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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网尘丝-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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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天权道长的嫡系弟子,涵谷对楚天舒的态度尤其不逊。玉虚子本来恐怕楚天舒心存芥蒂,执拗不肯去的,听他这么一说,方始放下心上的石头,说道:“对,反正现在天色已晚,你不妨陪我在群仙观住宿一宵。”

玉虚子前头带路,一面走,一面继续说道:“妖妇银狐曾经在华山碰上我们的事情,即使我们不说出来,华山派的弟子始终也会知道的。你也知华山派弟子的人数近千,当时虽然没有第四个人在旁,却说不定有华山派的弟子在附近的山头看见的。所以我索性先说出来。”

楚天舒道:“道长是想我免受嫌疑,道长的好意我是知道的。不过,晚辈实是犯了过错,道长为我遮瞒,我可过意不去。”

玉虚子笑道:“我并非存心对他们说谎,只因涵谷对你已生误会,若然照实说,只怕他更起疑。待会儿我会把事实告诉他们师长,你不反对吧?”

楚天舒道:“理该如此,否则晚辈做错了事,心中亦是不安。”

玉虚子道:“你放心,华山派长一辈的人不会像涵谷那样鲁莽,不分皂白就误会你的。”

说话之间,忽见两只鸽子从头顶飞过,玉虚子道:“这是华山派养的信鸽,信鸽从外面飞回来,不知是否侦查已有线索?”

他们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已是上千尺幢,顾名思义,百尺硖是比千尺幢路程较短,但两面峡壁,中间凿出仅能留足的梯阶,又陡又浅,可是比走过千尺幢之时,更加感觉危险。楚天舒履险如夷,玉虚子不禁也在心里赞他:“后一辈的人物,只怕很少比得上他。飞天神龙或许武功比他更高,但一正一邪,终是不能和他相比。”

过了百尺硖,只见楼台聂立,星罗棋布。玉虚子道:“这就是华山派弟子所住的群山观了。你看这些星罗棋布的建筑,位置和章法都是恰到好处,像不像方画中的仙山楼阁图?”

楚天舒的父亲文武兼修,家中所藏书画甚多:“仙山楼阁图”即其中之一。玉虚子未出家之前,俗名潘俊,外号“玉面郎君”,诗酒风流,和楚天舒的父亲楚劲松气味相投,两人见面的时候,谈论字画比谈论武功更多。后来他不知怎的忽然做了道士,两人的交情始冷淡下来。再后来发生了齐勒铭与武当五老比剑之事,他的容貌毁在齐勒铭剑下,从那个时候开始,一直十多年他都未曾下过武当山,与楚劲松也没见过面了。

玉虚子缅怀往事,喟叹道:“我在令尊家中见过这幅画,说起来已经是二十年能的事了,那时我还未做道士,你还是拖着两筒鼻涕的孩子,想必记不得了。”言下不胜感慨。

楚天舒道:“家父近年很少邀朋友回家鉴赏字画,他珍藏的字画平时是不会拿出来的。这幅画我也只见过一次,当时不懂欣赏,记忆都已模糊了。只是记得其中一首题画的诗。”

玉虚子道:“哦,是哪一首?”

楚天舒倒是有点奇怪,在赶去吊丧的时候,他竟然还有这等闲情逸致。说道:“题画的人是谁我记不起名字了。只知道他写的那首诗,决不会是他本人所作。”玉虚子道:“你怎知道?”楚大舒道:“他写的李商隐是唐代诗人,当然不会是李商隐亲笔题画吧。”

玉虚子笑道:“这幅画是宋代画家应河清的作品,唐代诗人当然不会在来人画上题诗。你既然记得李商隐那首诗,念给我听听。”

楚天舒缓缓说道:“白石岩扉碧藓滋,上清沦落得归迟,一春梦雨常飘瓦,尽只灵风不满旗。萼绿华来无定所,杜兰香去未移时。玉郎曾此通仙籍,忆向天阶问紫芝。”

玉虚子道:“不错,那人正是借用李商隐这首‘重过圣女词’的诗题画。你念得一字不差。”

楚天舒道:“道长可记得用李商隐诗题画的这个人是谁么?”

玉虚子微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言下颇有得意之感。

楚天舒道:“啊,原来就是道长。”

玉虚子道:“不错,正是贫道,那次令尊邀我同赏名画,他忽发雅兴,说道:‘这幅画卷,有许多方代名人的题诗,今人却还没有。潘兄,你喜欢这幅画,不如给我题一首吧。’

“我不懂做诗,只能从前人作品中抄一首了。我在附记中写得明白的,大概你没留意。”

楚天舒想了起来,说道:“对,那一行字写的是草书,写的是逊岳录玉缀生重过圣女词一诗。十多个字我认识的还不到一半,要爹爹念给我听。连玉貉生是李商隐的别名我也不知道:“

玉虚子笑道:“我的草书往往是醉后写的,醒来自己也认不全。读画之时,你年纪还小,认得一半,已经是很难得了。”

楚天舒道:“我的毛病是不懂的就记不牢,不过读画之时,我也有十多岁了,道长的大名我是已经知道了的。要是我稍为用点心思想一想的话,我应该知道逊岳一定是道长的表字。”要知从前一般读书的习惯,在“正名”之外,多有“表字”《礼记》:“男子十二冠而字”,“表字”的意思就是“表其取名之义”。所以“名”和“字”往往是连带关系的,玉虚子俗家名“俊”,恰好又是姓潘,潘岳是古代的美男子,所以他字“逊岳”,那是自谦远比不上潘岳的意思。(其实亦是自负,这个表字是他自己起的。)

玉虚子苦笑道:“现在我已经变成丑八怪了,还说什么逊岳?”

楚天舒不愿惹他伤心,说道:“我有一事未明,想向道长请教。”玉虚子道:“请说。”

楚天舒道:“圣女词中说的是不是女道士?”

玉虚子怔了一怔,笑道:“这可要问李商隐才知道了。不过,有后人注解此诗,据说是李商隐送给女道士的。那么大概是吧。”

楚天舒道:“那么仙山楼阁中住的也都是女道士吗?”

玉虚子笑道:“你越问越奇怪了。白居易诗: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镖缈间,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只知道‘中有一人号太真’,杨玉环是做过女道士的,其他的‘仙子’,又有谁知道她们是否道士?”

楚天舒道:“我读画之时,心中曾生疑问,仙山楼阁重重,圣女祠则只是一祠。圣女祠住的是女道士,仙山楼阁中住的是‘仙子’。用此诗题画,不知另外含有什么深意?”玉虚子道:“其实并没深意,只因我喜欢李商隐这首诗,也顾不得贴不贴题了。”

他口说并没有深意,险上却是一副惘然若失之情,似乎颇有感触。

楚天舒暗自想道:“玉虚子未出家前外号玉面郎君,想必甚多风韵事,说不定曾经有过一女道士是他的知心人。”

玉虚子道:“我们武当派是道家,从来不收女弟子的。”

楚大舒也不知怎的,忽然冲口而出,问道:“华山派也是道家,不知华山派有没有女道士?”

玉虚子淡淡说道:“华山派男女兼收,女弟子中有道也有俗家。”说了这句话,似乎意兴萧索,假装观看风景,不与楚天舒交谈了。

楚天舒和他初见面时,曾因他诸多盘问,讨厌过他的罗唆,此时倒有对他的沉默感到歉意了。心里想道:“我不该刺探他的私隐的。嗯,人与人之间要做到相互了解也的确不是易事。倘若我早就下山的话,他在我的心目中只是个傲慢、罗嗦,一见就今人生厌的道士。却怎知他竟是个文武兼备,谈吐风雅的高人。嗯,我和飞天神龙彼此讨厌对方,恐怕也是因为未有机会相处的缘故。”

不知不觉已是走过了百尺硖,来到了群仙观了。

只见两个老道士已在观前等候,玉虚子吃了一惊,说道:“怎敢有劳两位道兄出迎?”原来这两个老道,一个是华山派的六名长老之中,排名仅次于天梧道人的天玑道人;另一个则是和玉虚子交情最深的天璇道人,在六长老中排名第四。

不过玉虚子的吃惊倒不是因为他们的身份,他本身也是武当派的长老,‘长老迎接长老’那是刚好一旗鼓相当的。他吃惊的是他的好朋友双眼无神,颜容憔悴。

掌门惨死,悲伤是免不了的。不过玉虚子是个武学的大行家;却看得出来他是由于几乎陷入走火入魔的危难,虽得幸免,但亦已元气大伤的缘故。

原来天璇道人是正在闭关练功的,还要过两天才能功行圆满。

闭关练功,着是未到期限突然停顿,对身体大有妨害,轻则耗损功力,重则走火入魔,从此成为废人。其中害处,华山派的人当然不会不知,按常情而论,掌门人逝世的消息,是应该暂时瞒住他的,但他们竟急不及待的把他请了出来,由此亦可见到,掌门人天权道人必定是给人害死的了。由于事出非常,才不能不请长老会齐,共商应敌之策。

玉虚子关心好友,顾不得礼貌,就把天璇道人拉过一边,说道:“久不见面,小小的礼物请你晒纳。”说话之中,已是把一颗药丸塞到他的手中。

这是武当派秘制的纯阳丹,少林武当齐名,不仅只是武功,武当派的纯阳丹医治内伤的效力与少杯派的少还丹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天璇道人目蕴泪光,说道:“敝掌门不幸去世,多谢你来助。”他不多谢赐药之恩,正是由于知己不必道谢的缘故。

玉虚子看他吞下药丸,这才回过头来,与天玑道人重新见礼。

天玑道人说道:“我本来要到百尺硖迎接两位的,想不到两位来得这样快。”

玉虚子怔了一怔,说道:“你早已知道我与他一起回来吗?”

天玑道人道:“刚刚才知道的,说老实话,你是我们的好朋友,你回来乃是在我们意料之中,楚少侠一起来则是有点出乎我们意料之外。”

楚天舒大为奇怪,心道:“我与华山派弟子无一相识,即使我们过百尺硖的时候,有人报讯,他也不会知道我是谁呀。”

玉虚子道:“是呀,今天我碰见的几桩事情都是意想不到的,和楚少侠相遇就是其中一桩。”

天玑道人道:“你们碰见的意外事情,我亦已略有所知了,请进观中,慢慢再说。”

玉虚子恍然大悟,说道:“敢情你们已经接到涵虚、涵谷的报讯?”

天玑说道:“不错,刚刚接到了他们的飞鸽传书。他们已经下了山了。”原来华山派在山脚有一个传讯处,传讯处养有信鸽,涵虚做事谨慎,到了传讯处就放信鸽上山。玉虚子本来以为信鸽传书,报的是有关搜查疑凶的消息,至此方始知道自己猜错。

玉虚子道:“听说天权道兄不幸身亡,请恕贫道冒昧无礼,本来是不该问的!”

天玑说道:“道兄但说无妨。”

玉虑子道:“不久之前我才与他道别,不料竟成永诀。怎的会发生这样事情,是否被人暗算?”

天玑说道:“天梧师兄如今正与一众同门推究掌门师兄的死因,恕我不敢胡乱猜测。”

这“胡乱猜测”四字好像是说自己,又好橡说玉虚子,玉虚子不觉有点气,心里想道:“天玑在华山派中,一向被认为是脾气最好的长老,从来不会得罪人。怎的今天对我如此阴阳怪气?难道他竟敢疑心我和他的掌门师兄之死有关的。”

天璇道人说道:“玉虚子道兄不是外人,咱们也无须忌讳,据天梧兄判断,敝派掌门确是遭人毒手,但说来惭愧,受的究竟是什么伤,凶手究竟是哪家哪派,众议纷结,可还未能断定。将来缉凶之事,恐怕还得仰仗贵派帮忙。”他说得极为诚恳,虽然并非有意和玉虚子站在一边,但在天玑道人听来,却似存心和他唱不同的调子。

天玑又是妒忌(妒忌师弟和武当派长老的交情),又是后悔(后悔不该一时失言,泄露了自己心中的不满情绪),连忙设法挽回,说道:“不错,我说的死因未明,也正就是天璇师弟所讲的这两点。我的武学修诣尚浅,所以不敢胡乱猜测。玉虚道兄见多识广,目前我们就需要你的帮忙。”

玉虚子消了气,说道:“道兄客气了,我十多年未下过武当山,这次重出江湖,江湖中的人物,有许多是我连名字都没听过的了。恐怕帮不上你们的忙。不过,华山、武当,同气连枝,贵派出了大事,贫道当然不能袖手旁观。待见了天梧师兄再说吧。”天梧道人是华山六位长老之首,新掌门未立之前,自当以他为尊。

玉虚子与楚天舒亦已在华山派两位长老陪同下踏进三清殿,只见满屋都是人,或坐或站,一大半是道士,一小半是“俗人”。当中一排坐着的是三个老道上和一个中年道姑。道姑背后有一个年轻的女道士。

玉虚子替楚天舒引见,原来这个中年道姑也是华山派六名长老之一,道号摇光,那个老道士依序是长老中排名第一的天梧道人,排名第五的天枢道人(瑶光排名第六),其他的人都是晚一辈的弟子,玉虚子就没有一一介绍了。不过那个年轻的道姑他却是介绍了的,道号青鸾,是瑶光道人唯一的门徒。

天梧道人说了几句客气话,欢迎楚天舒,虽然是一般的客套说话,却也说得十分诚恳。

玉虚子见人多不便说话。说道:“可否让贫道先向故人道别。”意思是要瞻仰遗容。天梧道人道:“请稍待片刻。”

奉派出去搜查疑凶的弟子陆续进来禀报,都说是并无发现可疑的人物。

天梧道人叹了口气,对随侍在侧的大弟子说道:“我派遣众弟子搜查疑凶,不过是聊尽人事罢了。那贼人的武功胜我十倍,如何是你们捉得到的。你出去叫他们不必进来禀报了。”

接着拍拍手掌,对众弟子道:“掌门惨遭暗算,这个仇是一定要报的。但这件事你们可不能泄漏风声,一来这是丢尽本派面子的事,家丑不能外扬。二来也不能让仇人有所准备。最好让他以为咱们还未知道掌门是遭人暗算的。好,你们退下去吧。”

玉虚子见他这么说,急不可待,低声问道:“道长已经知道仇人是谁了么?”

天梧说道:“只是从武功方面找到一点蛛丝马迹,有待道长参详。”

楚天舒暗自想道:“我和玉虚子可不能相比,天虚子是他们的老朋友,我只是一个和他们初次见面的晚辈。他们正在研究凶手是谁,这是一个关系重大的秘密,连他们的弟子都不能旁听的。别人的秘密越少知道越好,纵然他们不怀疑我会泄漏出去,我自己也当避嫌。”此时众弟子已散了,天梧尚未叫人带引楚天舒去客房歇息,楚天舒只好自己站起来。

他正要开口,天梧知道他的心思已是说道:“楚少侠请莫见外,成语有云:集思广益,少侠家学渊源,武功上的见识定必不凡,贫道还要向少侠讨教呢。请少侠留下。”

焚天舒道:“我是末学晚辈,讨教二字如何敢当?”

天梧说道:“我不说客气话,我与令尊纵然说不上是知交,最少也说得上是君子之交,彼此都信得过对方人品的。少侠代表令尊吊丧,要是令尊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不会置身事外的!”

话说到这个地步,楚天舒只好留下了。

“多谢道长信得过晚辈,但有一事晚辈可得先说出来。”

“少侠请说。”

“贵派的弟子虽然没有把我当作可疑的人物,但有一个可疑的人物,却是由于我的过错,被她逃跑了的。”

玉虚子道:“让我来说吧,事情是这样的,——”

他正要说出怎样碰上银狐的事,天梧道人已是说道:“我已经知道了,你碰上了齐勒铭的姘头。但楚少侠是不知道她身份的,我们当然不会怪他。”

“闲话已经表过,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我听到钟声时还在山腰,算一算时间,天权道兄遭逢不幸之时,距离我和他分手的时候,恐怕未到两个时辰。怎的他会突然遭人暗算,你们又是怎样发现的?”玉虚子问道。

天梧说道:“在你和他分手之时,我们还和他见过面呢。”

当下天梧细说这段期间的事。

“掌门师兄召集我们商谈的事情,正是最近发生的那件轰动武林的大事。”

玉虚子道:“你说的可是飞天神龙大闹洛阳,与徐大侠、剪大先生等人结下冤仇一事?”

天梧说道:“当然是指这件事了。由剪大先生、徐大侠、汤总镖头联名发出的英雄贴,你们早已收到了吧?”

玉虚子道:“收到了。不过我们不想卷入这个漩涡。你们呢?”

天梧说道:“我们本来也不想多管闲事的,不过,掌门师兄却有个为难之处。”

玉虚子道:“何事为难?”

天梧说道:“江湖上已经有人知道飞天神龙是齐燕然最心爱的徒孙,掌门师兄和齐燕然有往来之事那就更多人知道了。”

玉虚子道:“天权道长怕给别人闲话?”

天梧说道:“不错。倘若我们不理会这张英雄帖,人家会怎样说你?师兄言道,这是可以想象得到的,要嘛就是说我以私废公,为了顾全与开燕然的私交,置大义于脑后;要嘛就是说我怕了齐燕然,连他的徒孙都不敢惹。”

玉虚子道:“那么你们是决定插手了?”

天梧说道:“直到你和我们的掌门师兄会面,这时,我们对这件事情仍然议论未定。”

玉虚子想道:“怪不得我和他一说起齐家的事情,他就顾左右而言他了。他和剪大先生的交情比起称我的交情深厚得多,剪大先生求拔刀相助,他都拿不定主意。”

“你们最后一次商谈,可有结果?”玉虚子问道。

天梧说道:“这次不是商谈,而是师兄告诉我们一件事情,令我们意想不到的事。不过这件事情却帮助我们作出决定。”

玉虚子道:“此事想必是和那张英雄帖子有关的了?”

天梧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就在你刚走之后,他接到了剪大先生的一封信。这封信是托丐帮送来的。”

玉虚子道:“信上说些什么?”

天梧把那封信交给玉虚子,说道:“请你看看这是不是剪大先生的笔迹?”

那封信的内容很简单,大意是说,他和飞天神龙所结的梁子由他们自行了结。清华山派不要参与此事,也不必前往京师。

玉虚子道:“这可真是是有点奇怪了。这封信的确是剪大先生的笔迹,但信上说的话,却又刚好是和英雄帖矛盾的。他为什么临时改变主意呢?他这主意是否也是徐中岳和汤怀远的主意呢?”

楚天舒道:“那个送信的丐帮弟子呢?”

天梧道:“丐帮是用飞鸽传书,并非派人送信。丐帮训练的信鸽能飞长途,而且他们在各地分舵也都设有鸽哨,就如驿站一般,比起我们华山派飞鸽传书,那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玉虚子道:“你怀疑这封信是假的么?”

楚天舒道:“经过道长法眼鉴定,晚辈不敢怀疑。不过剪大先生的言语前后矛盾,这封信中并无解释,晚辈可就百思莫解。”

玉虚子道:“因此你想知道剪大先生托丐帮送信之时,曾有什么交代?”

楚天舒道:“不错。但可惜丐帮是用飞鸽传书,即使他当时曾有话交代,我们也不知道。”沉吟半晌,接下去说道:“按常理而论,这祥重大的事情,他是应该派道他的心腹弟子传他的口信的。”

玉虚子道:“如此说来,莫非你怀疑由剪大先生领衔所发的英雄帖是冒名的。”

楚天舒道:“晚辈正是有此怀疑:信是真的,英雄帖就恐怕是假的了。”

天风道人道:“你不许他临时改变主意么?”

楚天舒道:“此等大事,岂同儿戏?纵然万不得已,改变主意,以剪大先生的身份,亦当有所解释的!”

玉虚子道:“但若有人胆敢冒他之名,剪大先生又岂能不予揭发?而且他信中也说得很明白,他和飞天神龙是结有梁子,只不过他意欲自行了结而已。他可并没有否认那张英雄帖是他发的!”

楚天舒道:“道长说得对极。但也正是因此,晚辈更觉得整个事件,迷雾重重。”

玉虚子道:“既然大家都猜不出其中缘故,不如听天梧道兄先说事实。天梧道兄,刚才你说到贵派掌门出示了剪大先生这封信后,你们业已作出决定,决定不理飞天神龙这件事了。对吗?”天梧道:“不错。”玉虚子道:“那么后来怎样?”

天梧神色枪然,缓缓说道:“散会之后,我们刚走出前面那个院子,忽所得天权师兄叫道:你,你好!声音充满愤激惊骇。我们急忙赶回去看,师兄,他,他已是遭了毒手了。凶手的影子我们都没见着!”

说至此处,眼睛盯着楚天舒问道:“听说你曾在齐燕然家中作客,昨天齐燕然是否尚在家中?”

玉虚子吃了一惊,说道:“道兄怀疑凶手是齐燕然么?”

天梧说道:“齐燕然是天下第一高手,以他这样的身份,能用卑鄙的手段暗算别人?按说我是不该怀疑他的。但除了他,又有谁能够在瞬息之间杀了我的师兄?难道我还能够怀疑凶手是少林寺的方丈和武当派的掌门吗?”

玉虚子道:“大家都不是外人,我说句老实话,少林寺的方丈有没有这样功力我不知道,敝派掌门,只怕是未必有这样本领。”

楚天舒道:“决不会是齐老前辈!”

天玑道:“楚少侠何所见云然?”

楚天舒道:“齐老前辈并不出门,最少在我离开齐家的时候,他是尚在家中的。我是骑马来的,我的坐骑虽然不是日行千里的骏马,轻功好的人,或许可以在短途的赛路中跑得比这匹坐骑快,但从王屋山来到华山,少说也有七八百里路途吧,我不相信在这样的长途竟跑中,世上有能够跑得比这匹马更快的人。”

玉虚子道:“与其胡乱猜测,不如让我先去向贵派掌门的遗体告别。”

天梧说道:“好。楚少侠,请你不要见外,和我们一起参详。”当下带领二人进入一间密室,天权道人的遗体仍然按照他被害时候的情形,平放榻上。只见他脸上有一种极为奇怪的表情,惊骇、悲愤、怪异,合而为一,肌肉虽然已经僵硬,内心的震动则还是可以从遗容上感觉出来。

玉虚子道:“看来这个凶手和令师兄可能相当熟捻。”天梧点了点头,说道:“甚至是知交也未可知,否则他不会现出如此惊诧的神情。”瑶光道人叹道:“我也是这样想,正因为凶手是他意想不到的熟人,他才没有防备;否则以掌门师兄的武功,即使是号称武功天下第一的齐燕然,也不能一举将他杀害!”

天梧道人沉吟半晌,说道:“但我却有一样疑心,掌门师兄熟识的人十九也是我是相识的,但这凶手的武功,我却想不出是哪位朋友,玉虚道兄,你看得出是哪一路武功吗?”

楚天舒跟着玉虚子仔细观视,无权道人的胸衣虽被撕破,但尸体却没发现半点伤痕。唯一比较特别的地方,是顶门微凹。按常理来说,倘若是受重物所击,应该微肿才对。又倘若是被掌力所震,既然能令像天权道人这样的高手毙命,天灵盖纵不破裂,也应留下伤痕。楚天舒仔细注意,蓦地想起一件事来,心中疑团大起。玉虚子脸上也是一片迷茫。

天梧说道:“看来凶手撕破掌门师兄的衣裳,是想搜剪大先生那封信的,幸好那封信不在师兄身上。”

玉虚子道:“请许我多嘴问一句,令师兄何以不自己保管这封信,却交给你,难道他已料到有此一事?”

天梧说道:“不是给我的,是给天玑师弟的。”

天玑连忙接下去说道:“也不是给我的,当时我要去唤天璇师弟提前开关,掌门师兄就叫我顺便拿去给天璇师弟参详,因为天璇师弟是本派唯一的既认识剪大先生的笔迹,又和齐燕然有过书信往来的人,掌门师兄恐防万一是齐燕然冒剪大先生的笔迹。”天璇说道:“我刚才已经看过了,确是剪大先生笔迹,决非齐燕然假冒。”

瑶光道人道:“说来说去,最紧要的还是从武功上推断凶手。玉虚道兄,你看出端倪没有?”

玉虚子道:“似乎是一种刚柔兼济的掌力,可能是金刚手和绵掌合练的一种功夫。”

楚天舒忽道:“不是金刚手,是大摔碑手与绵掌合而为一的内功伤人!”

天梧道人道:“楚少侠,好眼为!贫道也是如此怀疑的。但大摔碑手极刚,绵掌极柔,要练到两种功夫合而为一,杀人不见伤痕,我却不知当今之世,有谁能有这种功夫?少侠可否指点迷津?”

楚天舒道:“晚辈孤陋寡闻,本来是不知道的,不过有人和我说道,好像剪大先生就会这种功夫。”

原来有人和他说过的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他的师姐姜雪君。

姜雪君的母亲和三叔就是被人用大摔碑手与绵掌合而为一的功夫击毙的。她曾经对楚天舒详细描述过死者的形状,故此楚天舒一见夭权道人的遗体,就知道凶手用的是同一武功。

剪大先生的名字,是姜雪君的母亲在临死之前说出来的。当时,飞天神龙卫天元与姜雪君一起,卫天元立即去追凶手,虽然追不上,但从背影看来,也确实是和剪大先生十分相像,后来卫天元三闯徐家,第二次和剪大先生交手,剪大先生也曾用过这种功夫对付卫天元。

因此,虽然还有许多难解之谜,但在姜雪君的心目中已经认定了剪大先生是她的杀母仇人了,她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师兄,不过楚天舒仍是半信半疑,不是他不相信师妹,而是他不能完全相信飞天神龙的判断。

楚天舒一说出剪大先生的名字,天玑道人立即皱起眉头说道:“绝对不可能是剪大先生,他是托丐帮用飞鸽传书送来这封信的,即便他在托人之后立即赶来来,也决不能快过会飞的信鸽,而且据我所知,剪大先生虽然名满天下,但若论起武功,他还未必比得上我呢。我不相信他会这种绝世武功几十年深藏不露!”

天梧说道:“楚少侠,你刚才说的好像是什么意思?”

楚天舒道:“实不相瞒,我和剪大先生也曾交过一次手,他的武功是比我胜过一筹,但也胜不了太多。因此我也不大相信我那位朋友说他懂得这种绝世武功的。”另外还有一个原因,齐燕然也曾和他说过,剪大先生决不会是用卑鄙手段暗算别人的凶手。

但有一件事情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姜雪君母亲临终说出凶手的名字,这又如何解释呢?也正由于他自己未找到正确的解释,他只能用“好像”二字了。当然这其中的曲折,他是不能仔细说出来的。

天玑道人问道:“你那位朋友是谁?”

楚天舒道:“请恕我不便奉告。”

天梧道人忽道:“剪大先生或许不会这种武功,但据我所知,剪家的上代确是曾经有人练过这种功夫,不过没有练成罢了。”

天玑道人问道:“师兄,你说的上代,是指剪大先生的父亲吗?我记得师父曾经说过,四十年前,剪大先生的父亲剪乾坤的掌力是号称天下无敌的。”

天梧道人道:“我知道。我出道的时候,他还在世,我是曾经见过他的武功的。不错,他的大碑手功夫已经练到可以开碑裂石,绵掌功夫也练到可以击石如粉了,但他用大摔碑手的时候就是大摔碑手,用绵掌的时候就是绵掌,亦即是说他尚未能够把这两种上乘武功合而为一。我说的剪家上代,也不是指他。是他的曾祖剪巽,据武林前辈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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