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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凰涅天下-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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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纲和卫希颜终于抵达北城。在十万百姓的欢呼致礼声中,守城将士只觉个个面上生光,腰板挺得愈发笔直,军容空前的严整,生怕露出一丝不妥便丢了脸去。喧腾直到申时五刻,百姓方渐渐散去。
  
  李纲和卫希颜又驰至西北宣泽门慰问将士,城楼前同样聚拢了西城数万百姓,一番激励下,军心民心空前高涨。
  
  守城大捷极大鼓舞了东京城的军民百姓。当夜,十数万东京百姓提着灯笼,自动自发地加入到修城大军,连夜修补白日战损的北城三门城墙,场面之火热,让人见之为感。
  
  次日一早,又有城中青壮无数,纷纷涌向亲征行营设在北城的临时兵马司,申请加入守城军队。李纲大喜下命令选拔录用,不到半日,便招了三万之众,各分发武备,编队训练,充作守城后备军。
  
  如此,城内守军兵力达到十万之众,至少在数量上,已经大大超过了攻城金军的人数。新帝赵桓对守城益发信心十足,这种形势下,众朝臣自是无人敢提半句议和或南迁之言,否则,便如白时中般,立时遭罢。
  
  卫希颜在朝野上下一片大好的乐观激情中,却有一丝隐忧。宋之意告诉她,这几日惊雷堂安分守己、未有任何异动,倒是在守城大捷后,有不少堂中弟子,踊跃报名参军守城。
  
  卫希颜闻之攒眉,雷动越不动,她心中越不安。表面越平静,怕是风雨来临便越猛烈!
  
  转念又想起雷霜,可秀传讯说她仍在江南未归,估计雷动有意让她避开。卫希颜心下微叹,人生,总有无奈的时候!但愿她和雷霜,不会有持剑相对的一天!
  
  她心中一静,对名可秀的思念便不可遏制地奔涌而出。夜难成寐,希汶熟睡匀息,她披衣起身,抱剑走入院中。
  
  月色下,纯钧剑柄镌刻的隽永雕纹宛如星宿运行,闪动出深邃的光芒。
  
  纯钧,一把尊贵无双之剑!“其华如芙蓉始出,其纹灿如列星运行,其光清如水溢于塘,其利可断岩斩金……”
  
  她手中这柄剑恰恰与春秋铸剑大师欧冶子所铸的千古名剑同名,当是可秀有意为之!
  
  同名,不仅仅因了此剑与纯钧同样的雍容清冽如芙蓉出水,也不仅仅因了它与纯钧同样的精致华美和锋利断金……
  
  她唇角慢慢溢出温柔笑容,右手轻轻抚过剑柄,目光深情专注。
  
  可秀,我是你的尊贵无双!你于我,亦是如此!
  
  纯钧剑轻轻贴上脸颊,卫希颜阖上眼眸,眼底隐有润意。
  
  冬夜的寒风拂动单衣,秀立的身姿,在深刻入髓的相思折磨下,隐生一缕落寞和萧索。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
  江南,同样的浅辉月色,同样的相思入髓。
  
  月下风中,浅碧衫子迎风拂动,名可秀痴然凝立,长长眼睫下,隐生湿意。
  
  原是,已如此思念她么!
  
  名雅手中提着貂袍从屋中跑出,正要走向院中,却被醒转出房的莫秋情一手按住,食指竖唇,微微摇头,又一手接过貂袍,指指院中少主。
  
  名雅得她示意,点点头,蹑手蹑脚回房。
  
  莫秋情墨琉眸子凝视月下秀影一阵,轻步上前,貂裘覆上她肩,柔声道:“少主,风寒露重,小心着凉!”
  
  名可秀眼睫微眨,隐去眸中湿意,未回头低笑一声,“吵醒你们了?”
  
  “少主身手轻捷,怎会吵醒我们。只是属下心中有事,一时醒转便无睡意,出得房来转转,正好撞上名雅。”
  
  名可秀回头失笑,“这丫头,就知道瞎操心。此番扬州之行,原不该应了带上她。”
  
  莫秋情却正色道:“少主,云公子临行前曾嘱咐,您伤势虽愈,但勿得受寒,以免落下隐患。名雅虽唠叨了一些,待在少主身边却也合宜。”言下对名可秀不爱惜身体微有责怨。
  
  名可秀经她一提卫希颜,思念又起,暗叹一声转移情绪,“阿莫,明晨吩咐铁卫,饭后我们便离开湖州。”
  
  莫秋情道:“少主,不向湖州分舵招呼么?”她们前日方由杭州府起程,晚间到得湖州在客栈住下,尚未进入湖州府名花流分舵。
  
  “不必了!此行原不欲大肆张扬,仅得总堂数人知晓便好。”名可秀眸光望向夜空,思得片刻又道,“阿莫,改变行程,行往常州。”
  
  莫秋情微讶,自湖州北去扬州,往西经江宁府可去,往东经由常州亦可达,但江宁府作为名花流江南东路的分堂口,地位自是比常州重要,并且距扬州更近,少主临行前虽未明讲,她猜度应有顺道巡视江宁府之意,但这当儿却突然改变了主意,是常州有甚么特别?
  
  她眸光忽然一闪,想起少主南归后,着力清除惊雷堂南方势力,如今江北第一堂已在总巡使雷霜命令下,果断撤出东南最富庶的苏、杭、扬、江宁四州府,将东南分堂避至常州。少主突然改道莫非是为了她?
  
  “少主……”莫秋情神色不赞同。少主清除惊雷堂手段果决狠厉,但对雷霜却留了几分情面,此番再去常州,少主身边仅三个铁卫随行,万一惊雷堂负隅一击,拼死相搏,她便是万死也莫赎。
  
  “阿莫,不必担忧!”名可秀淡淡一笑,言语轻缓却自带一股威扬自信,“雷动杀我一次不得,便永无再杀我的机会!”
  
  她目光投向月空,唇角似有浅浅笑意。
  
  希颜,我必不会让你为难!
  
  *****
  靖康元年正月初十二日,帝都因西京军报再度沸腾起来。
  
  大宋第一名将种师道偕武安军承宣使姚平仲,率西军勤王部队抵达西京(洛阳),正向京都东进。
  
  所谓姜是老的辣!种师道深谙“”兵者,诡道也”,仅以七千轻骑先行,却非但不隐迹悄然行军,反而一路张旗击鼓大肆宣扬,并着将士沿途散发揭榜,又传到河北金兵攻陷城池,百姓喜而奔走相告:“种少保率西兵百万来!”
  
  东京城外的完颜宗望难辨虚实,种师道的威名又摆在那,当下驻守牟驼岗,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种师道七千轻骑出得西京竟一路无阻,于初十四日上午巳时抵达东京城下。
  
  赵桓心下欣喜,銮驾亲至北城正门(新酸枣门)迎接。
  
  旌旗招展,百官齐聚,甲胄林立。城头上京师守军手持长枪,昂首挺胸,精神十足。众将士胸口齐憋着一股劲,他们是英勇无畏的京师宋军,不能被西军比了下去!一个个目光直视前方,瞪出一股锐气。
  
  卫希颜暗笑点头,北城宋军经得四日前的血肉拼杀,行走站立间已带得一股军威,这当儿为和西军较劲更是个个“鸡血”充头,显见得已有了几分军人的自尊和骄傲感,与当初闻得金军南渡黄河时的熊包样比,已是天翻地覆,总算不负她的一番心思和几度“狗血”造势。
  
  西军七千骑军容齐整,腰背岿然如松,一声令下,七千骑哗然落马,动作整齐划一,迅捷简练毫无拖泥带水,显见训练有素。
  
  落马溅起的尘灰微微弥漫,赵桓身后的十数文官忍不住抬手掩鼻,处于尘灰正中的七千西军却无一人皱眉耸鼻,面容沉如岩石,连带眼珠都未动得半分,即便面见的是皇帝,目光仍然锋利无畏。
  
  卫希颜注意力凝在中锋的二千骑上,从表面看似乎与左右两翼的五千骑兵无甚区别,但细察下,便发现这二千骑兵的目光相对沉静,不似两旁骑兵锋锐逼人,但这沉静,却让人更加窒息透不过气!
  
  卫希颜微微眯细眸子,这是杀威呐!唯久历战阵千锤百炼方能锻出的杀威!
  
  这二千骑必是种师道的亲军了。见兵识将,让西夏和辽金均被震慑的大宋名将,果然名不虚传!
  
  种师道时年六十有五,身躯依然高挺如山,腿上因陈年兵伤而行走微缓,沟壑纵横的面庞张显出饱经世事风霜的沧桑,灰眉下的一双深目却是沉毅邃远,闪耀着星轨运行的光芒。
  
  卫希颜若有所思的目光与种师道深邃睿智的目光在半空中碰撞。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卫希颜唇角微挑。
  
  年少睿敏,锋芒内敛!种师道暗赞在心。
  
  名将少相目光凝得一刻,微笑交错而过。
  
  迎得西军入城后,赵桓下旨犒劳,军中一派欢腾。
  
  当日下午未时,新帝召种师道崇政殿问策。
  
  李纲和卫希颜倾耳凝听,种师道看得二人一眼,抱拳谦逊道:“陛下,李相和卫相智谋出众,统军有道,大败金军于城下,臣方至京中,诸事不察,岂得妄言军情!”
  
  赵桓闻言微有踌躇,目光不由瞟向卫希颜。
  
  卫希颜看了李纲一眼,上前拱手道:“种少保带兵征战多年,西夏闻之不敢妄动,其兵谋智略岂是卫轲比得!轲年少识浅,一时守城或易,击退金军则为困难。如今完颜宗翰西路军已破太原,若攻陷沁州、潞州、泽州,当可直下东京与东路军会合,我军退敌便更艰难!如此形势,尚请少保不吝赐教!”
  
  李纲闻之眼眉微张。卫轲论职为尚书右丞,已入宰执核心,论衔为少傅,三孤中少师、少傅、少保虽同为正一品,少傅排位却在少保之上,况且大宋朝文臣向在武将之上,卫轲却对种师道执以谦恭之礼!
  
  李纲心下纳罕,他虽敬重种师道,当初又力荐召种师道勤王入京,但宰执对武将行礼甚恭,让他微觉不妥。
  
  赵桓也略有诧异,但他早就习惯卫希颜行事出人意表,转念又觉驸马妹夫身居大功却不骄不躁,实为难得,不由心下欢悦。
  
  种师道灰眉微动,赶紧拱手回礼,心下对卫希颜的估量又升一层高度。
  
  上午,他入城经北门之时,亲见数千守城宋军看向皇帝是尊敬,看向李纲是崇敬,看向卫希颜的目光却是崇拜,三者一字之差,背后蕴含的深义却自有差别。
  
  此子武技兵谋不凡,二十出头便得宰执高位,却进退有度,未见丝毫骄矜,当为深沉内敛;又对武将谦恭执礼,行事出人意表,怪不得一贯眼高于顶的靖岚言谈中亦对其颇有赞赏之意。
  
  种师道一瞬间心念数转,卫希颜如此盛情他再谦逊便是矫情了,遂抱拳道:“陛下,两位相公,金人灭辽不久,国力不足,支撑不起长线行军,唯得一时悍勇而已,并不可怕!我军徐图缓进,待得金人日久粮草不济,必将败退。”
  
  赵桓面带喜色,频频点头。此话李纲同样讲过,但经由大宋第一名将道来,分量自是不同,让人更加沉稳安心。
  
  种师道又道:“最多不过十数日,各地勤王之师大集,尤其西北姚古和种师中率领的西军也将赶到,即便金军东西两路会合,我军三十万亦不惧得。待金人粮草将尽,必将退却。金人若退,我军可追击尾袭;金人若不退,我军两倍于敌,亦可击退而去。”
  
  赵桓再度点头,一番畅谈直至酉时一刻,君臣方意欢而散。
  
  赵桓欲赐三人宫膳,却被种师道婉言谢恩,道是贼酋未退,将帅当与兵卒同食。
  
  李纲深表赞同,四壁守城将士在他命令下吃睡俱在城楼,他本人也亲作表率,连日来均与将士同吃同睡。但卫希颜却无此表率,再晚也必回府歇息,李纲只道驸马与公主恋深情热,不作强求;心下反觉这样也好,卫驸马风姿飘然、秀俊无双,同食同住军士只怕分心恍惚得紧,又哪得专心吃饭和歇息!
  
  三人一道出宫,种师道抱拳先行。
  
  卫希颜凝视那道因腿疾而行走微缓的背影,忖思赵桓将如何安排种师道在军中的位置,突听李纲一声喟叹,“种帅已老矣!”语气中颇有“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的酸涩感慨。
  
  卫希颜秀眉一挑,李纲此语让她隐生不妥,一时却参不透那感觉。
  
  到得晚间,赵桓诏旨传下,任命种师道为同知枢密院事,统领四方勤王之师,卫希颜突然明了她之前的不安是什么。
  
  大宋执掌军机的原为枢密院,亲征行营设立后,相当于前敌总指挥部,赵桓又许以便宜行事,枢密院便退居其后;此时赵桓却任命种师道为枢密副使,又领四方勤王之师,相当于在前敌总指挥部之侧,又设了一个野战司令部,双方互不统辖。
  
  赵桓此举,自是遵大宋祖制,勿将兵权集于一人之手。枢密院的设立,便是为了防止宰相掌兵,如今李纲以副相兼前敌总指挥,已是破了祖制,赵桓自然不愿将全部军队集于一人之手,遂以种师道为首,再立野战司令部,此为分而治之的权术运用。
  
  卫希颜攒眉,她并非反对重用种师道,相反论打仗,自是种师道强过李纲,她若是赵桓,必以李纲为宰相主政,以种师道为枢相主军,一文一武各司其职。如今却是两块牌子分头行事,若赵桓这个总统帅擅长战略倒可,能统筹指挥,但事实并非如此。真到作战时刻,宋军是听前敌指挥部的命令,还是听野战司令部的调派?
  
  不要到时候又形成以皇帝为首、一帮文臣为辅的军事讨论会,以赵桓那优柔寡断的性子,怕是三天三夜也难得结果。
  
  卫希颜暗叹摇头。宋朝因五代兵祸而崇文抑武,当年宋仁宗时的名将狄青于危急中平叛得授枢密使,却被朝廷数番疑忌,连欧阳修、文彦博等名臣均力主请罢狄青,致使一代名将郁郁而终;现时的赵桓和李邦彦等又岂放心将军机要务尽付于种师道之手?
  
  卫希颜思忖中冷哼,这金兵不退便罢,一旦退兵,京中掀起的浪潮必是批斗功臣。李邦彦、张邦昌、李梲、蔡懋等,可在一旁虎视眈眈着呐!便算是清流中的吴敏、宇文虚中等,眼见李纲一路飞升,短短十数日便从太常寺少卿升到正一品少傅,更进政事堂副相,论衔论权均在他们之上,难保心底不生嫉妒之意!
  
  政治,尤来污脏!军中行战她尚有两分甘愿,但政治却向不沾手,若陷入这汪泥潭,她还何得抽身赋闲去!
  
  当夜,卫希颜方熟睡,便被宫中来人催醒,奉急诏入宫。
  
  沁州兵败军报传入,威胜军李植挟州降金,西路完颜宗翰金军正逼进潞州。
  
  赵桓连夜召见李纲、卫希颜、种师道三人,福宁殿军议直进行到四更时分。
  
  次日,出城探子回报,金军抓了周边城镇的百姓,逼令伐树、赶制攻城器械,一切昭示着金军将有大动作。
  
  京城的戒备再度紧张起来。四壁巡逻,士兵作训,军器监赶制武备器械,一切在忙碌有序中运转。
  
  宣泽门的水门防御为城防薄弱环节,西城统兵官何庆言经得一战,胆子大起来,请得卫希颜同意,便指挥兵士,将蔡京府林立的假山大石全数拆出,掷入宣泽门闸下,封死河道。
  
  初十三日上午,卫希颜陪同种师道巡视京城防御和军器监,回府已是午时。
  
  午饭时她想到秦无伤,对他身份颇感好奇,自忖出入金营非为难事,便与唐十七相约夜探牟驼岗。
  
  茂德突然抬头,慢慢道:“姐姐,你若行此危险之事,我当随行,省得在府中担惊受怕!”
  
  唐十七在茂德美眸哀怨下立时变卦“投敌”,卫希颜独木难支,只得翻白眼放弃,心忖秦无伤受她一剑,比陈袄巷时更严重,估计救活也要落得损伤,想及此,她心中快意无比。
  
  但她的快意心情并未维持多久,便被一道讯报击得粉碎!
  
  下午未时,金军西路元帅完颜宗翰派出的使者驰达东京城下,递上一道挑战函,直达龙廷帝座:
  
  『萧定寒之后萧翊,谨约天涯阁传人卫轲,正月十六日戌时正,浚州黄河,一决胜负!』
  

作者有话要说:备注:

1、宰执:宰执是政事堂宰相、副相和枢密院正副使的统称。宰执在称呼均可尊称为“相公”。

2、北宋的官衔最为复杂混乱,简单类比说明一下。
政事堂:
太宰:相当于正相,正一品。
少宰:相当于副相,正二品。
尚书左丞、尚书右丞:类似宰相助理,比副相略低。正二品。
还有中书侍郎、门下侍郎等,多为太宰、少宰兼任。
以上的,共同组成北宋朝的政事堂宰执圈子。

枢密院:
知枢密院事:即枢密使,又称枢相,地位仅比宰相低,从一品。
同知枢密院事:相当于副枢相,正二品。
签书院事、同签书院事:相当于枢相助理,正二品。
以上几职共同组成枢密院的枢府宰执圈子。

3、太常寺少卿:从四品。

官品由高到低为:
超品:例如亲王、太师、太傅、太保等。
正一品:如三孤(少师、少傅、少保)、宰相。
从一品:如枢密使
正二品:如副宰相
从二品:如兵部尚书
以此类推,正从相交下排。

PS:请假公告
因青西老家有事需得回去处理,或需15…30天左右。回家后写文时间难定,若有时间可更新,若无时间若会迟缓一周一更~~【叹气】
在此,向等待更新的同学们致歉!
希望事情及早得以处理!




一石千浪

  正月初十六日,约战黄河!
  
  赵桓面容惊震,语气惊悚。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真是约战的好时间呐!卫希颜大脑微一当机后,便冒出极不合场景的一句。
  
  她手指摩挲过那道挑战函,简简单单的一张纸,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将她猛然间推入一个进退两难的处境。
  
  萧翊什么人?萧定寒的子孙,金国第一高手,敢在太原城当着数万将士公开向紫君侯叫板挑战的人物!
  
  她的凤凰真气虽已趋近第六重,但与紫君侯傲胜衣相较,落败实无悬念!如此,她和萧翊,怎么打?
  
  但她可以不应战么?卫希颜苦笑,她不得不战!
  
  今时的她顶着大宋朝宰执的身份,顶着前敌指挥部副总司令的头衔,若不战而走,整个大宋的面子便被她丢尽了!军队的士气也必将受到致命打击!勇者无敌,这口号可是她喊的!
  
  战无胜!却必得战!卫希颜心下叹息。
  
  “希颜,你是天涯阁传人?”赵桓仍在极度震撼和惊疑中。
  
  卫希颜一挑眉,这小子被猪油蒙了头么,不去关心此战胜败,倒着紧她是不是天涯阁传人!眼皮子一抬懒懒道:“萧翊若说我是神,你也信?”
  
  这语气这态度对皇帝大不敬,赵桓紧张心绪却一松,卫希颜若着急掩饰他反会怀疑,但她没好气的态度却让他心中一安,心忖所谓“天涯阁传人”定是金人造谣生隙的诡计。
  
  新帝疑心一去,思及萧翊的挑战,忖度着若打败金国第一高手,将对臣民军心士气鼓舞百倍,不由冀望道:“希颜,十六日之战一定要打倒萧翊,扬我宋威!”
  
  卫希颜再度挑眉,赵桓是对她太有信心还是乐观过了头?金国第一高手是纸糊的么,嘴上吹口大气便能倒?
  
  “陛下,萧翊既被奉为金国第一高手,又是昔年与紫君侯力战的萧定寒后人,定非浪得虚名之辈,此战我并无必胜把握!”卫希颜兜头一盆冷水,浇灭赵桓不切实际的热望。
  
  赵桓一怔,心底涌起失望,转瞬又焦虑道:“如此,你和萧翊一战,岂非危险?”
  
  卫希颜此刻心底也是无计,却不愿流露出丝毫不安,否则赵桓这小子又得夜夜难眠了,遂扬眉笑道:“陛下放心,我虽无必胜把握,但萧翊要胜我,亦非易事!况且,十六日之战,不过胜负之决,危不及性命,陛下勿需担忧!”
  
  赵桓观她言谈间神色从容,笑容淡定,不由放下心去,颔首笑道:“如此甚好!你若有危,我便无法向福儿交待了!”
  
  “陛下但请安心!”卫希颜拱手告退。
  
  出得宫门,已是申时一刻。她强压心头焦虑,策马回府,心忖萧翊约战之事需先瞒着希汶,免得妹妹担忧。
  
  孰料,回府途中,不少识得少相风姿的百姓远远见得她紫色官袍,便高举拳头呼道:“卫帅必胜!萧翊必败!”
  
  “卫帅必胜!”
  
  “萧翊必败!”
  
  一路上人群呼喝声不停,卫希颜哭笑不得,一边颔首致意,一边暗自纳罕,消息怎么传得如此之快?
  
  她不知金使驰抵北城门下时便高宣挑战书,受诏入宫的一路上也不停高呼“金国第一高手萧翊挑战大宋第一高手卫轲”,百姓们闻之侧目。就在她进宫与赵桓谈话的当儿,萧翊的挑战书已在京城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地传开了。
  
  当卫希颜回到府中,整个京城已是喧腾得沸沸扬扬,连带金军逼城的紧张气氛也在热议中消褪了两分。
  
  “姐姐,金国第一高手真向你挑战了?”
  
  驸马府自是听得传闻,茂德正心神不宁地在前院候着她。
  
  卫希颜微微点头,拉着妹妹到书房说话,不一会,唐十七和名清方匆匆步入。
  
  卫希颜将挑战函递出,三人依次扫得一遍,茂德蹙眉道:“姐姐,金人怎会认定你跟紫君侯有关?”
  
  此事卫希颜在回府路上已想清楚,云家武功来源于白轻衣的先辈,白轻衣又与天涯阁有关联,若说云家武功出自天涯阁或许也搭得上边,但如此秘密之事金人怎会知晓?除非是有人泄露。
  
  轻衣和可秀自是不会道出,或是傲胜衣?旋即被她否定。紫君侯与萧定寒的恩怨摆在那,以傲胜衣睥睨尘世的傲然,又岂会跑去给金人敲边鼓!更关键一点是,傲胜衣若想对付她,直接出手便是,又何须绕这么大圈子!
  
  “如此,便是有心人的诬陷了!”卫希颜慢慢道,心下已对雷动生疑。
  
  茂德闻言美眸一亮,急道:“姐姐,既是诬陷,我们可以澄清谣言!萧翊找的是紫君侯傲凌空的后人雪耻,若他得知你并非天涯阁传人,或会取消约战!”
  
  卫希颜摇头道:“汶儿,萧翊既下挑战,必是有人拿出了足以采信的证据!何况,我曾先后重创秦无伤,萧翊若看过他伤势,或会有得几分断定。”
  
  以萧翊这般修为的高手当能自她一剑中看出几分武功心法的端倪!如今想来,她与秦无伤前后两战均是莽撞,但以当时情形,却非得如此不可,她既已行事便勿需为悔!
  
  唐十七突然接口道:“希颜说得是!再者,金人即使知得希颜与紫君侯无关,萧翊约战也不会取消。”
  
  见茂德似有疑惑,名清方轻叹解释道:“金人这般大张旗鼓,显是有意张扬,即使为假也会当真!”他顿了顿,又沉沉道,“希颜前番大战太过耀目,或许已被金人视为攻城阻碍,欲借萧翊之手除去,希颜若败,大宋军队的士气必会大受打击,信心一溃,不攻自败!”
  
  茂德美颜苍白,尽量平静语气道:“萧翊武功如何?”
  
  唐十七和名清方互望一眼,名清方语音微艰道:“想是与这代紫君侯傲胜衣相差无多。”
  
  茂德又看向卫希颜,“姐姐,你与紫君侯相较如何?”
  
  相差远矣!卫希颜暗叹,面上却轻松一笑道:“虽不胜,保命无虞。汶儿勿需焦虑。”
  
  茂德容色忽然更加苍白,姐妹俩相处日久,她焉得不知卫希颜性情,这话必是安慰之语。保命无虞,去掉安慰的水分,那便是……便是……姐姐并无把握……
  
  她胸口生生一痛,陡然一咬牙,绝决道:“姐姐!你假死去江南罢!”家国天下再重要也及不上姐姐的性命,就算天下人死光了,姐姐也不能有事!
  
  唐十七、名清方同时一震,互望一眼沉默不语。赵官家的天下如何他们不关心,但萧翊的挑战却牵涉到女真和汉人之争,不得不虑。
  
  卫希颜心下感动,希汶有着皇家血脉,却说出这番不管不顾之言,显是下了极大狠心,以她为重,不由走上前,轻轻一拥妹妹。
  
  片刻,卫希颜放开她,目光深深凝视她,微笑道:“汶儿,天下兴亡自有道,赵家能否守住江山我不关心,但是,我对守城宋军已负上责任!勇者无畏,这句话不能由我而堕!此战我若畏怯而走,今后之于武道,将永无攀登进境!”
  
  卫希颜语声和缓,语意却甚是坚决。
  
  雇佣军或为战争而生,或为利益而生,当不为任何人而战!但收款不战而潜逃的佣兵,那是声名狼藉的败类!今时的她,已收下与萧翊一战的酬金,付酬的雇主便是守城的数万宋军,便必得一战!
  
  她若怯战而退,便背弃了军人的战意,也背弃了武道不畏的精神,此生将再无昂头挺胸之日!
  
  如此,又岂得与家国天下的名可秀并肩而立!
  
  那是怎样一个凛然大气的女子啊!
  
  心中激荡下,纯钧剑铿然出鞘,卫希颜手指轻轻滑过剑脊,一泓雍容清冽映照出眉眼间昂扬战意。
  
  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退无可退,死地则战!
  
  *****
  河北之地,金军四处贴榜,敲锣打鼓宣告:金国第一高手萧翊挑战大宋第一高手卫轲!
  
  河北尽知。
  
  此消息又如长了翅膀般,一日内便飞传到南方。
  
  到得正月初十四日下午,不过一天时间,萧翊与卫希颜之战便传遍大江南北的重镇州府。
  
  朝廷、州府、江湖,同为喧腾。
  
  一石激起千层浪!
  
  *****
  正月初十四日,江南,常州。
  
  名可秀与雷霜约见完回得客栈,便闻听此讯。
  
  手中茶盏顿然一倾,热茶溅到手背浑然不觉,她胸口陡然悸痛,手一软,茶盏便跌落下去,砸在地上,粉身碎骨。
  
  “少主!”莫秋情一惊,急上前扶住名可秀微微摇晃的上身。
  
  名可秀容色尽褪,苍白嘴唇紧抿,“我早该想到!萧翊为何会出战太原!雷动!雷动!”五指攥住木椅扶手,指端几欲发白。
  
  萧翊挑战天涯阁传人!名可秀心口又一道悸痛。以雷动之深沉谋略,定然怀疑过云家人武功的渊源,一旦获知希颜云家人身份,为引出萧翊借刀杀人,必是派了雷雨荼赴太原,将希颜诬为紫君侯的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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