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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凰涅天下-第2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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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会散了后还会被弹劾“上朝失仪”罚铜。

    章谊往东閣行去,閣内朝臣各自躬身退避,为他让出路来。章谊表情温煦,一路颔首,在经过尚书省六部班时目光停了一下:兵部侍郎卢法原还没到?

    这位兵部侍郎上朝一向积极,今日怎么迟了?章谊心中微讶,脚步却未停,一直走到宰执班子里,列在范宗尹的后面。应当列在他身后的谢如意如往常般还没到——大理寺官员必须住在大理寺后面的官舍中,大理寺在北城,离皇宫比较远,大理寺参政向来是宰执中最后到的一个。他目光向前面一扫,丁起、赵鼎、叶梦得都已列班,胡安国还没到,朱敦儒尚在海州未归。

    他目光又向对面閣子一扫,发现应列在西班之首的枢密副使李邴也没到,心里嘀咕:“李汉老上朝向来早,今日怎的也迟了?”

    才想着,便听后面有异动。

    众人都往閣门望去,便见李邴大步而入,径直往东閣走来,面上神情很是沉肃。两閣的朝官都惊讶起来,东閣的官员一边躬身退让,一边心忖着“出了什么事?”

    李邴一直走到丁起身前,从袖中递出一个小指粗细的麻纸细卷。

    章谊几位参政心里都咯噔一声:这是枢府军情司的鹰鸽军情件!

    丁起打开纸卷,目光迅速浏览,表情瞬间绷紧,目光仿佛钉在了纸面上,似乎看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他捏着纸卷停顿了好一会,才拧着眉头传给了他后面的赵鼎。

    吏部参政的目光也如丁起般惊滞了,方正的脸庞在瞬间显现出惊震、难以置信和愤慨的表情,很沉重地将情报递给了身后的户部参政。

    “嘶——”叶梦得倒吸口凉气,几乎要忍不住脱口而出“怎么可能!”只觉一股寒气从口里一直冻到心里,他沉默地将情报递给了范宗尹。

    范宗尹看后也是一副如同雷劈的表情,章谊站在他身后,能听见他喉咙间急剧滚动的声音。

    范宗尹一脸沉痛地将军情件递给了他。

    章谊看完之后,终于知道前面的几位同僚为何那般神情——即使没有镜子,他也知道,自己的脸色如出一辙。

    ——雷动篡朝!

    此刻,在他心中,只来来回回地滚动着这句话,全身仿佛受不住冷般,打了个噤子。

正文 400改朝换代

    时间回到昨日——

    十二月初一;北廷紫宸殿。

    北廷与南廷同为宋廷;初一也是朔参的大朝会。按北廷的朔参朝制,京中凡六品以上的文武官员,及六品以下的台谏、侍讲、太学博士、国子博士等有资格朔参的官员都在紫宸殿朝见。

    卯初,皇帝升朝。

    然而;却未如往常般由殿下的诸臣禀事,而是令内侍宣读了一份诏书。

    ——禅位诏书。

    朝上如遭雷霆。

    列在朝殿后面的大多数中低品级的朔参官员都茫然不知所措,而四品以上的高级官员中有半数是知情的,均神色自若地听着诏书;另有半数却是蒙在鼓里的,一时惊嚇得不能言语;神情呆木地听完诏书。太傅何栗起身怒目瞪向雷动;心情激愤下全身都哆嗦起来,戟指大骂一声“国贼!”呕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殿上一时骚动。

    便听一声高呼,“陛下德义,归位于周,必为千古帝王垂范,!”

    不久前才回京的枢密副使何灌第一个叩首应诏,声音在殿上高亢入耳。

    列在六部尚书后面的太常卿汪伯彦眼珠一转,抢在第二个高声呼道:“陛下德义!”

    他的声音却是与另一道声音重合,左近的官员都看得清楚,那人正是礼部祠膳司员外郎王次翁。

    汪伯彦伏拜的身子微微侧了下,抬头向后望去,见是个绿服官儿,心中大怒:尔辈也敢争功!

    军器监雷铖、兵部职方司郎中雷暗风同时心嗤:两个投机小人!

    此时殿上约有一半臣子都是雷系或亲近雷系的京朝官员,心中都恼怒汪伯彦和王次翁二人抢了他们的风头,当即纷纷叩首应诏,呼道:“陛下德义!”

    一些大臣却只是沉默地伏首,既未高呼应诏,也未出声反对,包括户部尚书张悫、兵部尚书韩肖胄、刑部尚书朱胜非、凤翔府尹唐重等几位重臣。就在昨夜他们被召至丞相府,提前得知禅位之事,身为宋臣,应该挺身而出驳斥此事,但他们都是受到雷动重用的官员,是由雷动超擢提拔上来的,雷动对他们有知遇之恩,这是其一;若干,雷动十年功勋赫赫在目,大宋这半壁江山可以说是他一力挽颓,在他们这些大臣心中,御座上的皇帝早已成了一个象征;而更重要的是,雷动的真实身份让他们震惊了。

    在众臣叩首应诏的当儿,也有几位大臣身子一倒昏了过去:不知是真昏,还是假昏。

    唯殿中侍御史綦崇礼大声抗言道:“陛下,大宋江山,祖宗基业,岂可让于奸臣贼子!”说着怒目戟指雷动,“汝效王莽、司马昭乎?”

    尚书左丞兼吏部尚书董耘起身斥道:“周王乃周世宗后裔,宋继于周,而今归位于周,帝位顺承天理,岂可与篡朝者相提?”

    何灌跟着出声,声震朝殿,“昔年恭帝(周世宗柴荣之子)年幼,朝中听闻北汉勾结契丹大军南下,宰相范质不辨真假,令太祖(赵匡胤)率军出征,军中道‘天子幼弱,不能主政,当立点检为帝,再出兵北征’,遂拥立太祖。回朝后,恭帝以‘人心已失,国命有归’禅位太祖,方有赵宋。

    “然赵宋传至道宗(赵佶),宠信奸佞,驱逐忠良,祸乱朝纲。又奢侈无度,加赋重税,兴花石纲、营田所,祸害黎庶千万,怨声载道,至方腊、宋江起兵反宋,皆为帝德不修、人心已去之故。为祸甚者,武备松弛,兵器不修,以无能怯懦者为帅臣,忠直良将却遭见弃,徒有禁军百万却无一战之能。为政昏聩,无圣目远见,兴联金攻辽之昏策,招致女真南下之祸,以致都破国毁,皇帝北狩,历数中国天子,耻辱莫过于此!”

    他先是讽刺宋太祖得位是欺负幼孤,用军队逼得周朝皇帝禅位,如今皇位被周世宗后人逼还,又有什么可说的呢?而且赵宋江山是你们赵家皇帝自个儿败坏的,已经失了天下人心,甚至皇帝都被胡族掳去,这种莫大耻辱也来自你们赵家,还有什么颜面占据帝位呢。

    赵谌听得面色发白,微微垂下眼睑,竟不敢与何灌直视过来的炯炯目光相对。

    何灌声音更加高亢,“若无周王太师挽江山于颓微,北面早已不复为宋!太师执政以来,整饬武功,驱除虏贼,收回河北,重拢人心。七年振军,光复幽云,灭亡女真,洗雪中国之耻,威震胡虏。又三年,逐党项,复河套,收回宋室失地。昔日太祖、太宗,也未尝有此武功!”

    他陡然侧身,目光睨视綦崇礼,锐利如剑,声音铿锵似铁,“人心已去,国命有归!綦御史若指斥周王是王莽、司马昭之辈,置太祖于何地?”

    当年宋太祖赵匡胤就是以“人心已去,国命有归”逼得周恭帝禅位,如今风水轮流转,宋道宗赵佶让赵宋失了天下人心,而雷动换江山于危颓,又立下赵匡胤和赵匡义都未立下的武勋功业,正是国命有归。若是周王被斥为篡位奸贼,那么逼周恭帝禅位的赵匡胤又如何?

    “你——”綦崇礼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说不出话来,其他书友正在看:。

    雷铖、雷暗风等雷系众臣只觉痛快淋漓,何灌道出了他们的心声。

    张悫、韩肖胄、朱胜非、唐重等附和雷动阵营的文臣心中原本还有一些“愧不能尽忠君主”的负疚感,此时这种负疚感也减轻了不少。

    正斜倒在红毯地衣上装晕的尚书右丞吕颐浩、司农寺少卿李若虚、兵部侍郎马扩三人心中都苦笑叹息:宋室已去,奈何哉!

    ***

    初一日下午,皇帝的禅位诏书发向北廷诸路州府。

    初二日辰初,北廷官报登载《皇帝禅位诏书》,公告天下。

    而此时,南廷君臣已被枢密院军情司和兵部职方司先后报上的“雷动篡朝复周”的情报震惊,赵构当即令垂拱殿的常朝罢朝,召两府宰执并门下都官、学士院承旨、兵部侍郎聚议崇政殿,商讨应对。

    丁起当先奏道:“当令种瑜率江北诸部进入战备状态。”

    “准!”赵构铁青着脸色,他心里的愤怒仿佛岩浆般沸腾着,卫希颜的事还没解决,又窜出来一个篡朝奸贼!

    雷动,不,应该是柴鉊了!……赵构咬牙恨得切齿,好一个周世宗后裔,当真隐藏得深啊!此枭辈隐姓改名五十年,伏伺于江湖,突起于国微,定然是早有覆国阴谋,如今窃得朝柄,终于露出他的獠牙,真真是狼子野心,可恨,可诛!

    “如此乱臣贼子,岂可坐视其篡朝乱纲?应当立即发兵征讨,诛此逆贼,复我宋室北壁!”范宗尹义愤填膺、慷慨激昂地道。

    赵构不由点头,这会儿只觉得范宗尹才是真正的忠君之臣。

    雷动……柴鉊的篡朝不仅仅是夺了大宋的江山,而且还将赵宋皇室的威严踩到了泥里。那份禅位诏书就像是一记耳光,狠狠打在赵构的脸上,若不诛灭此贼,赵宋天子还有何颜面?

    却听李邴奏道:“兵者,国之大事,当请枢密回朝。”

    丁起也道:“出兵讨贼,此等军国大事,不可无枢使决策。”

    赵鼎、叶梦得、章谊、谢如意四位参政,及都给事中谯定也先后附声,“当令枢密使返朝。”

    赵构冷森的目光掠过沉吟不语的礼部参政胡安国、缩头做鹌鹑的兵部侍郎卢法原、犹豫不决的学士院承旨翟汝文——就没有一个如范宗尹那般忠君敢言的!

    他心中的怒火再也难已遏制,右掌“啪”的一声拍在御案上,声色俱厉地道:“朝中没有枢使,难道也没了枢副?李邴,卫轲丁忧尽孝,枢密院由你主事,着你今日拟定讨逆檄文,部署平叛出兵方案,与政事堂呈议御前。卢法原,朱敦儒现在海州,兵部由你主事,着令你回兵部部署粮草军械,准备北伐平叛事宜。尔等若有懈怠,朕必严惩!”

    赵构很少在朝会上发怒作色,这般突然发作,倒让朝上几位重臣都震了一震。卢法原愣愣地应了一声,便要揖拜退殿,转身时目光掠过一动未动的李邴,脚步蓦地顿了下来,心中生出懊悔:他应得太快了——竟被皇帝的威势给嚇住了!

    李邴在一震后便回复了镇定,长揖一礼奏道:“启禀陛下,臣才疏能浅,不敢当枢使大任,还请陛下准许臣辞去枢密副使之职。”

    朝上众臣都呆了下。

    卢法原直接惊住了:李汉老,这是明晃晃拆天子的台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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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李邴接到军情司呈递的情报之前,卫希颜和名可秀在凌晨四更的时候就收到了城内传来的鸽讯。

    当崇政殿朝议开始时,两人正在名重生和花惜若的墓前上香、祭拜。

    名可秀在墓碑前洒下两杯父母生前都喜欢的桂花酒,便与卫希颜跽坐在墓前的苫席上,如同平日聊天般,对着父母的墓碑说起话来。

    “阿爹,阿娘,雷动逼得赵家天子禅位了。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呀。昔时赵太祖逼得周室七岁弱孤禅位,今时雷动便以同样的理由逼得赵家天子还位。哦,那道禅位诏书真个言辞犀利,剔骨三分呀,赵家先祖若地下有知,必是要气得跳起来。”

    卫希颜笑起来,“应该会先揍赵佶一顿,不孝子孙败国。”

    名可秀轻笑一声,便在墓前读起那道禅让诏书:

    “昔者帝尧禅位于虞舜,舜亦以命禹,天命不于常,惟归有德。自古明王圣帝,焦思劳神,惴若纳隍,坐以待旦,莫不居之则兢畏,去之则逸安。然道宗始,居位安逸,怠惰朝政,任用奸佞,宠信嬖幸,祸起有阶,政渐无象。民怨积生,内乱迭起,兵弛武废,强胡凌虐。江山破壁,天子北狩,宗戚零落,臣工仓惶,群生无庇。呜呼!宋德湮微,危亡荐袭。人心已去,国命有归。

    “咨尔太师周王,先朝世宗之后,帝室遗胄,禀上圣之姿,有神武之略。扶倾颓构之下,拯溺逝川之中。北复河朔,收燕云,灭胡虏。西平贺兰,还河套,逐夷狄。庙以扫除,国由再造,功格苍旻,兆庶归心。勋茂百王,道昭万代,明配上天,光华日月者也。於戏!天之历数,实有所归。朕虽庸蔽,暗于大道,不敢忘二帝之高义,悖天理之德昭。今应天顺民,逊位别宫,还帝于周,庶官群辟,还事周朝。”

    这篇禅位诏书洋洋洒洒接近四百字,比起周恭帝当年禅位时那道几十字的诏书要宏丽得多,尤其那两个“还”字用得精妙,明白告诉天下人,这不是篡朝,而是复朝。

    卫希颜道:“这份诏书肯定不是赵谌亲拟的。”必是先起好了底稿,再让这个傀儡皇帝照着书一遍。

    名可秀微微一笑,“应该是学士知制诰曹组的文笔。”

    学士是皇帝的私人顾问,并不隶属三省,即使被人知晓禅位诏书不是天子亲拟,但落在学士知制诰头上,也等同于天子亲拟,反正明面上赖不到雷氏父子头上去。至于私底下的诟病,谁会在乎呢。

    那位学士知制诰曹组,名可秀说是宣和三年的进士,以文笔瑰丽闻名,应该是雷动早年培养的人。

    卫希颜便笑,“可见有个文笔班底多么重要。”当年在陈桥拥立赵匡胤的那班人就没文采出色的,不是武将,就是善谋不善文的幕僚,包括“黄袍加身”的预谋者赵普在内,都是没读多少书的,比不得雷动麾下要文有文,要武有武。

    她二人都估计北廷朝野会有一番震动,但不会起太大的波澜,毕竟雷动十年树就的武勋威望不是赵谌可比,军中有多数武将拥戴,雷雨荼在文官中也培植了大量亲信,即使京朝和地方有官员驳斥反对,撤下这些官员也不会对治政产生影响,正好提拔雷系官员替补。

    名可秀道:“政事堂大概要让你回朝了。”

    卫希颜眨了下眼,“哪有这么轻省的事,怎么着,也要折腾两下呀。”

    目的还未达到,怎么能回朝?

    作者有话要说:周世宗柴荣,五代唯一的英主。可以说,没有柴荣打下的后周国力基础,赵匡胤即使以宋代周,也没有那个实力统一中原。



☆、是真是假

    当日下午;国师府侍卫都尉席铮上山禀报说;李邴在朝上请辞枢副之职,皇帝震怒,停了他的职,让他回府反省。

    卫希颜只笑笑说:“正好在家歇歇;过个好年。”

    席铮将这话传给李邴。

    李邴心中落定了。

    申末,已经嫁到陈家的女儿李秋云回娘家串门,女婿陈昱季也陪着一起过来了。

    李秋云嫁人后常回娘家,执政巷内隔个十天半月的就能看见陈家的马车出入枢副府;已经见惯不怪。即使执政巷里的几位相公都知道李三娘子这个时候回娘家八成是为公公陈克礼探问消息来了,也都不以为意。虽然大臣被责在家反省时不可见其他官员;但自家女儿女婿过门探望;却是说得过去的,就算台谏知道了也无妨。

    入了府,李秋云自到内院见母亲和嫂子们,陈昱季则由李秋云的三哥李纪陪着去前院书房。

    陈昱季给岳父见了礼。

    翁婿寒暄几句,陈昱季关切道:“父亲听说了北面出了大事,又听闻岳父请辞在家,心中牵挂,故遣小婿前来问候。”

    李邴捋须微笑,“不妨事。忙了这么些年,正好歇一阵子,督促一下儿孙学业。”

    陈昱季恭谨应是。

    当晚李秋云留在了娘家,要住一宿才回。陈昱季明日还要上值,在李家吃了一顿饭,便骑马回了陈家。

    陈克礼在书房里看书。

    这位京畿路武安军都帅听了儿子的回禀,拧眉思忖“歇一阵子”这四个字,片刻之后哈哈笑起来,“果然只是一阵风的事。这时候,亲家翁避避风头也好。”

    陈昱季显然没有想通,问道:“岳父难道不同意出兵讨逆?”

    “讨什么逆?”陈克礼翻了个白眼,“赵宋天下是从哪来的,就是从柴家人手中拿来的。如今柴家后人要拿回基业,那半壁江山是雷动……哦,柴鉊保下来的,幽云、河套也是柴鉊领兵打下来的。说句不好听的,柴家人要复周朝,那也是名正言顺的事。骂人家篡位逆贼岂不是连太祖、太宗都给骂进去了。”

    父子俩关起门来说话,没那么多忌讳,陈克礼直接把太祖兄弟“禅让”得位的事给拔拉掉了那层皮,好歹没加上句“天理昭彰,因果循环”。

    “瞧着吧,明日的官报上面肯定会指斥雷动假冒柴周后人,绝不会承认他是周世宗的后代子孙。若不然,这个‘篡位贼臣’的帽子可就不好戴上去了。”雷动是谁的后人都行,就是不能是柴周的后人。

    陈昱季想了想道:“既然朝廷不承认雷动的身份,那就还是有‘讨逆’的名头的。打仗不就是要个名头吗,管它是真的假的。”说完也翻了个白眼,他在岳父面前很规矩,在亲爹面前却是露了本相。

    “笨!”陈克礼叩了儿子一脑门儿,“重要不在于咱们朝廷承不承认,而是北面认不认。只要北面的军民相信雷动是柴周后人,他就占了名正言顺的理,那些文臣和士人还闹腾什么,顶多有几个搏名的,上上表章,闹闹离职啥的,翻不起浪来。”

    陈昱季摸了下脑袋,难以置信的表情,“老爹,这可是改朝换代啊,天大的事,不是说那些文臣最爱讲纲常,最会折腾吗?还都是大宋的臣子呢,就这么捋平了?”

    陈克礼嗤了声,“那些文臣个个讲忠君节义,又有几个能死忠君主的?当年也就李若水一个敢在金营大骂金虏,宁死也要维护大宋天子的尊严,其他人屁都不敢放一声!再瞧瞧金人扶立张邦昌为帝,改宋为楚,东京朝堂上的那些文官们还不是转眼就做了‘楚’臣?嘿,还是金国立的儿皇帝呢,又有几个文臣誓死不从、拒不为职的?这些个文臣,也就嘴皮子厉害,话讲得漂亮,一动真格的,骨头就软了。”

    陈克礼的话虽然辛辣,却也是事实。正因大宋朝的士大夫有这样的耻辱前科,在宋室南渡后,在朝的士大夫和在野的儒士文人都大力宣讲忠义气节,提倡“武死忠,文死节”,所以到了南宋末年,才有那么多的士大夫文官自杀守节,誓死不降蒙人。其中就有朱熹宣扬的“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即是针对“知经识理之君子”,要求士大夫和文人宁死不可失了君子之气节,却在明清时代成了专门束缚女子的礼教利器,谬解何其大也!

    在南北两廷立朝后,两边的士大夫和文士也都大力提倡文臣守节、武臣守忠,但两边的舆论隐隐有一种引导趋势——尤其报纸出现后这种引导趋势更强了——即国在君上:当君王代表社稷时,忠国即忠君,当君王不能代表社稷时,以忠国为先。这种舆论的产生得力于南北两廷都不遗余力地抨击赵佶的祸国之罪,将赵佶完全打造成赵宋江山残破的罪魁祸首——在卫希颜那个时空中,赵构是将这个罪名安在王安石头上,是王安石变法造成国家虚弱,将皇帝的过错推给臣下背黑锅,以维护赵宋皇帝在臣民中的威严,而程学也正是因为赵构不遗余力地打击王安石的新学而扶持起来。但在这个时空中,事情的发展完全不同,新学依然是南北两廷的第一显学,王安石也依然是配享孔庙和神宗庙的大宋贤臣,而赵佶的形象黑得一塌糊涂,没被文臣定个“僖宗”的庙号就已经是看顾皇室颜面了。

    当然,陈克礼没有想得这么深,他只是从靖康以来目睹的那些情状,来推测北廷文官和武将的反应,从而预断雷动的“改朝换代”不会遇到太大阻力,更何况,雷动不是张邦昌之流,柴周也不是伪楚。

    陈克礼见儿子还是有些懵懂,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他脑袋一记,提纲挈领一句,“只要兵权稳固,北面就乱不起来。”复朝只是一面旗帜,拥有实力才是关键。

    所以说,太祖定下重文抑武的国策的确英明,只是,防得了内患,防不了异族,如何平衡,却是个高深的问题了。

    陈克礼撇去这个高深问题,继续教导儿子,“昔年太祖掌握周朝兵权,大部分武将都拥护太祖,所以顺利地以宋代周。如今,雷动在北廷军中的威望远非天子可及,大部分统将都服膺他,而文臣又有了顺服新主的名义,至于小民百姓,吃饭穿衣生娃最大,只要能让他们安稳过日子,管谁当皇帝呢,宋民、周民都一样。”

    陈昱季“哦”一声明白了,“老爹是说,因为北面不会乱,即使我朝出兵讨所谓的逆,也不会占到便宜?”

    陈克礼扔了他个“你总算没有笨到家”的眼神,真是的,他调。教个儿子容易吗。哎,养儿不如养女啊。他想起正在广西武安军当差的爱女陈如瑛,那举一反三的聪明劲儿……她的哥哥怎么就没学到一点呢?这小子,也就御卫营当个都虞候的料,陈克礼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儿子一眼。

    “老爹,你眼睛抽筋啦?”陈昱季嘿嘿笑。

    陈克礼一巴掌拍他脑门上,“抽你个头!”

    陈昱季故意哼哼两声,又凑前去问:“爹,那咱岳父与天子对着干,会不会真个被捋职了?”

    陈昱季很是为他的枢副岳父担忧,要是岳父被捋职了,他家媳妇儿肯定心气不顺,她心气一不顺,肯定可劲儿闹腾他,哎……陈昱季的整个人都灰暗起来。

    陈克礼的眼角真个抽了下,遏制住想抽这小子一顿的心情,瞪起眉毛哼他,“你当你岳父有你这么傻?——如今,可不是道宗朝的时候,天子可以随意任免两府。就算知制诰起诏,政事堂会同意?门下省会通过?——如今的丁相公不是蔡京,谯都给也不是王黼。”他们可不会由着天子任性。

    “政事堂的相公们可不傻。罢掉了你岳父,谁来主持枢府?正副两位枢密都不在,出兵之策谁决?”虽然江北还有种瑜这位枢副和吴玠、韩世忠两位签枢,但领兵者不预枢务,领枢务者不领兵,大将的枢密职只是荣衔,不能主持枢府军务。

    “即使政事堂有扩权之心,但涉及出兵北廷这样的军国大事,丁相公是明智的,绝不愿意外行充内行,万一决策有误,他这宰相就坐不稳了。那几位参政也是各有心思,怕担干系。为万全计,当然是枢使回朝为妥。国师返朝,你还担心你岳父?”

    陈昱季一听高兴了,“这么说,卫国师的丁忧丁不成了!”那他就不用担心卫国师不在朝的这三年,天子有可能对岳父动手——虽然他动武的时候多过动脑子,但有亲爹时不时敲打提点,对于枢府和天子之间微妙的关系也是明亮在心的。

    这下好了,媳妇儿不会跟他闹腾了。

    陈昱季整个人又亮堂起来。

    “瞧你那点出息!”陈克礼抬起一脚踹他腿上,“滚,别碍老子的眼。”

    “得令。”陈昱季笑嘻嘻给老爹行了个礼,乐滋滋回去了。

    陈克礼摸着下巴上的胡须又想了一会,自个嘿嘿地笑了起来:等着吧,有好戏瞧了。

    ***

    次日清晨,新出的《皇宋官报》的头版头条,就是对雷动篡位的谴责,词锋严厉,极尽笔伐之能。

    果如陈克礼所料般,朝廷不会承认雷动的周世宗后裔身份,谴责雷动“贼子怀逆臣之心,构造族谱,虚名冒替”,誓要坐实雷动的“篡朝逆臣”之名,同时毁坏雷动的名声,斥其:“以一己之私,冒认祖宗,鼠窃之辈,恬居大宝?”

    从昨日崇政殿朝会起,北廷皇帝退位禅让周王雷动、雷动实为周世宗后裔的消息就已经不胫而走了。今日官报上的谴责檄文明确证实了北廷赵宋天子退位的消息,京城的议论轰然炸了开来,一时间,什么卫名结侣、国师丁忧、丧礼之争……统统都被这个爆炸新闻给压下去了。

    但南廷官报上的谴责只能糊弄不明真相的市井百姓,以及低级官吏和少部分士子,但大多数中高级官员,眼光敏锐的士人,以及有消息门路的学子都对朝廷谴责的“虚名冒替”之说半信半疑,尤其是那些有路子得到北廷初一日官报的人士,对比报上给出的详细谱据,再回头一看《皇宋官报》上只有空话谴责却无真凭实据的反驳,那可信度就要打折扣了。当然,朝廷仓促间应对也是可以理解的,真相如何,还得拭目以待。

    武者们的反应多半是不信。

    如果说雷动不是宗师,武者们多半会怀疑他冒认祖宗。开国皇帝没一个君子,各种手段不要太齐全,冒认祖宗算什么?李唐皇帝扯了老子为祖宗,赵宋皇帝自诩赵公明后代,后晋皇帝石敬瑭还认了个契丹爹哩,所以说,雷动认个周世宗为先祖什么的,实在不算什么。

    但是,雷动是宗师!

    ——宗师会认别人为祖宗,开玩笑吧?

    十个武者中有九个不信。

    武者们的道理很简单,只有不自信的人,才会扯个光鲜的祖宗来粉饰自己;而怯懦之辈,登不了宗师之堂。

    当然,士大夫和文人们不会理解武者对“宗师”这个境界的崇敬,不至于深信雷动的身世就是真的,也不会完全相信是假的。就算接触到全面情报的政事堂相公们,也不敢确切地说一句:是真,是假。

    昔年周恭帝柴宗训逊位时还不到八岁,被封为郑王,朝廷将他和符太后,及世宗柴荣的宗族都迁到了房州(湖北房县)。柴宗训二十一岁逝世,由其长子柴永崎承袭郑国公爵位,并由嫡出子孙世袭。到太宗朝时仍有皇城司的察子在房州监视郑国公及柴荣宗族,直到真宗朝才撤。但房州的柴氏宗族每年都要向朝廷上报谱牒,朝廷对房州柴氏宗族还是比较清楚的,即使东京的谱牒恐怕已因战乱毁去多半,但房州州衙还是有陈籍备案的,而且,到柴氏一查宗谱便知。

    但雷动不是出身于房州柴氏宗族。

    初一日的北廷官报上公告道,天子禅位太师周王雷动,宗姓柴,名鉊,为周世宗第七子、蕲王柴熙诲六世孙。

    蕲王柴熙诲名宗炯,熙诲为字,陈桥兵变时才四岁,被后周的荣禄大夫、开国上将军卢琰收养为第三子,改姓为卢,名璇。宋太祖建隆三年,卢琰携蕲王出京,隐居浙江灵山县。待其成人后又将女儿卢锦许配于他。卢璇曾经在仁宗朝出仕,并授封武烈侯,但没过几年就致仕隐居灵山。卢璇有八子,子孙又多有繁衍,后嗣十分繁茂,因改姓为卢,而武烈侯爵位也非世袭,故包括他的嫡子在内的后代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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