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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城奇历(凭江)-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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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原本吓至魂不附体的我果断吞了几口唾沫,清了清嗓子便带着颤音恭维起来:“两位爷爷,我初到宝地便能遇到您们两位贵人,并见识两位爷爷的过人风采,可真是三生有幸。我不知两位爷爷接下来有啥打算,可只要您们有用到我的地方,小的就算上到山下油锅,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然后,我偷偷瞄了马面人一眼,只见它脸色动了动,却还保持原有的冷酷模样。
而一旁的牛头人可救站不住了,只见它跺着脚叫了出来:“你可少他妈给你牛爷爷灌迷魂汤,我知道你肚子里的花花肚肠打的是什么主意!要是想帮忙的话,给我洗完个澡灌一肚子水,填饱老子的五脏府就是最该做的……”
“牛哥,少来。”马面人忽地帮腔我。
我心里忽地一亮堂,就知道有戏了,至少不用给牛头人弄去做下酒菜。不料牛头人却不干了,一下子吹胡子瞪牛眼叫嚷开了:“死马弟,你眼里可有把我这做牛哥的放在心头?不就一个会拍马屁的青头仔么,至于捂得这么严实?”
马面人硬生生顶回一句:“我喜欢,你管不着。”
我开心地差点笑出声来,要不是大半个身子瘫了,此刻保准把两个手掌都拍红。
牛头人一脸铁青,好一会才嘲讽道:“那你想咋的?喂你养的那群‘宝贝’?”
马面人瓮声瓮气地答道:“他就是我的‘宝贝’。”
我简直受宠若惊!
马面人一手提着煤油灯,一手拎着我,口中不带任何感**彩地说道:“小鬼,来,我带你到你该去的地方。”
然后留下干瞪眼的牛头人,往后边径直走去,又发出那种奇特“笃笃”、“笃笃”的脚步声。牛头人舔了舔嘴角兀自滴淌的血迹,也跟了上来。
我毫无自主权利地跟着马面人前行,两眼左瞅瞅右望望,想看清周边的东西,只可惜煤油灯的光线实在有限,我只能看到怪石崚峋的地面,此外便是黝黑一片的远方,心里不禁惊讶于马面人和牛头人的视力和方位感,若是此刻换做我来寻路,那真不啻于瞎子出门。
胡思乱想之时,不知不觉中已给马面人带来到一个潮湿的地方,凉爽非常,根本不像冬天的气息。
“地狱也有这么好的场所?也不奇怪,怎么说‘地狱双使’也有憩息的豪宅吧?估计是马大爷对我喜欢得不得了,带我来它家小住。”我不禁想。
此时,马面人忽然开口,用低沉的声音说:“小鬼,来,你睡这里……”
“睡这里?哪呀?”我心存疑窦地问道。
“这。”马面人用一种毫无生气的声音回应。
我抬头顺着它那长脸望去,当看清眼前之物时,不禁心旌神摇!
有没有搞错?
马面人要我睡的,不是香温床,也不是舒坦软塌,而是……
而是一具阴森骇人的巨型棺材!
我心中一阵发虚,急得扭头朝马面人问道:“马大爷,这……这不是棺材么?感谢您老人家对我的厚爱,但我……我虽然光荣了,可好歹也是刚来这报到的,不习惯……不习惯睡这个。所以……所以您看是不是可以免了?”
“不行。”马面人斩钉截铁而又毫无表情的回答,丝毫都没有回旋的余地,霎时间让我心都凉了。
而一旁的牛头人不耐烦地插话了:“二十八逗的上等阴沉木厚棺,算便宜你这小鬼了,还罗里吧嗦的!”
“二十八逗……二十八逗的上等阴沉木厚棺?”我听完,舌头都伸直了!
众所周知的是,中国老传统讲究一个“事死如事生”,一个人死后基本都是土葬,很多人以死后能得一副好棺木为最大幸事。
但是普通人家大多纠结在一个“钱”字,所以用料是能省则省,比如前边在巨龟背上的船舱里看到的“狗碰”薄木棺材,便为品质低劣的杉木制成,实际上就是极为穷困潦倒的百姓的无奈之举。一般多选楠木梓木,因为此二木料大、料直、油性大、耐腐蚀,
稍微有点钱的,也可选红木或红松。红木多为菲律宾红木,因为虽属红木,但价格较低,料也不错,易工易雕又抗腐蚀。至于红松,最好是中国大兴安岭野生一级红松,料大、料直、油性大、耐腐蚀,“保存”性非常好,又极利于雕刻,单棺单椁也可、单棺多椁也可。
再有点家底又想尽孝道的,便会直接选择柏木大棺。听凤城里的一些熟悉殡葬业的老制棺手艺人说过,此种棺材木质软硬适中,细致且有香气,而且因柏树生长时纹缕扭曲,结性大,抗土侵,是一些员外富商人家的首选。但是柏木不易雕刻,而且油性的柏木生长缓慢,大料较少,又不便于拼凑成一副整棺,因此价格也是不菲,非一般人家承受得起。
但是话又说回来,松木容易变形,而且木材上有松油,粘连接不牢,腐烂快。而柏木这些方面比松木好多了,但其料子小,拼块多,故木芯也多,拼接处易裂。
有句老话是这么说的:“生在苏州,吃在广州,玩在杭州,死在柳州。”最后一句指的就是楠木,因为柳州出楠木棺材。所以我们可得知,做棺材最好的木材是楠木,楠木的色泽淡雅匀称,伸缩变形小,耐腐朽,木材优良,具芳香气,尤其是金丝楠木,那可真算是古时的王孙贵族首选寿料用材。
以前在牌坊街听一些道上的人吹嘘说用上等金丝楠木做的棺材,即便两、三千年后,棺材虽然可能因为年代过久而朽坏,但是如果你去了外表的腐朽,内里不仅木质尚存而且可以轻击,别的树种只怕就办不到了。
可刚刚牛头人分明说的是……
阴沉木!
第一百五十二章 五等四格
实话实说,我还是头一回见到阴沉木,而且是这么一副沉混乌黝的阴沉木巨棺。
我心头一凛,脑海里不禁浮现出这么一句话:“因乘天地灵气,集日月之精华,乃万木之灵,灵木之尊!”
阴沉木兼备木的古雅和石的神韵,有“东方神木”和“植物木乃伊”之称。我曾看过一部记录片子,里边详细地介绍过阴沉木是如何形成的:地震、洪水、泥石流等地质灾害,将地上植物等全部埋入古河床等低洼处。而这些埋入淤泥中的部分树木,在缺氧、高压状态下,细菌等微生物的作用下,经长达成千上万年炭化过程形成阴沉木,故又称“乌木”、“炭化木”。
阴沉木历经岁月沧桑、饱受多种自然外固和内固之力,使其天然形状怪异、古朴、典雅,仪态万千,异常珍贵,有活化石之美称。历代都把阴沉木用作辟邪之物,制作成工艺品、佛像、护身符挂件。凤城里的牌坊街也有一家老字号工艺店铺专卖这玩意,我记得门口的对联是这么写的:“家有乌木半方,胜过财宝一箱。”足可见阴沉木的价值。
可一般都把阴沉木作为附身符,而制成眼前这么一副巨大的棺材,那可是前所未闻的奇事。我甚至有些怀疑牛头人在故弄玄虚或者夸大其辞,但是转念一想,地狱里又不像上边那样尔虞我诈,而且他根本也没这个必要来讹诈我这个半死不活的瘫痪人。
于是,我有些迟疑地试探多一句:“马大爷,承蒙错爱,小的实在振奋无比!可如此珍贵的什么……什么二十八逗的上等阴沉木厚棺,我何德何才享受得起?!劳笃您老人家再三思三思……”
“废话什么?再多嘴你牛爷爷一口把你吃掉!”牛头人怒吼一句,吹胡子瞪眼睛,一副巴不得把我吃下肚子才解气的残暴模样,直接吓得我手软脚颤腿肚子直打哆嗦。
就在我大气都不敢出的时候,马面人一声不响地把昏黄的煤油灯递给了牛头人。牛头人黑口黑面地接过去,嘴上还絮絮叨叨嘀咕个不停,末了还狠狠地剐了我一眼。马面人却毫不理会,伸出空出来的左手,一把揭开阴沉木棺的盖板,扭头低低地问道:“小鬼,知道二十八逗的意思么?”
“二十八逗……我,我……啊!”我正苦思冥想着回答,不料突然间身子一轻,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一飞,像条死鱼般直接跌入棺材里头!
我躺在漆黑阴森的阴沉木棺材中,方才醒悟到自己已给马面人扔进棺材里边,连忙焦急惊骇地呼喊:“马大爷,马大爷,我实在不愿意呆在这棺材里头啊!死人才喜欢这玩意,我可……”
“你已经是死人了!”马面人冷酷无情地打断了我的辩解和申诉,然后“哐”地一声,不由分说地重新盖上了棺材盖板。
霎时间,我陷入一片极度憋闷黑暗之中——此刻我才深刻地体会到,就算再昏暗再古旧的煤油灯,发出的再微弱再隐约的光亮,也是多么珍贵可爱!
“妈呀!听不懂人话么!放我出来啊!”我也急了,不顾一切滴大叫大喊,还用唯一能动的右手用力敲打棺材盖。可棺材盖十分厚实,任凭我竭力地推、打、顶、掀,都是严丝合缝,稳如磬石。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阴沉木巨棺密封性太好的缘故,或者马面和牛头已经离开的原因,棺材里里外外已经是一片死寂,唯独我的局促呼吸声久久地回荡在这密闭恐怖的空间,更是让我惊骇万分。
“我靠,这算啥子啊?当我是一袋垃圾,丢进垃圾箱就拍屁股走人了吗?”我内心真个是又惊又怒,可此时此刻的的确确是没辙了。还准备奋力挣扎的我忽然想到这巨棺内的空气有限,我暴怒也好,乱动乱嚷也好,只能加剧里边氧气的消耗,于是慢慢地冷静下来,也不再做多余的而且是徒劳的动作。
可在这个时候,我忽然想起刚刚马面人说的一句话,那就是……
“你已经是死人了!”
我,真的已经死了吗?
我心头不禁一阵惆怅:我死了?也难怪,刚才咬了自己的手臂,丝毫不觉疼痛啊……可后来那走路“窸窸窣窣”、声音“咕咕咕咕”的怪东西攻击我时,又让我右手钻心的疼呢!这又作何解释?
这真的是地狱么?也难怪,有这么凶残嗜血的一个牛头和如此沉闷冷酷的一个马面,不是地狱还是什么……可他俩为何又不急着带我去投胎或是折磨,偏偏要把我扔到这个如此贵重的阴沉木棺材里,就为了好玩?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时,我脑海中突然掠过牛头这么一句话:“二十八逗的上等阴沉木厚棺,算便宜你这小鬼了……”
然后情不自禁地又忆起马面提问的另外一句话:“小鬼,知道二十八逗的意思么……”
我一时把自己的全副心思,都凝聚在“二十八逗”这个词上。
“二十八逗……二十八逗……逗?”我嘴里喃喃念叨着,脑海中翩翩地想起一件惊心动魄的骇人往事。
凤城里的老百姓向来对丧葬十分讲究,尤其对棺材这故人长眠的物件,可谓对形色质等各方各面要求严格得近乎偏执的地步。一般来说,凤城里头卖的棺材,除了用料考究、做工精细之外,谈及到样式做法,不外乎五等四格。
所谓的“五等”,就是指如果棺材以厚度论,可分五等:第一等称“天同地”,也就是底帮盖厚度相同,板料厚六寸;第二等为“四五六”,指底厚四寸,帮厚五寸,盖厚六寸;第三等叫“么二三”,要求底厚一寸,帮厚二寸,盖厚三寸;第四等唤“枢材”,其板料厚介于“四五六”和“么二三”之间者统称枢材,枢材又分上中下三等,称上枢、中枢、下枢;实际上,也就是以“么二三”为准,每增加三分升一档。
而且,以上四个档次的棺材都讲究“带圆花”。圆花即板材中心的年轮,有则说明板材是由完整的圆木剖削而成。圆花是考究棺材质量的主要标志,过去凤城里头无论平头百姓也好,达官贵人也好,都以自家棺椁带有圆花,以及圆花的多寡为荣。
有钱人大可风光厚葬,有些家里窘迫贫瘠的也为了脸面或者不给人笑话,都会勒紧裤带,硬从指缝抠出个下枢。假如实在太过潦倒,便只能用第五等“枭薄皮”,俗称“小剥皮”或者“狗碰”,也就是指那些用做上档次棺材剥下的板皮或薄杉木制成。小剥皮除长短分阴阳外,厚薄大小均无讲究,能凑合起来就行。大多是那些穷困潦倒出不起价钱,或是异乡过客暴毙,无人收葬,好心人或者集德会为其凑上的。
可这些只是“等”,想到“格”,我脑海中便悠悠勾起一幅画面,一幅年幼偶见进而终身难忘的情景……
第一百五十三章 二十八逗
被马面困在阴沉木巨棺之中,走投无路的我,此时此刻脑海中却如放电影般,悠悠勾起一幅我以前小的时候,在古城看到的终身难忘的情景……
那是大概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广东刚改革开放,但是春风还没吹到凤城这个小地方。而当时的凤城,也还是一个小县城,还没升格扩大区域、一跃成为地级市,只能寂寞地蹲在地图上,守着鸟不生蛋兔不拉屎的地盘。
可作为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这里无论是风光古迹,还是来往客商,绝对不会比别的地方的人气逊色半分。
凤城潮州,历史上从地理位置可以区分成东贾、西市,南宅、北衙的格局,也有以古城内按传统的职业划分称为“北贵、南富、东财、西丁”的说法,即东面由于靠韩江,是闽、赣经水路贸易之地,因此商贾云集,这里多为仓储、客栈、酒楼、妓馆;西面因紧靠潮汕平原,交通便利,因此为农产品的集散地,有各色各类的城乡贸易市场;南面一带为民居宅第的集中地,并形成了人们所熟悉的古城十大巷:猷巷、灶巷、义井巷、兴宁巷、甲第巷、家伙巷、石牌巷、辜厝巷、郑厝巷、庵巷,巷中多为豪富宅院;北面自宋建子城以来,一直是府、县等各级官衙所在地,比如徐驸马府和黄尚书府等。
而我爷爷家,就住在上水门街头,也就是在凤城中轴的太平路一带。太平路也就是凤城人口中的“大街”,昔日街上可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各式人种好不喧哗。那年夏天的一日清晨,爷爷闲来无事,带还没上幼儿园的我在大街上随意溜达,忽然见到不远处的骑楼下给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水泄不通,爷孙俩好奇不已便挤进去凑凑热闹。
我当时骑坐在爷爷肩上,正好居高临下看的一清二楚,只见站在圆圈中间的是一个脸色红得发紫的中年男人和一个二十出头的病妇。中年男人五大三粗,膀阔腰圆,一身横练的筋骨疙瘩,可谓“拳上能走马,臂上能站人”。而病妇脸色苍白,痩如竹竿,不时咳出声响,但尽管如此,却丝毫掩不住她那一副天生丽质的美人模样。
此时这中年男人一对豹眼环视了人群,双手忽地在胸前拱拳,一开口便声如洪钟:“各位兄弟父老、乡亲姐妹,小弟我汪紫从穷乡僻壤来到古城大街,实属荣幸至极!奈何这几个月为吾妻治病花钱如流水,囊中渐见羞涩,无奈之下只好把家传的上好棺材一副拿出来变卖,权当盘缠……”
紧接着,中年男人对着围观者深深地作了个揖,病妇也是含胸低头,一副楚楚可怜的黛玉相。见状,大家纷纷交头接耳,顿起恻隐之心。而少不更事的我却禁不住好奇地问了句:“这位叔叔,你想卖的传家宝,可是个啥玩意啊?”
“问得好!”中年男人大喊一句,身子往后一闪,亮出两夫妻背后的一具黝黑浑厚的物品!周围群众如拎着脖子的鸭子般伸长脖子望去,不禁有些吃惊。因为这位中年男子买的不是吃的穿的,也不是用的玩的,而是死人才消受得起的……
棺材!
一看到这副巨棺,围观者一下子炸了锅:试问买啥卖啥都好,谁会平白无故为自己添一具这玩意?这不是诅咒自家死人么?于是有些迷信的低声骂着“不吉利啊不吉利!”地走开了,但是更多的选择留下来看热闹,都是想着瞅瞅谁会买下这副看上去黑不溜秋的大家伙。
就在大家打量着巨棺、嘲笑着这对倒霉的夫妻时,有一个肥胖臃肿的身躯从人群中拨开一条路子,一边悠哉悠哉扇着折扇,一边摇头晃脑地走到了中年男人面前。大伙一看,心知这回可有好戏瞧瞧咯。
我也扭头望去,只见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凤城粮食局局长的独子——王上威。看到王上威,我就想起往日听到关于他的一些闲言碎语。
那时候供求还是相对紧张,很多东西还需要凭票供应,粮食也不例外。古谚说得好:“民以食为天”,人是铁饭是钢,倘若断了口粮、没了饭吃,那可是万万不能的事。于是有了个粮食局局长撑腰的王上利用其父亲的关系,大搞特权,又暗中走私骗岁,发得不明不白,在那万元户还比较稀罕的年代早已是百万富翁,更因其骄奢淫欲、横行凤城被誉为“北门银枪小霸王”。
这个时候,银枪小霸王王上这颗大刺瘤来着,肯定不是为了买棺材,那无非是来砸场子。于是大家都拭目以待一场闹剧上演,我也暗暗为中年男子汪紫捏了把汗。
只见王上踱着八字步来到巨棺前,用余光打量了一番,最后眼睛停留在病妇那瓷白的胸脯上,如苍蝇般盯了许久才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喂,你买的是啥木头疙瘩,敢说是传家宝?”
中年男子极为不悦,却隐忍不发,小心翼翼地回答:“我卖的传家宝棺,乃是绝世好木——阴沉木制成,别说凤城了,就算寻遍神州各地,也不能找出一副可以与之相媲美!”
“笑话,”银枪小霸王王上威屑地嘲讽,“别当我是乡巴佬对付才行哇,你说这是阴沉木,那它就是阴沉木么?那你叫‘汪紫’,我就得当你王子呀?我还叫‘王上’呢,照你这么说来,那我不就是你爸啦?”
围观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中年男子顿了顿,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刁难有些怒不可遏了,我看到一旁的病妇死命扯着他的衣角,才让他高举的拳头缩了回来。
只见中年男人从鼻孔中发出一声“哼”字,冷冷地抬眼望着王上威,强抑着恼怒之火对他说道:“我这家传宝棺可不是随便乱盖胡吹的!不仅是‘五等’中的上上等‘天同地’,底帮盖厚度相同,板料厚六寸……”
“而且属于‘四格’中的顶级豪华格——‘二十八逗’!”中年男子说完这最后一句,人群不禁发出一片如云的“啧啧”称赞声。
“二十八逗?是什么玩意啊?”我又用稚气未脱的童声问道。
“问得好!”
中年男人又是用洪钟般的嗓子大吼一句,像朝王子威示威般高声唱道:“在我们的潮州话里头,‘逗’意同凑、拼,几块木板拼成一口棺材,就叫几逗。比如一逗,也就是说底盖左右帮全由一块木板拼成。此外还有十二逗、二十逗等,最好的便是二十八逗!”
第一百五十四章 欧阳中山
在周围围观群众交相的诧异声和惊叹声中,骑在爷爷脖子上的我看到中年男子在这个时候已是昂首挺胸,好一副扬眉吐气的得意样子。
而王上威平时在凤城横行霸道、耀武扬威惯了,哪受得了如此奚落?只见他冷笑几声,咧嘴说道:“什么,最好的格品是二十八逗?呵呵,搞二十个巴豆,想屙屎屙死你老爹我么?告诉你,我家爷爷过世时还弄了个二十九逗的阴沉木棺材,等级上木头比你好尚不知多少倍,格品上逗数还多你一逗,你吹么?”
听到王上威这恼羞成怒的**挑衅,围观者纷纷侧目望向中年男子,看他如何接招。
中年男子轻蔑地摇了摇头,回身走到那具黝黑修长的巨棺前,拍了拍盖板上灰尘,还不忘爱惜地用嘴吹了一下,然后才缓缓地带着戏谑的语调说道:“二十九逗?你真是爱说笑!我当你争强好胜占了个一时口快,那也无妨,但倘若你家老爷子真的用了二十九逗的棺材,我劝你还是早点把那害人的玩意砍碎了烧火算了!”
此话一出,围观者一片哗然!
王上威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牙齿咬得“咯吱咯吱”作响,粗着脖子怒斥道:“死乡巴佬,你懂个屁啊!当年,我家爷爷可是重金聘请了了城里著名的地师欧阳中山,光靠罗盘在溯江而上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才敲定地点,最后雇上二十名壮汉在桥东笔架山脚下掘地三尺终于挖到成块的阴沉木,然后再由春来棺材店首席师傅丁不同按他的图纸精心炮制而成!你再怎么吹嘘吧,能吹得上欧阳森和丁不同么?”
接着,王上威张开双手用力挥舞,鼓动着围观者:“大伙说是不?我们王家的基业,就是靠这口这外地来的死乡巴佬的破棺材,能胜得过我家老爷子定造的二十九逗阴沉木寿棺么?你们说,是不是笑话啊,大笑话啊!咦,你们看这死乡巴佬脸怎么红得发紫啊?害臊了不?哈哈哈……”
“欧阳中山?”骑在爷爷肩上的我重复嘀咕着王上威口中说出的这个名字,心中暗自揣测起来。
当初我虽是尚且年幼,但是对于欧阳中山这个名字却是有所耳闻,甚至是相当熟悉。凤城民众向来较为迷信,古风也较盛,尤其是八十年代科学知识还没那么普及的时候,经常是谁家有建房上梁、乔迁出门和红白喜事等杂七杂八的事,可奇怪的是,事无巨细,满城百姓都乐于找地师欧阳中山来商议。
于是在那个时候,年小的我有好几次看到老地师欧阳中山在虔诚的目光中,揪着白胡子,晃着脑袋,摇着罗盘就把事给办了。我也曾私下问爷爷为啥整个城的人都爱找这个小老头理事,爷爷总故弄玄虚地说这老地师得道啦是半仙云云,还举了若干例子证明他如何玄乎神乎,搞得稚气未脱的我对这个复姓地师崇拜得无可复加。
可见在这个当儿,王上威把“欧阳中山”这个如雷贯耳的老地师大名搬出来,不禁是为了博取围观者的支持,而且是为了镇一镇眼前这个中年男子的锐气,显示自己家的权势和威风——要知道,那个时候在这么一个小县城里,有个粮食局的老爹那可真不得了,更何况他现在已是王百万。
有些沉不住气的围观者已经开始朝中年男子喝倒彩了,只见在众人的质疑目光中,中年男子从容地扶起了病妇,然后出人意料地仰天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更笑得喘不过气,最后笑得抽筋到差点背过气去才勉强止住了笑声。
这怪异的近乎癫狂的大笑,也惹得围观者一片哗然,更惹得王上威心中极为光火,只见他“噌噌噌”几步上前,一把揪住中年男子的胸口衣裳,胖胖的身躯抖得像个皮球一样:“你给我说清楚,你笑个啥?不给你大爷解释明白的话,我保证叫你,嗯,还有你那婆娘吃不了兜着走!”
正当我为这位中年男子的安危而担心时,他却轻轻用手一挡,立刻推得肥头大耳的王上威身不由己地后退了好几步,然后把浑身的肌肉疙瘩弄得“嘎嘎”作响,骇得王上威目瞪口呆。
末了,在全场围观者的瞩目中,中年男子冷冷地说道:“你知道不?无论几逗,底、帮、盖的板料数要相同,且必逢单。若逢双,正中就会有缝,俗呼‘斩阴剑’!合缝就要钉钉,也就是棺材上的大忌——‘穿心钉’、‘关心缝’,必会给亡人乃至家族带来巨大灾难!所以照我看,那什么地师、首席师傅,都是大忽悠来的,你估计是给讹诈啦!”
然后中年男子转回身子,一声不吭地将巨棺硬生生托到背上,在病妇的陪同下慢慢离开,直至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中,只留下颓坐在地上的王上威和大批发愣的围观者。
可这事还没完:晚上的时候,还在街上和小伙伴玩耍的我就听说欧阳中山给人毒打一顿,以致双目失明,从此销声匿迹;而王上威一家就更为不幸了:不知为何,在接下来的短短时间里全家先后诡异地陆续惨死,有些是车祸,有些是病亡,更有些是离奇上吊或投河自杀,总之王家二十来号人,最后一个都不剩地去见了阎罗王。
据说最后轮到王家剩下的唯一一人王上威死去时,王家已凋敝得不成样子。那天夜晚,由胖猪瘦成猴子的王上威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地仰倒在自家门槛上,嘴里喃喃地念叨着同样一句:“二十九逗,为何不是二十八逗?作孽啊……”当夜,王上威就这么凄惨死去,就这样好端端一个名门望族就这么葬送了,可倒也应了中年男子之说。
后来,我们凤城的这群少不更事小孩子,就喜欢用“二十八逗”的故事来吓人。我还清晰记得当时有个叫向大的小伙伴,能把这一幕演得惟妙惟肖。
他先翻着白眼把五官都挤在一团,然后一边把舌头斜斜地歪到嘴角,一边学着王上威流涎的样子邪里邪气说道:“二十八逗,二十八逗,给我一副二十八逗的棺材——不是二十九逗的哦……”
这个时候,保准把一些胆小的小女娃吓怕吓哭,然后我们一群屁孩就追着笑着看笑话……
所以今天,当我被困在这具巨棺之中,我一听到“二十八逗”,便条件放射地想起这件幼时往事,心里不知道有多错愕!
第一百五十五章 棺壁犬
实际上,我虽然知道二十八逗的大概来由,但是对于二十八逗的阴沉木巨棺有何功用,还有这具巨棺是否就是二十年前那中年男子和病妇的那具,都吃不准,也毫无把握。
我现在身困身陷囹圄,加之大半个身子不能动弹,也真够凄惨落魄的。我只觉得现在完全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除了默默承受这死人的待遇,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办才好。
“哎……”我重重地叹了口气,不再挣扎,算是屈服认命了。
可就在这个窘迫无奈的时候,我发现我的双眼慢慢变得清晰,眼前看到的东西也渐渐亮堂起来。在毫无外界光线射入的绝对黑暗中,我竟看清楚了这副诡异巨棺的盖板,甚至连巨棺的盖板朝我的那一面上的花色、油漆和纹路都看得一清二楚。
“怪了,”我心中不禁暗自寻思,“这怎么回事,眼睛像以前在鳄鱼泥潭里一样,又抽疯了?”
可现在既然被困在这巴掌大的棺材里无所事事,我的两眼珠子自然顺着上方的棺材盖板背面溜来溜去,居然又给我瞧见一些不妥之处。
我发现,这棺材盖板内壁,居然给人上了一层重漆!
我不禁有些疑惑不解了:棺材讲究木材的优劣,像“五等四格”什么的,象征着这副棺材的品质和棺材主人的地位。但是光靠木材是不行的,一般棺材都会被上漆,而且很多时候不止一层。过去有些花心思的老人会每年拿出棺材板来刷一遍漆,一直到死的时候,棺材上的重漆能有一寸来厚。
但一般来说,棺材内壁几乎没有人上漆的,别人可以清晰地从这一面数出棺材的逗数或者分辨出木料的等级。可摆在我眼前的这副所谓二十八逗的阴沉木巨棺,里里外外都给刷上厚重的油漆,我用手指甲掐了又掐,几乎有一寸多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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