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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凰涅天下-第2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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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只怕老师过来就病倒了,请政事堂另请高明。他又私下到宰相府拜见丁起,直言说皇帝的病就是精元损耗加长期忧惧郁结,若皇帝不能宽解心病,再高明的用药也治不了本。请萧有涯的提议最终还是被否决了。

    这时已经到了九月,赵构在御医们的用药调养下,总算能够上朝视事。而其他几位召进的民间知名大夫也正在前往临安的路上紧赶着。

    赵构觉事事不顺,夜里梦见在东京太庙叩拜祖先,醒来后便觉得这是祖宗召示。此前一个月北周已经迁出东京开封府。赵构受赵佶的影响,也崇信气运说,认为临安因为是“临时安跸”,所以他的帝王气运受阻,必须回到东京才能旺盛他的天子气运。于是,次日上朝,便提起都城迁回东京之事。

    朝臣喧然反对。

    众臣都道,东京距离北周太近,只隔着一条黄河,不宜为都云云,竟没一人赞同的。就连胡安国、范宗尹都觉得皇帝是病得久了,犯糊涂了。

    赵构下朝后砸了药汤碗,也知道返都东京不现实,但心里那口气难以下去。

    过了几日,赵构又说迁京江宁府。便有大臣说,江宁府旧名建康,是东晋至陈的五朝旧都,但这五朝的气运都不强,皇宋定都此地,实为不妥。很多大臣都觉得有道理。

    赵构再次气恼,说东京既然已经不复为都,“临安”也不是“临时安跸”之意了,令议定京名。

    众臣松了口气,心道:这个可以有。

    也的确应该改名,不再是临安了。

    于是朝议京府之名,恢复原名“杭州”不妥,因为京城必升格为府,没有“杭州府”这种称法——州和府混在一起了。有大臣奏议说杭州古时是叫“禹杭”,因大禹乘舟至此,杭者舟也,由此可定名“禹杭府”。有大臣说可定“长杭府”,取长行不缀之意。也有大臣说叫“大定府”,大治永定。还有大臣说叫“绍兴府”,取“绍奕世之宏休,兴百年之丕绪”之意——卫希颜听说此名后顿时有空间错乱的感觉,杭州和绍兴,她以后不会混淆吧?名可秀说“绍兴”意义虽不错,但字太绵软;卫希颜立即点头赞成,心说可不是么,很有一股绍兴花雕老酒的绵软味道啊。

    京名还没定下来,赵构又提出要巡幸东京。群臣都劝阻,说等十二月河南大定后,明年再巡幸也不迟。但没几日,赵构又说要御驾巩县,拜祭祖陵。朝臣们脑门都冒筋,以同样的理由反对,心里都在咆哮,陛下您这身体就别再折腾了,等病好了再说。

    赵构却在这上面犯了执拗,一定要去拜祭祖陵。他心里固执地认为自己的病不见好,不是治的原因,而是气运受遏,必须拜祭祖陵,在祖宗气运之地皇运加身,自会百邪不侵。

    但宰执们已从御医那里得到确切的诊断,皇帝的病最忌劳累,这个时节万万不能经受路途劳顿。没有任何一位执政敢赞成皇帝出行,万一在路途上出事,这个责任谁担待得起?

    皇帝的执拗让他与两府的宰执们彻底对抗起来,并开始罢朝显示他的决心。

    但宰执们的意见同样坚决,三省、枢密院依旧照常运转,少了皇帝政事照样办。玺宝大印掌在门下省符宝司,即使皇帝没有御笔批可、亲盖皇帝印章,但有两府宰执的签押,门下省书读后照样盖大印,即使四名符宝郎中有两名中官在禁中掌印,也无法抵抗住宰执的压力——都知道皇帝病重不能理事。

    这种局面让赵构的心情愈发恶劣,气得吐血后病势便沉重起来,这回是真的视不了朝了。

    知道内情的朝官们都认为皇帝病情加重都是自个折腾的,这种身体御驾去巩陵分明就是任性嘛,换了谁任宰执都不可能同意。如今皇帝病重得下不了榻,朝官们都忧心忡忡,宫里的两位皇子可还没成年呐。

    皇帝病重的消息瞒不了人,之前让地方进大夫就足够让人猜疑了。京里的官员们已经私下议起立太子了。两府宰执也在聚议,如果皇帝真的有个万一,也要及早做准备为好。

    赵构听到皇城司探来的消息,又气又怒下呕出口血,“朕还没死呢!”

    这一气一口血之后,赵构病势缠绵起来难以下榻了。

    建炎十三年的年节,在天子不豫的压抑中过得沉郁,就连十二月底北周完全迁出河南十九州的消息也没让朝堂上高兴起来。

    十二月一过,赵构的精神就愈见差了。“……还有两个月,两个月……”他低低念叨着,声音里透出无限悲凉。

    康履忍不住抹了把泪,他知道官家在念叨什么。

    离卫国师丁忧释服只有两个月了。

    过了二月,卫国师一定会起复。

    官家就算御体安康,也无法阻止,何况是眼下这种景况呢?

    随着时日一天天过去,赵构的情绪越来越暴躁,虽然他已经虚弱得无力表现他的“暴”,只能表现打翻药碗的“躁”,但成为压倒赵构这只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还是陈宥在二月初六禀报的一件事。

    陈宥说,皇城司搜出冯益冯清藏身的下落了,但在抓人的夜里,被几个黑衣人劫走了。

    “小人办事不力,罪该万死!”陈宥连连叩着头。

    赵构猛然直起身子瞪着双眼,手指因为怒极而哆嗦指着陈宥,“你!……”

    赵构无法想象,如果冯益落到宰执们的手中,他派遣皇城司暗杀赵谌的事泄露出去,他在宰执们面前如何自处!更甚者,若是落到名可秀、卫希颜手中……

    该死!该死!!

    “你该死!!”赵构陡然大吼一声,身子直挺挺倒下去。

    康履、张见道闻声而进,但见官家躺在御榻上一动不动,陈宥在地上不住叩头泣泪,“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康履叫了声“官家”没响应,哆嗦着上前,见皇帝圆睁着眼,吓得跪倒在御榻前,见官家还是没反应,大着胆子哆嗦手指探到官家鼻底,顿时骇得魂飞魄散,尖声哭道:“官家,驾崩了!”

    陈宥骇然抬头,魂灵惊散的同时只闪过一个念头:我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送上一大章,赵官家折寿了这么多年,谢幕表演还是要有的。

    话说,杭州取个什么名好呢?如果大家没意见,就叫“大定府”了,要不直接叫大都,宋大都——元大都直接给蝴蝶没了。

  ☆、枢密还朝

    才刚过了未正,两府宰执都在公厅视事;接到内侍促报;大吃一惊,急急出了东西二府;十位宰执在路上会合;面色都是沉重。

    自年前皇帝缠绵病榻以来;他们已经做了不测准备;但谁都没料到皇帝竟这么突然崩逝了;太突然了!原以为皇帝还能拖个半载一年的;那时储君也已确立了,但现在,皇帝突然去了!

    而储君还未立!

    到了福宁宫;确定皇帝大行;众宰执面向御榻叩头行礼,“臣等恭送陛下大行。”起身时众臣脸上都带凄然之色。范宗尹红了眼圈,瞪着康履和张见道逼问道:“上午参见陛下尚安好,怎的突然大行?”

    “官家,官家……”康履掩面大嚎。张见道在宰执们锐利的目光下打了个噤,不敢跟着嚎过去,哆嗦着将入殿时的情景讲了。

    “带陈宥!”丁起斩钉截铁。

    众宰执到外殿坐下。不一会,大内班直拖着陈宥过来了。这位勾当皇城司的中官已经吓软了,丁起一逼问,便将当时禀报皇帝之事供了出来,又紧着大哭,“官家,官家,都是冯益那贼子气得官家……”

    众宰执心生疑虑,那冯益、冯清做了何等背君之事,竟让皇帝如此生怒?又逼问陈宥,但陈宥只知遵照圣意办差,并不知内中缘故。便闻宰相声音严厉冷峻,“尔不知情由,便是尔之罪!”陈宥吓得脸都白了,他可不敢担起气死天子的罪责,赶紧招道:“康履是官家近侍,向不离左右,或许知晓更多。”

    于是提来康履讯问。

    康履哆嗦着回说不知内情,但心中发虚,神色便有不安。

    但讯问他的是当一国之政的宰执们,人人都练出一双锐目,康履丝毫的面色变化都瞒不过去。而直面九位宰执威严如山的压力,康履感觉比面对皇帝更沉重,不过片刻功夫就汗湿重衫。便听宰相丁起冷声说“近侍失责,入陵侍君”,脑袋顿时嗡的一声,他可不想陪葬啊,呜呜,再不敢有隐瞒,将皇帝密令冯益刺杀前宋王,冯益惊惧下携义子逃宫的事都说了出来。

    两府十位宰执的脸都黑了。

    丁起当即吩咐班直统领将陈宥、康履收押,严加看管。又将张宗颜叫来,命令御卫军皇宫戒严,继令陈克礼、姚仲友两位京帅安排武安军、京卫军在京城内外戒严,一切安置妥当,才将皇帝驾崩的丧讯告之天下。

    酉时,丧诏发往各路。

    东西二府的宰执仍在政事堂聚议皇帝大丧之事。

    御史中丞向子諲黑着脸坐在议事厅内,向两府宰执禀报冯益冯清之事。这两人被京城武安军押到长杭府衙,说被人用麻绳绑着扔在了武安军都衙前——这种事以前常有,那些高来高去的大盗或是暗底里作奸犯科的,常有临安城的侠客义士将之逮了扔到武安军衙门或临安府衙门前处置,武安军和临安府都见怪不怪了——陈都指挥使审出是宫里的人,武安军不便讯问内宦,交给京府尹处置。结果郭孝友讯问出这两名内宦与皇帝的密探皇城司有关,脸色顿时不好了,事涉皇城司长杭府也不好处置,便令人提到御史台——御史台职掌内外官员查纠,包括内廷中官在内。孰料冯益要求单独面见御史中丞,供出了皇帝命令他暗杀前宋王赵谌那档子事。向子諲脸色黑的都快比锅底了。真是什么事啊!私心觉得皇帝大概是没脸见大臣了……议事厅的宰执们也这么想,皇帝是羞惭急怒以至促薨。

    但这事不能宣诸人口。

    丁起咳了一声,道:“如今天子大行,储君未立,中外不安,重要是稳定人心,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众执政和御史中丞都齐齐点头,这种不光彩的事,最好是随着天子驾崩一起埋到土里去。丁起瞥了眼向子諲,向子諲微微颔首,起身行礼告退——冯益冯清是留不得了。

    众宰执接着又议了往北周、辽国遣告哀使,河南、山东、广西、海外东北边地的军队警戒关防等,至于天子祭礼、百官服仪等自有大薨之礼的章程,照着办就是,最棘手的还是储君未立,中外人心浮动。

    李邴一脸肃然,语气断然,“立储之事,事关国本,某与郑签枢不敢擅断,当在卫枢相复职后二府聚议。”他强调了“枢相”二字,卫希颜是军国之宰,立储的大事不可能绕过她去。

    郑彀跟着附和,“枢相二月十一释服,今日二十一,朝堂半月后再议立储也是不迟的。”

    叶梦得等参政恍然想起卫希颜丁忧释服的日子就在下月。因着天子突然大行,又出了冯益这档事,众人的心里都绷得紧紧着,一时竟没人想起。

    赵鼎展眉点头,“当如两位枢执之言,立储为国之大事,应俟卫国师复职再议。”又环顾众参政道,“卫国师复职,军中就大定矣。”

    叶梦得、朱敦儒、曾开、谢如意几位参政的脸色都松缓不来。的确,只要有卫希颜在朝镇着军心,就算一年半载定不下储君,也不会出乱子——当然,朝廷不至于一年半载都定不下储君。

    丁起当即道:“明日便让学士承旨拟起复诏。”

    众执政都无异议。胡安国、范宗尹垂下眼皮,心里都暗叹一声,皇帝一去,之前的种种打算都是白费力气了。范宗尹心中尤为沉重,他这个“孤臣”随着皇帝一去,可就真正的孤了!

    ***

    “建炎天子发驾了!”

    随着下达丧诏的驿卒一路路急驰高呼,天子薨逝的消息很快举国皆闻,地方各路官员和驻军都感到十分震惊,皇帝这可是英年早逝了。

    不过,说起来,大宋皇帝很有几个英年早逝的:英宗皇帝的寿祚是三十六,神宗皇帝三十八,哲宗皇帝三十四。再回想,道宗皇帝也是寿年四十四就昏榻难醒,据说当年在杭州别宫时康王就日夜守榻不离,登基后也时常在道宗寝宫内的小榻值夜,莫非是从那时起损了身子?

    已经赴任河南、山东并在去年上任前被皇帝召见的那些地方官员,包括在广西邕州守臣任上的李易,回想当初被皇帝召见时,听皇帝的声气似乎就有些中气不足,还有大胆偷觑过皇帝御颜的,回想起来皇帝的脸色似乎也是苍白模样——如今想来,应该从那时起就圣躬违和了。

    地方官员和驻军将领们唏嘘一会也就过去了,此时他们关心的是储君未立——两位皇子,会立谁?或者,立齐王?

    京城和地方都在密切关注朝堂的动静。

    京城各家报社的新闻探子们都使出百般本事打探内部消息,有专事打探三省消息的省探,有专门打探枢密院消息的枢探,有打探大内消息的内探,还有蹲守在长杭府衙外的衙探,等等。这阵子京城戒严,从朝天门通往皇宫的各关口都有御卫军和武安军把守,严禁不相干的人接近宫城,这给新闻探子们打听消息带来了极大困难,但零散的消息还是能够探得到。只是这是消息真假难知,却是不敢上报的,只在朝外私下流传。

    按大宋故例,皇帝薨逝,储君未立,或储君年幼,可由太后垂帘听政,但两府宰执们谁都没提,而三省六部的朝臣们仿佛也都忘了这回事般,没人提垂帘之事。

    朝外对此也有私议,前仁宗朝曹太后、哲宗朝高太后都曾因天子年幼垂帘听政,掌政期间都反对新政,仁宗朝的庆历新政失败、神宗朝的元丰新政最后尽皆被废,与两位太后不支持变法大有关系,而建炎朝新政力度更大,两府很可能不愿意再出现一个垂帘太后阻挠新政——不论韦太后有没有曹、高二太后那样的魄力。

    韦太后每日在宫中哀恸持丧,也不敢生出这份心思。她从金国历尽艰辛回来,只想安安生生过完下半辈子,未料当皇帝的儿子竟然英年薨逝,哀痛之余,只盼朝廷早日定下储君——两个皇子无论谁当皇帝,她这个太皇太后都当得稳稳的,后半生安享荣华。她可不会没那般眼色跟宰执们别苗头,就算官家在世,都要在宰执底下憋气呢,她一个孤寡妇人,当了听政太后又如何,难道还能压过宰执们?还不如安分过日子。

    宰执们忽略了太后垂帘之事,每日准时率领百官到福宁宫正殿拜祭皇帝梓宫嚎哭致哀,然后回公厅处理政事,处置地方呈上来的吊丧表,处置通奏司和进奏院上来的奏札、奏状,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除了满宫城的缟素和白幡外,与皇帝大行前没有什么两样。

    谏议院和御史台这段时间也都安静,没有谏章,没有弹劾,也没人上章奏议垂帘的事——士大夫们对于后宫干政总是有一种天然的敏感防范,能不出现那是最好。当然,出现这种状况与建炎朝宰执多有很大关系,两府共十位宰执,这种庞大阵容让任何一位宰执都无惧台谏弹劾说“不垂帘,是相执擅权有叵测之心”。谏议院和御史台也认为有十位宰执共同处事,有学士院谘议,有门下省审覆,有御史台、谏议院监察,不需要一位太后听政。

    于是,朝中保持了一种微妙的平静,而地方上也在观望中保持了微妙的平静。

    人们都在等待什么。

    二月初六,蹲守在国师府巷子的新闻探子曝出消息:卫国师起复的诏书下来了!

    这个消息瞬间膨胀爆炸开去。

    京城仿佛一下活跃起来,军中和京朝官员都在算着日子。

    五日的功夫转眼而过。

    丧制的斩衰丧期为三年,但实际持服是二十七个月,至二月十一,卫希颜守制满,丁忧释服。

    次日,官复枢密使上任。

    清晨,当那骑白衣素服出现在皇宫丽正门外的广场时,两边候满官员的侍班阁子陡然鸦雀无声,仿佛同时有所感觉般人人转身抬头望去,当与那道昆山冰雪般的眼神相触,每人都忍不住低眉,抬袖,合手,揖礼。

    卫国师,回来了。

    ***

    这日,枢府上下一片欢腾。当然了,只能是心中欢腾。

    因为皇帝大丧,枢密院大小官员们一脸沉痛,但三省官员们总觉得枢府的官员腰板都挺得直了些,那眼中的光采不要太刺人啊。

    当天,卫希颜复职的告令下发各地陆海军和武安军,军中上下一片欢腾,当然了,也只能是暗地欢腾。军中官兵们都一身缟素,哭丧着脸,但有几个是真的哀痛呢?建炎皇帝离他们太遥远,遥远到只是一个帝位的象征,建炎皇帝崩逝了,还会有新的皇帝,远不及战场上同袍的牺牲来得让人悲痛。

    吴安国是真正悲痛的,皇帝驾崩得太不是时候了,卫国师这一复职枢密使,肯定是要对外用兵的,他吴安国生生闲了两年多,眼看着有仗打了,又被天子大丧给搅和了。吴安国沉郁着一张脸,活似兵部欠了他几十万钱粮没给。

    卫希颜的心情也颇有些沉郁,赵构去得突然着实出人意料,还以为能拖个一年半载,至少拖到她出兵以后,也不至于现在要为国丧所阻。

    她一脸冷峻地坐在政事堂的议事厅里,浑身的寒气向人宣告了她的心情有多么的不豫,倒挺符合国丧期间沉郁哀痛的样子。

    这是卫希颜复职后的第五日,两府正式聚议储君人选。

    “拟票吧。”丁起道。

    这是两府议事的惯例,遇有选人大事,为防人口嘈杂,都先将各自中意人选书于纸上,同时亮在议事长桌上,然后归拢讨论,不提人选的可以白纸不书,称为提白。譬如宰相丁起和枢相卫希颜,就经常提白,观众执政的提议后再作论断——这是宰者协调职能的特权;又如,谢如意也是经常提白的,但他跟丁、卫二宰不同,身为断案判刑的大理寺卿参政,他必须保持执法者的中立,不能参预太多的官员举荐;而刑部的职能是纠查大理寺断刑,作为刑部参政的范宗尹就没有这种避忌。

    这种“拟票制”是名可秀根据商盟决事的经验提出,好处是提高决事效率,如果拟票出现多数同票,那就直接能决出人选,少了争吵,当然也允许少数者申辩,若能说得其他人改弦易张,少数变成多数那也是可以的;第二个好处是能防止行首行老投机或因私隙找岔子——看别人提议何人,就提对应或对立的人选。

    正所谓治大国若烹小鲜,小处的道理放大也是治国之道,治商与治政的道理有些是相通的。就如宰执们也有私心,也有投机的行为,而拟票制就决定了大多数执政不能投机,譬如政事堂议人,参政不能看人下碟,等着别人提了人选再相机提人。当然也有先提白而后在反对中提出新人选的,但这种事不能做得太多,会影响自己在执政中的名声,而且若惹了众怒,被宰相斥为“投机”,下次议人事“禁议”,那就折了面子又损了权利了。

    而国家立储更是人事之首重,更得防止投机行为,所以丁起一提“拟票”,在座诸人均无异议。

    而宰执们显然都早有谋断,一阵提笔落纸的簌簌声后,众人皆已书下。

    十一张纸均落了墨——立储之议,即使宰相也是不能提白的。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杭州的京名,选择墨青竹读者君的提议,定为“长杭府”,某主要是考虑到以后一写到大定府什么的,括号里都要备注个杭州,好麻烦的说。长杭府里面有个杭字,大家一看就能想起是杭州,方便阅读记忆嘛~~~~~~

    话说,每次写到吴安国这个人,某就会想起电视剧激情燃烧的岁月里面的石光荣——为了战争而活的军人。不过,吴安国的文化比石光荣高多了,是正经考中进士的文官出身(当然统兵后已经转为武资了),或许文人一旦好武起来,比武人更狂热?吴安国是一个,李易也是一个。

    写完这章后,决定出去晒太阳了,祝大家周末愉快:)
  ☆、立储之议

    十一张白宣上总起来落了两人的名。

    丁起、赵鼎、叶梦得、谢如意、李邴、郑彀的纸上是同一人:皇长子。

    胡安国、朱敦儒、范宗尹、曾开的纸上写的是同一人:齐王。

    如今皇宫里有两位大行皇帝过继的养子,皇长子原名赵伯琮;赐名赵瑗;现年十三岁;皇次子原名赵伯玖,赐名赵璩;现年十岁。

    丁起六人立赵瑗的原因是在两名皇子中择年长者。

    胡安国四人提的齐王正是前宋王赵谌;立他的原因是血统最近;而且已经成年可以亲政。

    众人的目光一溜而过;最终落在卫希颜书写的那张纸上,眼神古怪。

    卫希颜的纸上写了五个字:立太祖之后。

    丁起代其他人说出疑问:“卫国师这是何意?”两位皇子都是太祖之后;立哪一位?——再者,卫希颜不会打这样的哑谜;“立太祖之后”此句必是另有深意。

    卫希颜身形坐得笔直;目光扫视众人,“诸公可记得,当初大行皇帝确定过继皇子时,选择太祖后裔之因?”

    座中除了郑彀、曾开是后入二府外,其他人均亲历此事,自然记得——当初议立过继皇子时朝中争议不决,后来皇帝在朝上说夜里被太祖托梦,称:“汝祖自摄谋,据我位久,至于天下寥落,是当还我位。”是故在太祖七世孙中择了两位年幼者过继。

    胡安国当即驳道:“昔日议立皇子时,大行皇帝心有忌讳,故有立太祖之后其说。如今忌讳不存,自是当立血统最近且年长者为储,克承大统,亲政以安中外。”

    胡安国说的“大行皇帝忌讳”,座中诸人除曾、郑二位之外都心中了然,当时皇帝忌讳已经南归的前靖康帝、宁王赵桓,故以“归位太祖之后”为由过继皇子,以此断绝宁王复位及宁王子孙继位的可能。

    但如今赵构驾崩,这种隐晦于心的帝王忌讳自然没了,朝臣们自不必顾忌于此,而当以对国家有利为重——论血统、年龄及处政经历,赵谌都比赵瑗要合适得多。胡安国、朱敦儒、曾开都是基于这种考虑议立齐王。而范宗尹则是出于他的“孤臣”之路考虑,必须选立成年能亲政的继位者,就算赵谌即位后仍然感念他们父子与卫希颜的旧谊,但在帝权面前一切情谊都是浮云,皇帝总是需要完全忠诚于他的臣子,而这就是范宗尹的机会。

    因此卫希颜的话立即引起了这四位的激烈反对。

    卫希颜身形如松地坐在长桌边,容色冷峻如故,丝毫不为四位执政的反驳而动,一缕指风弹中桌上的叫人铜铃,“当”一声响。议事厅的檀木门打开,一名傔人疾步轻声进来。卫希颜吩咐他:“传枢密掌书记进来。”

    “喏。”那傔人应声退出。不一会,重新复职的枢密掌书记梁红玉风姿潇洒而入,双手捧着一个黄檀木的长条匣子,按卫希颜的示意呈到丁起桌前,向宰执们躬了一礼,便转身退出。

    议事厅的檀木门重又合上。

    众人的目光都盯着这匣子,包括李邴、郑彀在内也暗暗纳罕。

    “这是……?”丁起看向坐在长桌对面的卫希颜。

    “里面是太宗皇帝的遗诏。”

    卫希颜淡淡一句,惊震座中一片。

    范宗尹首先质疑,“某等从未听闻太宗皇帝有其他遗诏。”唯有诏太子真宗继位的遗诏——卫希颜说的显然不是这个。

    卫希颜声音清凉如雪,“这份遗诏起于太祖和太宗的协定,太宗题诏于御容画像上——历任皇帝只在大行前交待储君,臣下自然未有听闻。”

    范宗尹跟着反诘,“若如你所言,遗诏为何在你手中?”

    卫希颜目光扫过座中诸人,“此遗诏一式二份,皇宫秘藏一份,天涯阁一份。若协定时日到,而太宗之后匿诏不遵,天涯阁将按首代紫衣侯与太祖、太宗皇帝的约定,公示遗诏。”

    众宰执惊愕之后又神色凝重,这其中应是涉及到太宗皇帝继位之秘,而今卫希颜揭开的一角便直指当年秘事,就连范宗尹都明智地闭口不再多言,是真是假看了“遗诏”再说。

    丁起小心启开长匣,拿出一份黄绸系带的卷轴,他起身解带,展开卷轴——

    众人都站起身来。

    卷轴是一幅身着白袍坐在御座上的帝王画像,左上侧题写着“建隆十七年,赵炅即位御容”。

    建隆十七年是太祖最后一年,赵炅即太宗赵光义,即位后改名赵炅。

    而在画像的右侧,是笔迹不同的醒目一行大字:“九代后,还位于太祖后嗣。”

    字下有签押“皇帝赵炅诏”,并盖有皇帝御印和国玺。

    李邴上前从丁起手中接过卷轴,退后几步立于身前,让宰执们都能上前看得清楚。

    丁起等人一一上前细观,都退后落座默然。

    “诸君可辨得太宗御笔?”丁起问诸公道。

    丁起自然相信卫希颜拿出的是真迹,名可秀若想推两位皇子上位,不会采用做假诏这种拙劣的手法,但其他执政不知内情,鉴定遗诏真伪才是合理的做法。

    在座诸公以前都没有进过收藏太宗御书的龙图阁,尽皆摇头。只有丁起、胡安国曾被赵构召进建炎朝复建的龙图阁里,有幸欣赏过太宗御书的一些书画,但都是匆匆览过,远远达不到熟悉的程度,若是赵构的御书,他们自然能轻松辨认出来。

    叶梦得提议道:“可从龙图阁取出一件太宗御书之作,择朝中擅鉴书画者,前来对比作鉴即知分晓。”

    众人都觉得此法可行。况且,一百六十多年前书画的纸墨与新近书画的绝不一样,只要鉴定了纸墨,这遗诏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了。

    胡安国便写了提取御书的手令,丁起签押,交给尚书省礼房郎中去门下省符宝司盖印,然后去龙图阁提取太宗书法轴。

    建炎朝复建的龙图阁比不得以前的龙图阁,那时东京未遭兵乱,皇宫馆阁里收藏的典籍奏册图书都很齐全,其中龙图阁藏太宗御书五千余卷、轴,又设六阁为经、史、子、集、天文、图画,收藏达三万多卷,可惜里面的珍藏尽数被金军掳去,虽然卫希颜破上京后搜回了大半,但还有少半被北廷军队带走了,那些不被金人感兴趣而遗留在东京皇宫的典籍资料也在北周撤出东京前尽数搬到凤翔府去了,估计日后要回来必定又要花一番代价——周帝岂会平白送还?

    令人去提取太宗书法轴的当儿,丁起又令尚书省书吏去翰林国学院,传书画院翰林学士米有仁、书画待诏马兴祖到尚书省鉴定书画。

    米友仁是书画大家米芾之子,长于书画擅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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