圈前,千总举手示意放行。
“在江南时,陈伯父对我说起与几社好友绝交的旧事,也是对我父亲之死深感歉疚。当年,父亲是听了他的劝才接受招安的。”
许义阳道:“可是,那是乱世啊”
除了疯子,没人愿意再回到那个年代。
☆、第741章 盛世
方以智、逢勤和季弘躬身站在一边。
“……就是这样了”许义阳想想再没有什么遗缺。方以智和季弘可以给他作证,事关谋逆,他虽然是揭发者,但也要小心翼翼。
翟哲轻轻咳嗽一声,靠在龙椅上眼睛瞄向屋顶的雕花椽子。
“就这样吧”他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
“密之,你瞧见了吗?我设立了相位,把权力分割给丞相,然后……,就是这种结局。”他向方以智招手,“密之,你说宗茂该如何处置?”
方以智出列走到龙椅前,躬身道:“谋逆大罪,按《大周律》当满门抄斩。”这是最挑不出毛病的说法。
事关谋逆,就算朝臣们有想法也只能藏在心里,谁也不知道说错一句话,屠刀会不会落到自己头上。
太和殿中的四个人都听出来皇帝不想对宗茂斩尽杀绝,否则,宗茂意图谋反证据确凿,不该有此一问。
“可是,宗茂的活没错啊”翟哲的视线紧逼向四人:“这世间本就是弱肉强食,大明弱了,便被满清击败,嘉定和扬州被屠杀于净;满清败了,才有我大周强势,满人被屠杀近半,活着的人也必须学汉人留法,读汉人的书。”
这时候,是聪明的做法是闭上嘴巴。
圣威难测
“十五年来,朕扫平了宗茂做事的所有障碍,凡是有不遵从丞相府命令的督抚,朕一律解职不用,宗茂则给朕筹集了无数的钱粮,让大周可以同时在塞外和海外开战,让朕可以扩大县学。”
翟哲的声音趋于威严,“所以,即使是谋逆大罪,朕也要赦免于他。”
他的话掷地有声。
“今日太和殿所议之事,从今往后不得再提,没有人想谋反,宗茂仍然是我大周的功相。”
他朝殿外喝叫:“来人传张秉因。”
功夫不大,张秉因低着头一溜小跑来到殿前。
“张秉因拟旨,丞相宗茂,骄奢贪腐,不能约束门人犯奸作乱,多罪并罚,交由宗人府囚禁送往盛京囚禁。宗茂家人削去爵位,免除官职,系数迁徙往盛京,不得圣旨,终身不能入关。”
张秉因答道:“遵旨”他用脑子先记下,等回乾清宫才能拟旨盖玺送往大理寺。
有了这道圣旨,案子不用审问了,直接执行便可,后续大理寺卿于成龙自行找证据,把案子按照圣旨的意思办实了。
“去吧”
张秉因蹭蹭蹭出了太和殿。
“这是个大航海的时代啊,但塞外的蒙古人牵制我大周太多的精力,所幸,我们没有被丢下。”
这就是唐宗汉武那样的皇帝吧方以智心中长叹,十五年黄宗羲早就预料到今天。
大周强盛与百姓富足是两回事。
打仗总是要花钱,总是要死人的。
江南街头酒楼每每有人夸赞,大周在西域又打了胜仗,可除了开心多喝一杯酒,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如果没有这些胜仗,像十几年前被满清鞑子杀到江南,他们又能往哪里逃呢?
世间的事情,真是很难抉择啊。
“密之,朕已经准许黄宗羲把他的《明夷待访录》刊印传遍大周,即使朕知道他取这个书名是在怀念旧明。”
方以智中断思绪,躬身道:“陛下仁慈。”
“朕不仁慈,大周工坊如雨后春笋般茁壮成长,大周士商富裕者愈加富裕,贫者无立锥之地,都是朕一手造成的。朕让官绅一体纳粮,但没有想办法让耕者有其田。百姓都趴在田地里,工坊便招不到工人。所以,朕是残忍的,也只有宗茂才能担天下的骂名给朕做事。”
翟哲从龙椅上站起来:“朕靠士子文人治国,大周就会像宋一样文弱,朕靠武人治国,少不了有一天边镇难治,藩镇割据。朕用宗茂,就想到他会不择手段的做事,把朕的旨意送到朕想到达的地方。所以,朕不杀他。”
朝中诸臣都是棋子
他声如洪钟,四位臣子不敢抬头。
“朕看了黄宗羲的《明夷待访录》,他说要限制君权,朕深以为然。但是,权力来自于哪里,就会效忠于哪里。朕退一步,就会有人进一步,他们不是想限制朕的权力,他们最终都是想坐上这个位置。”
“你们也一样”
这就是大周皇帝的威严。
权力从来不是赐予的,血与火里走出来的翟哲比他前世成熟百倍。
“退下吧”
四人胆战心惊退下,皇帝说他是仁慈的,皇帝所做也确实是仁慈的,可是他们都像才认识效忠了几十年的皇帝。
国子监中。
年轻的学子成群结队,偶尔能见到金发高鼻的西番人,也有圆脸粗发的蒙古人。大周科考分策论和格物两部分,国子监中不仅仅教授科考科目,各式杂学都有大周最好的老师教授。这里是十五年来,宗茂为数不多插不进来手的地方。
方以智提了一壶酒找到黄宗羲。
他常常饮酒,黄宗羲只喝茶。
黄宗羲道:“唐宗汉武之后,都是要休养生息的年代,陛下早就为太子登位做好准备。”
一盘花生米就是最好的下酒菜。
“就是,就是,陛下调许义阳担任中军都督,是对宗茂早有防备。许都和陈子龙是好友,许义阳一直对陈子龙执子侄礼,许义阳又怎么会反太子和宗茂合作。到最后宗茂已经是病急乱求医了。”
方以智没有了半个月前的兴致,又反问道:“陛下什么都清楚,可他什么都清楚,为什么容许你天天骂他?”
黄宗羲道:“我就是把舌头骂秃了皮,能损陛下半根毫毛不?”
方以智嘿嘿笑道:“不能。”
宗茂已经被送走了,张英刚刚来到京城,六部尚书换了三个,天下督抚换了五个,这是大周立国以来官场最大的地震。
宗茂保住了性命,如王月奎等人就没那么好运了。四牌楼前的鲜血已经于了,京城的百姓看看也就忘了方以智喝的醉眼朦胧,道:“张英任丞相,百姓的日子能好过点吧?”
“有限的很”黄宗羲回答的极为于脆,“大周工商农三者并立为本,是陛下开国处立下的国策。工坊遍布天下,已像田地不可或缺。朝廷查处工奴,坊主们只是不敢强迫劳工,但也不会主动多发一分宝钞。”
方以智趴在桌子上,含糊道:“怎么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方以智道:“盛世,只不过存在史书中。今日天下,不会因饥荒导致饿殍漫野,不会被鞑子欺负到家门,已是少见了。所谓的民怨,不过是百姓不患寡而患不均。”
他话音刚落,方以智已是鼾声如雷。
☆、第742章 昭武
昭武十六年。
大周皇帝颁发铁大明律,其中最引人注意的就是对丞相权力的变动限制。
鉴于丞相位高权重,限制任职年限,四年考核一次,不合格者当罢免,且连任不得超过八年。同时限定丞相提拔制度,丞相任职期限内,若无确凿谋逆、里通外国等违反大明律罪行,皇帝不得随意罢免。
设中书省参知政事一名,分管吏部,以分丞相之权。
枢密院增设至枢密使四人,武职两人,文职两人,位同参知政事。保证了武职的上升通道,又不至于让武将擅权。讲武堂山长逢勤、原北军都督车风被任命为武职首任枢密使。
中军都督许义阳被调回西域,统管西域军政,筹划与哈萨克建立联盟,共同应对准格尔和罗刹人。左军都督李定国被改任中军都督,负责京畿防备。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帝在为传位太子做准备了。许义阳被调走,是因为皇帝暂时还不想见到太子在京师的势力太大。
翟哲继续回漠南草原狩猎,他不是爱好狩猎,他是给太子示范怎么去当皇帝。天天呆在憋闷的紫禁城中,处理永无止境的朝政,并不意味就是个好皇帝。
皇帝经常在塞外巡游,让漠南草原越来越繁荣,也让漠南和漠东蒙古各部不敢有异心。蒙古的王公们都办起了马场,牧民们变成了的农奴,只是个无法逆转的时代。
方以智辞去大祭酒一职,随汤若望远赴欧罗巴。
海船到达南洋时,他发现大周虽然禁止昆仑奴入境,但许多工坊坊主在南洋各地强占土地,强迫当地土人和昆仑奴种植水稻等各种农作物。这里有富可敌国的汉人,也有一贫如洗的汉人,但都充满了于劲。
南海都护府施琅睁一只闭一只眼,都护府的军职也是人,也有**。昆仑奴和土人在他们眼里就是可用的劳力,诏书改变不了脑子里的观念。
这还算好的,听说孙可望在安南杀人如麻,缅甸等地国王走到都护府衙门前都是战战兢兢。但从每年从安南运往北京城的粮食只会多不会少。孙可望为调回大周花了许多钱,宗茂罢相后,他终于如愿以偿。
“难怪大周能填满所有的粮仓。”
掠夺果然是获得财富最快的方式。
昭武二十二年,冬。
大周皇帝在狩猎时坠马昏厥,在送回北京城中途中清醒过两次,传旨召见丞相张英、参知政事陈潢、枢密院使姚启圣、逢勤。
回到北京城时,皇帝已经睁不开眼睛,但还没断气,太子和几位大臣都跪在灵柩前。
午夜时,紫禁城中静悄悄,宫女和侍从都躲在角落里。
皇城门外,侍卫们高举火把身披冰冷的铁甲跪在雪地中为陛下祈福。
皇帝终于醒过来了,精神状态还不错。太医知道这是回光返照,皇帝大限将至,但是不敢明说。
翟哲张开脸,笑容像在雪地里孤独绽放的腊梅花。
“朕的时刻就到这里了,朕已经做了能做到的一切,其他的无能为力。”
一个人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吧。
工坊主为了挣钱会发展技术,大周的国库已经离不开来自海外的财富,皇帝也只能顺应这个时代。工商农三者皆本,是他这二十年来努力唯一的成果,并通过书院和科考改变了天下的观念。
至于权力,也许后世有人会踩着翟家子孙的尸首迎接新时代。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它的交割常常少不了鲜血作为祭品。
这东西,不能幻想别人赐予,就像他赐予宗茂的,一道圣旨就可以收回。
播下的种子迟早会发芽,会成长,到最后推翻压在上面的石头。
翟哲闭上眼睛,仿佛见到了大周庞大的疆土,那些弯着腰劳作的百姓。
“你们想要什么,就站出来伸手争取啊,也许能抢到,也许会让他们害怕从而给你们分享。有人会死去,有人会获的新的荣耀,但总要做点什么,这终究还是个弱肉强食的的时代。随随便便就获得的东西,也不会珍惜吧。就像崇祯年间的文官,能把皇帝逼的无可奈何,最终却让整个帝国崩溃。”
昭武二十三年,冬,大周皇帝翟哲驾崩,太子翟天健继位。
前丞相宗茂在沈阳听闻消息后,在深夜中自缢。
锦衣卫统领季弘终于如愿卸任。
两年后。
浙东宁波府。
黄宗羲从朝露未于的田间溜达回来。东边天空的太阳刚刚露脸,红彤彤的,像个鸭蛋黄,煞是好看。他看见门楼处停着一个小轿子,轿子边站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
回到老家后,他谢绝一切访客腾出空来,开始编写《明史》。除了几个嫡传弟子,其他人被拒的次数多了,也就不再来吃闭门羹。
见到来人,这位儒学泰斗脸上波澜不惊,淡淡的说:“没想到你还能活着回来?”
方以智笑道:“你的修为功夫见长啊”
“你回来的晚了。”
“我是听说先帝驾崩才特地赶回来的。”
“在欧罗巴也这么快就知道了先帝去了?”
“那里有很多汉人,你想不到的那么多人。”
方以智朝候在一边的随从召手道:“我把这几年一路见闻记录下来,编了一本《海上行记》,请你帮我写个序,让我挣点银子花。”
黄宗羲翘起嘴巴道:“你写的书还怕卖不出去吗。”
“我不行了,好多年没回来,现在的年轻人哪里还记得我的名字,倒是你弟子满天下。”
黄宗羲气鼓鼓的说:“有什么用,还不是被赶回家养老。”皇帝劝他从大祭酒的位置上退下来,他很不高兴。但皇帝能劝他,已经给足了他面子,再不从就是不识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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