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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凰涅天下-第2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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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恢复“三衙统兵”的阻力就是大用。

    其次是武安军都指挥使。

    再次是武学祭酒。

    赵构在白色的宣纸上写下了几个官职和人名,皱眉思索一阵,又划去一个人名,新添一个。

    可用的人还是太少啊。

    赵构盯着寝宫内题满京朝和地方官员的素绢屏风,目光从那些名字上一个个地滑过,时而摇头。

    能够引为信重的官员太少,要么是官职太卑,即使有忠君之心也无大用;要么是资序不足,很难超擢提拔上来;而资序足的声望又不够,很可能会被卫系提的人选压下去;少有几个资序声望都够的,赵构又拿不准这几人是否就是忠君敢于任事的。

    服侍皇帝穿衣的宫女发现官家又清减了,皇袍穿在身上显得有些空荡,所幸冬日着衣重,罩上外面的内裘锦氅后就显不出来了,几名宫女不敢流露出丝毫异色,只每日里默默为天子着衣。

    后宫气氛无形的凝重,即使宫中处处张灯结彩,彰显出过年的喜庆,但仿佛有一重阴霾压在人的心头,让妃嫔和内侍宫女们都欢喜不起来。

    转眼到了大年三十。

    清晨,皇帝御驾出宫,偕宗室子弟祭祀太庙,各士庶人家也在家中祭祀祖宗。

    辰时,名清方和希汶携着一双儿女上了五云山墓园。巳时,在家中祭祀完叶氏祖宗的叶向天、名浅裳夫妇也携子上了五云山,拜祭(岳)父母。

    墓园里的气氛轻松而不凝重,名浅裳和名清方如道家常般,对着父母的墓碑说着家里的事,商会的事,说着孩子的顽皮和长进,说最近读了什么书,就仿佛名重生和花惜若正微笑地坐在他们面前,听着他们絮叨一样。

    墓园里的阳光暖暖地照在人的身上,洒落在白色的墓碑上,泛着浅浅的光晕。

    这个年三十的天儿,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祭拜后,一家人在梅亭里说话。

    梅林里时不时传出孩子的嬉笑声。

    林内五个年龄不一的孩子正在玩耍,其中两个是名清方、云希汶的一对儿女,长子名令泽五岁,次女名令琰两岁,另外三个是叶向天和名浅裳的儿女,长子叶霁已经年满十三,次子叶霑七岁,幼女叶霙才两岁。四个不大的小孩儿在梅林里嬉闹着,最年长的叶霁稳重地立在一旁看顾,脚边放着装有热水釜和茶杯的提篮。

    几个小孩儿摇了一会梅花,互相追跑了一阵,便没劲了。名令泽说去看姑耶(卫希颜)养的虫鸟,叶霑马上赞成,两个男孩儿便腾腾跑在前面。名令琰人小腿短,追着两个哥哥没追上,扑通一声跌了个坐墩,她瘪了瘪嘴,正在考虑要不要哭的时候,比她小三个月的叶霙吭哧吭哧追上来了,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她,似乎在好奇琰姊姊为什么要坐在地上。名令琰很淡定地捉住脚边正在晒太阳的一只黑乎乎的毛虫,举到叶霙面前,“送你。”叶霙小眉头皱着,很是纠结的模样,然后“哇”的一声哭了。

    刚从亭子里装水回来的叶霁看见这一幕,头都大了,立即抢步上去将名令琰手中的毛虫拿下扔地上,又检查她的手有没有被蜇伤,见没事才松了口气,给两个小孩儿倒水。

    叶霙端着杯子,白嫩干净的小手指着地上那只正一耸一耸往前爬的毛虫,瞅着名令琰,“脏。”表情又嫌弃又委屈。

    名令琰瞅着她一身雪白的小袄小裤,干净得比雪还干净,嘴角撇了撇,蹲下。身子将茶杯里的水浇到那只毛虫身上,仰起脸看叶霙,“干净了。”

    叶霁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赶紧制止名令琰要捉回那只毛虫的打算,暗里抹了把冷汗,带着两个妹妹往梅林东面养虫鸟的竹林里去。

    亭子里的大人远远看见这一幕,都有些哭笑不得。

    卫希颜哈哈大笑,转头对希汶道:“令琰这孩子像谁啊,我看跟你和清方都不像啊。”这才两岁就会装样了,胆子大不说还有腹黑的潜质,难道是隔代遗传,像她的外祖母?——卫希颜曾听唐十七说过很多她们母亲唐碧颜的往事,包括幼时的事迹,让她深深觉得:御姐是从小养成的。

    亭子里的几人都笑起来。

    名清方抚额,“我两岁的时候可没她精怪。”说着古怪地看了一眼妹妹。

    名可秀的表情很无辜。

    名浅裳忽地咯咯笑了起来,“清方九岁的时候在后山溪里练剑,结果用树叶遮着身子回来……”

    名清方撑着眉头无语,话说那年他练完剑后脱了衣服洗澡,结果洗完后发现衣服不见了,还以为不慎落到溪里被水冲走了,几天后被母亲点醒,才知道是妹妹动的手脚,肇因就是他在妹妹面前炫耀,说自己天赋如何如何厉害,练气如何如何大成,十丈内的飞花落叶都不瞒过他耳目,笑话妹妹四岁了还感知不到气,结果就遭到妹妹“回报”了,训出一只狗叼走了他的衣服,还用被欺骗的眼神看着他,“哥哥,你不是说十丈内的飞花落叶都不瞒过你的耳目么?”将小小少年噎了个半死,他是察觉到了动静,但哪会将一只狗放心上啊。

    卫希颜和希汶都哈哈笑了起来。

    名可秀很淡定地喝茶。

    名清方咳了一声,道:“俗话说外甥肖舅,这侄女很可能肖姑。”

    “哈哈哈!”亭子里大笑,名浅裳和希汶都笑得倾了腰。

    笑过后,卫希颜又说起叶霙,对名浅裳道:“姊姊以后别总给思思穿白衣裳了,别又养出一个小小向天。”不怕毛虫却嫌弃它脏。啧,两家的小女孩儿都有性格啊。

    众人又哈哈笑起来,名浅裳促狭地看了丈夫一眼,却见那冰雪般的脸上竟闪过一分窘色,忍不住大乐。

    亭内笑语融融。

    名浅裳看了眼父母墓碑的方向,回首说道:“我和清方都儿女齐全了,爹娘泉下有知,见我们一家大小和乐融融,大可安心了。”她笑吟吟地看着名可秀和卫希颜,“你们俩什么时候要一个?”她说的是过继。

    名可秀笑了笑,她不急。

    卫希颜眨了下眼,“养小孩儿太费神了……”

    叶向天心有戚戚焉地点头,他爹娘就生养了他一个,他也觉得养一个就够了,三个真的好费神。

    好静的雪山剑客表示当三个孩子的爹真的压力好大。

    名浅裳瞪了卫希颜一眼,跟着又回首瞪了一眼点头的丈夫。

    卫希颜咳咳一声笑,赶紧给妻姊顺毛道:“至少要过了孝期再考虑。”这几年内,她和可秀恐怕都没有太多时间去教养小孩儿。至于过了孝期之后,那再说吧。她是真心觉得小孩子麻烦——当然,如果像她前世的妹妹希文那么安静懂事,养一个也无妨。

    她说话间目光打量容颜依然美丽不见岁月痕迹的妻姊和妹妹,笑着调谑说:“岁月长着呢,你们慢慢生,我们不着急。”

    亭子里两个男人嘴角扯了下,很有无语的感觉。

    名浅裳白了她一眼,当她们长生不老么,还慢慢生,这究竟谁跟谁急啊!

    希汶噗哧一笑,也含笑嗔了姊姊一眼。

    说笑叙话间,不知不觉就到了正午,总堂膳事房派人送来了订好的素席,摆在梅亭里。几个小孩儿都被叫回来,给(外)祖父(外)祖母墓前叩头拜年,回亭子净手后,一起用年中饭。

    因为在孝中,席上不设酒荤,一桌兄妹连襟妯娌以茶代酒行诗词雅令。卫希颜哀叹着灌了半肚子茶水,席到一半,便引诱吃饱了的名令琰去看冬蜇的蜾蠃(guo luo)窝,领着四个兴起的小孩儿外加一个对蜾蠃不感兴趣却崇拜她的叶霁溜走了,留下后面一亭笑声。

    这两家子人便在墓园里居庐住了下来。

    因为是第一年的孝期,年节里不走亲戚,不赴宴,也不在家中设宴招待客人,可以守完整个年节再回去。

    墓园里木屋都是齐全的,两家人上山又都各带了质朴素色的寝具。昔年名重生时常住在墓园里陪伴妻子,名浅裳三姊弟在游历江湖前也有一半时间是随父亲住在这里,园中一应物事虽然朴素但很齐全,连铺设下水道的浴房都建了四间。父亲在天目山闭关时也定期有仆妇过来打扫各间屋子,一直保持得很干净。昔年花惜若教儿女们读《仪礼》时,曾嫌弃地说,若是他们三个三月不沐地为她守孝,她一定会从墓里跳出来,将他们全丢河里洗个干净。名浅裳轻轻笑起来,住在熟悉的木屋里,想起那些温馨的往事,她的眼睛微微湿润。

    “娘,娘……”叶霙才沐浴过的小身子散发着清香,奶声奶气的声音说话还不太顺畅,“守,孝,是,什么?……”大哥说守孝丧要听话,不能跟着两个哥哥乱跑,小孩儿不明白了,为嘛她要守孝不能乱跑,拉着娘亲求解释。

    名浅裳温柔笑起来,抚着女儿的头发,“居丧就是长辈逝去,爱发乎心中,敬存乎心中……”

    母亲常说,爱发乎于心中,哀而不伤,痛而不毁,能承父母之志的承父母之志,不能承父母之志的也要活得至情至性,不让先人担忧,才是尽了人子孝道。

    “……思思,你大哥说得不对,明天阿娘教育他。”可怜的叶霁,照顾身娇腿短易跌倒的妹妹真是不容易啊。

    “明天让你二哥哥给外祖母读诗,你外祖母最喜欢李太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乱跑肇事的叶霑也被一碗水端平的亲娘给罚了。

    至于另一个乱跑的小顽皮,让清方头痛好了,听说令泽好武不好文,或许可以建议跟希汶学琴,没准下山前能给祖父祖母弹一小曲了。

    名浅裳嘴角弯了起来。

    从初一起,几个小孩儿的日子都苦难了,几个大人却看得极是欢乐。

    墓园里时不时响起孩童清脆的读诗读词声,还有曲调不全的琴声。

    初二的时候,三叔婶带着子女来拜祭,正好遇上了前来祭墓的花舅舅一家,两家人坐到亭子里说话,直到午后才离去。

    初三到初五,唐十七携燕青师师一家、苏澹一家、谢有摧携谢杞希嬛夫妇,先后上山拜祭。初六,名花流诸堂主至行祭礼。

    初七的时候,在天目山闭关两年的三叔名重落终于出关,至宗师之境只差临门一脚,在兄嫂墓前大哭大笑,拉着卫希颜在墓前切磋。一番好斗,让几个孩子看得目瞪口呆,叶霁、名令泽的眼睛都灼灼发光。

    初八这日,何栖云来了。种瑜因时局之故一直守御江北大营,连过年都没能回京,只能由妻子代祭师父和师母。

    卫希颜陪她在竹林里说话,见她淡静的眸中隐有忧愁,知她是在担心父亲何栗,便道:“应你之事,我未忘。”

    当年卫希颜应种瑜之托赴金营救出何栖云,为了让固执的何栖云同意随她去南廷,曾经承诺会让他们父女相见,后来她与名可秀筹划此事时,雷动却横插了一脚,将何栗升为太傅兼崇政殿侍讲,为天子讲学授业,以何栗的为人品性,必然不愿离开北廷,渡人之事不得不暂时搁浅——而今卫希颜道,她没有忘记这个承诺。

    何栖云抬眸看她,“希颜……”

    卫希颜微微一笑,伸手为她拂去被寒风吹落到肩上的一片竹叶,“你放心。”她只说了这一句,没有多做解释,明澈的目光、清柔的声音却能让人信任。

    我一直信你。

    何栖云唇边泛起淡淡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居然写了这么多,所以说温馨章节最费笔墨了~~~~~~~~

    小剧场:

    名令琰(淡定地递毛虫):送你。——吓哭你!哭了就不会注意她跌倒的糗事了。

    叶霙(很纠结)心想:阿娘说别人送礼物要感谢,但是琰姊姊送的礼物真的好脏,她真心不想要啊?不接呢还是不接呢?——果断决定,哭吧,哭了就不能逼她接受礼物了。

    ——目的都达到,效果好诡异。

  ☆、职官之争

    正月十二时;名清方先下了山;他需在十五日赶到广州;十六日主持东南海商盟的开年大会,商讨一年的商事方略;还能久待。

    按礼来讲名清方身为孝子应在墓前守孝;但现世守制并不全遵古礼;多有变通之处;孝子未必都要求守庐墓,唯宗子因承宗嗣之故为必须;而名氏宗子为名可秀——虽然名重生立女儿为宗子令士人瞠目,但名氏及名花流上下均服膺;外人也无从置喙——名清方既不为宗子,不守庐便不为人非议;但他不在家中居丧而在外赴商事,难免要被一些有闲的士人儒生谤上几句,只名家人不会在意就是了。

    正月十五在墓园中吃了元宵,希汶带着一双子女由随从护卫着下山。

    由于名清方的大部分精力已经移向海商盟,有时还要亲自出海视察新发现的大陆洲的开发,对于枫叶酒庄及旗下酒业便很难再多顾及,遂交由希汶和唐十七管理,她和孩子也不能长久守在墓园里。当然,丧礼因“男女有别”,对媳妇和未嫁女都没有倚庐守墓的要求,唯在家中居孝——守庐墓前是儿子的资格,至于女婿就更无守墓的要求了。因凤凰书院十六开学,叶霁要准备上学了,叶向天夫妇也在这日和希汶一起下山,车马辘辘而去。

    孩子们一去墓园又安静了。

    名可秀重新拾起苏澹的《易学解义》草稿进行校读,卫希颜也静下心来列纲目准备她的随笔。

    十五元宵之后年节就全部结束了,宋廷的官员们享受到年节从初八延长到初十五的好处,可以走远一些的亲戚好友,而年节的加长也让官员们的官袍腰带都放宽了一两寸,见面时彼此拱手笑谑“恭喜,恭喜,见福了啊”。唯独天子赵构却在这个年节瘦了几斤,盖因思虑过重、寝食不安之故,信重的御医几次诊脉后,敬请天子少思静养,于赵构而言却是难以“少”也难以“静”。

    十六这日一开朝,赵构便在崇政殿召宰执议事,提出枢府不可无人主事。

    丁起奏道:“李邴省思逾月,可回府主事。”

    “启禀陛下,”范宗尹出班高声道,“枢密院为朝廷机要之地,兵政边事,所系尤重,枢使卫轲已丁忧去职,即使李邴回府主事,亦是独员领之,于国体诚未为安,臣以为宜再除授一人。”

    赵构当即点头,“范卿所言甚是。”目光转向众臣,“诸卿可有合适者举荐?”

    范宗尹立即应道:“臣举荐二人。”

    他举荐者一为兵部侍郎卢法原,二为刑部侍郎向子韶。

    胡安国持笏举荐荆湖北路转运使朱震。

    朱震此前因工部案去职参知政事,是为部属连累,个人品行并无指摘之处,胡安国此番举荐他入西府,便是要拉回这位程学门人的干将。

    叶梦得目光泛冷,当即举荐太仆寺卿胡世将。

    太仆寺掌管车恪马政,建炎以来隶属兵部,但归尚书直管,不在兵部侍郎之下,而且胡世将曾经历任地方州县路职和京朝部寺官职,在任职资序上已经达到了除授执政的条件,和上述三位大可争一争——至少不能让朱震上位。

    赵鼎思忖了一会,举荐卫尉寺卿陈规。

    卫尉寺掌管仪卫兵械、甲胄之政令,建炎朝立精简部寺,不设该寺,将其职能归入兵部。建炎七年卫希颜灭金归国后,便着手将军中执法系统从枢房刑房剥离出来独立,遂提议重设卫尉寺,但其职能已与原职能无干,而是主管军法和思想宣教,军中各级监军都属卫尉寺管辖,使军中统兵官和监军分属两个系统,更利于互相监督。赵构和政事堂都看到了卫尉寺的重大意义,均想往里面插人,但最终没争得过大胜归来、挟功无可赏的卫希颜,寺内重要官职均被卫系人员占据,卫尉卿即由卫希颜信重的枢府兵房知事陈规除任。

    因此赵构一听赵鼎举荐的是陈规,面色立时沉了下来,明显的不悦。

    自从卫名结侣事件后,皇帝就越来越明显地表露出他的喜恶——对宰执们来说,这是喜也是忧,喜的是可以轻易察知天子喜怒,忧的是这是否表明天子已不能克制自己?——若是后者可不是好事。

    赵鼎没有在意皇帝的晦色,他在意的是朝政和军队的稳定,如今可是出不得乱子的,现行的政策和变革不能被打乱,尤其是在兵政上——虽然从文臣角度来讲,他也认为枢府集调兵权和统兵权于一体的兵制,以武篡权的祸患确实很大,但因为卫希颜是枢密使这个祸患又恰恰是最小的,只要她在枢府一日,就没有任何一位大将敢有异心。但是,也没有其他人可以顶替卫希颜的位置,统率枢府,并压制所有的统兵将领,即使要完善兵制,赵鼎认为也必须是在卫希颜的统摄下进行:以天子的能力,还不足以统率兵事,任意插手枢府改动兵政,只会引起乱子。为今之计,只有让卫系的人员进入枢执,保持稳定为要。而一直协助卫希颜制定兵策、主持兵改的陈规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章谊和谢如意手持笏板垂目未动,他们就算举荐也未必能争得过上述几位,还是保持沉默为佳。

    一次朝议当然决不出人选。

    散朝后众臣出殿,沿着左阁门廊出去,丁起边走边和赵鼎说话:“如今河南之地未落定,两府宜静不宜。”意思是不要插人搅风搅水,以免为北周所趁,表达他反对的态度。

    他说话的声音后面几位参政都听见了,各有心思不提。

    下午消息传到五云山,卫希颜在纸上书下这几人的姓名,看了会笑了起来,“赵构还真是等不及了。”

    名可秀道:“三年的时间,说长也不长,怪不得人家心急。”她目光掠过纸上的五位提名人选,了然一笑道,“都是文资。看来,政事堂对西府用武臣还是有忌讳啊。”

    “祖宗之法嘛。”卫希颜笑了句,文臣们重文抑武的观念难以尽改。

    北宋初期,战马倥偬,枢密院班子“文武通除”,到了太宗末年,进士出身的石熙载任枢密使,于是用文资充枢密使自此始。尔后,遂成制度,枢密院使副的班子全部由文臣组成。偶尔以武臣为之,也数异典,会招致朝中文臣的种种猜疑和攻击。即使枢密院其他高层官员,也由“旧皆武臣”逐渐改为“文武互用”,如以前的枢密院都承旨,为枢密院属官之首,宋初专用武臣,神宗熙宁起文武互用。就连卫希颜本人,也是靖康元年被赵桓赐进士出身,从和安大夫(从六品)的医官伎术资转文资,至建炎朝以太中大夫(从四品)的文资本官(寄禄官)除枢密使。

    对于文资与武资任职枢密院,卫希颜并无歧视的倾向,但无论文武,都必得有与职位相匹配的才能方可得用,故在她掌枢府的这十年,是文武并用,唯能是举。但朝中文臣对枢密使长贰还是有着不用武臣的执念,而且谏议院早几年就在弹议几位统兵大将不宜为枢密,虽是虚职,亦应废止,至年前又上了好几道弹本。

    卫希颜对此倒是不在意,当初授种瑜、吴玠、韩世忠、蒋宣四人为枢副、签枢之职,本是建朝之初激励大将之用,如今已不需这种激励,可以如同吴安国、高师旦、刘汲这几位指挥灭金之战而建功的大将一样授予节度使,论实质利益还在枢职之上——节度使的职俸是诸职官中最高的,比宰相之职还高。想来吴玠几人也乐意去掉枢职转授节度,省得老被文臣盯着。至于种瑜,只要她在枢府,身为名重生徒弟的种瑜就不可能进枢府掌权,这是“同府回避”之制,挂个枢副的职衔于他实无用处。当然更重要的是,如今与北周对峙,任何一位大将都不宜卸兵入府。

    卫希颜提笔将“卢法原”和“向子韶”圈起来,沉眸道:“范宗尹举荐的这两人,应是赵构的意思了。”

    “卢法原知兵事,又表现得恭顺,赵构用他也是意料之中。至于向子韶,虽然兵事之能未曾显现,但在治理州政和路司上都表现出卓干之才,在刑部任事也甚果决,”名可秀说到这笑了笑,“当然了,最重要的是,他是后族。赵构在宗室中挑不出资序才能皆俱的人选来,便只能在后族中挑了。”

    向子韶是神宗向皇后的族人,虽然不是嫡枝,也在后族之内。

    卫希颜笑起来,“向子韶若任西府,向子諲(yin)便得请辞台职了。”

    按制,同族亲人不得分任两府宰执和台谏长官,向子諲是向氏嫡系,与向子韶是未出五服的族兄弟,向子韶若任枢臣,向子諲就必得辞去御史中丞的台官了。

    名可秀便笑道:“向子諲与李纲交好,间接就是与你交好。赵构之前不知他与李纲交好,知道后怕是早有芥蒂了。”正好一举两得,用向子韶逼走向子諲。

    “想法是美好的。”卫希颜提笔将两人的名字划掉。要任枢臣岂是那么容易的?现在可不是以前,只要有资序就能特旨除授,不管懂不懂兵事——按新的任官制度,是要考较兵略的,就算卢法原、向子韶知兵又如何,她不相信这两人比得过久执枢府战略兵策的陈规,更不用提朱震了,若考经学他肯定第一,至于兵略恐怕还不如有个枢副曾祖父的胡世将——这位被提出来完全是跟朱震打对台啊。

    卫希颜又将陈规的名字圈了起来。

    陈规的确是她属意的枢臣人选,当初卫尉寺卿并非没有其他人可任,但她提拔用了陈规,就是在为他擢升枢臣积攒资序,但如今年资尚浅,声望不够,过早提到枢臣任上,恐怕顶不住皇帝和政事堂的压力,只会折了此人。

    她复将陈规的名字划去。

    沉吟了一会,她提笔写下一人。

    举纸给名可秀看。

    名可秀笑着点了点头,“这个人选不错。不过,晚些时日提出来为好。”先让政事堂争一争,争得僵持了再提出来。

    没两日,西府将再进枢臣的消息传了出来,朝官们私下里议论得很是起劲。

    “肯定不是枢使。”

    “谁敢坐那位置啊,不怕被抬起来摔了?”

    “李枢副已撤了省思,回府任事了,听说正与兵房出考案。”

    “不知谁会考中?”

    “考中了也未必能上,还要看资历呢。”

    又过了四五日,崇政殿议事时,赵构又提武安军都指挥使的人选,让两府和兵部举荐。

    两府正为此头痛时,没过几日,赵构又提出武学祭酒也该任人了。

    朝廷目前有两所武学,一所在潭州(长沙),全称为帝国国防军军官学校,是武举进士和国防军现役武官进修的学校,培养具备文武知识的陆军和海军武官;另一所武学在桂州(桂林),名为帝国武安军军官学校,建炎七年才设立,是武举进士和武安军现役武官的进修学校。

    卫希颜一直兼任着国防军武学的祭酒,这些学子出来后就都等同于是卫氏门生,这让赵构始终忌讳,没有歇下想插手国防军武学的心思,只是因卫希颜的阻挠一直未能占据要职。

    建炎五年时,国防军武学司业(副校长)的张浚升迁调任国防军第六军任监军,赵构便想安置正在提点刑狱任上的赵令峸……太祖系宗室之后,曾在黄州任上剿匪有成,赵构以宗室罕有知兵事者为稀,资序未满就拔擢到路司……为替。但卫希颜举荐了时任长江水师江陵府统制的刘子羽,而其资历非赵宗峸能比,又经兵事和治校之法考较,亦是刘子羽胜出,赵构只得作罢。

    其后,武安军武学建成,赵构拟任御卫军内城司都虞候王燮(xiè)为祭酒。但武安军上下反应激烈,上了很多言札给主管武学的枢密院和负责授官的吏部、政事堂,奏请卫希颜兼任祭酒,说“不能厚此薄彼”,身为武安军的最高长官,要为武安军的后备人才培养尽心尽力。因顾及军中反应,赵构虽然不甘却只得签署了卫希颜的祭酒任令,而王燮只能退而为司业。但治校纲要、教案科目、教材编选、教官选任等重大事务,都是卫希颜制定或派人把持,王燮能施展的手脚很小。

    如今,卫希颜去职,王燮首先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可以大展拳脚了,给皇帝上了《论武学治要札》,阐述他的治校思想。其实也没有脱离卫希颜制定的宗旨和体系纲目——那是建立在武安军的立军方向上,并且证明行之有效的,王燮不能去打破,他也没有更合适的体系去替代,卫希颜提出的那些让人耳目一新的架设,他也不敢贸然去变动或取消,否则必然招致学子和博士、学监的反对而在武学中孤立,王燮只能在一些细节和表面上做功夫,上呈皇帝的奏札是幕僚的文笔,看起来很有料,实际上没改变什么,但糊弄不明实情的赵构已经够了。即使赵构明白几分,但他要的并不是武学的大改样——卫希颜的军事素养他还是信任的——而是要王燮在武学建立起自己的班底,逐渐削弱卫希颜的影响力。而让武学不再姓“卫”,是赵构首先要做的。

    赵构除了提拟王燮为武安军武学祭酒外,又拟将国防军武学司业刘子羽提拔为武学祭酒,空出来的两个司业之职拟用太祖宗室之后——赵子涤和赵令峸除任。

    “赵构学聪明了嘛……”卫希颜一边看李邴和陈克礼共同拟的祭酒司业人选,一边对名可秀笑道,“半月内接连抛出枢密大臣、武安军都帅、武学祭酒三个职位,让政事堂决议,逼得政事堂速战速决啊。”如果政事堂吵来吵去,连一个职位的人选都没能议定下来,就要让人怀疑政事堂现任宰执们的能力了。

    名可秀道:“依政事堂的习惯,定会先易后难。”武学的职位会是最先定下来,总要先给皇帝一个交待,至于后面的职位人选再慢慢议。

    卫希颜将赵令峸的名字圈起来,在后面画了个“可”。

    赵构既将刘子羽提拔起来,又任用赵令峸为副,显然是和卫希颜做一个交易。

    卫希颜对赵令峸的印象不错,当年考较他与刘子羽时曾有过面试,赵令峸给她的印象是谦逊而不张扬,宽怀而不量小,虽败在刘子羽之下,却无怨愤之色,论起武学治学之策也甚有条理见识,再参看他在任上的治绩,的确是宗室中的人才,可以一用。“有刘子羽在正位上把方向,即使用人失误,也能纠正回来。若真得用,日后也可大用。”卫希颜并不忌惮他是宗室之后。

    宗室之后又如何?太祖这一系与赵构的关系不知远到哪里去了,出了五服都不止,在民间就是远亲了;何况她又没打算篡了赵家江山,与赵令峸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至于另一位宗室赵子涤,也是从御卫军出来的统制官——赵构任用了不少宗室子弟到御卫军中,这些宗室都是太祖一系或太宗一系血亲较远的,道宗朝时 ,因宗室子弟遍布都下 ,京城难以全部容纳 ,于是在崇宁元年将宗室疏属集中迁往西京洛阳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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