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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间枭雄-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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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世凡绝不是个好老师,这个中年男人愤世嫉俗,目空一切。他那双洞悉人心的眸子总是冷森森的,似乎容不下半点虚伪和怯懦,让人不敢直视。天佑从其他犯人身上学到的那些投机取巧的小把戏在他面前绝对无所遁形,每次想要偷奸耍滑都会带来严重的后果,在他的高压逼迫下,顾天佑只能填鸭式的接受那些他想教而天佑不想学的知识。

  苗世凡精通医术之外,尤其还喜欢数字,他的脑子里存储着一千八百多条股票代码和上千个电话号码,从来不会搞错任何一条。他聪明绝顶,却又十分神经质。尤其不喜欢被人拒绝,经常会为一丁点小事儿暴跳如雷。所以,他要教授的东西天佑无论如何都要学会。

  当同龄的孩子在小学课堂上掰着手指认数字和拼音时,顾天佑却已经在一监区七号房间里举着牙刷把在苗世凡手把手的教导下,在一名强奸犯身上寻找血管。小脑瓜已被强行灌输了一脑子有关医学和金融的知识。

  苗世凡烟酒不沾,除了读书,他还喜欢听音乐。天佑不晓得那些好听的曲调属于什么流派,却知道每当他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看似癫狂的手舞足蹈时,才是他心情最平静的时候。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跟他沟通。

  有一次,天佑问他,为什么要教授自己这些?苗世凡按着天佑的头顶,回答说,老头子请我帮忙教你,我不是教书匠,只好教自己熟悉的东西。

  顾天佑举着牙刷把又问:“为什么教我认识别人身上的血管?”

  苗世凡接过牙刷把,托起天佑的手臂,用牙刷把在纤细的血管上轻轻划过,说道:“认识人体是一门了不起的技能,可以用来救人,也可以拿来杀人!他把脸凑近天佑,四目相对:“比如当你遇到危险,有人要伤害你的时候,你可以随便拿起一件锋利的事物准确划开对方的主动脉血管,这种情况下,就算你只是个小孩子,也可以轻而易举放到一个成年人。”

  小天佑在他阴森目光注视下,吓得一缩脖子,颤声问道:“不是说还能救人?”

  苗世凡直起身子,收回注视,道:“那就说来话长了,打个简单的比方,你是个医生,给别人开刀拿掉身体里一处坏掉的组织,如果你不熟悉人体构造,不知道哪条血管可以动哪条不可以动,盲目的一刀下去的后果会怎样?”

  苗世凡将牙刷把递回天佑手中,闭上眼随着音乐虚空比划着,嘴里不停又说道:“你不可能在这里住一辈子,须晓得外面的世界到处是疯子,他们平素装成正常人的样子,可一旦为了利益发作起来,就什么都不顾了,你日后到了外头,要是没点安身立命的本事,不是饿死就是被欺负死。”

  顾天佑并不能完全理解他的话。对一个八岁的孩子而言,关心以后的日子如何远不如过好眼下的生活来的重要。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从苗世凡手中接过牙刷把。

  苗世凡抽回手,不耐烦的挥挥,示意天佑离开。

  从苗世凡那儿出来往回走,经过监区厨房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小天佑回头一看,是个陌生的犯人,看意思应该是来厨房帮忙的。

  整个男监区只有这一个厨房,提供着几千人的伙食,需要很多人手才能忙得过来,负责做饭的是武警中队的炊事班,他们人手有限,所以经常会找些犯人来帮厨。对犯人们而言,这可是个好地方。顾天佑知道,能到这儿帮厨的犯人,多半都是烧过香上过供的。

  那人看上去要比苗世凡年纪还大些,不过天佑估计他的实际年龄未必比得上苗先生。又瘦又高,普普通通一张脸上沟壑纵横,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小孩儿,你是不是叫顾天佑?”

  “是!”顾天佑点点头,反问:“叫我干啥?”

  “你过来,来,来,到叔叔这儿来,叔叔这儿有糖块给你吃。”那人说着,从兜里拿出两块糖来在天佑面前晃了晃。


第四章 第一刀挥向矫情


  一个人一辈子注定要面对许多诱惑,儿时的糖果,长大后的功名利禄。诱惑有时候意味着甜蜜,但更多时候包藏着祸心。顾天佑听人说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道理,真正深刻直观的理解这句话,却是付出了血的代价才领悟的。

  乱糟糟的小库房里,四散堆放着装粮食的袋子。那些灰白的袋子上沾染着溅落的血花。

  屋子当中,小小的男孩儿衣服被扯成了布条,裤子也已被褪去。站在那儿,看似摇摇欲坠,身子却始终如标枪般笔直,鲜血从天佑的额头流下,挡住了视线,眼前一片血红。尽管手臂已经扭曲变形,紧握的拳头里却仍紧紧攥着牙刷把,这支打磨的雪白锋利的牙刷把已被鲜血染成红色。

  脚下躺着一个成年人,因为痛苦,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尽管意识已经模糊,却还在那做着垂死挣扎,鲜血不断从他脖颈处被割开的大动脉中喷出??????

  这是一起真相被埋没的恶性。事件。监狱公诸于众的报告显示,案犯巴曙光,绵阳人,某年某月某日,在厨房帮工过程中,不慎跌倒,脖颈大动脉被锐器意外划伤,失血过多抢救无效,死亡。

  服刑人员在监狱内企图鸡。奸幼。童,反被幼。童意外刺死。这样的案子一旦公诸于众,足够让刘黑脸跟何蔚然一起提前退休了。监狱当然不愿意承担管理失职的责任,在监狱管理而言,顾天佑这个连户籍都没有的孩子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个极大的问题。更何况那个死鬼巴曙光死前正打算对天佑做罪该万死的事情。

  监狱方面忙着掩盖真相,龙爷却在犯愁,要怎样才能让精神受到极大刺激的小天佑恢复过来。

  经过那件事后,顾天佑的表现看似正常,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唯一与以往不同的是,小天佑忽然不说话了,接连数日,一言不发,仿佛得了失语症。

  手臂被那个人扭伤还没好利索,龙爷本意是想让天佑修养一段时间。

  小天佑自己主动恢复了日常训练内容,俯卧撑,仰卧起坐,舒筋压腿,甚至比之前更刻苦。先前去苗世凡那学习多少有些被逼无奈的因素,现在却是变被动为主动,学习态度更是专注的让人吃惊。

  正如苗世凡说的,这个世界有善良的一面,也有残忍的一面。软弱无能者,注定要经常面对残忍的一面。

  自从小天佑得了失语症,苗世凡的话反倒多了起来。

  他憋在心里的那些疯言疯语从前无处倾倒,现在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倾泻口。

  知道那个人为什么那么对你吗?因为他觉着他可以那么对你。你一定想知道为什么他会有那样的感觉?很简单,因为你天真。这世界如同一个巨大的垃圾场,蚊蝇飞舞,蛆虫遍地,一切都在腐烂,永远找不到一片干净的叶子。想要生存,就得早早学会磨牙吮血的生活,手持凶器,目露凶光,觊觎着每一个活着的生灵,有肉吃肉,肉吃光了就敲骨吸髓,有一天你必须习惯满世的罪恶,相信我,永远不要相信惩罚。

  苗世凡说这些话的时候,顾天佑就安静的坐在他对面,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都是那般的整齐干净,苗世凡看上去像个落拓英俊的中年学者,小天佑则一幅清秀安静的邻家男孩儿的样子。两个人的目光相对,同样的冷静,隐藏着狂热和愤怒。

  毫无疑问,这样的情况延续下去,不出几年,这个世界上就会多一个比苗世凡更可怕的连环杀手。

  发生在天佑身上的变化都被龙爷看在眼里,他自然不希望顾天佑变成另一个苗世凡,但带了半辈子兵,怎么做思想工作却是他一辈子也没搞明白的难题。于是他做出了一个决定,对天佑实施禁足。

  在一个封闭的世界里隔绝另一个更封闭的空间,这个简单粗暴的做法对于一个只有八岁,又刚刚遭遇一次血腥劫难的男孩儿来说,真是有些残忍。但龙爷坚信,顾天佑的失语不只是因为恐惧,还因为愤怒。所以他不能容忍苗世凡把顾天佑心中这股怒火引到整个世界中去。

  龙爷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更不懂得什么心理建设,他已经风烛残年,自知时日无多,顾天佑是他决定留下的,如果这孩子日后注定要贻害人间,那么这段禁足期就是顾天佑命里的劫数。龙爷这辈子一直在跟命运斗争,却从来没怀疑过每个人的人生都有难逃的劫数,当劫数降临时,要战胜命运安排的劫数,就只有靠自己。

  正遭遇人生历程中第一个劫难的顾天佑趴在窗口脑袋顶在两根钢筋中间向外看着,放风区四周修着隔离网,网的那边是武警中队的栽种园。

  禁足开始的时候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缤纷落红染的满园春色。

  而现在,园子里已经被皑皑白雪覆盖。

  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监狱内很多人得了感冒。龙爷也许是太老了的缘故,这位一辈子受伤无数,却不知药为何物的老头子病倒了。他躺在那儿,面色苍白,呼吸沉重,风烛残年只剩苟延残喘,再无往昔半点雄风。

  一阵风吹了进来,病榻上的龙爷打了喷嚏,顾天佑悄然将窗户关上,走到病榻前,小手按在龙爷额头上,在整理柜中翻出一根一次性针筒,吸入退烧药,然后熟练的摸到龙爷手臂上的血管,毫不迟疑的刺入,药物缓缓注入血管中。

  拔针的时候龙爷醒了一下,睁眼就骂:“混小子,又趁老子睡着的时候拿针扎老子。”随即又迷糊过去。

  顾天佑面无表情看着他,麻利的收起针筒,起身走到摆在地上的电饭煲前,先用鼻子嗅了嗅,然后拔下电源,掀起锅盖,一锅狗肉已炖的烂熟,屋子里顿时香气四溢。

  狗肉是何蔚然给弄的,老爷子喜欢这口。顾天佑却不能确定现在的龙爷是不是吃得下。连汤带肉盛了一碗,端到龙爷面前。

  肉汤散发出香气,龙爷的喉咙蠕动一下,却并未苏醒就餐。

  熟悉的味道似乎唤起了龙爷心中久远的记忆,他眯着眼,忽然叨咕起过往,一开始说的是顾天佑熟悉的经历。

  一九三八年,龙爷21岁,就已经是名闻西北的骑兵团长。在一次阻敌增援的任务中,部队拖着数倍于己的日军骑兵旅战斗了数日,直至弹尽粮绝,最终被日军逼到黄河边。日军想要捉活的,龙爷不愿做俘虏,带着几十名骑兵团战士纵马跳入黄河。

  时值深秋,黄河水寒冷刺骨,龙爷在水中沉沉浮浮侥幸不死,日军的搜索队牵着狼狗沿着河岸一直在搜寻他们。龙爷爬上岸没多久就被盯上了。当时搜索队已经抓到十几名骑兵战士,龙爷的好兄弟许金波也在其中。龙爷提着断剩一半的马刀一头扎进深山老林里。

  龙爷本是山里娃,十二岁那年随父母出关贩皮货,路遇龙头沟马匪,父母都被杀了,侥幸不死为报仇才投到另一路马匪帮中。他天赋异禀,力大出奇,那马匪帮头子爱惜他的材料,把一身本事倾囊而授,十八岁的时候龙爷率领十二名马匪精锐夜袭龙头沟,杀了大马帮头子马秉奎。名扬西北的同时也遭到了马占山麾下的骑兵师的围追堵截。

  龙爷是被逼无奈之下才投靠的红军。但他秉性忠义,投了红军后便再无二心。也因此得到了当时西北方面军副指挥的赏识,二十岁就做了红军的骑兵团团长,还娶了方面军副指挥的妹子??????

  这段过往,龙爷之前喝醉的时候说起过几次,但每次说到进山之后这段的时候总会缄口不语。今天却不同往昔,龙爷说到这里没有停下来。

  大山对龙爷来说就是家,山中捕猎更是家常便饭。几十个鬼子搜索队士兵带着四条狼狗押着十几名俘虏追着龙爷进了山,结果就是鬼子们再也没出来,四条大狼狗也都进了龙爷和十几名骑兵兄弟的肚子。

  从深秋到严冬,龙爷带着几十个小鬼子在大山里转了几个月,杀光了鬼子的同时,十几个骑兵兄弟只活下来两个。三个人弹尽粮绝,冬荒时期的大山里几乎搞不到任何食物,四条狼狗很快被吃完,却丝毫看不到走出大山的希望。

  龙爷说到这里忽然停住,贪婪的嗅了嗅狗肉汤的味道,突然,豁的一下坐起,叫着:“许胖子,曹小宝,你们两个王八蛋别给老子认怂,都把嘴给我张得大大的,可劲儿吃,这顿之后可就没下顿了,再想吃咱就只能吃那帮吃人饭不拉人屎的臭鬼子。”

  许胖子就是许金波将军,每年必定会来探视龙爷的那位三星上将就是他。当年他身受重伤,是龙爷死拉活拽的把他从大山里背出来救活的。这老头可谓是官运亨通,解放战争期间被借调到中野,之后几次站队都没出差错,平步青云,顺风顺水的做到了今天三总部大佬的位置。至于这个曹小宝是何方神圣,天佑之前却是闻所未闻。

  龙爷显然是烧糊涂了,分不清眼前和记忆,梦呓般叨咕个不停。

  天佑从记事起就在他身边生活,龙爷是个寡言刚直的人,世人眼中,他永远是昂着头一幅神鬼不惧的样子,从没见过这老头如此失控脆弱的一面。顾天佑默然听着,心中暗自难过。龙爷曾经是何等英雄了得的汉子,天灾人祸枪林弹雨都没把他击倒,却终究熬不过时间。

  禁足这大半年时间里,顾天佑心中的愤怒之火一直在熊熊燃烧,从未有片刻停歇。恨那个死了的人,恨自己为什么出生在这样一个地方,恨命运的不公,甚至恨整个世界,却从未恨过将自己禁足的龙爷。

  顾天佑深知没有龙爷,自己就活不到今天。龙爷养育了自己,在自己最需要照顾和保护的岁月里。

  恩还没报又怎会有恨?

  苗世凡虽然病态,却也是个恩仇分明的汉子。恩将仇报,以怨报德这种事就算在号子里也是为人所不齿的。

  顾天佑叹了口气,舀了一勺肉汤递到龙爷的嘴边硬倒了进去。三秒钟后,龙爷忽然张嘴,原封不动的把那勺肉汤吐了出来。老头子喘着粗气,低吼着:“老子不吃,让老子饿死吧,曹小宝你这混账王八蛋,吃小鬼子也就罢了,还要吃自己兄弟,老子宁愿饿死也不吃,你们给我拿走,都给我滚的远远的,老子不想见你们。”

  他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因为情绪激动,已经嘶声竭力。

  吃人?

  顾天佑握着汤匙的手微抖了一下,看着眼前的龙爷,恍惚间竟觉得自己那天所经历的和做的事情并算不得多可怕。小天佑忽然想到,龙爷这辈子杀过的人恐怕要比苗世凡多了不知多少倍。所遭遇的可怕经历更远非苗世凡可比。然而,龙爷却没有变成个滥杀无辜的疯子。比较起来,苗世凡是不是有些矫情了?

  龙爷看来还未清醒,发狂似的将面前的汤盆推开,喘着粗气,不住口的骂着:“混账王八蛋,走不出去大不了一起困死,小鬼子的肉臭了就吃自己兄弟,这算个甚事情?你们这一口吃下去,就连小鬼子都不如!吃这帮王八蛋是他们活该,谁也没请他们来咱们家打仗,可你们要吃自家兄弟,老子永远不会原谅你们。”

  他们真的吃了!

  小天佑心头震撼难以形容,直愣愣的听着,想起在苗世凡那儿看过的一首诗,岳飞的满江红,当中有一句:笑谈渴饮匈奴血,壮志饥餐胡虏肉。岳元帅大概只是形容一下,而眼前这位却是实实在在真那么做了。

  顾天佑痴痴看着病中仍有三分虎威的龙爷,忽感到热血涌上心头,胸前郁结了大半年的阴霾迅速消散,一句话浮现在脑海中,冲到嘴边不吐不快:“男儿在世当如是!”

  沉默了大半年,顾天佑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第五章 斩劣根


  爆破组长是顾天佑第二位老师。

  监狱里有文化的不多,苗世凡是学历最高的,可惜并不适合做个好老师。所以只好另请高明,于是龙爷请何蔚然再物色个人选,这次何政委找到了爆破组长。

  爆破组长来自二号监区,也是个颇具传奇色彩的人物。

  刚入狱那会儿除了一个连的军警押送阵仗外,看不出特殊之处,在二号监区消停了几年,有一天他忽然干了一件介乎牛A和牛C之间的事情,令他在这所监狱中一夜成名永垂不朽。终于得了爆破组长这个绰号。

  这位牛人用自己偷偷积蓄半月的大粪和草纸,外加半桶油漆,制造了一枚威力惊人的炸弹,将三丈高两米厚的监狱院墙炸塌了一角。而他最让人感到奇怪的是他这么做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自己越狱。

  那天晚上趁乱逃走了一个犯人,正是他同监室的狱友,据说是为了出去看病重的母亲最后一眼。那人逃走了再也没回来,爆破组长却因为那次事件被改判为无期徒刑。

  上课地点被安排在二号监区一间普通监室里,爆破组长三四十岁的样子,微微有些发福,佝偻着腰,一张圆脸总是乐呵呵的,身上的囚服大了几号,披挂在身上几乎被穿成了凉衫。

  顾天佑看着他,脑子却想着龙爷告诉自己的关于这个人的来历,龙爷说,他是从军事监狱转过来的,在军事法庭上就被判了无期,具体犯了什么事情龙爷没说,只说要不是这人国家留着可能会有用,枪毙八回都不多。却不清楚为什么会被转送到地方监狱羁押。

  与爆破组长第一次见面是在二号区的放风区。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里,爆破组长应邀而来。

  顾天佑当头便问:“那晚你炸开监狱为什么没跑?”

  爆破组长想了想,撇嘴苦笑答:“墙洞炸小了,我太胖挤不出去。”

  这句话听起来似乎只是一句逗孩子的戏言,顾天佑却从爆破组长迟疑的瞬间和带着苦意的笑容中察觉出别的味道,话锋锐利问道:“你是在说你身上的官司太大,跑了怕会连累到很多人吗?”

  爆破组长早就听说天佑的早熟,却没想到十岁的男孩儿会成熟到这地步,他苦笑了一下,含糊道:“我是个糊涂的罪人,害人害己罪孽深重,这辈子注定留在这儿了,何必还要连累他人。”

  一句话说的轻描淡写,却让顾天佑肃然起敬。天佑已经十岁,两年里读了许多书,过去有些道理想不明白,禁足这段时间倒是弄懂了一些。听了爆破组长的话不由想起龙爷常说的一句话,男儿在世,可以寡情,不可无义。

  多情的人经受不住生离死别的折磨,无义之辈不会有人愿以生死相托。

  爆破组长是军事重犯,身份非同小可,一旦越狱成功,监狱方面难辞其咎,不知道多少人会受到严厉的处罚。

  眼前这位新老师先为狱友炸开监狱围墙,又为他人放弃逃狱的机会,所作所为当得起义薄云天四字。

  顾天佑鞠了个躬,道:“您好,谢谢您愿意来教我。”?????

  如果说苗世凡是一座棱角分明傲岸绝伦的孤峰。那这位不知名的爆破组长就是一位软乎乎团乎乎的面团儿。在天佑看来,简直可以用温柔这个词来形容这个曾经制造秦州监狱百年历史中最火爆事件的男人。

  他和苗世凡几乎相同年纪,性格却是迥异到极处。苗世凡教书就是丢本书给天佑去背,却极少解释书中内容。而爆破组长则完全不同,他总是婆婆妈妈不厌其烦的教天佑认知各种稀奇古怪的事物。他的知识非常渊博,涉及面之广竟似包罗万象,无论天佑问什么,他总是能够耐心作答。

  他从不发脾气,脸上常挂着憨厚的笑容,与人争强斗狠的事情跟他绝不沾边。他站在那里,与监狱乖戾暴虐的气氛完全格格不入。尽管大家内心里都对他保持了一份畏惧和敬意,尽管身处狱中江湖,他却在思想上悠然于物外,保持着独立高洁。一切行事准则从不以狱中规矩为先。

  顾天佑一直很好奇他究竟叫什么,然而爆破组长却从未说起过他的名字,甚至连何蔚然也不晓得他叫什么。龙爷也许知道,但每次天佑旁敲侧击的问起,老头子总是严肃的说,军事机密!

  尽管不知道他的名字,却并不影响天佑对他由衷的敬爱。自从有了这位新老师,本来灰白色的生活开始多了几分色彩。

  爆破组长传授知识很少需要书本。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四季更迭,他的授课内容也是花样百出。

  有时候,新老师会带着天佑走到那片园子里,有时候断下几根桃树枝嫁接到其他树上,告诉天佑移花接木让果树提前挂果的奥秘。有时候,他会捉几只小虫子回来,让天佑把它们画到纸上。更多时候,他喜欢用言传身教的方式让天佑认识各种化学元素,了解它们的由来和特性。

  他就像一本大百科全书,仿佛自然界一切事物都了如指掌。小天佑透过他,得以从一个人们不常用的角度观察这个世界。体会到有生以来从未感受到过的温暖和成长的快乐。

  如果说苗世凡眼中看到的是世界阴暗虚伪的一面,那么新老师的视角所展示的则是这世界多彩又真实的一面。

  比较而言,十一岁的天佑当然更喜欢这位新老师。

  时光荏苒,一年过去了,随着寒冬的到来,天佑阳光灿烂的日子也走到了尽头。

  新年后的某一天,一群荷枪实弹的军警出现在监狱。龙爷告诉天佑,他们是冲着爆破组长来的。

  龙爷对天佑说,去送送你老师吧,也许这一别,这辈子就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

  在这个地方住了整整十一年,顾天佑见过太多人来,也见过太多人走,绝大多数人都是哭着来,笑着走。而爆破组长走的那天却是哭着走的。

  他是个热爱生命感情丰富的人,但绝不是个轻易落泪的人。顾天佑知道之所以落泪,是因为不放心自己。

  那是个阴霾笼罩的下午,安静的放风区内,他站在一群荷枪实弹的军警身前,身上的囚服被换成一件没有军衔的草绿军装。顾天佑远远看着他越众而出向自己走过来,想到这一别可能再不会有见面机会,竟有一种扑过去喊一声爸爸的冲动。然而,最终天佑还是什么都没做,只是呆愣愣看着他走过来,眼中噙着泪。

  “这就走了吗?”顾天佑压下心头汹涌的情感,尽量冷静的问。

  “嗯。”爆破组长的大手在天佑头上抚过,“一晃儿都这么高了,也许再见面时我怕都认不出你了。”

  “他们要带你去哪儿?”顾天佑看着他,唇角抖了抖,又点头道:“军事机密,不能说是吧。”

  爆破组长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有没有想过将来?”

  “将来?”天佑愣了片刻。

  “是啊,将来!”爆破组长加重了语气,“你总有一天会长大,你不是服刑犯人,到那天当然要离开这里去外面生活,你想没想过离开这儿以后要怎样生活?”

  是啊,老师说的没错,我要怎样生活呢?之前没想过这个问题,直到这一刻,忽然面对这个问题,天佑心头一片茫然。过往记忆忽然浮现在脑海中,想要在其中找一个留在这里的理由,想来想去,只剩下龙爷那苍老的身影。

  “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舍不得龙爷一个人在这里,所以从来没想过这件事。”爆破组长拍了拍天佑的肩头,语重心长的:“龙爷老了,这里的环境对他来说越来越难,你应该知道他想要离开这儿并不是什么难事。”

  “您是说??????”顾天佑想到了一个可能,语气有些迟疑。

  “是的。”爆破组长点头道:“去年那场大病差点要了他的老命,虽然病好了,却留下了后遗症,你跟苗世凡学过医,应该知道老爷子的病不能拖下去了,许部长的意思是绑也要把他绑回家养老,但老爷子脾气太拗,明白的时候谁也不敢硬来,这才拖到现在。”

  “我知道他是舍不得我,我又何尝不是舍不得他。”

  “他是放心不下你,怕你身边没个人看着,会被这个地方给毁了。”爆破组长微微顿了顿,忽然问道:“你会吗?”

  顾天佑歪头想了想,道:“如果没有遇到您,大概一定会,经过这一年多,明白了很多道理,现在有些不确定。”

  “只是不确定,不是一定不会?”

  “嗯。”顾天佑咧嘴笑笑,道:“您不是也说过吗,一个人学坏容易学好难,您走了,老爷子要是也走了,丢下我一个在这鬼地方讨生活,剩下的日子也只好跟那帮坏蛋有样学样。”

  “你这臭小子倒实在。”爆破组长指着天佑,叹了口气又道:“你出生在这个地方,长在这样的环境里,真想学坏谁也拦不住,去年的这个时候你选择了我,放弃了苗世凡,已经说明了你的本质不坏。”

  “您别夸我,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有。”顾天佑自嘲的:“要不是有老爷子那一身正气镇着,我最大的可能是活不到今天,就算活了下来,也注定是个灭情绝性彻头彻尾的混蛋,就像您给我讲的那个倚天屠龙记故事里的混元霹雳手成昆。”

  “哈哈!”

  爆破组长笑了起来,天佑也跟着笑了,道:“放心吧,别忘了我的是非观可是受龙爷影响建立的,无论将来如何,我都会尽力做个好人的。”

  爆破组长笑罢,忽然正色道:“我走了,龙爷大概也快,从前没想过的事情你要多想想了,今后的路要怎么走还要你自己慢慢摸索,有什么不懂为难的事情不妨多问问何蔚然。”

  身后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

  “该走了。”爆破组长收起笑容,道:“很高兴能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把我所知的部分知识教给你,唯一的遗憾就是这段时间太短暂,最后我要对你说的是,在这个特殊的生存环境里,一个人想要不受影响保持本心是很难的,我希望无论将来你走到哪条路上,都不要忘了你曾答应我会努力做一个好人。”


第六章 显露凶性


  爆破组长走了,这个连姓名都是军事机密的老师留给顾天佑许多美好的记忆。但记忆就是记忆,生活却始终向前。

  出正月就是二月二,龙抬头的这一天,一场让天佑更加难过的离别不可避免的到来了。

  三总部下属的某家著名部队医院组成了一支实力强劲的医疗团队,以空降的夸张方式强行将龙爷带走了。这一次,老头子没有拒绝。不是不想拒绝,而是已经无能为力。自从去年那场大病过后,老爷子就得了个糊涂病,苗世凡说他得的是阿尔茨海默病,俗称老年痴呆。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顾天佑亲眼见证龙爷,从一位曾经历过三年红军,八年抗战,四年解放战争,杀人饮血若等闲的盖世英雄,变成一个时而明白,时而糊涂的病老头的过程。而随着时间推移,病情加重,老爷子明白的时候越来越少,糊涂的时候越来越多。顾天佑曾在苗世凡给的医书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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