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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伐清(稀松)-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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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是城池攻防,被敌人攻上城头,甚至占领一大段城墙,也很常见。”吴三省继续说道:“只要还有充足的后备兵力,便可以将敌人反击出去。毕竟隔着城墙,敌人增援不便。而防守一方处于内线作战,调动起来更加的方便快捷。”

“多谢吴将军为吾解惑。”朱永兴真诚地拱手道谢,吴三省赶忙还礼,口中谦逊不已。

大战停歇,士兵们裹伤休息,辅兵们开始打扫战场。这些土司派来助战的土兵经过连日的厮杀战阵,似乎已经习惯了这血腥的场面,脸上围着喷了酒的厚布,将盔甲从清军尸体上剥下,验明官阶,割取首级,然后抛下山坡。

第七十三章瘟病的担忧

到底还是经验不足,思虑不周啊,朱永兴心中埋怨自己。没想到竟是如此惨烈的厮杀,更没想到预备些防疫防瘟的东西,没有药片,更没有预防针,甚至连最简单的消毒石灰也没准备。

瘟魔逐渐扼紧清军的喉咙,但也正向明军伸出恶手,这是朱永兴现在所最为担心的。

作为防守一方,虽占着内线用兵和地势险要的优势,但也面临着一些困难。居高临下,气温便低;连rì作战,火药使用殆尽;yīn雨连绵,道路破袭,从腾冲转运物资变得艰难;阵地前尸体横陈腐烂,蛆虫泛滥,瘟病的气息已经隐约可闻。

还真是没有不付出代价就能取得的胜利。朱永兴陷入了长长的思索,是继续与清军耗下去,耗到清军撤退或是崩溃;还是暂时退出这瘟病之源的阵地,继续诱清军深入,在腾冲与之决战?

就在朱永兴沉思之际,已经有士兵前来报告粗略的战果和损失:斩杀清军千户一名,千总三名,把总七名,不入流军官数十名,普通士兵约有八百余;明军伤亡三百余人,其中阵亡者超过百人。

这就是防守一方的优势,受伤的可以很快得到救治,而清军的伤员很少能从山上转送下去,躺在冰冷的尸山血水当中,再加上人脚踩踏,很快也会变成一具尸体。

朱永兴听完了报告,吐出一口长气,不知是叹息,还是如释重负。他将目光移向了血战后的山坡,夜sè行将降临,四周的呐喊厮杀声已经归于沉寂,浓重的夜sè在雨中即将覆盖大地,也会遮盖这块修罗地狱般的阵地。

蓦然,朱永兴睁大了眼睛,山坡的尸体堆中慢慢站起了一个人影,接着是另一个,第三个……如孤魂野鬼般,这些死而复生的人影逡巡着,犹豫着,不知往哪去。

“喊话,降者不杀。”朱永兴稍一沉吟便明白了究竟,这是一些聪明的清军,被长官逼迫着不得不冲锋,他们却已经被这连rì来惨烈的战斗吓破了胆。既不想白白送死曝尸荒野,就只能让他们另想办法,那就是假装受伤倒地,苟活一时是一时。

“降者不杀,降者免死!”随着明军的喊声响起,孤魂野鬼们犹豫了片刻,手足并用、跌跌撞撞地向山顶摸爬过来,又有不少死尸死而复生,艰难地爬起,互相扶持着向明军阵地奔来。

…………

山下的张勇神情复杂地看着山坡上这突然出现的奇异景象,嘴巴张了张,最后黯然而无奈地重重叹了口气。这是士气崩溃的开始吧,自己沙场征战多年,也未见过如今这般惨酷的战场,那些士兵——弃尸荒野,任由尸体腐烂发臭生蛆,实在是太伤士气军心了。

而在恶劣的雨季,连rì来疯狂地仰攻山头,更令清军感到恐惧和绝望。辅兵已经开始逃亡,他们宁肯遁迹山林,忍饥受冻,也不肯被驱使着白白送死。而现在,战兵也要开始逃亡了。

“该死的雨!”张勇推开举着大伞给他遮雨的亲兵,咒骂着大步离开。

如果说大雨会让火器击发率大大下降的话,那同时更会让弓箭彻底报废,让善于骑shè的甘陕绿营没有发挥的余地。浸湿的弓弦和弓体一旦受cháo就啥都不是了,晴天一石弓雨天只要用三分力就会损坏,更大的力量就会直接报废。

“该死的雨!”另一边,线国安也咬牙切齿地咒骂着。

清军中比较依赖火器的应该是三藩的兵马,线国安手下就有成建制的鸟铳手。可这雨却让鸟铳手无用武之地,他们没有大檐帽遮挡雨水,更不能让人给撑着伞向上进攻。而这种陡峭的地势,湿滑的山坡,也让张勇和线国安军队中费尽千辛万苦推过来的火炮失去了作用。

雨要再这么下上几天,别说攻势将自行瓦解,就是全军崩溃也不出意外。线国安恨恨地跺了跺脚,转身怏怏而去。明天不能再进攻了,士兵们已经被逼得太紧,再这么疯狂下去,大规模的逃亡在所难免,甚至杀害长官,临阵倒戈都有可能。

休息一下,如果雨势不止,那也只能黯然退兵了。可恨的张勇,就是硬挺着不开口。好吧,不管你打得是否尽心尽力,山上那些唱歌瓦解军心的、投降明军的甘陕绿营总不是假的吧?如果真的非得撤兵,老子就拿这个理由咬你一口。

挫败、无奈和愤怒,再加上意见相左,使张勇和线国安生出了嫌隙。虽然此时并不是闹翻的好时候,但怨恨和不满的种子已经种下,随着时间的推移会生根发芽,也总会有疯长冒头的那个时刻。

……………

“该死的雨!”朱永兴脚步稍顿,然后没有理会清军俘虏的低声咒骂,转身走了出去。

从俘虏的口供中,他已经对清军目前的情况有了详尽的了解,果然是疲弊异常,胜利可期也。尽管明军也面临着困难,但总要好过清军现在的状况。现在正是比拼意志、比拼体力的时候。只要雨还这么下,那么,再坚持几天,清军就只能黯然撤退。是的,一路上还要在山里留下无数的尸体,那些伤病的恐怕就要遗尸荒野,变成一堆堆白骨了。

但心中的喜悦很快散去,朱永兴又生起了意犹未尽的心思。清军如此疲弊,又对明军的兵力产生了误判,那是不是能有取得更大战果的机会呢?如果能把线国安这个刽子手及其所部全部歼灭,那对rì后在广西的战事也会十分有利。

线国安认为当前的敌人便是所有聚集起来的残余明军,只要在此击败了敌人,那以后进军腾冲就如武装行军般容易。所以,他才不惜代价地驱使士兵猛攻,以求一逞。同时,他还认为明军的处境也不容乐观,双方实际上比拼的是意志,谁先顶不住,谁就失败。

或许可以利用这一点吧?朱永兴心中并不十分确定,敌人损失不小,但就此由其全身而退,他又实在有些不甘。嘿嘿,这真是贪心不足,自己是人,还真就不能免俗。

第七十四章贪心不足

一路思索着,朱永兴走进了山梁背后的大帐,立刻被参见之声打断了思绪。

“诸位不必多礼。”朱永兴脸上立刻浮起了笑容,和颜悦色地让众将不必多礼,然后他坐在了居中的座位上,又示意众将都落座。

滚热的茶水奉上,朱永兴握在手里转着,将手暖了暖,然后轻轻啜吸了几口,一股热流入肚,说不出的舒服。

“殿下宅心仁厚,但那些清军俘虏不可轻信啊!”蜀王世子刘震先恭维了一句,然后对朱永兴的俘虏政策间接提出了疑问。

“这个吾知道。”朱永兴轻轻点了点头,说道:“但降者不杀还是俘虏政策的最主要一条,这是个长远的考虑,日后会逐渐显现出效果。对拿武器的敌人,我们要毫不留情;对跪倒在地的敌人,我们就扶他起来。”说完,他抿嘴一笑,继续说道:“今日世子阵斩清军千总,功劳不小。”

“实是侥幸,末将不敢居功。”刘震嘴上谦逊,但脸上还是露出了些许得意。

听到刘震自称末将,朱永兴不由得垂下眼睑,心思斗转。本来他是让远道来奉迎他的晋王部将靳统武和蜀王世子刘震驻扎腾冲,一来休整,二来也是最后的预备军队。但刘震却率一千战兵赶来助阵,且在战阵厮杀中十分勇猛,奉承投效之心甚为明显。

尽管如此,朱永兴觉得刘震心中应该还有一个结没有打开,那就是袭爵的问题。按理说,蜀王刘文秀病亡后,世子刘震袭爵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可朝廷就是不下旨意,似乎把这件事情忘记了。

究其原因,当时朝廷授予刘文秀蜀王爵位时必然不是心甘情愿,就象孙可望请封秦王时,朝廷中争来吵去,迟迟不决,引得孙可望大为不满。而晋王李定国把永历和朝廷迎进云南,手中握有雄兵,且十分忠心,封王倒是少了很多阻力。刘文秀本来就没有多少兵将,人一死就应了那句人走茶凉的话,刘震就只能世子世子地挂在那里。

做人要厚道,既然刘文秀已死,刘震就应当袭爵,不管他手中有多少兵将,不要太势利眼,不要言而无信,冷了刘震的心,更凉了其他人的心。这件事情早晚要做,倒不如由朱永兴来做更为有利。

朱永兴思虑已定,笑着对刘震说道:“世子身先士卒,阵斩清将,这个功劳暂且记下。待到此战结束,论功行赏之时,大明可又要多出一位年轻有为的郡王啦!”

这话说得甚是直接,等于把刘震袭爵的事情定了下来,不过稍等些时日而已。而且蜀王刘文秀并不是世袭罔替,刘震降一级成为郡王也相当合理。刘震愣了一下,立刻被涌上来的惊喜所包围,站立起身,向朱永兴拜谢。

朱永兴伸手扶起刘震,重新落座后目光一扫,见陈盛等人眼中满是热切和羡慕的神情,不由得微微一笑,说道:“诸位将军战阵厮杀,勇于报国,屡立功劳,此战事了,朝廷又何吝公侯之赏,又岂能冷了忠臣勇将之心?”

又是封官许愿,陈盛等人自诩是投效朱永兴时间最长的,从出兵高黎贡山开始也屡经厮杀,算是很积极了。如今终于收到了明确的回报,个个心中欢喜。眼见清军损失惨重,胜利已经离之不远,朱永兴的承诺岂不是很快就要变成现实。

“皆是殿下运筹之功,末将等微薄之功,岂敢有非分之想。”陈盛比较会说话,和众将起身后,由他出头,表示谦谢。

“诸位将领不必自谦,功劳吾都记在心中。”朱永兴伸手虚扶了一下,等众人重新坐下后,沉吟着说道:“此战打到现在,吾军胜算应有六成,但不到最后,切不可松懈轻敌,诸位还要小心应对,再接再厉呀!”

“殿下放心。”

“我等定然竭力御敌,不负殿下之望。”

“我绝不敢轻忽懈怠,让殿下失望。”

朱永兴颌首微笑,表示激赏,等众人话声落下,又开口说道:“若是这雨继续连绵,我军坚守即可,清军疲弊,多半会自行退去;可要是雨歇天晴,吾担心山坡上的清军尸体一经曝晒,我军恐有瘟病危险。”

瘟病,众人听到这个词都是悚然变色。赤地千里,骨骸横陈,他们大概想到的便是那样一副惨景。

“那,山下的清军岂不是比我军更为危险?”陈奕耀瞪大了眼睛,张口问道。

“确是如此。”朱永兴脸色郑重,“尸水、血水随着雨水顺坡而下,已经污染了山下的溪流小河,若不慎加以饮用,便会染上瘟病。听俘虏所言,清军对此已有了些防备,但却难以周全。”

“殿下应马上离开此地,千金之躯,中外所望,万不容有失。”刘震急切地说道:“只留我等坚守即可。”

“吾不是这个意思。”朱永兴赶忙伸手打断了其他将领的劝谏,笑道:“我军在山上,取水在山这边,暂时还影响不到。吾只担心天晴日晒,瘟病通过空气传播。”

空气?众将面露不解,不明白空气传播是个什么意思。

朱永兴苦笑了一下,不想多做解释,也很难跟这些人说清楚细菌、致病微生物等概念,便岔开了话题,“吾想提前做好两手准备,一是继续坚守;二是弃此地而奔腾冲,离开这瘟病之地。嗯,只是个粗陋想法,希望大家讨论研究一下,看看是否具有可行性。”

众将都陷入了思索,此地应是通往腾冲的最后一道关隘,最为险要,弃之实在是有些可惜。而且,若是清军继续进兵,明军岂不是失去地利,再想胜利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吧?

见众将都沉默不语,朱永兴也犯起了躇踌,更不敢轻易做出决定。尽管有了以防万一的安排,但在目前比较有利的情形下,真要继续诱敌深入,又有些放虎出山,自找麻烦的嫌疑。最稳妥的胜利当然就是坚守,自己最低的要求已经看到了成功的曙光,又何必要贪得无厌,行险弄兵呢?

第七十五章恬然自乐

太阳刚一出来,地上已经象下了火,一些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灰气低低地浮在空中,使人觉得憋气。

缅甸阿瓦城郊,月前兀立起一座竹城,城内十余间草房便是永历皇帝的“行宫”所在。而那些杂七杂八的茅棚,则是随行官员人等自行动手用竹木搭建的居所。小朝廷由井亘移驻此处已有月余,虽与阿瓦城隔河相望,近在咫尺,缅方却始终没有给予正式的官方接待。

初到之时,缅甸当局还给予了一些土产,即史书上的所谓“进贡颇厚”。永历帝也还携带了一点积储,有意回赠一分厚礼,用明朝习惯的说法是居高临下的“赏赐”。缅甸官员表示:“未得王命,不敢行礼”。很明显,对于流亡朝廷,缅甸已经不愿再行藩臣礼。用金银换土产?还被人家拒绝,可叹如今不再是泱泱天朝找感觉,而是落难皇帝买安全。

此时的小朝廷,兵卫寡弱,每日仅有百名左右没有武装的士兵“守卫行宫”。而竹城外,则由缅兵把守。自从杀入缅境的南明军队接敕旨即收兵返回后,永历倒成了土王自保的“人质”。正因为看到奇货可居,缅甸土王更严加阻塞内外消息,千方百计阻挠南明军队找到永历帝一行。

但永历君臣却只知苟安,皆恬然自乐,很多大臣再不穿官服,各个短衣跣足,挎篮提兜,坐在地上与摆小摊、做买卖的缅甸妇人打情骂悄,讨价还价,乐得逍遥。更有不少官员掏钱买酒,大醉喧哗,豪赌狂博,全无天朝大臣的风范。

永历帝为了维护小朝廷的安全和体统,决定派官员轮流巡夜,奉派官员即乘机“张灯高饮,彻夜歌号”。绥宁伯蒲缨、太监李国泰、杨国明等更是大开赌场,日夜呼幺喝六,一片喧哗。永历帝大怒,命锦衣卫士前往拆毁赌场,诸臣赌兴正浓,那管什么皇帝圣旨,换个地方重开赌场,喧啸如故。

“苦中作乐,毫无共赴国难之意,如何不让缅人轻看?”沐天波叹息着,连连摇头。

对于朝廷官员的行径,一些缅人也颇为鄙夷,纷纷议论:“这几多老爷越发不象个兴王图霸的人,如此嬉戏无度,天下安得不亡?”连充当通事(翻译)的,身为大理人,也深表不满,私下对人说:“先前入关,若不弃兵器盔甲,尚有自卫之力,现身无寸铁,又废天朝礼法,恐亡无日矣!”

这些言语传入沐天波等人耳中,有的人置若罔闻,却使他忧虑在心,秘密同原属晋王的总兵王启隆商议办法。

“在井亘时不用国公之言,以至今日进退维谷。如今车驾已在虎穴,如之奈何?嗟乎,嗟呼!”王启隆苦笑连连,双手一摊,表示毫无办法。

沐天波透过简陋的草屋窗户向北而望,喃喃道:“屡发敕旨令迎驾兵将退去,岂不令将士寒心。若是忠勇不退,迎驾又成逼宫。亦不知岷殿下情况如何了,是已与晋殿下会合,或是——”

王启隆沉默了一下,说道:“岷殿下执意入滇倒也有先见之明,国公不见由陆路而来的人马皆妻离子散,家产荡尽,更有众多死难。”

由潘世荣带领,取陆路南行的明朝官员士卒在三月份就到达了缅都阿瓦城隔河对岸处,由于人马杂沓,引起缅甸国王的不安。遂派出兵丁加以包围,强行把这批南明人员不分男女老幼分别安插于附近各村民家看管,一家一人,禁止往来。这批南明人士顷刻之间妻离子散,家产荡尽,失去了人身自由,有不少人不堪其辱,愤而自杀。

沐天波目光闪了一下,霍然站起,慨声道:“趁缅人尚未拘执,不若拼死一搏,组织敢死志士杀掉奸臣,保护太子突围投奔晋巩二藩。”

王启隆大吃一惊,好半晌才讷讷说道:“国公之谋过于操切了,不若先与马吉翔透露一下护太子归国之事,然后再作计较。”

沐天波也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太狠,一下子把王启隆给吓住了,不由得强笑道:“是极,马吉翔掌管锦衣卫,自当先与其商议。”

王启隆岂能不知沐天波话中的奸臣所指为谁,马吉翔自当为奸臣之首,但此时也只能装糊涂,陪着笑道:“阉人李国泰实奸臣也,吾亦早有为国除奸之心。呵呵,哈哈。”

“尚需谋划详细方可行动。”沐天波见王启隆把太监李国泰推出来,知道其胆怯疑虑,便放缓了语气,“突围入滇,路途漫漫,没有向导,难以成行啊!”

“是极,是极。”王启隆见事情有缓和的余地,连忙点头称是,“不谋划细致,岂不陷太子于险地,吾等万死难赎也。”

沐天波随口附和,却是心中叹息,看来不到危急时刻,人总是下不得决心,可等到缅方派兵严加看守之时,恐怕时机已经不再了。

………………

亚热带的可怕雨季并不是一刻不停地下雨,一点晴天也没有,而是多以雷暴雨的肆虐来显现天威,而促使朱永兴最后下定决心的则不仅仅是天空放晴这一个因素。

下雨冷得发抖,太阳一出来,竟烤得跟伏天一样。朱永兴轻轻捂住了鼻子,潮气、尸臭等各种复杂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蛆虫、蚂蚊乱爬,在山顶上也能随处看到,直令人作呕。原以为把清军的尸体抛下山坡便能暂时隔绝瘟病之源,看来还是想得简单了。

幸好自己早让明军将士捆扎绑腿,这个简单的小东西既可以起到长筒靴的作用,防止蚂蝗山虫叮咬;还有助于行军,能防止血脉下积而引起的涨疼;甚至可以当绷带裹伤救治。

新晋赵王白文选曾经请缨督战,想让朱永兴去往后方,但被朱永兴婉言拒绝,并把他安排到龙川江渡口驻兵,保证退路万无一失。而现在,白文选连夜赶来,就在朱永兴的身边。

白文选此来,既是担心朱永兴的安全,又有些不放心前线的战况。他还带来了最新的腾冲方面的情况。可能来的时候并没有下定最后的决心,但在南斋公房,白文选震惊于战场的惨酷,决意倾向于朱永兴所筹划的后备方案。

第七十六章再弃险要?

“殿下,此地如此恶劣,恐怕会有瘟病流行,不宜久守啊!”白文选随着朱永兴巡视阵地,眉头微皱,也很不适应升腾而起的异味怪臭,“不如暂且收缩,就按殿下设想的,在腾冲城下尽歼清军。”

朱永兴没有立即表态,他在计算着敌我双方现在的力量对比,权衡着胜算有多少。

白文选信心增加的原因主要是因为腾冲又来了一支明军,乃是咸阳侯祁三升和孟津伯魏勇袭联兵从耿马赶来会合。这支明军与白文选一样,带着兵马入缅迎驾,后来接永历敕旨才无功而返,及至后来投降了清军。但现在,因为朱永兴在腾冲的大张旗鼓,祁三升和魏勇袭接驾未成后,作出了和白文选同样的选择,出铜铁关至腾冲来投效朝廷留守朱永兴。

这是一支颇有实力的部队,足有四千余人,否则也不能打得缅人故伎重施,搬出永历这个挡箭牌。总体一算,明军的总兵力应该已经超过了敌人。而线国安和张勇显然并不确切知道明军数量的变化,最起码他们少算了靳统武、刘震,以及祁三升、魏勇袭这两支人马。

永历啊,永历,如果你不是仓惶入缅,且屡迎不回,以致将士堕心,失去斗志后纷纷降清。如此多的明军会聚一起,应该会在云南与清军多周旋很长时间吧!

起初,朱永兴对于入滇之后的号召力也有过忧虑,对于能招集多少人马也心中无底。如果能将历史上投降清军的十营明军减少三分之一,也就是能招集一万多人马,他也觉得足够满意了。但现在看来,这个最低的目标似乎又快达成了。

扑唧,朱永兴的战靴踏在泥泞中,又踩着几条蛆虫,白色的浆汁溅到了他的靴头。一阵恶心,也让朱永兴稳守取胜的决心更减弱了几分。

“赵王认为我军在腾冲取胜有几成把握?”为了更加确定,朱永兴又追问道。

白文选沉吟了一下,说道:“之前或有六成,但见了清军攻山的惨状,现在则至少应有七成以上。先从兵力上来讲………”

等到白文选给朱永兴详细地分析解释了一遍,朱永兴不由得连连点头。自己也有在腾冲作战的设想,也跟白文选等人说过,但战阵经验的不足使这个计划中多了不少异想天开、想当然的东西。而白文选和手下诸将则弥补了这个设想中的漏洞,使其细致而切合实际。

“殿下谋划深远,令吾等钦佩备至,斗胆稍加修改,还请殿下不吝指正。”白文选讲述完毕,又巧妙地给朱永兴戴了顶高帽,顺便也把原来计划中的疏漏一下带了过去。

“呵呵,赵王过誉了。”朱永兴并不觉得承认不足有什么丢脸的,便笑着摆了摆手,说道:“谋划远倒还勉强,这深可是不敢当了。吾经验不足,亦知纸上谈兵不可取,所以想出了这个漏洞百出的计划,却也没有信心真正去实施。多亏赵王和众将把此计划加以完善,才使我军能脱离此瘟病之地,更使我军能有大胜清军之机。”

“殿下虚怀若谷,实是我军之幸,朝廷之幸,大明之幸。”白文选见朱永兴坦承不足,倒更为赞赏,这可比不懂装懂、死要面子强多了,特别是朱永兴身份尊贵,若不虚心而独行其事,聚拢在他手下的明军可要遭殃了。

朱永兴淡淡一笑,终于下定了决心,对白文选说道:“就依赵王所言,再弃险而退,争取歼清军于腾冲城下。”

“那吾这便去布署安排。”白文选欣喜地一拱手,转身而去。这地方实在不是久留之地,特别是朱永兴,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兵将就有可能四散,积攒起来的士气就有可能瓦解殆尽。

朱永兴把目光从白文选的背影上移开,眺望着山谷久久不语。自己欠缺的就是这种决一死战的勇气,老想耍小聪明,或者是投机取巧。从根本上来说,这些都是辅助手段,有效,却不是成功的最重要因素。

一场酣畅淋漓而风险稍大的全胜,一场最为稳妥却战果有限的小胜,朱永兴选择了后者。其实这并不能说明什么,战场形势千变万化,采取何种策略也要应时而变。归根到底,还是朱永兴起初对自己的信心不足,对明军战力的信心不足。

此战过后,应该组织个参谋部了,朱永兴意识到了如何把自己的优势与其他人的长处结合起来的好办法。从战略层面看,他能预知很多将要发生的事情,目光之长远无人能比;而从战术层面上讲,久经沙场的明将对于布阵厮杀却也是朱永兴想学而还没有全部学到的。

自己以后只提出大方面的设想,具体的实施方案就交给别人去制定,去完善,这才是各取所长的办法。之前所以没往这方面想,还是朱永兴不熟悉众将的脾气禀性,其中也未尝没有尚存疑虑的原因。

现在,朱永兴心中所存的疑虑已经大大减去。经过这些日子的作战,诸将的表现朱永兴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再加上他的一些小手段,使兵为将有的局面已有所改观。而刚刚投效的咸阳侯祁三升、孟津伯魏勇袭,既然能入缅地迎驾,又能见敕旨而退兵,显然是还有忠心,可以信任的。

至于史书所载之如云降将,朱永兴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那毕竟是以后的事情,是没有自己这个宗室留守入滇苦撑危局的事情。历史上,中兴大明这条无限坎坷的路,连白文选都没能坚持到最后。若是始终不能放开心胸,戴着有色眼镜看人,还有谁可信任?

大浪淘沙,方显真金。就让一切在战争中进行检验吧,以后的路还漫长得看不到头,日久见人心这句话,应该就是为自己准备的吧?朱永兴想到这里,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脸上浮起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

第七十七章意外之功

他娘x的,真以为抬了旗就了不起,不过是满人的干儿子,溜须舔腚的龟孙子。张勇忿忿地骂着,在帐篷里走来走去,心中的火气却一点也不见消减。

这些天来张勇一直压抑,自甘陕绿营的那些善唱降兵得了朱永兴的授意,每日便编了花样地骂他。初时还是朱永兴编的词儿,后来便是随兴而至,粗口俚语尽皆而来,老爹老妈八辈祖宗都不放过。

而攻山的惨烈更给了这些降兵发挥的余地,或者是感同身受的怨气。不顾士卒死活,让同乡同土的兵丁暴尸荒野,只管自己富贵,用血染红顶子……越骂越毒,张勇简直比畜生还不如。

初时张勇还不以为意,身为大将,类似的心理战他见得多了。可时间一长,再加上手下士兵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伤病者众多,怨言肯定不会少,连带着张勇也受到了影响。或许是心理暗示的作用,他觉得营中士卒看他的眼神已经有了变化,鄙视、怨恨、愤怒……越想越是令人不安。

而逃兵的出现,让张勇意识到再这样下去,军心将要崩溃。偏偏线国安也是满腹怨怒无法发泄,正好他的手下汉军抓住了几个甘陕绿营的逃兵,竟然未知会张勇,便全都砍了头。

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逃兵嘛,自古以来被抓住就没什么好结果。可关键是两人心中有了嫌隙,就难免产生另外的想法了。对此,张勇心中忿怒,但还是忍了。当然,他也做了安排,等粮草不敷之时,便以此为借口撤回永昌,不再陪疯子线国安玩了。

但事情并没有就此过去,随着一场夜间的偷袭,线国安的汉军与张勇的甘陕绿营矛盾骤然尖锐起来。这是白文选的安排,也算是当时对待俘虏的一个常用手段。把俘虏组织成炮灰部队打头阵,或是攻城等艰难的任务,既消耗了敌人,幸存下来的则会视为比较可靠,会补充进战兵或当作辅兵使用。

朱永兴心中有些矛盾,接受投降是让敌人放下武器、放弃抵抗,反过来让他们当叛徒,与昔日的袍泽相互残杀,这虽然是当时通行的做法,但与他的观念不相符合。

所以,他对此做了个改动,那就是愿意这么做的俘虏他不拦着,这也是他们证明已经幡然醒悟、提早享受明军待遇的一个办法;不愿意这么做的则继续服苦役,绝不勉强。而且,朱永兴让这些甘陕绿营的俘虏夜袭汉军,以此来减少他们心中的抵触情绪。

仗打了这么长时间,朱永兴一直以来的稳妥和保守使得清军产生了麻痹心理,再加上这恶劣的环境以及连日来的苦战,疲惫不堪的清军根本没想到明军会组织敢死队进行夜袭。而这些袭击者穿着甘陕绿营的军装,还留着辫子,也成为了比较有效的伪装。

夜袭的战果不算大,但却让清军半宿不得消停,还发生了汉军与甘陕绿营的误会厮杀。这就使线国安和张勇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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