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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心指-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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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豪令篷车慢了下来,小心的靠向路边,他伸出头来朝后叫:“好吧,我先将车子停住,大家不妨玩个痛快!”

这时,六乘飞骑眨眼间来在五丈之外,他们突然齐齐勒马,在一片“稀聿聿”的马匹嘶啸声中,六乘健驹猛的人立而起,各自打了个盘旋站定,马上骑士却稳贴于鞍,纹丝不动!

很快的,六骑并排散开,布成一个半弧形的包围阵形,然后,谨慎的又朝前移近了寻丈距离。

带着泥土、树木及杂草混合气味的空气里,此刻,已漾起了隐隐的血腥味道!

布成半圆形阵势的六乘铁骑上,坐着六名全身黑色劲装的彪形大汉,当先一个,体魄是特别的伟壮,就像半座小山托在马鞍上一样,甚至连那匹马儿也宛似弱小到不胜负荷了,这人的头颅庞大如球,肢色黝黑,浓眉之下,巨目似铃,扁大的鼻子,血盆口,再加上大把黑胡子。

那模样就仿佛是头大狗熊一般,最令人扎眼的,却是他握在左手上的一串玩意——那是七颗以银链子缀结在一起的骷髅,每颗骷髅俱皆大如儿头,呈金黄色,在他左手的轻轻摇晃下,更闪泛出一溜溜金灿灿的反光!

这人旁边,是个瘦长阴沉的人物,他生了一双老鼠眼,招风耳,而那两颗眼珠子却似乎永远不会安静一刻似的老是在骨碌碌的转个不停,再过去,则是个面目冷酷、眉宇精悍的中年角色。

另外三个人,好像身份较次,虽也同在阵形之中,但都略略留后了一个马头的空间,看样子,这群人的施令者,就是那个停马首位的巨大汉子了!

现在——

丰子俊与关孤已转过了马头来,正对追兵,关孤却半遮在丰子俊马后,丰子俊低促的问关孤:“眼前兄台就与他们朝面,合适么?”

关孤平静的道:“早晚也会朝上面的,纸包不住火,‘悟生院’很快就将得到我背离的消息,而且眼前如果我不出头,你们只怕就要遭到损失!”

丰子俊微微吃惊,悄声道:“就凭这几个人我们弟兄两个还照顾不了?莫非——兄台你全知道他们的底细,其中有着厉害人物?”

关孤点点头,沉声道:“是的。”

丰子俊急快看了严阵以待的对方一眼,小声问:“兄台都认得他们?来人俱是‘悟生院’的爪牙么?”

关孤漠然道:“全是‘悟生院’的人,那手执‘骷髅串,的大汉更乃‘悟生院’院主禹伟行的头号走狗,护卫,身份同属‘前执杀手’等级!”

显然丰子俊也明白“悟生院”的“前执杀手”是一种什么样的难缠人物,他抿抿嘴,低声道:“关兄,这人可是‘七头骷髅’黄甲?”

关孤道:“一点不错。”

关孤匀匀气道:“除了黄甲,对方还有什么属于‘前执杀手’等级的人物么?”

关孤紧目细瞧道:“‘前执杀手’身份的人只有他,另外是两个一级头领,你注意看,那高瘦细长的是‘千里飘风’陈其栋,身材壮实的一个便是‘贴抛’应忠,姓应的摔跤功夫甚佳,只要被他沾上身体,必定仰天翻出;陈其栋的轻身术有所专长,他身轻如燕,灵活矫健,两头见日,一天可奔一百八九十里路,其他三个便不足道了,是头目一类的小角色……”丰子俊舐舐唇道:“这六个人恐怕还是那黄甲最棘手,摆平他,其余的就好办了!”

关孤微蹙双眉,道:“陈其栋与应忠的也不可轻视,丰兄,这两人在悟生院里全是一级头领的身份,他们再上一层就和‘前执杀手’平行了,两个人的本事全非等闲……”丰子俊正想再说什么,对面六骑已经再度往前移近了一小段的空间,由于夜色掩隐,他们尚未真切看清关孤的容貌,但他们却显然存着要瞧个明白的心头!

篷车那里,南宫豪亦已卓立在侧!

丰子俊一挥抱袖宏声启口:“来者何人?”

六骑立即停止移动,手执“骷髅串”的大汉——“七头骷髅”黄甲双目一瞪,凶光暴射中,他扯开了破锣似的嗓门厉吼:“你们是什么人?”

丰子俊朗声道:“护着他迁的兄弟几个罢了。”

重重一哼,黄甲有些惊疑的老是向半掩在丰子俊马后的关孤打量,他一面蛮横的叱呼:“少给黄大爷废话,报上名来!”

丰子俊微微扬头,道:“相逢何必相识,何须报名?”

黄甲大怒,吼道:“妈的皮,你这个酸丁是瞎了眼,迷了心啦,在大爷面前少来这一套!你不报名,大爷一样给你抖露出来!”

在丰子俊的后面,关孤低沉的道:“便告诉他吧,他们是非我逼我出面不可了。”

丰子俊轻轻颔首道:“休要出言不逊,‘不屈刀’丰子俊便是我!”

突然一阵仰天狂笑,黄甲凶狠的道:“好家伙,丰子俊,果然是你,你旁边那个——隐在你马后的小子,可就是‘两世斧’南宫豪?”

丰子俊冷冷的道:“如何?”

黄甲火爆的道:“篷军里坐的是些什么人?”

眉梢子一挑,丰子俊道:“无可奉告。”

略略犹豫了一下,黄甲在纳罕一件事——怎么“绝斧绝刀”两个人还活着呢?他们应该早就被关孤杀掉了呀,而现在关孤呢?关孤又在何处?莫非是失了手、反被他们整掉了?可是,以关孤的那身惊鬼泣神的本领来说,事实上又不可能,但……这到底是怎么回子事呢?

吼叱一声,他厉烈的道:“丰子俊,你篷车里的人可是舒家母女?”

丰子俊正想否认,他马后,关孤已缓缓策骑走出,他以那种惯有的冰冷语声代为答复了:“黄甲,你真聪明。”

一听到这六个字——由一种如此冷酷又寡绝的音调组合成的这六个字韵,黄甲不由骤然变色,双目倏睁,这语音,他是听得太熟悉,太长久,也太寒栗,多少年来,这个人的语声便代表了残忍,狠毒,勇悍,坚毅,以及权威,哪怕是化成风,融成气,黄甲只要闻及便能知道那是谁人!

剧烈的惊恐震骇下,黄甲的一双眼珠子都似要突出了眼眶,他呆呆的瞪视着自动朝前行近了一段路的关孤,迷惑又意外的夹着舌头道:“呃……是关大哥?”

停马,关孤冷然道:“不错。”

黄甲指着丰子俊与篷车,又看看关孤,纳闷又疑虑的道:“这……关大哥,这是怎么回子事哪?院主的交待,呃,关大哥,好像事情不是这样子的……”关孤毫无表情,生硬的道:“你说说看,院主的交待该是什么样子的?”

黄甲吞了口唾液,呐呐的道:“关大哥,……院主的意思,呃,大哥你受命后的行动步骤和目标,大哥你一定十分明白,可是眼前这情形……这是怎么搞的呢?”

关孤冷森的道:“谁叫你们到这里来的?”

黄甲怔了怔忙道:“回大哥,我们也是来办一桩生意……”关孤凛然的一笑道:“真的么?”

黄甲忙道:“千真万确,关大哥,我们怎敢骗你?”

关孤唇角一撇道:“既然也来此做生意,你们却隐伏在舒宅四周作甚?莫非做的是舒宅这一桩生意么?”

窒了一窒,黄甲有些失措的道:“这……这……巧合,是了,大哥,不过是巧合罢了……”目光一寒,关孤尖锐的道:“巧合?便算是巧合,你们为什么不继续下去执行你们自己所负的任务,又一窝蜂似的来追赶这辆篷车?”

不待对方回答,他已冷漠的道:“黄甲,如果你们现在离去,还来得及。”

首先是怔忡着,黄甲细细咀嚼回味关孤所说的每一句话,于是,突然间他大大的惊骇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想到的答案——背叛!难道说,“悟生院”的梁柱人物,首席杀手,功高盖世的“果报神”会有这种行为?会不顾一切后果叛离“悟生院”?

冷汁涔涔,喘气粗浊,黄甲瞪着一双铜铃似的巨眼,惶恐又疑惑的盯着关孤,他忐忑的道:“关大哥,便老实说与你听,我们是奉命来监视——不,来暗里协助大哥你接办的这桩买卖的,但——呃,想不到眼前却是这么个出乎意料的场面,大哥怎又会与对方这些‘货色’搞在一起?且与他们相偕出走?我们愚鲁,不明其中玄妙,斗胆请求大哥给我们一个解释,我们回去后也好向院主交差!”

关孤阴森的笑了,道:“依你说,黄甲,这么表示个什么意义呢?”

黄甲更形惊恐,他呐呐的道:“我们不明白……”关孤沉缓的道:“你们应该明白的,黄甲,还非要我说出口么?”

激灵灵的一哆嗦,黄甲脱口道:“背叛!”

关孤摇摇头道:“不,这叫‘弃暗投明’,或者叫‘改邪归正’,更明确点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需要分道扬镳了!”

震撼的,黄甲结结巴巴,神色紧张的道:“关大哥……这,这可不就是背叛、抗令、与脱逃么?大……哥,我奉劝你要……三思……你是我们当中的翘楚之材……就这么被牺牲掉了实在可惜……大哥……你在‘悟生院’里也是首要人物,比如柱石……大哥,你该明白,你所做的事情将是一种什么样的后果!”

关孤冷冷的道:“我十分了解,唯其我对‘悟生院’的内幕了解得太清楚了,所以,我求去之心也就特别急迫。”

艰涩又窒重的,黄甲道:“关大哥,院律如山,一视同仁,谁也轻犯不得,大哥,你还请再加斟酌,以免懊悔不及!”

关孤平静的一笑道:“黄甲,我不离开‘悟生院’才更会懊悔不及,才永远无法安宁下来,所谓‘物以类聚’,恐怕我和你们非属同类,所以便无法同流合污,我素来不避血腥,不忌杀戮,但却须用在惩邪除奸,锄恶灭霸上面,我可以不眨眼的杀人,唯求杀得心安理得,杀得不槐天良;可是,这一点和你们大不相容,在利益之下,你们是什么全能干的,仁义道德,伦常公理你们都不屑一顾,这和我的本性违背,我无能忍受,现在,只好各奔前程!”

黄甲犹抱着最后一线希望,苦劝道:“关大哥,只要大哥你打消此念,助我们除掉‘绝斧绝刀’及篷车里的舒家母女,我们保证回去不泄漏此事丝毫,更为大哥在院主跟前推赞美言……”关孤一笑道:“不必了,我意已决,稳如山岳不摇!”

黄甲吸了口冷气,猛一咬牙:“你真个执迷不悟?”

关孤淡淡的道:“你该多用点脑筋,黄甲,不要一味钻牛角尖!”

黄甲惊疑的厉声道:“这是什么意思?”

关孤冷然道:“很简单,你们若欲阻我,则必死无疑,你们应该明白,以我的武功修为,你们哪一个是敌手?”

微微昂头,他又道:“我本欲将你们个个斩绝——现在仍有此心,但我忽然改变了一点主意,这也算多年来的相处情份使然吧,只要你们立即离去,我可以考虑不令你们尸横六具,全部归天!”

心头大大的一震,黄甲自是知道对方此言决非虚夸,“果报神”的功力之高,技艺之强,乃是他们所深知、亲见、更无比忌惮的,如若真个白刃相对,他们吃亏的可能性几乎将是定然,但是,此等情况之下他们却怎可畏缩退走?假设说就此眼睁睁的任由关孤等人离去,目前的一场劫运虽能避过,回去之后,那苛厉的规矩却更加不好消受碍…。

一时急怒交加,惶躁无已,黄甲失了主意,侧首低促向身旁的“千里飘风”陈其栋问道:“老陈,他妈的皮,你看这件事该怎么办?”

陈其栋瘦削的脸膛上是一片阴沉,他木然道:“黄大哥,临行之前,院主不是曾经交了他的‘金月令’给你么?何不拿出来镇压一下试试?”

黄甲猛拍后脑勺,忙道:“妈的皮,我竟忘了这宝贝,真是急糊涂了!”

说着,他伸手入怀,口中同时大叫:“关孤听令——”待黄甲手缩回来,也已多出一只三寸长,一寸许宽,形作弯月状的物件,这件东西是纯金铸造,黄灿生光,上面嵌合著六粒亮闪闪的明珠绕着明珠,周围更雕镂着精细的云图龙纹,看上去十分珍罕名贵,这件玩意即是“悟生院”魁首“弦月干仞”禹伟行的权威信物“金月令”!

黄甲高高举起“金月令”面朝关孤,接着他又将“金月令”翻转过来,在“金月令”的另一面,竟是用无数粒细小的钻石镶嵌成的四个篆体小字——“如我亲临”!

以“如我亲临”这一面的四个字对着关孤,黄甲呼吸急促色厉内在,声震四野的大叫:“院主权威在此,信物为证,关孤,我命你马上除掉‘绝斧绝刀’及舒家母女,然后跟随我们回院听议!”

双目的光芒冷澈寒凛,关孤定定凝视着黄甲手上高举的“金月令”片刻,他的面庞上幻映着一种奇异的表情,悠远而迷惘,酷厉又寡绝,过了好半晌,他才低声一叹,缓缓的道:“收掉它。”

黄甲大喜道:“你听命了?”

这时,丰子俊徒然惊悚,篷车旁的南宫豪也屏息如寂,全神戒备,他们都在心中提高了警觉——关孤闭闭眼,道:“黄甲,‘金月令’对我已经发生不了什么作用了,因为我已鄙弃了它,就如同我鄙弃了‘悟生院’与你们每一个人,包括禹伟行在内!”

顿时,丰子俊与南宫豪如释重负,暗里均长长吁了口气……顿时,黄甲及他的手下们面色骤变,惊怒莫名,全部在一刹间愣窒住了!

渡心指……第二十二章剑、血、力维义

第二十二章剑、血、力维义

双方人马对峙,瞬息后——

黄甲双目充血,颊肉紧抽,他怨吼道:“关孤,你他妈的皮真个要反!”

关孤稳坐鞍上冷冷的道:“仅是与你们‘分道扬镳,而已!”

黄甲猛一挥手,叱道:“弟兄们,下马!”

于是,马上六名“悟生院”的杀手立即抛镫落地,迅速占据了各个不同的有利出手位置!

摇摇头,关孤带着些儿悲悯的口气看着他们道:“伙伴们,你们不觉得玩这一套把戏是太幼稚了么?在这一行中,我可是顶尖的行家,你们何不再考量考量?”

气冲牛斗,愤怒膺胸,黄甲咆哮:“大胆无耻的叛逆之徒,你给我滚下来受死!”

关孤静静的道:“你们都知道我一向的习惯,我自来予人最后反悔的机会,现在,你们各位也是这样了!”

黄甲咬牙切齿的暴吼道:“放你的狗臭屁,姓关的,要反悔的是你这个叛徒,不是我们!”

毫无笑意的一笑,关孤徐徐翻身下马,反手拍鞍,马儿便独自缓奔一旁,此刻,丰子俊也飘然落地,上前低呼:“关兄,这一阵便由在下挡他一挡吧——”车旁,南宫豪也叫道:“你来护车,关兄,这群畜生由我哥俩收拾!”

关孤摇摇头,道:“不劳二位,我自己来——我和‘悟生院’的这笔滥帐,也只有我自己才能结算清楚!”

丰子俊迟疑的道:“关兄,大才何须小用?”

关孤没有回头道:“请丰兄退下!”

无可奈何的点点头,丰子俊只有退到一边,但是,他却全神贯注在这场面即将展开的争斗局面上。

卓立如山,丝毫不动,关孤微微掀起黑绸大氅的一角,他平静的又安详,但却杀气盈溢的道:“黄甲你们上吧!”

手握,‘骷髅串”,黄甲不觉紧张万分,心头狂跳,他手上的冷汗也已粘湿,连全身的汗毛都已竖立起来了,他知道他面对的敌人是谁,更清楚他胜负的比例若干,突然间,他不禁有些悲哀起来,因为他已深切感觉到这将是一场多么没有希望,多么不公平的拼斗碍…在黄甲身边,“千里飘风”陈其栋低悄又忧虑的道:“真干么,黄大哥!”

狠狠瞪了陈其栋一眼,黄甲沙着嗓子吼:“你含糊了?”

陈其栋脸上一白,干涩的道:“不是这个问题,黄大哥,你非常清楚姓关的功夫高到什么地步,我是担心——徒劳无功……”黄甲坚持道:“我们奉了院主谕令就是前来监视于他,防范他有这一手的,如今他果然反了,陈其栋,我们便只好拿下他,要不,我们算是干什么来的?!”

阴沉的叹口气,陈其栋不再多说了。

对面——

关孤渊停岳峙,沉稳平静,他徐缓的道:“你们商量好了,苦海无边,回头不晚!”

黄甲目露凶光,恶狠狠的道:“这话原该我们对你说!”

神色倏寒——寒如冻冰,关孤的语声也一下子变得那么冷硬了:“很好,现在——请。”

形容是狰狞又凶悍的,但是,流露在黄甲脸孔上的这抹狰狞与凶悍却又掩隐不住发自他内心的惊恐及颤栗,当然,他是不会撒手逃避的,他只有硬拚,可是,这硬拼之下后果的惨厉将形成一种什么样的局面,他却老早即已料及,如今,这一半绝望;一半惊栗的阴影便正牢牢的笼罩在他心上了。

关孤冷漠的道:“你们还有什么可等待的么?”

黄甲突然狂暴的道:“姓关的,多年相处,你竟连一点情份也不留?”

关孤深沉的道:“你们早也不留了,嗯?”

黑暗中——

就在黄甲与关孤说话的当中,“千里飘风”陈其栋“贴抛”应忠二人,却已静悄悄的自两侧掩上。

攻扑的行动展开得异常突儿,更迅速得不让人有眨眼的机会,只见人影倏闪,“千里飘风”陈其栋已有若一抹流光般倏然袭到,他不愧有“千里飘风”的美誉,身形就那么一晃,手中的一柄“莲花刺”已猛辣的扎到关孤咽喉之前,同一时间,“贴抛”应忠亦就地一个溜滚,飞快横身缠扑!

一声没有丁点情感,冷硬如石的嗤笑出自关孤喉间,仿佛天空的蛇电闪映,一百剑已幻连成一剑探出,破空的锐啸起处,夜黯里现露一片炫眼的光幕,而那片光幕却是波颤的,纵横的,又血腥无比的,说不出有多么个快法,光闪声啸,“千里飘风”陈其栋闷哼着拼命倒跃,“贴抛”应忠也狼狈不堪的倾力滚向一旁,这一刹里,两人的肩背处俱已开了三条血口子!

像一串妖魔的头颅在飞舞,黄甲的“骷髅串”带着“呜”“呜”的凄怖啸吼,凌空暴击,那七颗金质骷髅似是全活了,那么狞恶的、狂猛的劲气卷扫撞激,力道雄浑无匹!

关孤原地不动,手中“渡心指”微沉猝抖,在“嗡”“嗡”的剑身颤吟里,“渡心指”化出点点星芒,交互穿射,回闪旋弹,而又竟如此准确,“当”“当”的金铁撞击声响成一片,火花四溅里,黄甲已被硬生生逼出七步!

这时——

关孤不再迟延留情,他有如一朵黑色的云影似的飘然掠前,人尚未至,剑光的芒尾便像一溜溜的电闪射向了黄甲!

那种剑芒的辉耀简直是骇人听闻,快得一道接一道,一道连一道,就像是千百人在一个时间却自千百个不同的角度挥剑合刺一样,诡奇极了,也凌厉极丫!

咆哮着,吼叫着,黄甲跳跃腾让,被逼得团团乱转,“骷髅串”飞舞扫卷,那“呜”“呜”的夺魂异响,如今也似是失去了它应有的扰敌作用,变得倒有些像是失措下的哀鸣了……于是——一团黑影暴飞天空,凌空一个跟斗攫向了关孤,关孤甚至连眼皮子全不撩一下,“渡心指”以不可思议的快速回刺,快到丝毫不影响追戮黄甲的剑势——换句话说,便宛如有两柄“渡心指”在同一时地却做着两种迥异的攻杀一般,当黄甲怪叫一声抛着冒血的左臂侧蹿出去之际,那自斜刺里扑来的黑影却已叫关孤通了个透心凉!

颤抖的惨叫是那么令人毛发悚然,被关孤一剑通穿了的那人,正是以“摔跤”功夫称强的“贴抛”应忠,他的身躯在遭到剑刃透穿的瞬息,蓦然直挺,双臂却痛苦的捂向胸口,于是,那两只手掌也顿时被露在胸膛外,被剑锋割裂。

就在他的热血分成几个不同的部位喷溅之际,关孤也已挥手拔剑,将应忠结实的身体抛出九步之外!

尖厉的喊叫着,“千里飘风”陈其栋疯子一样往上冲,他的“莲花刺”挥舞出朵朵莲形光影,光影又随着他快不可言的动作团团飞旋交织,一股脑的朝关孤头顶罩合!

猝然间,关孤蹲身,侧首,“渡心指”在他右手腕上打了个转,猛的自肋边由下往上挑起,在那朵朵莲芒的空隙中急刺,“千里飘风”陈其栋待要收势换招已是不及,他尖曝如位,已经被那宛似来自九幽的“渡心指”剖开了膛!

不管陈其栋花花绿绿的瘰沥肚肠倾泻满地,关孤电射两丈,再取黄甲!

汗水,泥污,加上斑斑的血迹,黄甲的模样早已不中看了,他“骷髅串”猛砸快打,自家却不住在关孤的凌厉攻杀下步步后退,他的左臂由时至呷,裂开了一条长有半尺的血槽,每一运动,俱皆牵引伤口。痛得他龇牙瞪眼,喘息如牛,招架起来,便越发不是那么回事了……“当”“当”“当”“当”……。

“呛”“呛”“呛”“呛”……。

金铁的交击仿佛是正自鸣放的花炮,连串连串的响个不停,一刹间,关孤已攻出三百剑!

甚至把吃奶的功夫也用出来了,黄甲堪堪抵挡过这一阵急若狂飚巨浪般的三百剑去!

但是——

关孤的黑绸大氅飘拂,头巾扬飞,又紧跟着展出三百剑,剑连剑,刃接刃,光融刀,气势如虹,足吞河岳,这第二个三百剑,挥斩的速度也与一剑之快不相上下,来自四面八方,天幕地角,放眼看去,到处全是紫电金芒。剑气弥漫,像是每一寸空气里也俱叫剑气给布满了!

骤而,“七头骷髅”黄甲猛的打了个转子,沉重得像一头狗熊也似横摔倒地。他全身部呈现着条条纵横交错的剑痕,鲜血早已浸透了内外衣衫——其实他的衣衫也你不上是件“衣衫”了,也已被削割成一片片,一缕缕,一块块的破碎布条,看上去,好像他是披着一身可笑的流苏网一样!

不过,显然他还没有送命!

黑暗中寒芒轻闪,“渡心指”的尖刃抵上了黄甲的咽喉,那么冰森森的,阴冷冷的接触在黄甲的喉核表皮上!

关孤缓缓扫视了在丈许外那三个呆若木鸡般的“悟生院”头目一眼,那三个小角色早已吓晕了头,惊破了胆,不仅忘了现在该怎么做,像是连逃之夭夭的念头也给惊忘了。三个人就那么张嘴直眼,傻鸟一般愣在当地!

关孤低沉的向他三个人道:“过来。”

蓦地,那三名头目全打了个寒栗,顿时三张面孔变成白中带灰,全控制不住簌簌颤抖起来!

关孤眉梢子轻扬,怒道:“叫你们过来,你们没有听见?”

三个头目面面相觑,手足无措,每个人的心脏都在抽搐,冷汗都透了衣裳,连背脊梁全发了麻了!

关孤冷硬的道:“是否要我关孤某人过去请你们各位?”

三个人齐齐一哆嗦,拖动他们那几乎已不像属于他们的两条腿。沉沉滞滞、僵僵麻麻的磨蹭着到了关孤面前。

正眼也不向那三人看,关孤冷然道:“丢下你们手上的家伙!”

三名头目犹豫着不知如何是好,谁也不敢领头丢下兵器,自然,谁也不敢不将兵器丢下!

森森剑芒猝然半圈又回指黄甲喉咙,然而,就在这半圈的一一挥中,三件兵器“呛呛”坠地,那三名头目亦全部惨叫出声:“哎晴……”整齐划一得很,这三名头目的右手大拇指俱被削落,断落的拇指竟平摆地下,宛如比量好了才砍下来摆在那里似的。

那三名“悟生院”的头目在猝然里各掉了一只手指头,全部痛得险些连眼泪也流了出来,三位仁兄直在那儿抛手踱顿脚,把三个人的满口牙都要咬碎了!

关孤幽冷的道:“给我安静下来。”

这一,次,三个人可听话了,闻言之下,马上像龟孙一样畏缩着站在那里,不敢再动——尽管断指的痛苦还在抽心挂肠!

没有再理他们,关孤垂视仰卧地下,喘息吁吁的黄甲,这位牛高马大的巨汉,现在却已是创伤累累,浑身上下一片血肉模糊,他至少已中了关孤二十余剑以上,照眼前这情景一估量,这位“悟生院”的一流好手,恐怕便是要不了他的老命,也得脱下层皮来了!

关孤平静的问:“黄甲,你希望我怎么处置你?”

黄甲的右手仍然还紧握着他的“骷髅串”未放,这时,他强忍住呻吟,痛苦又愤怒的道:“你……你什么时候……要处置你的敌……敌人……还问过……问过对方……的……意见来着?!”

关孤冷冷的道:“不错。”

顿了顿,他又道:“但你与一般人稍有不同之处!”

挣扎了一下,黄甲却立即停止不敢再动,因为,他感觉到关孤抵在他咽喉上的剑尖已经微微朝肉里挺了挺!

粗浊的吐了口气,他沙哑的道:“用不着……猫哭……哭……耗子……假……慈悲……你恨不得活……剥了我……我……又何来与别人……不同之处?!”

关孤重重的道:“因为不管好歹,你我总是曾经共事多年,虽然你早已仁断义绝,我却不能似你这般卑劣寡毒,所以,我可以答允你的意见,提供——如果你还能想得出来的话!”

睁大了那双充满血丝的牛眼,黄甲怨毒又仇恨的沙着嗓子叫:“你是说……要我……自己……想法子……送我……自己的终?”

没有一点笑意的一笑,关孤道:“正是!”

他一昂头,接着道:“这即乃我对你相处多年的情份上所能做到的优渥极限,黄甲,一个人的死法有很多种,你可以试着挑选你认为最舒适的一种!”

喉头发出一阵愤怒与绝望的咆哮,黄甲咬着牙道:“好……歹……毒!”

关孤冷酷的道:“比起你们那种伤天害理的兽行,我这歹毒实在就微不足道了,何况还是你们欲待害我在先!”

握剑的手是坚定义稳固的,关孤续道:“我已留给你们讥会了,黄甲,这不能怪我,是你们自己放弃机会的,虽然我早就想将你们个个诛绝!”

黄甲的面孔上血迹殷然、斑赤可怖,他歪曲着五官,抽动着嘴角,形态极其狞厉的道:“叛徒……好逆……你动手……好了……今天便是吃你……零剐了我……我也不会向你……低头!”

关孤冷森的道:“你以为我办不到?黄甲,如果你这样以为恐怕你就犯下大错了,我憎厌软骨头,但是,更痛恨似你这等有心无肝,满脑袋稀泥,只知道一味盲从的蹩脚英雄作风!”

庞大的身体在下住颤抖,黄甲倔强的道:“我……我……绝……不……含糊你:姓……关的……你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好……汉……”关孤脸如寒铁,阴沉的道:“你的废话太多了,黄甲,我现在问你——你的选择?”

又抽搐了一下,黄甲强硬的道:“随……你!”

关孤缓缓的道:“随我?”

黄甲闭上眼,尖厉的吼:“你……狂吧……姓关的……老子二十年后……又……又是一条好汉……你……唬不……篆…我!”

目注远处的黑暗,关孤冷幽幽的道:“那个你要去的地方,必定是像现在这样黑沉沉、冷凄凄的……以你的作为心性来说,你也只配去那里!”

黄甲大骂:“你是个……卖友求荣的奸贼!”

关孤低沉的道:“你认为你又是什么呢——”那个“呢”字还飘漾在关孤的唇角。一直躺在地下的黄甲竟出人怠料的突然向左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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