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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山有匪-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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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怀疑其中掩埋的是鲛人的尸体,所以请了若耶过来,一方面为了让她确认那些是否是她的族人,另一方面则是为了看她是否能利用八荒镜重现当年之事。
他们曾经是敌人,如今却奇妙地结成了同盟。
“我们与陆上之人早就没什么关系,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若耶望着族人的尸骸,目光中有伤痛,亦有怨恨,还有几分迷茫,“他们的实力根本不足以抵抗那些天雷,而且,为什么他们的身体会如此完整……”
鲛人死后身体不会像修士一样灰飞烟灭,血肉骨架会一点点化作灵力,融于天地,滋养一方水土,亡故几百年后,身体绝不可能分毫无损。
她忽地眼睛一亮,道:“莫非是那封印的缘故!”但很快就再度陷入迷惑,喃道:“可为什么要将他们的尸骨封印起来……”
陆临瞥了她一眼,浅灰色的眸子里依旧满是嘲弄之意。
若耶注意到他的眼神,眉头一皱,又道:“还有,你为什么会知道如何使用八荒镜?还认得上面的铭文,那可是——”
“若你想知道为什么,就去问她吧。”陆临打断她,声音冷淡,听起来一点都不在乎,仿佛来这里只是例行公事一般,“八荒镜的驱使之法是她琢磨出来的,只不过她走不开,我才替她跑一趟。”
“她?”若耶的目光闪了闪,“钟明烛?她在哪?”
“现在的话,我不知道。”陆临露出玩味的笑:“只不过你可以去南明山庄附近找她。”
南明山庄是珍宝阁建在泛天之水畔的一座小镇,供前去朔原历练的修士休憩用,那里,也是鉴宝大会的所在地。
“她也去?”若耶轻轻叹了一口气,抬眼望向北方,嗓音中顿时多了几分抱怨,“那一定没什么好事。”
第113章
大陆北端的冰原上; 十几人正顶着寒风艰难前行; 直到看到前方的灯火; 为首那人才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
只见不远处立着两扇朱红色的大门; 门上龙飞凤舞题有“南明山庄”四字,两旁分别挂着一串灯笼; 除此之外就别无他物; 敞开的大门后依旧是飞雪连天,屹立在那的只有孤零零的两扇门。
那行人走到门前,为首那人看了眼头顶龙飞凤舞的字; 又望了眼门后飘摇的风雪,接着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带着几分急促踏进了大门; 身后的人紧随其后,十几人很快就消失在门中,门附近只剩下雪花悠悠飘落。
那扇门其实是一道结界,穿过三丈多长的通道,风雪被街道取代; 那行人感到扑面而来的暖意; 不约而同发出惊奇的轻呼,随后纷纷扯下了披风。
走在最前的是个眉清目秀的青年,正是太上七玄宫少宫主墨祁玉; 他已不是三百年前稚气未脱的少年模样,当初冒失的气质也收敛了不少,举手投足间隐隐透出少宫主应有的端庄稳重; 他四下打量了一番,遣了两人去寻住处,随后就领着其余人往最显眼的酒肆走去。
虽然名字看起来像是私人庄园,但南明山庄实际上是一座小镇,一百多年前,珍宝阁为了鉴宝大会特地修建了这座庄园,坐落在泛天之水南端,穿过天虞峡谷后,直往前五百余里就能抵达。
泛天之水以南的朔原地势平坦,不似北部那样山脉众多,前往南明山庄的路途上除了严寒之外,就没有其他风险了。而北端的几座山中据传有部族隐居,不过相隔甚远,就算是天气晴朗时,在山庄门口也看不到对岸的山影,倒也不担心打搅那些他们。
山庄里布局有些像凡界镇子,设有客栈、酒肆、茶楼、食坊、医馆还有交易所,设有三千所客舍,庄内严禁私斗,不论正邪中立全都一视同仁。
朔原上时常会有雪暴,无法搭建传送阵,只有元婴中期以上修为或者有法宝庇护的修士才能穿越冰原过来,是以虽然有很多修士觊觎宝物,但远不至于令南明山庄人满为患。可今年却不尽然,墨祁玉提早了三个月过来,酒肆中已满了一大半。
前往酒肆时,墨祁玉与一些人擦身而过,他认出那些人来自南海的几个门派,其中不乏掌门长老之辈。
当真是声势浩大,怪不得小姑姑要我早些过来——他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
天池玉虽珍贵,但还不至于引来这么多修士,此次那么多门派不惜调动大半实力前来南明山庄,为的却是这次斗法的魁首之礼。
数月前,运送宝物的修士在天虞峡谷前遭人拦截,虽然珍宝阁的修士最终还是保住了那件宝物,但是争斗中封存宝物的箱子碎了,掳掠者看到了宝物的模样。
是一把剑,一把所向披靡、足以叫天地变色的利剑,非但如此,还是一把木剑。
消息传出后,立即掀起了轩然大波,几乎每个人脑海中都闪过六个字:天一宗,苍梧剑。
三百多年来,天一宗的惨祸渐渐淡去,年轻一代修士中已没多少人知道那曾经是修真界的第一仙宗,而今那柄木剑却唤醒了大家的记忆,让他们想起当初属于天一宗的无限风光,以及令天一宗能立足修真界巅峰的两样东西——护山大阵和苍梧剑。
护山大阵凝聚了天一道人毕生所学,当世再无其他门派有能力设下如此精妙绝伦的灵阵,但苍梧剑不同,是可易主之物。
当年众人皆怒斥钟明烛不择手段,而其中不知多少其实是羡慕眼红,恨不能获得苍梧剑的是自己,那时,不知有多少修士守在云浮山到昆吾城的途中,试图截下宝剑。
可是谁都没发现钟明烛和苍梧剑的踪影,一人一剑就此销声匿迹。
而今珍宝阁运送木剑的消息一出,当年觊觎苍梧剑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先是大量修士涌入僬侥城,试图找慕云问个明白,后者却道那只是偶然得到的灵剑,因为自己用不上,就索性拿出来当作嘉奖,拒不承认那与苍梧剑有关。可被问及是何事何地得到这柄剑的,她便开始避重就轻,如此一来,反倒叫人愈发怀疑起来。
于是修士们纷纷赶到南明山庄,誓要亲眼见一见那柄木剑,若当真是苍梧剑,那自然是能者居之。
那可是能一剑斩杀金甲妖兽的宝物啊,试问谁不想拥有呢?
至于这剑是不是来路不正,根本没人会去考虑,自古胜王败寇,在大部分人看来,能据为己有便是名正言顺。
墨祁玉在酒肆寻了个僻静的位置,放入座,便听得身后传来似是故友重逢的寒暄。
“赵门主,不想百年不见,您的修为竟精进至此。”
“路道友谬赞了,这点寸末的修为,怎比得上道友炉火纯青的金鼎大法。”
“哈哈,说来,赵门主此次前来,莫非也是因为那柄剑?”
“哎,我只是想过来替弟子寻件趁手的法器罢了,至于那些风言风语,我倒觉得只是传闻罢了,以灵木炼剑只是寻常之事。”
“赵门主说得有理,哈哈,且不说苍梧剑在那魔头手里,就算真的落在珍宝阁手里,那慕云哪里会舍得拿出来。”
“谁知道会有那么多人听信了这空穴来风,不过能与路道友再次重遇,却也不枉此行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处处显出不以为然,可墨祁玉分神一探,却见那两人虽然看起来笑得开怀,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就是举杯饮酒时不忘以灵识再三审视对方。
看起来到不像是在叙旧,而是在为斗法做准备,若非是在这明令禁止私斗的南明山庄,真怀疑他们此时会不会已经交起手来了。
大家都心知肚明,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态,墨祁玉面上露出鄙夷的神色。再看其他位置,几乎所有修士都是差不多情况,故作淡泊,实则眼露精光,快要将“虎视眈眈”几个字写到脸上了。
连那剑是不是苍梧剑都还不能确定呢,那些人就这般嘴脸了,若当真是苍梧剑,岂不是顷刻就要血流成河。
念及此,墨祁玉心里忽地一阵发憷,暗暗叫苦道:小姑姑啊,你又是何苦要趟这浑水。
要说他对苍梧剑不在意,其实也不尽然。只不过太上七玄宫势单力薄,他又比较有自知之明,所以不会做无谓的妄想。
三百多年前,太上七玄宫突然与五灵门交恶,不久后天一宗就险遭覆灭,始作俑者钟明烛正是曾与墨沉香有过一段情的陆离,于是五灵门趁机发难,称墨沉香表面上和钟明烛决裂,实际上仍沆瀣一气,故意引得两大长老远离云浮山,好让钟明烛伺机下手。
当时天一宗销声匿迹,墨沉香百口莫辩,险些招致杀身之祸,后来云中城和逐浪城介入,事态才平息下来,不过墨沉香身上的污名,却是至今都没彻底洗刷干净,太上七玄宫也落得被正道众门派排挤的下场。
如今苍梧剑的传闻流传出来,墨祁玉觉得为免惹祸上身,墨沉香应该会避之不谈才对,不料一听说此事,墨沉香就遣派门人下山四处搜集情报,甚至命他隐瞒身份亲自来南明山庄一探。
墨祁玉一度以为自家小姑姑是不是昏了头,打起苍梧剑的主意来了。
可他试探性地问起时,却被墨沉香误以为他自己想夺剑,反换来一通训斥,在委屈之余,愈发一头雾水。
——既然太上七玄宫无意夺剑,打探来那么多消息又有何用?
他思来想去都摸不着头绪,只能安慰自己,权当是来游玩罢了。
这酒肆中的酒可比寻常灵酒香醇得多。
墨祁玉在南明山庄住了一个多月,每隔几天就老老实实将在山庄中的见闻传书与墨沉香,起初他也觉得此次珍宝为苍梧剑之事只不过是无稽之谈。
当年整个修真界都知道昆吾城的陆离有多厉害,被她抢走的东西,又怎会如此轻易落入他人手中。
可没多久,一位化神后期大能的前来,却令他改变了主意。
来者为清微派长老观砚,他进山庄之前还在外面与人动了手,斩杀了数位邪修,动静之大,连住在山庄内部的墨祁玉都感受到了。
似观砚这般境界的化神大能多隐居于灵山寻求突破,几乎不过问世事,而今亲临南明山庄,一下令苍梧剑的传闻真了几分。
墨祁玉去了酒肆,果其不然,酒肆中的人早已交头接耳起来。
“观砚都来了,当年那天池玉可都不见得能入得了他的眼。”
“听说,他杀的那几个,都是剑修呢。”
“如此来说,那传闻恐怕——”
“仔细想,钟明烛那么多年都没出现过,实属异常。”
“她独斗天一宗众多高手,按理不可能毫发无损,说不定是重伤而走。”
之前酒肆中的交谈还只是试探性地寒暄客套,而今却变成了各种看起来有理有据的推断。
“听说化神修士持此剑可斩洞虚妖兽,世间所有剑加起来,恐怕都敌不过其十分之一吧。”
“唉,话说回来,观砚是当世修为最高的十几人之一,他来了,其他人哪里还有机会。”
“也不其然,我记得切磋时需得限制修为,修为高的不见得赢面会大。”
“同修为下也许反倒是修为弱者占优。”
不知不觉,人们谈论的话题又从苍梧剑的下落,变成了如何在斗法中取胜。
原本和墨祁玉一样只是前来观望的修士,纷纷传书回门派,又过几日,越来越多的修士前来,墨祁玉注意到来的修士里,德高望重的掌门长老越来越多。
与此同时,冰原上不时有人斗法,偷袭、暗杀层出不穷,似乎谁都想趁鉴宝大会开始前尽可能多地清除对手。珍宝阁虽然加派了人手维持秩序,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出几日就有十几名修士横死,庄内剑拔弩张的气氛也愈发浓厚。
而这一切,似乎都不会影响到山庄的主人,东北的角楼是珍宝阁的私人别馆,此时慕云就住在那,她坐在二楼窗前,披着厚厚的斗篷,轻烟自手边的铜制暖炉里飘出,像丝线一样缠住她,暖炉中是疗养用的香料。
看上去很是悠闲。
当年她虽侥幸捡回一命,但修为和身体都大不如前。竹茂林说过,若想完全恢复,须得调理三五百年才行。这天寒地冻的朔原显然不是适宜养身之处,就算南明山庄有结界庇佑,她都得斗篷和暖炉不离身,才不会被寒气所伤。
角楼为山庄边界之一,朝外的窗户由水晶打磨而成,透过水晶,能清楚地看到泛天之水上的粼粼波光,以及漫天的飞雪。整个天地都是白色的,单是看就能感觉其中彻骨的寒意。
慕云望了一眼窗外,寻思是不是该换个地方,窗户忽地被推开了,寒风卷着一团雪雾闯入了屋中,原本尚且算得上温暖的屋子顿时变成了冰窟,慕云立即捻诀,张起屏障将那团雪阻在几尺外,犹带几分病态的面上有不满一闪而过。
“为何不走大门?”朔原的冰雪,对她来说无异于万年寒毒,一点都沾不得。
“我也想从大门过来啊,谁知道那里有人在决斗,我不想打扰他们的兴致,只能退而求次了。”来者一袭竹青薄衫,歪歪斜斜坐在窗沿上,一手扶着窗户,衣袖滑下,露出半截白净的手臂。
穿越冰原的修士,哪个不是将自己从头到脚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可来者穿得比大部分人脱去斗篷后都单薄,倒像外面是炎炎夏日似的。光是看这光景慕云就觉得遍体生凉,她索性将暖炉捧在手里,沉着脸又道:“早就在你意料之中不是么?”
“我可什么都不知道。”来人笑了起来,先是鼻子皱了皱,随后眼睛弯弯的,看起来当真是无辜至极,“情况如何?”
慕云摇了摇头,稍后忖道:“不过太上七玄宫派了人过来,他们虽然隐瞒了身份,但我和那少宫主有过一面之缘,认出了他。之后应该会有更多高手问询前来,我想说不定会有转机。”
那人冷哼了一声:“这样最好不过了,替我看好他。”随后又问道,“那裂谷呢,调查得如何?”
慕云叹了一口气:“只找到几具妖兽的尸骸,没有其他发现。”
她此次之所以亲自赴往朔原,鉴宝大会倒是其次,主要是为了调查数月前突然出现在朔原东南的裂谷。
妖兽,剑修,地下峡谷,这些似乎是一种征兆,只不过——
凶吉难卜。
第114章
百年前; 震泽一带爆发了地震; 地震过后; 地面崩塌; 竟暴露出一道约莫千丈长的地缝。
那地缝极深,宛如蜿蜒前行的巨蛇; 又像是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痕; 地震改变地貌是常有的事,一开始附近的仙宗并未放在心上,直到有一日觅宝会的散修路过; 觉得地缝中说不定藏有珍宝,于是壮起胆子进到了地缝底部; 结果宝物没找到; 反而发现了一具妖兽遗骸。
那遗骸长达十丈,通体通红,蕴含了火焰之息,虽死去多时,但骨架仍在燃烧; 那散修从未见过如此妖兽; 觉事关重大,于是去僬侥城禀告了此事,这才惊动了其他修士; 不光是珍宝阁,其余门派也纷纷派人前去一探究竟。
地缝首尾两端都被巨岩堵住去路,看起来原本应是地底深处的洞穴; 因为地震后才浮出地表。没多久,就有更多的妖兽尸骸被发现,约莫十几头,皆是元婴以上的妖兽,最厉害的甚至可能有化神程度修为,除此之外,其中几具尸骸旁还散落了内丹。
地下有妖兽其实不奇怪,地脉中有灵力流动,灵力充沛之地自会吸引妖兽前来,一些生灵本就生活在地底,那里与世隔绝,环境险恶,是以极少有生灵能够修得灵识,最后往往都会变成妖兽。那些妖兽尸骸上都有流火残留,应是一直生活在地下靠近熔岩的地方。
让人奇怪的是那些妖兽的死法,皆是被一剑毙命,就算是最厉害的那头也不例外,而尸骸处的煞气甚至盖过了妖气,道行不深的修士根本难以靠近。去过地缝的修士都称:即将有化神剑修现世。
毕竟只有修为极高的人,才会对那几枚内丹不屑一顾。可是数百修士在地缝中寻了几年,却始终没有发现诛杀妖兽之人,珍宝阁的悬赏在僬侥城挂了几年,冒名顶替者有,却无一人拥有如此超凡的剑法,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直到数月前,朔原东南部的冰原无故开裂,出现了一条和震泽一带相似的地缝,地缝中同样有妖兽尸骸,也是被一剑毙命,显然出自同一人之手。这次,地缝出现时,恰好有赴往鉴宝大会的修士经过,他声称看到有火光自地缝中喷出,除此之外,还有一道暗红色的人影自地缝中跃出,速度极快,顷刻就消失在风雪尽头,路过的修士甚至连追逐的念头都来不及有,就看不到那道身影了。
慕云接到消息后就匆匆赶到了南明山庄,派人前去调查,并且在冰原上展开搜寻,可还是一无所获。
“你为何如此在意此事?”她看向那抹竹青色的身影,好奇道,“其他修士关注此事,无非是觉得那里说不定连着什么福地洞天,想自其中牟利,我不觉得你对这个感兴趣。”
“哦?你又怎知我不感兴趣?”那人挑了挑眉,比常人略浅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嘲讽,“天材地宝什么的我可喜欢得很,见到我,你最好盯紧储物戒,免得里面的宝贝全被我抢走。”
“你若感兴趣,坐在这的就不是我了。”慕云望着手中精致的暖炉,唇角勾起自嘲的笑,“能将这偌大的珍宝阁拱手赠人,又怎会在意那些。”她抬起手,又道:“至于这储物戒中的东西,都不是我的,你尽可以拿走。”
那人“啧”了一声,挥了挥手似是很嫌弃:“一堆破烂,送我都不要。”而后抬眼望了望天色,道:“我先走了,有发现记得通知我。”说罢就打算离开。
慕云见那抹宛若来自南国的翠色即将消失在风雪中,忽道:“苍梧剑当真在你那?”
那人的背影顿了顿,清秀的面容上似有阴沉之色一闪而过,可下一瞬,却又抚掌笑了起来:“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声音云淡风轻,仿佛谈论的只是一截枯枝,而那双略显薄凉的浅眸中,倒映出苍茫的雪原,愈显冰冷。
三百多年来,慕云只见过钟明烛寥寥数次。
第一次是在扶风林疗伤时,钟明烛忽然出现在她面前。慕云仍记得那人眼中压抑的怒意,只一瞥就叫人不寒而栗,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要死在对方手中,然后,她听到了蛊惑似的嗓音:“你有想要的东西吗?不管是什么。”
她看向那双刻着薄凉、却又似看透一切的浅眸,不由自道出了三个字:“云中城。”
——我想要云中城。
这是她从来不敢提及,甚至连自己都怯于承认的心愿。
因为不能修炼家传功法,所以在云中城,从来都没有人看到过她,而当她戴上面具,立于万众瞩目的位置时,其他人看到的也只是叶沉舟而已。
她代替叶沉舟数百年,事无巨细皆能处理妥当,甚至比曾经的少主更好,可当叶沉舟回来后,她便会再度成为那个默默无闻的嫡系之女。
钟明烛笑了:“我给不了你云中城,你只能自己想办法,不过在此之前,我可以借你一些东西。”
于是慕云得到了珍宝阁。
李琅轩死后,叶莲溪意图染指珍宝阁,却被钟明烛暗中破坏,非但没有夺得李琅轩的势力,连原本控制在手里的南家都离他而去。封印有珍宝阁所有权的灵契全部落入钟明烛手中,然后她转手就送给了慕云,一副迫不及待要甩掉□□烦的模样。
除此之外,慕云还拿到了当年被钟明烛骗走的那座灵脉,她用灵脉换取了叶沉舟的信任,慢慢在正邪两道站稳了脚跟。
权势也好,修为也好,钟明烛都不感兴趣,甚至很少要求慕云做些什么作为“回报”,将珍宝阁和灵脉给了慕云后,她就翩然不知所踪,偶尔需要慕云做些什么时,来的也都是玄羽和赤羽。
之后寥寥几次见面,都是震泽出现裂谷时,可那几次钟明烛也是神出鬼没的,慕云从不知道她从何处来,也不知她要去往何处。
这一次,又如同以往一般,钟明烛丢下几句话后眨眼就不见了踪影,窗户重新合上,屋内的冰雪也被一并带走,仿佛从未有人来过似的。
慕云望着茫茫雪地,轻轻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无论有没有,都很棘手啊。”
雍州东部,云浮山脚,春意正浓。
而山腰之上,笼罩多年迷雾在几百年前忽然散去,曲曲折折的小径通往从未显露过样貌的地方,山径两旁最初是茂盛的树木,渐渐地,就由绿色过度成了白色,最后,连山径都消失了,变作了成片的冰川。
迷雾初开之际,山脚不少人好奇想去看看那雾后藏着什么,可都被寒冷逼了回来。
最高处的七座雪峰,散着慑人的寒意,叫人望而生畏。
三百多年前,孤鸿尊者散尽修为,与进犯云浮山的修士同归于尽,并且在七峰外筑起了牢固的结界,将整个天一宗都封入了冰下,从此,仅有持密令者方能出入,密令由三大长老管辖,山门封闭后仅有数人曾离开云浮山,就算离开,他们也都隐姓埋名,扮作散修,毫不声张。
在外界看来,天一宗就像是彻底消失了一样。可这并不意味着天一宗要永远与世隔绝,三大长老密切关注着外界的动向,以寻求东山再起的机会。
风海楼站在太乙广场北首,静静眺望着远方。
每隔一阵子,他都会站在这里,提醒自己,那些曾经失去的,以及必须要夺回的东西。
曾经,在同样的位置,入目为层林叠翠,而今只余一片空茫的白。
他的神情亦是如此,曾经暖玉似的温和自他面上退却,取而代之的是冷峻和深沉,继承自云逸的玉冠紫袍昭示着他宗主的身份,几十年前,他终于得以突破,正式继承宗主之位,三百年来的苦修似刻刀,削去了他的圆润,只剩下分明的棱角。
当初总有人形容他与云逸形如父子,因为两人性子相近,虽身居要位却没有半点架子,无论何时都眉眼含笑,叫人心生亲近之感。
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变成截然不同的模样。有时,甚至连他自己都快要认不出自己来了。
就像他也从来没有想到,离开还不足一月,天一宗就迎来灭顶之灾。那时候他刚抵达僬侥,还没来得及向丁灵云的父兄赔罪,就接到了急报。
护山大阵被破,钟明烛夺走苍梧剑,留守的玉珑峰弟子无一生还。刚见到传信时,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或者是什么人的玩笑。
如果真的是玩笑就好了。
钟明烛,是陆离,亦是千面偃,是天一宗的死敌。而他,则是引狼入室的罪魁祸首。
回云浮山后,他一度想自废修为以谢罪,门中前辈却无人责备他,反而屡次开导他,要他以大局为重,以天一宗的万年基业为重。于是他绝了颓废之心,日益苦练,只为有一天能破开云浮山的坚冰。
可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啊——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回首,瞥见大殿上方的“真武殿”三字,像被刺痛似的露出痛苦之色。
万年来,多少任宗主殚精竭虑试图参悟护山大阵的玄机,都一无所获,可那狼子野心之辈,却偏偏能在机缘巧合下发现云浮山下的玄武之骨,从而一举击溃了天一宗。
当初,他和云逸一样总喜欢把机缘挂在嘴边,如今他却恨极了那两个字。
什么机缘,不过是这天道瞎了眼罢了!
他收回目光,正欲离去,忽地有一道光落在他身畔,白光中,一枚玉牌凭空出现,却是山外传来的情报。
他托住那枚玉牌,指尖轻轻一划,玉牌中封存的讯息便传入他灵海,很快,他就眉头一皱,若有所思道:“观砚前辈也去了?”
就在这时,两道玄色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一个是须发皆白的老翁,另一个则是白发女童,正是木丹心和龙田鲤。
见到风海楼手里的玉牌和他的表情,龙田鲤立刻道:“发生什么了?”
风海楼将玉牌交给他们,眸中闪过一道亮光,道:“我觉得,也许是天一宗重出山门的时候了。”
“哦?”木丹心先接过玉牌,见了其中讯息后,顿时浮现出异样的神色,“竟也在朔原……”
“太师父何出此言?”风海楼疑道,“难道朔原还有什么?”
木丹心还未来得及回答,后山忽然传来剧烈的震动声,似乎是有什么坍塌了,紧接着,只见淡青色的灵力自那处涌出,像决堤的洪水,顷刻就笼罩了整个山头,势不可挡,几乎要冲破冰雪结界。
“这是怎么回事?”风海楼脱口道,那灵力来势汹涌,他被撞得身子一晃,险些没能站稳。
木丹心和龙田鲤也都面露惊色,而后身形一闪就往后山赶去,风海楼抽出灵符替自己加了一道防御结界,也紧跟而去。
天一峰后山有一处断崖,那里建有一间石室,却是一间祠堂,外面看起来毫不起眼,可里面却供奉着所有亡故弟子的玉牒,每枚玉牒中都封存了那个弟子的生平,名字、生辰、经历等等,甚至还有画像。
云逸和程寻的玉牒便存放在那间石室内,吴回那几个早逝的弟子同样如此,就算玉牒毁损,只消门中还有人记得这个弟子,就会替他重铸玉牒,再供奉于石室内,以求他们的魂魄往生无忧。
那灵力就是自此处而来。
那扇常年封闭的石门已经崩塌,像砂砾一样散了一地。那石门有数丈厚,由南冥深处的寒石打磨而成,连赤金法器都只能使其表面稍有损坏,而今却像是早被蛀空的朽木似的,被轻易毁去。
寒气阵阵自石室内散出,无数枚玉牒散发着幽暗的光泽,仿佛那里就是忘川彼端。
淡淡的雾气中,白衣女子跪坐在一枚玉牒前,发丝和衣袍在激荡的灵力中飞扬,她却一动不动,连眉梢指尖都无一丝颤抖,好似本就是一尊雕像。
灵力自她身上源源不断往外扩散,卷起地上的冰雪,碾碎途径的坚石,仿佛要摧毁一切,木丹心和龙田鲤互看一眼,同时念起法咒,同样淡青色的结界徐徐展开,将石室围住,也将之前肆意奔涌的灵力锁在其中。
只见结界中的灵气一层叠一层,愈发强烈,不多时,明亮的光芒就吞噬了整座祠堂,而后又在一瞬间凝聚为一点流光,没入女子体内。
而后,结界碎裂声中,白衣女子睁开眼,漆黑的眼似无星之夜,竟是比终年不见天日的祠堂还要暗上几分。
石室内尚有外界投入的几丝光线,而她眼中几乎一点光亮都没有,比沥尽水的浓墨还要纯粹,无喜、无怒、无哀、无乐,什么都没有,唯有与一切隔离后的空寂宁静。
她缓缓站起来,手足上的镣铐发出几声沉闷的响声,只是很快便再没有任何声音了。
暗色的粉屑自镣铐上徐徐洒落,当她转身看向外界时,那副厚重的赤金镣铐已经全部化成了粉末。
第115章
将观砚到来并且斩杀邪道剑修的消息传回后不久; 墨祁玉就收到了墨沉香的急书; 上面只有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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