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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城奇历(凭江)-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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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是不是陷入了色彩斑斓的迷幻世界。
  可就在我如堕云雾的时候,忽然从远方传来一声极轻极微的颤音,袅袅地在我顶上的透明丝线荡漾开来,仿佛天边传来的玉碎声响。
  我敏锐地察觉到这一异动,心头上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刹那间,那细微的颤音竟顺着上方的丝线急速传来,而且变得极为刺耳凄厉。与此同时,我突然觉得支撑我双手紧握的那管纯铜镀金大毛笔的力道毫无预兆的骤然消失,我身子猛一下沉,手舞足蹈地从高处直接往江心掉落!
  “妈呀,这条连接的丝线居然给人弄断了!”恐惧瞬间充斥了我整个心窝。
  常识告诉我,没有学会高台跳水的普通人毫无防备地从高处直接掉落到水中,是和摔在水泥地板上没什么区别的。一两秒的时间,如同流星般坠落的我甚至还没来得及感受死亡的气息,就感到伴随着“哗啦啦”的怪响,自己一头掉到一个巨大的“被窝”里头。
  有那么一瞬,晕头转向的我甚至以为自己已经在和江水的撞击中摔得支离破碎,经脉俱裂。
  可我再怎么说还是保持了一定的清醒和冷静,立刻就发现了四周的诡异和不妥。本来如果就这么摔到江面上,身体在巨大的撞击之下必定疼痛难当,水花四溅不说,而且还会直接钻进水中,口鼻进水,生死悬于一线。
  可现在,我居然深陷一个柔软的“被窝”之中,就像消防员为跳楼者在地面铺设的那种气垫似的,从高处掉落所引发的巨大动能竟给四周这些“窸窸窣窣”作响的怪东西卸掉!
  “我靠,这回又死不了么?”我再度绝处逢生,不禁喜出望外,长舒了一口气。
  可很快,呈一个“大”字躺倒的我又觉察到不对劲的地方:虽然大难不死,可身子好像在慢慢移动一般。我使劲晃晃自己的脑袋,又调整了自己的呼吸,然后用手撑起自己的身子环顾四周,想窥探这个不断作响的处所究竟是什么环境。
  可大出我意料之外的是,我双手匍一按到身下的东西,便软趴趴地陷了进去,宛如按在棉花上,还发出那种“窸窸窣窣”的古怪声音。
  凭借着透射进来的稀疏阳光,我惊奇地低头一看,察觉身下竟是一大堆黄澄澄、干枯枯的稻草杆,然后抬头环视了周围一圈,自己原来是在一艘小船上!
  “难怪我从这么高的位置掉下来,还没什么大碍,原来是刚好掉落在一艘满载稻草杆的运输船上呀——真是天助我也!”我心里喜道。
  可才这么一想,左肩便传来一阵钻心的痛楚,紧接着就如同一呼百应似的,全身也不争气地疼将起来——看来,刚才那一摔,虽然没有跌死,但是对我的伤害也是不小的。
  我不免有些沮丧,一边捂着左肩,一边挣扎地站立起来,忽然伸直的左脚尖碰到了稻草堆里的一个东西。
  我有些诧异地抬眼望去,只见侧左前方竟存在着一个狭长的木箱,掩映在颜色相近的枯黄稻草堆中,难怪我一时半会儿没发现。
  我好奇地站了起来,又发现在我身体的侧右前方、正后方还摆放着两个一模一样的木箱,形成一个类似于“品”字的结构——而错愕不已的我,就夹在这个“品”字的中间。
  “这破木箱里头,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啊?”我心里嘀咕着,好奇地走向左侧前方的那个狭长木箱。
  眼前这个狭长的木箱长近两米,宽不足半米,我用手试探着摸了摸,忽然指尖传来一股刺痛,触电般缩回了手掌,龇牙咧嘴地仔细一看,原来食指戳进一根细嫩的小木刺。
  “他女马的,整一个粗制滥造的次品货色,搞得你爷爷手都挑破了!”我骂骂咧咧的,接着花了不少功夫,好不容易才拔掉指端的小木刺。我狠狠地踢了这木箱一脚,可就是这一脚,居然把木箱踢凹了!
  “不会吧,”我皱着眉头暗道,“这么薄的木箱皮,简直就和纸糊的没什么差别嘛!”
  我又回身打量了剩下的两个木箱,发现从材质和做工上,都和这个给我一脚踢凹一块的木箱差不多,就像是制造的人为了赶时间抢进度,随意削几片木板、敲几颗钉子拼装而成一样。
  我又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其实也没啥,这船看上去也不上档次,估计就是附近渔民的渔船,这简陋狭长的木箱很可能是为了存放抓上来的鱼虾而临时打造的。”
  想到这,我便不再纠结在这几个木箱上,两只手开始拨动密密麻麻的稻草杆为自己开路,准备走到船头,看看现在身处何方。不料,就在前边这堆稻草杆刚被我拨到一边的时候,我忽然发现方才给我踢上一脚、深凹进去一大块的木箱的侧边,已经破损了一处。而就在这破洞处,赫然露出一小块衣角!
  我两眼都瞪直了!
  这狭长简陋的木箱,里边居然有……人的衣物?
  

第一百三十九章 狗碰薄棺

  我原本满不在乎地以为,这三个既狭长又简陋的破木箱,是渔民用来临时堆放捕到的鱼虾用的,可此时此刻,我居然看到被我一脚踢穿的木箱侧边露出一块衣角,这不免引起了我内心的不安。
  “难道说,这是渔民用来存放日常衣物的衣柜?”我嘟囔着嘴巴,心里寻思道。
  可就在这个时候,我发现这一小块衣角上,掉落了一小滴水珠。奇怪的是,这滴水珠刚一碰到堆放在船板上的稻草杆,居然立刻结成一层冰霜!
  看到这番不可思议的画面,我错愕不已,搔头挠额了又上下打量了眼前这木箱一番,却仍是不得要领。
  凤城这边地处温带,在北回归线附近,温暖潮湿,一年最寒冷的这个时候气温也不过几度,绝对不会低于零摄氏度而出现下雪的景象。可从木箱破损处露出来的衣角滴下的这么一小滴,就能在干枯的稻草杆上瞬间结成冰霜,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怪了!这木箱子里边,究竟是装着什么东西,竟如此寒冷?”
  暗道一句的我皱了皱眉头,忽而又注意到木箱的盖板上,只是在四角各有那么一颗锈迹斑斑的铁钉,再无其他固定之物。而且这几颗钉子似乎都是草草地敲上,不甚牢固的样子让我觉得稍微用点力气一拔,就能轻易取下。
  我心中疑窦丛生,情不自禁地将手按在木箱子的盖板上。没想到就这么随意一按,薄木盖板就有点弯曲了,边角上的一颗铁钉“叭”一声地跳了起来,其他三颗也是松松垮垮的,已经失去了固定的作用。
  “简直就是‘豆腐渣工程’嘛……”我满不在乎地嗤笑了一句,双手却下意识地掀开了这一公分厚度还不够的木箱盖板。
  可就是这信手的一个动作,却让我看到了一幅让我极度震惊的画面:只见狭长局促、简陋不堪的木箱之内是一个大冰块,而就在这四四方方的大冰块里边,骇然躺着一个被冰封住了全身的人!
  这个人,被寒冰冻住全身,就像冰箱里头的鱼儿。
  这个人,不仅已经死去,而且脸上还保持死亡那刻怒目圆睁的表情,明显是死不瞑目。
  这个人,我不仅是认识的,而且也曾交过手,吃过他的亏,还差一点就死在他的幻术之下!
  这个人,不仅头大似冬瓜,而且眼大如牛,塌陷的鼻子下,安着一个极不符合常人审美观的覆船形大嘴,丑陋得无法形容。
  正是那晚在黄尚书府外,又是制造迷雾又是制造幻觉、几乎置我于死地的毛耳丑脸人!
  我惊得倒退了几步,直到撞到了后边的另一个木箱,才勉强止住了后退的趋势。
  “这破木箱难道是电冰箱么,居然把这个大魔头冻成冰棍,也太不可思议了吧!”我心有余悸地想。
  可心头又浮现那晚我还没丧失记忆前的一个场景:轰鸣的闪电不仅照亮了苍穹,也照亮了一个天神下凡般的身影,紧接着,这突如其来的身影冷酷地说出一句:“对不起,我来晚了——现在这里,由我来掌管……”
  对啊,是不是老蒋收拾了这毛耳丑脸人?
  但是他只需用他那扬文匕首手起头落便可以了,根本没必要大费周章地又是钉木箱又是冰死人呀?
  莫非另有隐情?
  但是对于这个问题,四周一片死寂,没有什么能够给予我回答,甚至一个提示,或者一条线索——除了……
  除了剩下那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木箱子,或者说是两口“狗碰”薄棺材!
  中国人讲究入土为安,在不提倡火葬的年代,一副上好的柳棺对于有钱人来说,自然是生前地位的象征,而一副薄棺材对于穷人来说,却代表了死者最后的一丝尊严——凤城里头的平头百姓把这种草草掩埋穷人用的薄棺材叫做“狗碰”,形象地形容出做这种寿材的材料的木板很薄,薄到给流浪的野狗一撞就能给撞漏。
  此刻面对这两个“狗碰”,我头皮一阵又一阵地发麻,似乎有什么在死命揪着我的头发一般,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毛骨悚然的感觉已填满我的内心每一个角落。
  但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我又想起蔡婶和我说的那句话:“她就在那,臭小子!”
  她就在那?
  蔡婶口中的“那”是指……剩下的两口“狗碰”么?
  我咽了咽口水,有些畏惧地望着右侧前方的那具“狗碰”,真心希望能够透过薄薄的木板,看到里边盛着究竟是什么东西。
  可究竟是什么东西,答案只能由我自己亲手去开启,去揭晓。
  我深深地倒吸了一口冬天的凉气,慢慢踱了过去,稻草杆在脚下发出的那种“窸窸窣窣”的古怪声响,扰得我更是心神不宁。
  很快便来到右侧前方的第二具“狗碰”跟前,我端详了一番,这具薄棺材的做工依然那么粗糙简陋,和刚才那具应该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果然,我用力用手一撬,“嘣”、“嘣”两声骤响,两颗锈得差不多的铁钉便掉落在两边的稻草堆中。
  我先做好足心理准备,直到酝酿完了,才用力掀开盖板,只见在第二具“狗碰”里头,匪夷所思地出现和第一具“狗碰”截然不同的诡异景象:一具浑身焦黑的尸体,猛然出现在第二具“狗碰”里头——那空洞的眼窝,那张开的大嘴,那扭曲的手脚,正告诉着我他死前曾遭受过什么极端残酷的折磨!
  而且匍一打开盖板,就有一股怪诞的味道飘散在整条运输船的船舱内:又像是烤乳猪的味道,又像是烤全羊的滋味……
  霎时间,我感到五脏六腑一阵翻江倒海地抽搐,禁不住连连干呕。
  可不消片刻,我忽然发现一个让我全身冷汗都飙了出来的问题!
  眼前这具烧焦了的尸体的外貌,居然和渡边云子很相似!
  一种极端痛苦的感觉从我心尖霎时间漾了开来,刹那间我的心脏已经痛得无法加以形容。
  我再也不顾上什么了,立刻扶起眼前这具焦黑的尸体,一边强自压抑着内心的悲恸察看起来,一边在口中默念:“千万别是云子,千万别是云子,千万别呀……”
  

第一百四十章 曼珠沙华

  瞅着眼前这具疑似渡边云子的尸首,我的心脏剧烈地撞击胸膛,跳得“砰砰”直响,我的太阳穴也跟着“哐哐”朝外爆鼓。
  霎时间,渡边云子那骄傲高贵的神态,那妩媚娇柔的脸庞,那一声比一声甜的“阿二哥哥”,还有那舍己为我的执着,都如同放电影般一一浮现在我的脑海。
  而如今,这么一位原本明丽动人的女子,竟化为这般不堪的焦尸一具么?
  难道真的是“天妒红颜”?
  或者,世间万千的造化,却总爱把有情的人割断?
  天哪,你为何这么狠心!
  我已是热泪盈眶,即便我再坚强再勇敢,看到心爱的人落得如此下场,内心的脆弱和哀伤早已如决堤般一发不可收拾。
  但就在这个时候,焦尸发出“吡啵”的脆响,然后竟从烧黑的脸上跌落一张纸片似的邋遢物!
  我看到此番景象,不免有些目瞪口呆,怔了一会,弯下身子,伸手从“狗碰”里边捡起这烧得如蝉翼般薄脆的污秽东西。一上手,就闻到一股难以入鼻的焦腥味,就像烤鸭过火时鸭皮烧成碳黑的感觉。
  我皱了皱眉头,心里暗道:“这是啥玩意呢?”
  怀着疑窦,我扭头又看了看尸首的面容,可眼前这焦黑的脸依然那么焦黑狰狞,难以辨认。我有些拿不定主意了,不知道眼前这具尸首到底是否属于渡边云子。
  忽然,我心头一动,扯开了焦尸右手上的焦黑衣物,一段残肢骇然显现在我面前。我伸出颤抖的手,捏了捏尸体的左手掌,居然能扣下一块已经有些发灰的纤维状物体。直到这个时候,我终于长舒了一口大气,心头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因为,我确定,眼前这具死尸根本不是渡边云子,而是那个阴险毒辣的……
  易容人!
  我清晰地记得,最后一次见到易容人,是在那晚在黄尚书府外的激战中。那时候他在迷雾中扮成渡边云子偷袭了我,让我几乎丧命在他的红蜥口下。但是,再上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却是在许驸马府中,那时候在我、渡边云子和小胡子的围堵下,他悍然砍下自己的右手摆脱弩弓的纠缠,最终投井逃脱。
  可是,面容可以易改,可断肢绝对不能重生!
  我从焦尸右手上抠下来那纤维状物体应为木头一类的东西,按照这么说来,很可能是一只义肢。
  换句话说,这副高度疑似渡边云子的尸体其实不是别人,正是在徐驸马府已经砍断右手、又在黄尚书府假扮成渡边云子外貌的易容人!
  我厌恶地把扶起在怀中的焦尸扔回“狗碰”里头,站起了身子,心里放宽时才发现身子已如散架般疼痛,尤其是左肩旧伤处。
  此刻,我有些忐忑不安地回首,望着静静地堆在船尾的最后一具“狗碰”,脑子急速转动了起来:“最后见到一个冻成冰块、一个烧成火炭的这两位仁兄时,就是在黄尚书府外的小巷中。那晚愁云惨雾的,我和渡边云子激战易容人和毛耳丑脸人,虽说老蒋在最后关头及时赶到,但是也在那个时刻我突然习惯性地不省人事,所以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一点都不知晓……”
  我接着又想道:“在那晚的五个人中,我和老蒋是活着的两个,而挂掉的两个也在这条运输船上,但是还有一个人,至今还生死未卜……”
  那个生死未卜的人,会不会就在这剩下的第三具“狗碰”里边?
  我极端迟缓地转过身子,深吸一口气,走到这具“狗碰”薄棺材跟前,然后站住了身子。“来吧,始终都要打开的,阿二啊阿二,你坚强点面对现实吧!”到了这个时候,我反而不紧张不慌乱了。
  跟前边两具“狗碰”一样,这具也是简单加随便地拼装堆砌而成。于是乎,我很轻易就搞定了宛如摆设的四颗铁钉,然后定了定神,用力打开了盖板。展现在我眼前的,不是什么惨不忍睹的尸体,而是满满一棺材殷红胜血的鲜花!
  扑面的红色强烈地刺激着我的视觉神经,像刀子般直逼我的双眼,让我感到既错愕万分而又有点无所适从。我嗔目结舌地凝视着眼前这些血红邪魅的花朵,只见此花有花无叶,花瓣倒披针形,花被红色,向后诡异地开展卷曲,边缘呈皱波状,咋一看犹如妖红色的小伞。
  “这……这不就是生长在三途河边的接引之花——曼珠沙华么?”我暗自惊道。
  没错,这就是传说中冥界唯一的花儿——曼珠沙华,尤其那有如残阳似的颜色,还有那无与伦比的残媚与毒烈般的唯美,使它好象活生生的妖艳女宠一样,正花枝招展地朝我翩翩起舞,极尽诱惑之能事!
  可就是这些有花无叶的曼珠沙华,却让我看后心中涌起莫名的悲凉:花和叶的永不相见,就像命中注定错过的缘分,饱含永远无法相会的悲恋之意。那一团团看似妖艳的火红却让人感受到死亡的气息,完美的外表却无法掩饰惨淡的灵魂……
  触景伤情的我想起了渡边云子,想起了这些虽然短暂却惊心动魄的日子,想起了嬉笑怒骂生死与共的往事,泪水终于不争气地“簌簌”流下。
  我没有想到自己会如此懦弱地掉泪,即便我遍体鳞伤的时候,我都没有如此伤心地落泪过。
  我曾以为自己能够勇敢地去保护心爱的人,但事与愿违的是,每次我都无法给予最想呵护的人一点保障,一份安全感。
  难道我和渡边云子,就像这花与叶生生相守却又宿命般地生生相错的曼珠沙华,注定永远都无法再见了吗?
  天意弄人,渡边云子还不知道,在我的梦里因为能够与她为伴而骄傲。
  然而渡边云子也不知道,我满心期待在她的世界里变得重要。
  此刻我只愿渡边云子能知道,自从那晚她对我说出三个字后,她已完全征服了我。
  此时此刻,我的泪水已如断线的珠子般跌入眼前这口薄棺材里面,在血红的曼珠沙华丛中溅开一朵又一朵泪之花……
  

第一百四十一章 睡美人儿

  一路玩命地追赶,本想寻得佳人的芳踪,却只得一棺材的地狱之花——面对眼前这血红血红的曼珠沙华,我不禁悲从心头生,忍俊不禁地留下男儿泪。
  于是,我的泪水一颗颗一滴滴落入“狗碰”薄棺材中,溅在残阳般的曼珠沙华,竟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只见每一朵曼珠沙华在接触到我的泪水时,竟发出怪诞的“咝咝”声,与此同时,迅速地凋谢、枯萎、死亡,彷佛我滴落的不是眼泪,而是毒药,是硫酸,是镪水!
  我也有些诧异,一时间难以相信眼前发生的这幕不合常理的现象。我尝试着伸出自己的舌头,舔了舔脸颊上的泪水,但是感觉到有些苦涩的味道外,也没什么特别。我心里的疑团又凭添了几分:这怎么回事?怎么这地狱里的花朵一碰到我的泪水,就像遇到克星般纷纷凋落?
  忽然,我的眼睛直了。
  心跳也在一瞬间陡升至心脏几乎无法承受、即将痉挛休克的频率。
  脖子两边的颈动脉,也在这个时刻“勃勃”、“勃勃”、“勃勃”地剧烈涌动,是我一时间觉得脖子骤然粗大了不少!
  因为,我在我眼泪滴溅到的区域、已经发黑枯死的曼珠沙华底下,看到了一只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右臂!
  可这支玉臂虽然掩映在血红的曼珠沙华之下,可依旧是那么光洁无瑕,那么美轮美奂,看得我如痴如醉,血脉贲张!
  天哪,在第三具“狗碰”薄棺材里的众多曼珠沙华之下,居然还有一支如此如陶瓷般白皙、如雕塑般完美的手臂?!
  我用右手狠狠地用力掐住自己的脖子,强迫自己已经给加热到沸腾阶段的身体冷静下来,然后颤悠悠地伸出左手,虽然牵扯到兀自疼痛的左肩带出了一阵一阵的苦楚,可仍旧朝那支右臂靠过去。
  我的手指已经触碰到那支手臂,但觉肌肤冰凉,似无生命的征象,可肌肉弹性颇佳,不像死亡腐朽的感觉。
  我定了定神,顺着光溜溜的手臂往下摸索,眼睛已是圆睁至最大,而且根本就不敢眨眼,生怕错过随时可能发生的任何一个细节。
  忽而,我的指尖又掂到一块更为冰凉刺骨的东西,坚硬如磐。
  也就在和我手指接触的那一霎,我听到一种飘渺虚幻的鸣叫,极为虚无却非常刺耳,似乎发自那寒气袭人的硬物!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了!
  不知道是因为太过亢奋,还是太过紧张,抑或太过慌张,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激灵,紧接着双手竟不受控制地抖糠般晃动着,就像帕金森症患者般。
  “阿二啊阿二,快镇定下来!快镇定下来哇!”我忍不住大声喝斥自己,最后一发狠死命地咬了嘴唇一下,剧痛让我倒吸了一大股冷气,可整个人总算冷静下来,手也不再颤抖。我趁这个自己能控制住自己的时候,抓紧地把几株曼珠沙华花用力一拔,一个翠绿欲滴、晶莹剔透的手镯赫然出现在我的眼前。
  眼前这个手镯多么熟悉,正是它的主人,陪我度过天真烂漫的童年岁月。
  逼眼的“绿”,灵动的“黄”,无瑕的“白”,正是“福禄寿”三色玉。
  这也是寄托了老人的殷切期望,为我未来新娘准备的礼物。
  这不就是在医院病房中,奶奶亲手为渡边云子戴上的手镯么?
  “云~子~!”
  我歇斯底里地大喊了一句,发狂般往外揪着这右臂,可无论我再怎么用力,“狗碰”里的躯体如同生根了一般纹丝不动。
  我迟疑了一下,担心太过粗暴会对躺在薄棺材里的渡边云子不利,于是放弃了将渡边云子拉出来的念头,而是在大概是头部的位置,拨开那密密麻麻地长在一起的茂盛花丛,透过那血红的花瓣,窥探下边的秘密。
  我率先看到的,是一张脸。
  对我来说是多么熟悉的一张脸。
  恬静地睡去的一张脸。
  但是深蕴的痛苦是显而易见的,让我心如刀割。
  紧接着,我用颤抖的右手试了试鼻息,惊喜地发现:虽然微弱,但是仍然感受到气若游丝的呼吸……
  渡边云子她……她没有死!
  她还坚强地活着!
  “云子,云子!别怕,我来啦!别怕,我来啦!”我高兴地大喊大叫。
  但是我很快便安静了下来,彻彻底底的安静下来。
  是一张紧闭的嘴,轮廓、形状十分好看,却已是恐怖的紫青之色,带着邪魅的气氛。
  “莫非……莫非中毒了?”我暗自骇道。
  我紧接着又拨动了茂密的花丛,只见在曼珠沙华花覆盖之下,渡边云子的身子显露无余。可是,她全身吓人的煞白,双目紧闭,嘴唇发紫,似乎正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和煎熬。
  我的内心一下子揪紧了,慌乱中忙不迭地扯下她玉臂上的一簇曼珠沙华花,可手握血红花朵的我却吃惊的发现,被我拗断的花茎根部,也就是渡边云子手臂长出曼珠沙华的地方,“泊泊”地流出了暗红的血液!
  我望了望渡边云子手臂上的流血处,又看了看手中的曼珠沙华花,心里着实吓到了:“莫非这邪魅妖艳的曼珠沙华花,就是生长在云子身上的寄生植物,靠扎根于云子的皮肉和吸吮渡边云子的血液为生的?”
  我一下子明白了……
  难怪这曼珠沙华花会如此唯美地残媚与毒烈到这般地步,原来是因为它就靠我吸收最爱的人的血肉来维持它的生命啊!
  难怪我一看到曼珠沙华花,就莫名其妙地被一股悲凉和哀愁所占据,原来是因为它以摧残我的云子为代价,换来它的唯美和鲜艳啊!
  难怪血红的曼珠沙华下双眼紧闭、嘴唇发黑的云子显得那么奄奄一息,原来那晚她为了我的活命,默默承受了这一切,直至今日还受这么大的酷刑的折磨!
  我急了,一遍又一遍呼唤着渡边云子的姓名,可她如同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一般,沉沉地在薄棺材里面睡着,却没有一丝反应。
  我真的是痛不欲生,五内如焚!
  我宁愿现在被曼珠沙华长满身子、吸吮鲜血、腐蚀肌肤的那个人,是我!
  就在我面对薄棺材中的渡边云子肝肠寸断的时候,我忽然听到一声低吟,仿佛从脚下的这艘小渔船内部发出一样。
  

第一百四十二章 右肩被搭

  这一声怪响,异常的诡异和低沉,似乎天边滚滚而至的一记闷雷,又像地底熔浆涌动的徐徐回音,幽幽地让人心头一阵莫名的憋慌。
  我心头一凛,忽然感到一丝不祥的预感:从我双手紧握纯铜镀金大毛笔御空飞行,到支撑的透明丝线突然莫名其妙地崩断,再到我不幸而又万幸地跌入这艘满载稻草杆的小渔船之后,接着到惊见这三口呈“品”字形排列的“狗碰”薄棺材,直到最后到一一破棺窥见里边匿藏之人,其实存在着太多疑点……
  只不过,大难不死的我浑浑噩噩中没有发觉罢了。
  首先透明丝线毫无预兆的骤然消失,究竟是丝线撑不住自己断裂,还是有人故意所为?
  其次,这艘小渔船看似凋敝,但实则内有乾坤,真的是韩江上的普通渔民所拥有的私家运输的渔船吗?
  再之,堆得满满的一船干枯蓬松的稻草杆,难道不是用来掩盖三口“狗碰”薄棺材的吗?要不是我的脚极为凑巧地踢到,说不准我还看不出稻草堆里头藏着这样的奥妙!
  而若不是一脚踢穿第一具“狗碰”薄棺材,保不准我还发现不了里头冻成冰棍的毛耳丑脸人?可技艺高超的他,怎么会给人活活冻死在这么局促简陋的薄棺之中?
  同样,凶狠毒辣、阴险狡猾的易容人,为何会被当成烤鸭烤猪般烧成这般木炭模样,再被封入“狗碰”薄棺材里面?
  而我的云子,究竟是给哪个挨千刀的在体内布上地狱之花——曼珠沙华种子,任其长满身子、吸吮鲜血、腐蚀肌肤,而濒临死亡?
  短短一两天的时间,那晚出现在黄尚书府外小巷中的三个人,为何会遭遇如此凄凉悲惨的酷刑?
  究竟这一切的一切,是谁做的?
  他或他或它或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有,刚刚从脚底下发出的那一声如同来自地狱的低吟闷吼,是怎么一回事?
  “呜……”
  又是一声异响发出,低沉震撼,再次遍布了整艘小渔船,骇得我一下子从第三具“狗碰”薄棺材边跳了起来。
  这一次,我分明听得一清二楚,这恐怖慑人的怪诞声响,正是由船头的位置发出!
  我有些害怕了:这是什么玩意啊?发生了什么事吗?
  一时间,恐怖死亡的气息弥漫在整艘小渔船中,三口怪异的“狗碰”薄棺,两具惨不忍睹、死不瞑目的尸首,还有象征死亡和滴血的曼珠沙华花组成的骇人画面,霎时间在我眼前变得狰狞、扭曲,如同愁云惨雾般极不真切。
  我有些不知所措地呆呆站在船舱之中,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发狂似的拨开阻碍在我面前的厚实稻草杆堆,拼命往船头挤去!
  好不容易来到船头,我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扫开最后一拨拦在我身前的稻草堆,踏上了船头。可就在我的脚甫一接触到船头地板的一瞬间,我紧绷的心“咯噔”一下子全乱了!
  这……
  这哪里是什么船?
  这分明就是一块……如小船般大小、坚实无比的巨石,而且上边还有很多古怪的图案!
  “奇了怪了,这块大石头怎么会恰好出现在我跌落的位置,把我接住?又怎么会给人装饰成渔船的模样?而且又怎么会堆放着三具‘狗碰’薄棺材?”我心头顿时一片惘然。
  眼前的一切超出了我的想象,我一下子难以接受如此变化莫测的事实,只能呆若木鸡地傻站在“船舱”外,直到被“哗啦”、“哗啦”的江水有节奏地拍打着脚底下巨石的声音唤醒,自己才魂不守舍地抹了抹额头上的黄豆大汗,真心地感到这一切实在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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