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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考拉)-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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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宁盛进口的时候,还有客栈开门,现在连个茶馆也没有了。除了德翔阁与平魁,各家商号一年多也没有生意,再有钱的东家也顶不住,连曹家和李家也将伙计撤走大半,暂时放弃了出塞的生意。
杀胡口守备张广现在也只能从柳全和宁盛这里得点好处,对出塞的货物尽行方便。
八月的天气,最炎热的季节已经过去,天气干燥,连在地上跺一脚都能扑腾出一阵灰来。
宁盛在入口的关口迎接,翟哲一行十几人纵马入塞,风尘仆仆。守卫的边军早已得了吩咐,不闻不问。
“东家!”宁盛神态拘谨,在翟哲面前,他总觉得自己还是那个快要饿死的难民。
翟哲下马,觉得宁盛好像比以前要发福了点。当了大半年年的平魁大掌柜,再不长点肉就奇怪了。
“这半年你干的不错!”
“谢东家!”宁盛面露喜色。
进了杀胡口,翟哲首要事是前往拜访守备张广,商号事务出入口繁杂,虽然使了不少银子,但入口后基本礼节还是要懂的。人活一张脸,树靠一张皮,银子好使,也要人收的舒服才行。
五百两银子的礼盒,宁盛命两个小厮抬着跟在翟哲身后。这一年杀胡口的生意差了很多,连行贿的价码也缩水不少,五百两银子已经不再是小数目了。
张广也不客气,收了银子,又向翟哲打听塞外的情况。五月份察哈尔人入寇大同,还是给边境守堡的将士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翟哲却没工夫和他闲聊,乱七八糟扯了一通,总而言之,就是察哈尔人暂时不会再入寇大同镇了,让张广吃了颗定心丸。他又不是林丹汗肚子里的蛔虫,那里知道这些消息。
离开守备府时,翟哲有些不是滋味,大明边境守将多数如此,畏敌如虎,只望寇边的敌人不从自己的地界,能逃过一劫是一劫。
等回到平魁,柳全已在等候,只是看上去满脸风尘疲惫,脸色憔悴。
“翟东家!”
“柳东家!”
宁盛吩咐伙计上茶,一边引两人入座,一边插言提醒道:“柳东家才从右玉县城赶过来!”
柳全歉意的微笑,说:“右玉今年大旱,我在县城设立了一些粥棚,难民众多,诸事繁杂,接到宁掌柜的消息立刻就赶过来了!”
翟哲有些惊讶,说:“我听说官府已经开始赈灾了,不是吗?”
柳全苦笑,说:“官府赈灾仅限于大同府,粮食远远不足,我不能眼看右玉的同乡饿死,所以才设立粥铺,已经有一月多了。”
“没想到你还如此有心!”翟哲感慨,才说:“我此次入塞专门找你,想买两万石米粟出塞,草原也已旱苦。”
“多少?”柳全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两万石!”翟哲伸出两个手指。
柳全支吾半天,摇头说:“恕我无能为力!德翔魁余粮只剩下两千石了,粥棚每开一日,粮食还要少。”
翟岩目光紧逼柳全,脸色不悦。
柳全似乎全然不觉,自顾自的说:“虽然我没有粮食卖给你,但是我知道北地并不缺粮,大同府有多家商号储备大量粮食,尤其是大盛魁范家。只是如今北地粮食太贵,绝大部分受灾的百姓都买不起罢了。”
说完这些话,他似乎有满腔愤懑,又恨恨的说:“山西、陕西因受灾而导致民变,全因成化年间盐制改开中制为折色制不,如今大明财富过半集中于江南,无人再管九边人的死活。”
关于大明盐业改制翟岩也知道一些,但并不是十分清楚,问:“愿闻其详!”
柳全喝了一口茶水,给翟岩细细述说了一番晋商的荣辱史。
大明开国之初为了保证北部九边驻军的军需供给,实行了开中制,即允许私人运送粮草至北境九边换取盐引,经营盐业贸易,山陕盐商倚仗地处九边的本地优势逐渐兴起。
从南方运粮食至九边路途遥远,价格高昂,盐商在边境建立了大量商屯,雇人耕种收取粮食以用于更换盐引,此时山陕粮草供应充足,米贱银贵。成化年间,出身江南的首辅徐溥、户部尚书叶琪与徽商勾结变法,将开中制变为折色制。
折色制下,商人不必再到九边纳粮换盐引,可直接到淮浙盐运司交银换取盐引。江南徽州府商人倚仗地域优势逐渐兴旺,扬州成为南北富商交汇之地,山陕盐商甚至举家迁往江南和徽商相匹敌。
但自此时开始,九边驻军粮草供应得不到保证,北方土地贫瘠,军屯逐渐破坏,长年累积,九边粮食价格上涨远超南方。朝廷需花钱将南方的粮草运送到九边,边军饷银购粮甚至不够生活开支,兵士穷困者多,战备松弛。
后万历年间,盐政又变折色制为纲运制,利于大盐商垄断经营。徽商离两淮盐场近,往往举族迁徙经营盐业,山陕富商开始没落,徽商正式崛起。
柳全说完这些话已是口干舌燥,翟岩听的目瞪口呆,这些朝政秘闻是他从《盐铁论》上看不见。
柳全是山西人,对大明盐政变化深恶痛绝。无论朝廷出于什么目的,盐政改制加剧了北境九边的贫困,财富集中于江南,以至于如今山陕一旦受灾就饿殍遍野,边军和百姓都无法存活,只能逆天高举反旗。
翟哲想想,起身给柳全行了一礼,道:“今日我方才识的柳兄,在下受教了。”
大明竟然有这样的商人,在大明这样的人只能当商人!他几乎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将柳全招揽到自己的麾下。
柳全回礼道:“不敢,在商言利,本不该多言。这些道理谁不明白?只是牵涉利益众多,无人愿出头罢了。我见右玉百姓饿死,于心不忍,才说出这些话来。只是……,只是如今手上确实无粮。”说完之后摊开双手。
“大盛魁有粮?”翟哲沉吟,想起那日自己撕碎的书信。
柳全神情落寞,说:“东口兴起,西口没落。如今宣大镇七八成的生意都在东口八大家手里,怎么会没粮?”
“如此多谢了!”翟哲拱手送客。
张家口,大哥,范永斗!那还真是解不开的死结!翟哲心中暗自纠结。
想到要去见范永斗,翟哲的脑子里闪现出那个伶牙俐齿女孩范伊,说起来,她应该是自己的未婚妻。去年一怒之下逃出张家口,也不知道这桩婚约还算不算数。
☆、第55章 面谈
翟哲入塞次日,耿光赶回杀胡口拜见,他现在常驻黑虎山外陈老大的老家陈家庄。
得益于孟康在黑虎山外的配合,近些日子耿光将走私贩货的生意做得风声水起。孟康杀人不眨眼,凡是碰见走私商队近乎全部屠戮干净,除了耿光的商队,再没人敢从黑虎山出塞。
杀人太狠,树敌过多实乃不智之举。耿光对孟康一肚子意见,也无可奈何,确实有人怀疑他与塞外马贼有勾结,苦于拿不到证据。
七八匹驮马携带货物从黑虎山小道出山,穿插往凉城察哈尔人的聚居地,换取皮毛甚至牲畜。虽然偶尔会碰到野蛮不讲理的察哈尔人强买强卖,但各小部落头目已经学会了善待汉人商队。
见了翟哲后,耿光将近况详细报告。
“大当家,几个月来,宁掌柜给我助力很大,黑虎山的经营也算是小有盈利。”
汇报的同时,耿光也不忘记加上宁盛的功劳。
翟哲找他来,可不是为了听这些。
“黑虎山的事,你自己把握,我想去一趟大同府,你找几个人给我带路。”
“啊,我今天带来的随从有右玉人,都认得大同府的道路。”耿光这才发现,翟哲听得有些心不在焉。
“如此甚好,我们现在就走!”翟哲一刻功夫也不想耽误。
耿光见翟哲起身欲走,着急说:“还有一事想请大当家定夺!”
“何事?”
“前些日子,孟康在黑虎山杀人太多,如今我们的名头在右玉不好听。恰巧右玉大旱,我想花点银子救济些人,扩充力量,也可能让右玉人对我们的态度改观。”他所说的当然不是指普通百姓,而是那些盗匪山霸。
“这些事你自己做主便可!我不要你挣钱,只要你将右玉县绿林把握在手中!”翟哲伸出一只手,用力攥成拳头。
“明白!”耿光重重点头。
耿光带来八个人回杀胡口,有四个是右玉县本地人。
当下翟哲带五个亲兵,叫上两个右玉人带路,当即出发赶往大同。
出了杀胡口只有一条山道,蜿蜒穿插在山林中直通往右玉县城。到了右玉县城,往东走官道直通大同府,往南走官道通往山西太原。
翟哲一行八人,巳时出发,山路狭窄,马速不快,未时才到了右玉县城。几人找了家饭馆快速填饱肚子,上了平坦的官道。
前半程路上少见行人,众人打马飞奔。等离大同二三十里地,道路两边能看见相互搀扶衣衫褴褛的饥民。翟哲担心马惊撞人,命众人减速,小心慢行。离城门越近,饥民越多,官府在大同城墙外设立粥棚,饥民从各地赶来就食。
等到了大同府城门外,天色已昏暗。
酉时大同城门关闭,一行人近乎紧贴着时辰进了大同,翟哲暗自庆幸前半程没耽误。
几人找了间客栈住下,紧赶慢赶奔波一天,翟哲要了几间后院僻静的房,又找来伙计问了大盛魁商号的位置,早早歇下。
次日清晨,翟哲找伙计要来纸墨,写了一封信,让随行护卫季弘前往大盛魁送给柯掌柜,自己在屋内等待。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院外响起脚步声。护卫拦住问话,翟哲早有交代,片刻之后一人推门而入。
翟哲面朝里屋而坐,等来人进门才转过头来。
进来的人正是柯掌柜,看清摸样后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惊呼:“是你?”
“河套之众会见海边之人!”翟哲脸含微笑。
“你跑到土默特部落去了?”柯掌柜像见了鬼似的。
“俄木布汗命我入塞面见范东家!”翟哲一点也没叙旧的意思。
柯掌柜仍然缓不过神来,半天方问:“你为何离开张家口不留一点音讯?”
“事起突然,来不及了,我要见范东家!”翟哲不想解释。
“好!你就在此地等我,东家在宣镇,我就去通知,明日可到!”柯掌柜叮嘱几句,转身出门而去,事情牵涉翟哲,干系到东家的家事,远比他想象中麻烦。
当天翟哲一直呆在客栈中,连护卫也禁止出门,以免招惹是非。
范永斗次日下午才赶到大同,接到柯掌柜的急报后他连翟堂也没来得及告知。
翟哲离开的毫无征兆,出现的更是突然,关键是关系到辽东人给他的嘱托,还有妹妹范伊,镇定如范永斗一时也心乱如麻,拿不定主意。等进了大盛魁,喝了几杯茶定了神,范永斗才平静下来,吩咐柯掌柜带路,前往客栈。
当日翟哲找店里掌柜商量,将自己住的院子包了下来,命季弘守卫,禁止闲杂人等进入。
范永斗来的时候神态很轻松,随身一个护卫也没带,柯掌柜被留在了院外。
“大兄!”翟哲拱手行礼。见到范永斗的从容,翟哲暗自佩服,没有惊讶,没有愤怒,完全猜不到他的心思。
范永斗细细打量翟哲,说:“黑了点,结实了点,更像个男人了!”
“大兄谬赞了!”翟哲将范永斗请进屋内。
“你找我有何事?”
范永斗一句话变被动为主动。
“我,”翟哲迟疑片刻,说:“柯掌柜两个月前给土默特人传过信,我奉俄木布汗之命,有事要找大兄商议!”
“说吧!”范永斗绝口不提逃婚一事。
“草原大旱,土默特人撑不住了,想向辽东人求援!”
范永斗挪动屁股,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说:“这与我何干?”
“你!”翟哲哑口无言。
半天后,他定定神,长舒一口气,说:“我奉俄木布大汗之命向海边之人求援,大兄若是袖手旁观也就罢了。”
“土默特人?”范永斗冷笑一声,说:“我只帮自家人!”
翟哲舔了舔嘴唇,在这个人面前,他有种无力感。
“你去了土默特部,为什么不打招呼?”范永斗问话的时候面上很平静,其实心中的愤怒如同惊涛骇浪。以范家的地位,范伊被抛弃简直是奇耻大辱。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一愤怒就输了。
“事发突然!”
翟哲的声音有气无力,这件事确实他不在理,虽然婚事本身不是他自己的意思,但婚约是真的。
“我只帮自家人!”范永斗加重声音。
事实上他当然不敢,只要这个消息传到辽东,他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大盛魁在女真人面前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女真人想和土默特人结盟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的事,但他不想错过翟家的这门姻亲。
张家口已被八大家掌控。以眼前来看,翟哲能被土默特部落委派谈判,又设立了商号,等察哈尔人被驱离漠南草原那一日,杀胡口离不了他的掌握,这门亲事绝对不能放手。
西口和东口同时被八大家掌控,范家又是八家之首,这才是范永斗深思熟虑的结果。
沉寂,时间流逝,良久。
“两万石粮食,三百副盔甲,”翟哲想想,说:“还有三百斤火药!”
又伸出四个手指,说:“换四千匹马!”
这绝对是今年两口最大的交易,也只有八大家才能消化如此多的马匹,这个价格留给八大家的利润并不大,但这本身就不完全是一笔生意。
“什么时候完婚?”
“旱灾过去!”
范永斗点头,说:“我相信你的承诺!”
目送范永斗拐角离开院落,翟哲斜靠在门口的椅子上,这是什么世道!土默特人的生死竟然要用他的婚姻来交换。
他想起范伊,那个和他已有婚约的女人,也许一切皆是上天注定。
☆、第56章 林丹汗
土默特使者求援的消息传至辽东。
果不出范永斗所料,岳托贝勒要求八家商号尽力帮助土默特人支撑下去,他要在察哈尔背后留下一柄匕首。
半年来,女真人与察哈尔人为争夺漠东蒙古部落各自机关算尽,林丹汗的霸道,皇太极的怀柔,已让漠东蒙古完全分裂。皇太极对归顺的蒙古人极其优待,不仅赐予牧场牲畜,遇到灾年时也会及时救济。
即便如此,黄金家族在多数蒙古人心目中的地位还是处于长生天之下,众生之上。对女真人来说,统一的蒙古是潜在比大明更可怕的对手。
有了八大家插手,这笔生意简单了很多,雄厚的资本、庞大的商队、与官府紧密的关系,都不是柳全的德翔魁可以比拟的。但翟哲坚持将柳全拉进这笔交易,让德翔魁与平魁也从中得到了一点甜头。
为了避免察哈尔部落注意,粮食出关与马匹入塞多在夜晚进行。背运粮食的货队趁黑暗翻山越岭,奔赴汉寨,孟康与萧之言沿途护送。如此多的货物运送非朝夕之功。范永斗借此机会在杀胡口内设立大盛魁分号,正式入驻西口。
德翔魁和平魁在与八大家的合作也获益匪浅,在山西商界中建立了名声。
翟哲与范永斗会晤了两次,并没有面见兄长翟堂。
粮食点点滴滴流出塞外,山西本地遍地灾民。那些都是用草原牲畜换的,天顶上不会掉下免费的馅饼。
九月份,漠南草原淅淅沥沥下了几场小雨,但对旱苦的土地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林丹汗上书大明朝廷的书信如同石沉大海,连同蓟辽总督袁崇焕被凌迟处死,再也没人敢提与察哈尔蒙古联盟一事。
九月底,林丹汗率三万铁骑将大同镇毗邻草原的新平堡包围的水泄不通,狼烟四起。宣大总督张宗衡急调大同总兵娄可敬救援,宣府总兵董继舒戒备。
新平堡下,察哈尔骑兵环绕奔突,遮天蔽日。
“攻城!攻城!让大明尝尝我察哈尔勇士厉害!”林丹汗的大声吼叫,声音嘶哑,看上去有些歇斯底里。
“大汗息怒!大汗息怒!”阿穆尔苦劝。
蒙古骑兵先在城堡下奔骑抛射,随后抬上简易的木梯,开始攻堡。
新平堡是大明沿边最坚固的城堡之一,连年修缮,城高墙厚。察哈尔骑兵骑射俱佳,但并无盔甲防护,又从未训练过攻城。
堡内守兵在守备姜镶的带领下殊死抵抗,城头煮开的粪水迎头浇下,三眼铳巨响后硝烟弥漫,察哈尔人抵挡不住,木梯被烧毁,坠落而下不计其数。
观战的阿穆尔心中悲凉,死在这里每一个人都是察哈尔的勇士。
这场战斗毫无意义,即便攻下了新平堡,甚至攻下了大同府又能如何,大明自立国以来从未对草原服软过。大汗即位十几年来,察哈尔东征西讨,刀锋所指,所向皆靡,直杀的蒙古各部心惊肉跳,纷纷倒向女真人,昔日的兄弟在察哈尔人的利刃下都变成了仇敌,如今这柄尖刀又挥向了昔日的盟友大明。
“欲与天下人为敌!”
阿穆尔忽然觉得自己再也看不见大汗一统蒙古的那天了。
察哈尔人缺少攻城器械,又没有攻城经验,连续两天也没攻下新平堡。第三日,大同总兵娄可敬率领援军到达新平堡三十里外。
大同镇的精兵强将早已在己巳年陪满桂埋葬在北京城下,如今根本无可堪一战的士卒。娄可敬接到张宗衡的命令后牢骚满腹,文人出身的巡抚总督不懂得兵事,边关战事一起便意调遣各镇总兵御敌。如今蒙古铁骑数万人,大同镇除去卫所军士,能上阵作战的不过五六千人,如何能抵挡?
畏敌不战,新平堡陷落,娄可敬难逃罢官遣戍,拼死力敌,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说不定还会命丧黄泉。
无解之局!
娄可敬好不容易熬到大同总兵这个位置,若不是己巳事变大批总兵副将获罪被贬斥,他也没有这么快升官。现在他首先想唾骂的是林丹汗,无缘无故围攻新平堡,其次想唾骂的是宣大总督张宗衡,明明知道入寇蒙古骑兵有数万,偏偏只让他一镇来救援。
察哈尔斥候骑兵很快探到大明援军,回营报告。
林丹汗听说大明有军队来援,稍微冷静下来,令兵士稍停攻城,准备迎战援军。
阿穆尔再也忍不住了,劝谏道:“大汗,不可再随意妄起兵事了。汉人有句话,国虽大好战必亡。如今我察哈尔左右皆是仇敌。即便杀退了大明的援军,攻下新平堡也是徒劳无益,平白无故牺牲勇士,退兵吧。”
林丹汗大怒,道:“我极尽谦卑乞求互市,大明皇帝毫不理睬,若不攻下他几座城池,蒙古大汗的脸面放在何处。汉人懦弱,我等何必惧他。”
阿穆尔再劝道:“汉人虽然懦弱,但大明国力强盛,不是察哈尔可匹敌,辽东女真才是察哈尔的敌人。”
“你且退去,看我明日攻破大明援军,再破新平堡。”
林丹汗已极其不耐烦,要不是看在阿穆尔跟随他多年的份上,早已吩咐卫士将他轰出去了。
阿穆尔心如死灰,又想起十几年前林丹汗以沙尔巴呼图克图为国师,改奉黄教为红教时,诸多察哈尔的元老以死相谏也无济于事,大汗认定的事情不可更改。改奉红教致使诸多蒙古部落对察哈尔离心离德,原本支持大汗的漠北喀尔喀和右翼三万户的各部也因此和大汗逐渐疏远,慢慢投向了信奉黄教女真人的怀抱。
大队蒙古骑兵拔营,一部留下包围新平堡。
当日天色已晚,娄可敬不敢孤军深入,率大同镇兵马找了个地形险要处驻扎,与察哈尔骑兵遥相对峙。
天气晴朗,草原月色明亮。
蒙古大军准备次日出击,深夜中两匹快马急速从漠东草原奔向察哈尔大营。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林丹汗收到了一个噩梦般的消息。漠东阿鲁科尔沁部、四子部落、阿鲁伊苏特部因干旱准备投向女真人,皇太极答应提供给他们牧场甚至粮草。
愤怒!暴跳如雷!破口大骂!汗帐内林丹汗踢的案桌上的器皿被四处乱飞,帐外护卫噤若寒蝉。
阿穆尔得到消息匆匆赶到汗帐,不顾大汗暴怒进谏:“大汗,漠东蒙古此等行为绝不能让其成行,若各部争相效法,草原不再有我察哈尔立足之地。”
“正是如此。”
“不如调大军前往漠东震慑,给予各部警告,以安其心”。
林丹汗沉默半晌方说:“我知道你不愿我攻打大明,这次我便听了你的劝告。”
“大汗英明。”
三万察哈尔人铁骑缓缓退去,大明边塞欢声一片。
新平堡守军劫后余生,娄可敬难以置信。
“新平堡大捷!”“新平堡大捷!”
传令的骑士奔走在通往大同府的官道上,大同总兵娄可敬一矢未发,捷报发往兵部。
☆、第57章 招揽
中午时光,太阳当空,老鸦山往东的山道中,十几个马贼正沿着固定路线巡逻,为了避开察哈尔人,萧之言已将监视范围缩小了很多,不再踏进凉城的土地。
这条道路巡逻的马贼每日要走三遍,除了偶尔碰见林间跳跃的野兔外,再没有出现过其他动静。
马贼们很轻松,一边走一边聊天,说的都是大明的消息,土默特人的窘状,当然也会抱怨几句,很久没有抢劫了,连个女人也见不着。
密林深处,突然飞出几只长箭,靠道边的三个马贼发出几声惨叫,中箭坠马落地。
剩余的马贼拔刀出手,调马左顾右盼,丛林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弓箭嗖嗖的往外飞,又有两人被射中。
“速回山寨报告!”马贼们醒悟过来,调转马头往来的路上飞奔而去。
树林中冲出十几个骑士,紧追不舍。
幸亏萧之言麾下都是草原混迹多年的老马贼,骑术精良,一个个将身体完全伏在马背上,缩小被弓箭射中的面积。战马在山道中上下腾跃,这是他们走过无数遍的道路,拐角深坑闭眼也能摸到,逐渐将身后的追兵率远。
“你们被伏击了?”老鸦山上萧之言看着眼前惊魂未定的巡逻兵。
“是,丢了五个兄弟,身后的追兵看不清楚,听动静有十几个人。”逃回的马贼还一阵阵后怕。
“立即召集山上的兄弟!”萧之言起身从墙上摘下长弓,大踏步向外走去。
一队队斥候被派散出去,监控和林格尔大道的动静,萧之言又命人给黑山的孟康通报,叮嘱小心防范。
山岭间设立的多个固定岗哨并没有人回寨报告,说明没有大队人马从凉城方向过来。萧之言坐卧不安,点了五十人亲自下山,带着逃回来的马贼,往出事的方向搜寻。
众人一路小心。从追逐的山道开始,萧之言下马仔细查看铁蹄在枯草上留下的印记,直到伏击地点。
地面上平放着五具尸体,身上的佩刀和弓箭都不翼而飞,战马也不见了。
“马贼!”萧之言轻轻吐出两个字。
这种行径只有马贼才能做得出来。
“给我搜!”
老鸦山上留下雷岩谦的边军守卫,马贼全部下山,地毯式在山林中搜寻。
萧之言率亲兵紧紧锁住那些人在山林中行走留下的痕迹,说起斥候功夫,最好的猎人也不过如此。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树丛中留下的踪迹越来越模糊,眼看无法再跟下去了,萧之言无奈摇头,看来只能待明天再追踪了。和林格尔和凉城群山连绵,夜间常有毒虫野兽出没,众人入山已远,急需找一个空旷处宿营。
又走了一阵,萧之言突然觉察到不远处丛林中有一道亮光闪过。
“有人!”他压低声音警告身后的亲兵,再仔细看,远处的灯火若隐若现。
众人在黑暗中摸索前进,往亮光处行走。
黑夜里光亮看似就在眼前,实际上距离很远,一行人摸路而行,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到了近处看的清楚。
逐渐十几个蒙古人正围着一个火堆在烤肉,边吃边说话。
“土默特人!”萧之言翘起嘴角,举起手中的长弓,改变了主意。
黑暗的丛林中突然射出一支长箭,正好定在熊熊烈焰上,火花四溅,吓得靠在近处的蒙古人稀里哗啦乱叫,各找兵器。
二十多人张弓搭箭从树林里走出来,萧之言走在最前列,说:“各位都乖乖的将手举起来,谁再动就是寻死!”
土默特马贼相互对视,眼见没有反抗的机会,一个个举起双手。
“绑了!”萧之言一挥手。
上去几个亲兵挨个绑住土默特马贼的双手。
萧之言走进火堆,取了一块烤的半熟的肉在嘴里咬了一口,入口粗糙,果然是马肉。
“今天我的人是你们杀的吧!”萧之言拔出腰间的弯刀。
“是!”一个胡须浓密的蒙古人毫不畏惧。
“你们是凉城的马贼?”萧之言将弯刀抵住他的咽喉。
蒙古人将脖子向后仰了仰,回答:“是!”
“为何要过界偷袭我们!”萧之言的弯刀在他的咽喉处划出一道血痕。
那个蒙古人脸色铁青,说:“我们被察哈尔围追,所以才逃过来的!”
萧之言收起刀,下令:“带回山寨!”
倚仗对地形的熟悉,众人连夜摸回山寨。
萧之言审问后才知道,干旱后察哈尔部落都聚集在水源集中地,山间的残余的土默特马贼再想偷袭察哈尔牧民越来越难,又有察哈尔骑兵追剿不舍,伤亡惨重,都在准备向和林格尔撤退。
牵涉到土默特人,萧之言不敢自作主张,次日命人前往汉寨报告翟哲。
翟哲接到报告后,带了车风等人匆匆赶往老鸦山。
等到了老鸦山知道了具体情况后,翟哲心思重重,将车风叫到身边,认真的问:“你是汉人还是土默特人?”
车风惊讶,苦笑一声,说:“两者皆是吧,我的长相像蒙古人,心里更希望自己是汉人多一点。但土默特也是我的部落!”
“我想让你当土默特人!你愿意吗?”
车风抬头看翟哲,一脸不解。
翟哲伸手指向关押马贼的牢房,说:“我想让你招揽土默特马贼!”
“这些土默特人多数在战争中失去所有,才留在大青山和凉城,与你的遭遇一样不幸。回到土默特部后,没有亲人,也没有牲畜,无法生存,投入汉寨我可以养活他们!”翟哲来回踱步,又说:“汉寨有土默特人,对日后汉人与土默特人共处大有好处!”
“全凭大当家吩咐!”车风低头,又说:“我只希望汉人和土默特人能和平共处!”
“这也是我的愿望,”翟哲背起双手。
“但是从今以后,你要埋藏起汉人的那颗心,把自己完全当成土默特人,才能控制这些桀骜不驯的马贼!”
“是!”车风的声音有些迟疑。
“随我下山!”
翟哲当即率亲随离开老鸦山,大黑马直奔临近托克托草原的摩天岭。
他找乌兰公主只为一件事,借二十名汗帐骑兵一用。
有了汗帐骑兵做招牌,再让车风招揽土默特马贼事半功倍。在草原上,蒙古人绝对不会成为汉人的下属,只有汉人可能成为蒙古人的奴隶,翟哲想招揽土默特人,也是用心良苦,着眼未来,小心尝试。
从今往后,留在草原的汉人不可能再全是土默特人的奴隶,至少翟哲的汉部不会。要想提高汉人的地位,首要提高汉部的实力,再次要改变汉人在土默特人心中的印象。如果在土默特部最衰弱的时候不动手,日后恐怕再没有这样的机会。
☆、第58章 困境
金秋十月,却不是收获的季节。
干旱的草原像得了癞痢头一样,一片枯黄,一片青绿。
摩天岭上,乌兰公主赐予车风汗帐卫士的称号,暂分出二十个汗帐骑兵供他调遣。随着旱情的加重,土默特人从未像今天这样倚重汉人。
亲自巡视汉寨,目睹了才从塞内运出装满土屋的米粟,乌兰公主心思稍定,翟哲这样额外的小要求当然不在话下。
现在首先是要让人活下去,没有足够的牧民,即便察哈尔人被女真人击败,漠南草原也不再属于土默特人。
汉寨内,陕西连续两年干旱让翟哲忧心忡忡。
草原的旱情延续至何时全靠长生天的心情,若是明年仍然如此,漠南草原上的所有人恐怕都撑不下去。察哈尔人和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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