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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考拉)-第1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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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王退位极其突然,诸将一直在军中集中精神防御清虏,没想到宁绍暗流涌动,竟然在悄然巨变。一直追随翟哲的将领不会有什么想法,但有些人难以接受。
张名振来不及等翟哲召见,这几天一直在中军大营前转悠,就等翟哲回来。
诸将未到,他先来求见。
方进把他领入大帐,张名振一见翟哲,立刻双膝跪地,磕头道:“大将军,请您为鲁王做主!”
“如何做主?”
“鲁王对浙东文臣武将恩重如山,树义旗于危难之际,竟然在大功告成之际被唐王摘了果子,这让如何能让浙东人安心?”
翟哲摘刀扔在地上,“啪”的一声响,黝黑的腰刀在张名振面前弹跳而起,闪现出一截锋利的光芒,问:“你要我怎么做?你以为我想这样吗?”
“朱大典率军往绍兴府逼鲁王写了退监国的诏书,江北岸有清虏,江南岸有郑氏,你要我再起兵乱江南吗?”
张名振趴伏在地面上,半天一言不发。
“我对不住鲁王,浙东也对不住鲁王,但我们是为头上的发冠而战。”翟哲伸手把他拉起来,“清虏未灭,不是内讧的时候,总要有人吃亏。”
“为何要是鲁王?”
张名振一腔怒火无处发放,最终只化作一声长叹。
所有的矛盾都要在军议之前解决,军议之后一切将尘埃落定,张名振之后是方国安。
一个月前,方国安只想要徽州府的田赋为军饷就心满意足了,但万万没想到大军竟然攻下了江南。翟哲给他请功为芜池总兵,统辖太平府和池州府,辖区的芜湖和池州比徽州府要富庶的多,但现在已经不能让方国安满意。
浙江总兵的位置肯定无法要回来了,按照方国安原本的构想,能在苏州、松江或者常州府能有一个地方安身。毕竟他在收复江南的过程中战功不小,怎么看也比吴淞总兵王之仁功劳大。但环太湖几个富庶的州府都是翟哲的腹地,怎会让他再在此地横插一杠。
张名振离去一个时辰,方国安和儿子方元科被召入中军大帐。
翟哲单刀直入,问:“方总兵,让你去芜湖、池州,你还满意吗?”
这句话当面说出来,方国安反而不好显出怨气。
“池州府和太平府镇守南京上游,地势险要,非方总兵无法担此重任。”翟哲表情严肃,不像是在恭维,其实就在恭维。
方国安哼了一声,说:“翟将军麾下有逢勤、左若这等良将,我方国安实在是算不了什么!”他话中有怨气。
“逢勤、左若虽然是良将,但劣势在对江南不熟悉。清虏从池州府和太平府两地退兵不久,张天禄随时可能卷土重来。方总兵此去,不但要肩负镇守的重任,还要安抚民心。”
翟哲索性把话说明白,“此两地的田赋胜过徽州府三倍,当足矣为方总兵养兵,都是为大明尽心尽力,当以收复江北失地为己任。”
方元科在背后偷看父亲,见方国安一直闷闷不乐,心中着急,但不敢在脸上表露出来。
贪心不足蛇吞象,现在不跟着大将军,日后再难找这么好的去处。

☆、第443章 北方来人


几艘客船沿宁杭运河摇摇晃晃的行驶,运河两边是才收割完庄稼的稻田。
自平虏将军收复江南后,这条河中的船只陡然增多。
过来的商船运送粗铁、丝绸和瓷器等货物,回去的船只搬运各式各样的兵甲火器以及才收获的军粮。江南收复一个月不到,各地百废待兴,有些县城还没确定县令,比不上宁绍地界的安定。
几年前,宁波府和绍兴府无法与杭州和松江等地相提并论。但这几年,以舟山岛为中心的海贸逐渐兴盛,每年都会有十几批大海船事项日本,运过去丝绸和棉布,带回来粮食和银子。
除了日益繁荣的海贸,这里还有大明最大的兵仗和军械生产基地。一个月前,平虏将军下令,解除流落在宁绍所有工匠的匠籍,把打造兵甲的火器的工匠分成三份,划分给三个商号。
徽州府的商人胡才厚带筹集来的三十万两银子,在宁波府挂牌鼎锐号;绩溪商人朱沾云在绍兴府挂牌定云号,
商盟柳全新成立破虏号,
平虏将军府总管宗茂公布,从今往后军队需要的兵甲和火器全交由这三间商号生产,由平虏将军府用银子在这三家商号购买兵备。工匠还像从前一样干活,只是监工从平虏将军府的侍卫变成了三家商号自己的护卫。
这在大明,乃至往前追朔历朝历代,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大明从前严格控制工匠,莫说允许商号经营兵甲,就是有人私自聚集工匠也要被当做谋反罪论处。
有人觉得新奇,有人不以为然,有人以为平虏将军翟哲的野心昭然若揭。
但这是翟哲的命令,即使宗茂当初提出反对意见也没能改变他的主意。
三家商号初始其实也没想着能借此机会赚钱,胡才厚和朱沾云是想借此机会攀上平虏将军的关系,而柳全本就是翟哲自家人,当然不敢对翟哲的命令说出半个不字。
三艘客船不像在运送货物,倒像是在游山玩水。
船上没有任何明显的标志,只有像白杨树站立在船头侍卫表明这几艘船里并不是普通人。
过往的货船乖乖的让开道路,常跑这条线路的人认识这里的每一条船,这几艘船原是宁绍水军的战船。三艘船的船舱都是半掩,从旁边过,能听见里面传出来女眷的说话声,都不是本地人口音。
范伊和乌兰对着一张桌子坐定,从窗户的门缝中能看见运河外的风光。
船舱的一角,一个少年正捧着一本书,目不斜视,正襟而坐,无视两岸的风光,另一个小男孩围在那少年的座位四周转动,做出各式各样的鬼脸,就想引起他兄长的注意力。
乌兰显出愁苦的神色,说:“天健这般好学,日后必定成大器,天行没得到他兄长半点乖巧。”
“天行还小!”范伊嫣然一笑,“等长大了就懂事了。”
她嘴里这样说话,心里还是很得意。同床共枕十几年,范伊能摸透翟哲的心思,知道自己在他心里怎么也比不上身边的乌兰。
但那又如何?她是受诰命的一品夫人,她的儿子六岁时已经会书写千字文和百家姓。而乌兰永远只能生活在她的阴影下,生出来的儿子只会玩耍,到到学堂的头一个月就把几个同伴揍的哇哇叫。让方以智大发雷霆,揍了他七八顿板子。
“托姐姐的吉言,他这个性子倒和我小时候在草原差不多!”
乌兰说完这些话,脸上阴云转晴,就像夏日暴风雨后从空中照射下的第一缕阳光,似乎让整个船舱都亮堂起来。她只是随便说说,其实心里并不在乎。她不会像范伊对翟天健那样整天逼着翟天行读书写字,她在草原成长大,在那里,即使的大汗的儿子在孩提时也是自由自在。
客船清晨从宁波府出发,直到半下午才到杭州城下。
船夫担心惊扰了大将军的家眷,一路行走的平缓,把翟天行憋的够呛,好几次好窜上船头看看外面动静,都被侍卫挡了回来。这要是不小心让小公子落水了,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他可怜兮兮的求母亲,求范伊,都没能得到允许。
杭州码头早就清除一空。
宗茂亲自在迎接,他现在是平虏将军最繁忙的人,仍然抽出两个时辰的空安顿大将军的家眷。
翟宅在西湖东侧,出门便是秀丽风光。这是原是杭州富商沈氏的家产,听说平虏将军看上后,他眼巴巴把地契奉上。翟哲吩咐柳全给他银子,他惶恐不敢接受,最后被逼无奈,象征性收了一千两银子。
宗茂紧随几人进了翟宅,等乌兰和仆从都在忙碌安顿屋子,悄然拜见范伊。
“夫人,北边范家来人了,要见您!”
“啊!”范伊脸上闪过激动之色,问:“范家来人了吗?我哥哥怎么样?”
这两年一直再没有得到过山西的消息,她没有问翟哲,并不表示心里不关心。兵荒马乱的年代,发生什么都很正常。
宗茂的夫人绿莹曾是范伊的陪嫁丫鬟,范家来人先找到绿莹,绿莹不敢做主,才让他通报给范伊。听见范伊发问,宗茂显出有些为难的神色,说:“范家人就在杭州,我明日让他来拜见夫人,一切就可知晓了。”
范伊冷静下来,问:“老爷知道吗?”
“范家人前日才到杭州,尚未禀告老爷。”
眼下江南的每一件事都关系到成千上万人的命运,宗茂不会特意向翟哲禀告这等小事。再说,这是大将军的家事,若不是绿莹的关系,他并不愿意参入其中。
范伊想了片刻,对家人的思念终于胜过了多年的小心谨慎,说:“你明日把他带过来见我。”
宗茂匆匆告辞离去。
他真的很忙。
各地江南各府正在奉命统计前几个月投靠清虏,剃发在清廷为官的乡绅的名单。眼下还在暗中策划阶段,不出一个月,这些乡绅将在他的笔下倾家荡产。
牵涉的人物太多,有赵之龙和朱国弼这样的勋臣,有钱谦益这样的东林泰斗,还有各地的富商。平虏将军今年免除了百姓五成的田赋,若再不想办法找点钱回来,大军就要断饷了。收复江南后,再没有义军和正兵之分,只要是朝廷的军队都要领取军饷。他仔细计算各地的田赋收入,才悲哀的发现富庶的江南养不了十五万大军。
多数田地都在乡绅手里,那些人无需缴纳田赋。江南又蓄奴成风,更有许多百姓宁愿把田地献给有声望的乡绅,甘愿为奴,以避免向朝廷缴税。

☆、第444章 清算


宜兴城。
翟哲一身便装,带李志安和元启洲等一干将领沿着山道行走,卢象升的坟墓就在前面。
这是从未像今天这样热闹过。
听说翟哲要祭拜卢象升,不但唐王派来太监作为使者,内阁大学士马士英、浙江巡抚陈子龙,前鲁王首辅张国维都到了这里,郑芝龙也让儿子郑森前来。
卢象同、卢象晋等人忙前忙后,接待诸位朝臣,卢家从门可罗雀,忽然变的门庭若市。
周延儒的墓离卢象升幕不远,这里是汉白玉的墓陵,四周有松柏环绕,那里杂草丛生。周延儒被抄家赐死,周家彻底败落。
翟哲把高起潜的人头摆放在卢象升的墓前,又摘下卢象升赠送给自己的腰刀摆好,叩头低语:“卢师,时隔五年,我终于为你复仇。不仅如此,我还驱走了清虏,收复江南,不枉您对我的一番教诲。”
陈子龙专门写了一篇祭文,洋洋洒洒读了一遍。
这场祭祀之礼,其实也是平虏将军集团的聚会。坐在翟哲的位子上,想办一件单纯的事情也难,即使他没多想,别人也会揣测,让翟哲的叩拜更显的像一场作秀。
年轻的郑森一声白衣,从他出现后,眼睛就一直没离开过翟哲身影。他随父亲到达南京,虽然走对了一步棋,但无法阻止父亲被眼前这个人玩弄在鼓掌之上。父亲只要福建和广东,实在是眼光短浅。若不能控制朝政,终将成为别人刀俎下的肉块。
朝政在哪里?当然在南京。
“乱世奸雄!”看翟哲的表演,郑森的心底发寒。
没有经历过那一场血战的人,不明白翟哲对卢象升的感情。不是常年跟随翟哲的人,不会明白他的为人。
翟哲当然不会知道背后有人在腹诽自己,即使知道他也不会在乎。这天下有人爱戴他,也有人憎恨他,现在看来,还是爱戴他的人更多一点。
在长江两岸大军严阵以待中,南京城的朝廷慢慢走上轨道。
十月底,隆武帝朱聿键拜见明孝陵,并再次举行一次登基大典。与这一次相比,在福州的登基只能算是寒酸,江南、两广和湖广等地都派来了使者。
封朱大典为兵部尚书,内阁首辅,黄道周为礼部尚书,张肯堂为吏部尚书,周应期为刑部尚书,马士英为户部尚书,郑宣为工部尚书。原本工部尚书是给张国维留着的,但张国维一直不奉诏,让唐王乐得给从福建带出来的内阁大学士多一个位置。内阁缩编,除了这几个尚书外,其他人不再是内阁大学士。
黄道周到达南京,带来了金声桓的求降书。
金声桓愿意剪去辫子重归大明,但求唐王封他的江西提督。
清廷已经放弃江南,他要么投靠大明,要么退回江北,否则将面对四周的围攻。一个月前,他收到了朱聿键的亲笔信,等了这些天后,见江南的局势逐渐平缓,他终于下定决心背清投明。
隆武帝很照顾黄道周,把他夸赞了一遍。毕竟黄道周是当年拥戴他为君的首功之臣,值得他信任的人不多了。
黄道周却没给朱聿键面子,他拿着金声桓的求降书奔走了近千里路,但并不知道其中的内容,在朝堂上听小太监念完,当即义正言辞的禀奏:“陛下,这万万不可,大明从未有过封武将为提督的先例,若封金声桓为江西提督,天下武将必将效仿,天下必然大乱。”
朱聿键并没想到有人会当堂反对,他之所以让小太监读出来,正是要表明自己的态度。
“眼下清虏大军在长江北岸集合,朝廷无法从江南调集兵马去征剿金声桓。”
朱聿键语意委婉,黄道周此番的态度让他没来由一阵厌烦。
现在已经不是从前了,当然无法再遵循先例。他先要把清虏击败,保证清廷对江南再无威胁,才能腾出手来解决军镇之乱。翟哲和郑芝龙已这个样子了,他不介意多树立几个军镇。只有这些人相互制衡,他这个皇帝才能稳稳的坐下去。
黄道周一副犟脾气,坚持道:“江西总督万元吉正在赣州驻军,两广也可调集兵马北上。”
满朝堂的人都在听黄道周说话,朱大典忍不住了,语气尖酸的说:“黄阁部如此坚持,敢督大军攻金声桓吗?”
这是当面揭人伤疤了,黄道周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嚅嚅半晌,说:“有何不敢?”
朱大典转向隆武帝启奏:“黄阁部德高望重,若能去江西督战,必然能击败金声桓,请陛下恩准。”
隆武帝哪敢还让黄道周督战,连连摇头。他见自己最亲信的两个文臣也无法和睦,心中烦劳丛生,说:“此事容后再议。”
翟哲和郑芝龙以巡视江防为由,并不参加朝议,但南京城的一点点风声也逃不了两人的耳目。
朱大典此刻气焰嚣张,黄道周这样与他争斗没什么好下场,马士英在内阁一言不发,每日向两位新封的王爷通报消息。他经历过江北四镇拥立的风波,知道这个朝廷究竟是谁在做主。
天气渐渐转凉,江南战事无变化,湖广却又掀起大风浪。
湖广总督何腾蛟和湖广巡抚堵胤锡受江南战局鼓舞,调集收编的李自成部大顺残兵从湖南攻向清廷占领的湖北。堵胤锡围攻荆州,何腾蛟率军兵进武汉。
果不其然,十日后,黄道周奉命离开南京,往湖南巡抚何腾蛟处督战。朱聿键在黄道周和朱大典之间必须要做出选择,何况他现在也觉得黄道周有些不可理喻,他要借助黄道周的声望,但并不希望朝堂中有这么个不知变通的人。
黄道周前脚离开,朱大典立刻启奏,要追究前几个月投降江南投降清虏乡绅的罪过。
隆武帝朱聿键初始不许,不愿再江南引发风浪,让难得安定的局势再变化。
翟哲听说消息后,以平虏将军的名义也上了一道奏折,说投靠清虏的乡绅残害江南义军百姓,不追究不足以平民愤。但为大局考虑,死罪可免,活罪难绕,可将所有在清廷为官的乡绅抄家。
户部尚书马士英紧接着上书表示支持,隆武帝最终批复了朱大典的提议。
对旧臣清算的同时,即是新臣巨富的时刻,银子对朱大典有无穷的****,他这么做并非在为了翟哲。
除了应天府翟哲没有插手,常州府、苏州府、松江府、嘉兴府、湖州府和广德府,七府之内,兵丁横行。宗茂的动作之快,让内阁都没反应过来。朱大典才得到隆武帝的批复,七天之内,平虏将军抄了三百四十八户人家。
所有家产、田契全被宗茂收入囊中,共三四千人被追捕集中在杭州府。
真正的首恶早已随清虏退到江北去了。他们人走了,家中的银子和财物带走了,房子和田地带不走。房子当即拍卖成银子,田地则收归平虏将军所有。
翟哲没有杀人,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何必一定要见血。
各地趁机清查所有侵占军屯卫所土地的官吏,把那些土地重新收回,以平虏将军府的名义租借给佃户。

☆、第445章 人情


“卧子兄!”
一个面白如玉的中年书生走进巡抚衙门的后院,她皮肤细腻光滑,虽然穿着儒生的衣服,但并不难看出是个女人。
柳如是的脖子依旧高扬,但眼神中有难以掩饰的疲倦。
“河东君!”
陈子龙亲自把她迎进来,他知道柳如是为何而来。虽然事情很为难,但他对她无法避而不见。江南这半年剧变,像一场海潮呼啸而过,如今潮水退了,露出了很多人的屁股,钱谦益就最悲催的人之一。
“卧子兄!”柳如是有些尴尬,那些话想说出口竟然这么难,“牧斋虽然剃发降清,但并没有做大恶之事,望卧子兄能给钱家人留一条生路。”她是钱谦益的侍妾,那曾经是荣耀,但现在是耻辱,因为曾经的东林魁首现在在北京。从钱谦益剃发投靠清廷后,她再没见过他一面,但她终究是钱家人。即使那些人憎恨她,她还是钱家人。几个月前她为联络义军通报消息奔波,现在要为挽救钱家人的性命奔走。
“这件事太突然,我之前并不知情,而且,我只是浙江巡抚。”陈子龙避过柳如是的眼睛,努力让自己的神态表现的自然些,他知道这个女人就算再疲倦,处境再艰难,也不喜欢看见别人同情的目光,尤其是他。
“是吗?”柳如是两根葱玉般的手指勾在一起,无意识的露出点小女人的形态。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口气让陈子龙听上去有些不舒服。
“河东君不相信我?”
“我相信!但卧子兄能否保全钱家人?”
“据我所知,翟将军不会为难这些人。这件事一直由平虏将军府的宗主管处置。”
陈子龙说的是实情,平虏将军府和浙江巡抚的职权有重叠之处,但现在谁敢对平虏将军麾下的那帮强兵悍将下命令。
柳如是再拱手,用半哀求的语气说:“拜托了!”她性子好强,能做的这一步委实不易。钱家人不待见她,在钱谦益在北京的这段时间,钱家人没少与她闹龌龊,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钱家人死在劳役营里。
翟哲安排的很和善,但宗茂一直很冷酷。坐在他那个位置上,就是要给平虏将军府当恶人。
陈子龙仔细想了想,说:“钱家在常熟,不属于浙江地界。我与宗主管并没有太深的交情,那个人行事凌厉,并不好相处。我这边与他说,你再去南京找顾横波,京营萧总兵在平虏将军府地位超然,只要他开口,这不算什么大事。”
这事关系一家人的命运,但不到最后一刻,陈子龙不好直接找翟哲。兴“降清案”是内阁的决定,他身为浙江巡抚,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能犯错误。更何况,此事要是从翟哲口中压下来,他与宗茂的关系会变得很微妙。
有这句话指点足矣。
柳如是恍然大悟,说:“我怎么没想到他!顾眉现在是侯爷夫人了”。找门路通关系也要找对人,没有陈子龙的指点,她不会知道萧之言在平虏将军府的影响力。
她在江南交际广阔,但认识的多是文人雅士,如今是武人掌权,当她想救钱家人时,只能想起一个陈子龙。
事关紧急,没多拖一天都可能增添无数变数。
柳如是当即告辞,离开杭州巡抚衙门,在运河边雇了一条小船往镇江而去。她将在那里上岸,再走陆路往南京。
岸边常能见到巡逻的兵士,这是江南与往日最大的不同。局势稳定已有一个月,各地义军愿意投军的在常州府聚集,平虏将军再不许各地私自立寨,以义军的名义为非作歹。
一朝天子一朝臣,但与年初相比,大明并不是仅仅换了个皇帝。
柳如是心思重重,“不知秦淮河畔是否还是旧日的风光!”
钱谦益降清,她生不如死,钱谦益被抄家,她如水面浮萍。她当自己是男儿身,但确实不是男儿身三天后到达南京,这里比往日萧索了许多,不但见不到商旅,连难民也没有。清廷大军就在对岸,南京城每日要实行宵禁。朱大典担心清虏的奸细混入,不许难民进城。
南京城内驻扎了两支兵马,郑森是京师左营总兵,萧之言为京师右营总兵,各有一万五千人。
萧之言每日并没什么事,多半时间呆在兵营中,倒是家中一直热热闹闹。
从十几天前,顾眉从绍兴府来到南京后,总兵府门房一天能收到十几个名帖。不只是陈子龙知道萧之言在平虏将军府地位超然,想借助他的关系结识翟哲的人不计其数。
顾眉性子豪爽,对前来拜见的老朋友不摆侯爷夫人的架子,但对这些人明里暗里提出的要求一概拒绝。
原因很简单,她知道自己一旦开了这个口子,从此萧府将不得安宁。
翟哲是什么人的人,顾眉看不清楚,但她知道萧之言是什么样的人。只要她开口了,萧之言一定会帮她去办,因为她的朋友,就是萧之言的朋友。但她的朋友太多,能帮一个帮不了一群,索性一个也不帮。
当然总有例外,当柳如是来登门时,她知道这一次自己再也无法推脱。她与她,虽然不是姐妹,但胜似姐妹,彼此之间有同病相怜,也有相互欣赏。
柳如是进总兵府转了一圈,这里曾经是保国公朱国弼的宅子,里面的装饰和格局都没有变动过。院子很大,仆从很少,门口有士卒把守。总兵府内只有五个女人,顾眉和她的四个丫鬟。
“眉兄,如今终能扬眉吐气了!”
若是别人对顾眉说出这样的话,那一定是酸溜溜的语气。但顾眉知道柳如是不是,她不是那样的人,这是一种由衷的赞叹。她们这样的人在赞叹别人的同时,一定都是在为自己的命运惋惜。
“才到南京十几日,还没来及收拾布置。”
顾眉知道柳如是突然登门,一定有事。
在顾眉面前,柳如是要比在陈子龙面前自在的多,把钱家人被平虏将军府拘捕一事详细讲述了一遍。她因为与钱家人闹翻,没有住在钱家,所以才逃过一劫。
顾眉很谨慎,说:“这是朝廷的旨意,牧斋名声太响亮,他本人又不在南京,钱家只怕难逃这一劫。”她们这样出身秦淮河畔的的女人对时局有一种比普通人更敏锐的嗅觉。若是普通小事,柳如是来开口,她当然义不容辞。
柳如是知道她会错了意思,说:“我知道钱家是保不住了,只是想把那些人救出来。”
顾眉仔细想了想,答应道:“我会向夫君提及此事,你最近就留在南京,有好消息我再来转告你。”
“可怜牧斋,可恨牧斋!”柳如是贝齿轻咬,感慨道:“办完这件事,我就不欠他的了。”她不想与萧之言打照面,说完这些事后就要告辞。
顾眉起身说:“你且稍等。”她转身入后堂,取了一张银票出来,说:“这里是五百两银子,钱家遭劫,你且拿去应急。”
柳如是嫣然一笑,说:“你看我像是缺钱花的人吗?”
她可以欠顾眉的人情,不能欠顾眉的银子。
日落时分,萧之言带着四个亲兵回家,一个十几岁的英武少年帮他拿着弓箭,那是萧之言的义子,许都的儿子许义阳。
每次看见许义阳,都会勾起顾眉无尽的心思,她与萧之言成亲两年,最大的愿望就是要个孩子,但一直未能如愿。
许义阳先上来朝顾眉见礼,随后扛着弓箭到侧院洗澡。他每天都会随义父在军中闹腾的浑身大汗,身子骨越来越结实,生的像一头初生的小牛犊。
“夫人!”萧之言脱下外面袍子挂在墙壁上,“今日又来客人了?”
“嗯,柳如是来了!”
“柳如是?”萧之言稍显诧意,他听顾眉说过那是她最好的朋友,“她走了吗?”
顾眉接着这个机会,把朝廷的兴“降清案”的详情给他说了一遍,“钱牧斋往北京去了,钱家遭殃是罪有应得,河东君可是一直没有与钱谦益为伍。”
萧之言静静听顾眉说完,皱眉道:“钱谦益虽然是东林泰斗,但没有骨气,比不上一个女人!”
“钱牧斋就是官迷心窍,他一个文臣,没有在江南犯下滔天大罪。大将军既然连吴胜兆都能招降宽恕,你去说说情,能否把钱家母子放出来,给人家留条生路,也了却柳如是一桩心愿。”
萧之言答应的很干脆:“好!”这是顾眉求他办的第一件事,并不违背他的道义。
“降清案”这是江南的只是翟哲与朱大典合作在江南做出来的首件大事,收获了众多财物和田契后,平虏将军府并没把这件事看的很重要。眼下将军府正在全力准备一件事关全局的大事——开科召幕僚,这一次,翟哲要走在朝廷的前面。
翟哲之所以把那些降清文臣的家眷都收捕,是惩罚他们,实际上也是在保护他们。江南各地均有抗剃发令的百姓家人死在清虏之手,江南收复后,发生过多起百姓打死降清官吏家眷的案件。
眼下首要恢复秩序,即使是正义,也不能纵容私自寻仇。

☆、第446章 商人的投注


翟哲需要一个安定期,他需要为大军配备上足够的鸟铳和兵甲,他需要为士卒筹备足够的军饷。
他需要时间,还需要银子。
清廷在扬州府的驻军给江南制造了压力,但其实也正是他需要的。朱大典和隆武帝都不敢得罪张掌控军队的翟家和郑氏。
清理降清官吏的家产收获不小,但翟哲真正的对手是大明的文人,所有的文人。当然不是现在,至少要等到清虏无法威胁到江南腹地时,他才能腾出手来。
像一头猎手向凶猛的野兽投掷一根长矛,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了三百多户乡绅,这只是在对懵懵懂懂进行试探性攻击。那些人只是他的祭品,同时也是他壮大实力的补给。
郑芝龙对南京城发生的事情漠不关心,他在等待翻过这一年,翟哲兑现承诺的时候。
上弦月,月光皎洁。
长江水道中每隔几里水路有一艘巡逻船在游动。
丹阳大营。
独臂季弘就像一个幽灵般出现在大营外,方进出营迎接。
军中多数将领都知道季弘这个人人的存在,如神龙见首不见尾只出现在最关键的的地方。他是个传奇,总会出现在最关键的地方“季统领!”
季弘微微点头,背手走在方进身后。
除了萧之言、左若和逢勤等老人,连方国安这般人物见到方进时都客客气气,季弘对方进就像对自己的亲兵一样,但方进不敢有一点不敬的念头。走在季弘身前的滋味真是不好受,方进自问心中无愧,但仍然觉得脊背骨发凉。
若是小事,季弘无需亲自来大营面见翟哲。
大帐四周点缀着火炬,其实里面并不比外面明亮多少。
昏暗的光线下适合谈论阴暗的事情。
季弘叩拜行礼,禀告道:“大将军,王义回信了!”
“怎么说?”翟哲瞬间来了精神。
“清虏在山西和陕西胡作非为,民怨载道,姜镶愿意起兵反清,但一直没有下定决心。”
“嗯,好事!”
“姜镶把王义留下了,请求起兵时,大人能出兵北伐接应。”季弘只是在陈述消息,究竟会怎么做,一切由翟哲决策。
“蒙古呢?”
季弘摇头,“王义来信说,蒙古人被汉人一溃千里的形势吓坏了,若不能把清虏驱离中原,察哈尔不相信汉人还有与其结盟的实力。”
“没想到我离开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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