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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牺牲卡米尔-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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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为了得到当“老板”的快乐,多蠢啊。不过对我来说,这很好,傻帽对我们有用。鉴于我向他收的利息之高,他欠我的钱是永远也还不上了。一年半以来,我差不多每个月一次接济他的生意。我不知道费尔南有没有意识到他的餐厅是属于我的,毕竟弹指的工夫,这个自认老板的人就要去吃救济粮了。但我不必向他提起这事,毕竟他也给了我不少帮助:他为我做不在场证明,充当我的信箱、办公桌、证人、担保人和提款机,我把他的地窖都掏空了,他还在我需要的时候招待我。去年春天,安排这女人与卡米尔·范霍文的邂逅的事他做得很完美,所有人都做得很完美。打斗进展得很好。在对的时间,我最爱的警官终于起身做了他该做的事情。我唯一的担心就是会有别人先站起来介入,因为这个女人实在是太惹人爱了。当然,现在不是了。今天,带着她的伤疤、她的断牙和像灯罩一样的头,她也可以在餐厅里激起点争端,但不会有太多男士急着去帮她了,而之前她确实让人很愿意去和我们的好费尔南打一架。漂亮,还机敏,她知道怎么使眼色,也知道对着谁使。不论有意无意,范霍文最终还是上钩了……
我把这些事重新想了一遍,是因为我还有些时间,也因为这个地方适合。
我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情不自禁地一直盯着它。考虑到可能的结局,我对取得的部分成果已经满意了。我希望这会是一档子大买卖,否则我还是会生气的,还会有把任何人挫骨扬灰的冲动。
在这期间,我品味着这三天多来仅有的放松,而只有上帝才知道我是不是失业了。
实际上,对人的操纵和抢劫有很多共同点,都需要很长时间的准备和一个完美的执行人员。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让范霍文带她离开医院并带到乡间的家里去的,但显然这一切天衣无缝。
可能是靠歇斯底里的发作。对敏感的男人来说,这是最奏效的。
让我看看手机。
当它响起的时候,我就有我要的答案了。
要么我就是白忙一场。之后也没什么好说的,各回各家。
要么我就会搞成一单很有油水的大买卖。如果是这种情况,我不知道我会有多少时间。肯定不多,动作要快。
我不会在离结果还有三步远的时候放松的,所以我向费尔南点的是矿泉水,现在还不是犯傻的时候。
安妮在药箱里找到了绷带,她需要紧连着贴两条来遮住疤痕。下面的伤口一直火辣辣地疼,但她没有后悔。
之后她俯身去把他留下的信封捡起来,他当时扔给她的时候像是给马戏团的动物投食一般。信封像个烫手山芋。她打开来。
里面有一沓钱,两百欧元。
一份电话号码清单,显示附近的出租车公司的联系方式。
一份地形图,一份航拍图,可以看见卡米尔的房子、小径、村庄的边缘和蒙福尔。
这一切就是结算的工钱。
她把手提电话放在身旁,长沙发上。
等待。
15:00
卡米尔之前料想将要见到的是一个暴怒的勒冈,却发觉他已是不堪重负了。他坐在地铁站的一张长椅上,看着自己的脚,一副醒悟了的样子,一句指责也没有。或者说有,但也比较像抱怨。
“你之前可以找我帮忙的……”
卡米尔注意到对方用的是过去时。对于勒冈来说,案子的一部分已经结束了。
“一个你这个级别的人……”他说,“说真的,你总是这样……”
还有,卡米尔心想,勒冈并不知道一切。
“你主动要了这个案子,这一点已经很可疑了。因为这段关于线人的故事,你得承认……”
还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勒冈很快就会了解到卡米尔亲身援助案件的关键证人离开医院,并因此绕开了司法机关。
另外,卡米尔甚至并不知道这名证人到底是谁,但如果他发现她对一些严重的罪行有责任的话,看看吧,他也会遭到同谋的罪名控告……从那之后,一切只能靠想象了:协同杀人、协同抢劫、协同刺杀、协同绑架、协同持械抢劫……而他会很难让人相信自己是无辜的。
他没有回答让,只是咽了咽口水。
“关于和法官的关系,”勒冈说,“你真是太蠢了。你绕开他擅自行动,你跟我说了这件事的话,事情被摆平了就没有人再提它,因为佩莱拉是一个可以和他讲道理的家伙。”
勒冈很快就会知道,那个时候,卡米尔做得还要过火:他把这个证人的医疗档案换掉了,而这个证人被他安置在自己的家里。
“你昨天的大搜捕可是激起了不少波澜啊!这是可以预见到的,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我觉得你好像对此没有意识!”
总督也根本想象不到范霍文的名字会出现在珠宝店的一页订购文件上。他把这页文件偷偷拿走,并给了警察局一个假的身份。而现在已经太迟了。
“在副局长米夏尔眼里,”勒冈重新开口说道,“耍手段来得到这个案子,就是想掩盖这个案子。”
“真是蠢蛋!”卡米尔脱口而出。
“这我相信。但这三天以来,你表现得好像在处理自己的事情。那就不可避免……”
“不可避免。”卡米尔承认。
他们面前的列车一辆接着一辆过去。勒冈看着所有走过的女人,所有的,不是因为好色,而是欣赏,对所有的女人的欣赏。他这样看她们是因为他多次的婚姻,而每一次婚礼卡米尔都是见证人。
“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你要把侦讯变成一件私事!”
“我觉得正相反,让。这是把一件私事变成了一项侦讯。”
说这句话的时候,卡米尔明白他说到点子上了。他很兴奋,他之前需要一点时间来做结论。他甚至极力把这句话刻在他的脑海里:这是把一件私事变成了一项侦讯。
这个信息使勒冈有点茫然。
“一件私事……在这件事里面你认识哪个?”
好问题。几个小时前,卡米尔本会回答安妮·弗莱斯提尔,但现在一切都变了。
“抢劫犯。”卡米尔边机械地说着边在对话边缘继续他的思考。
勒冈从不确定变成了不放心。
“你跟一个抢劫犯有关系?一个共谋杀人的抢劫犯,是我理解的这样吗?(他神情很不安,实际上他完全被吓到了。)你私底下认识阿福奈尔?”
卡米尔摇摇头。不,解释起来太长了。
“我不确定,”卡米尔支吾地说,“我现在还不能跟你说……”
勒冈两根食指对在一起放在了嘴唇上,意味着他在就一些棘手的问题进行激烈的思考。
“你似乎不知道我为什么来。”
“我知道,让,我完全明白。”
“米夏尔肯定想上报检察院。她有权这么做,她需要保护自己,不能对你的行径视而不见,而我也不知道怎么阻止她。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对你说起这件事,我自己也是有过错的。喏,现在我就犯错了。”
“我知道,让,谢谢你……”
“我不是为了这个跟你说的,卡米尔!我不在乎你的谢谢!如果还没有监察机构盯着你,那也很快了。你的电话将会是或者已经是被监听的,你将会被或者已经被跟踪,你的行动会被监视,你的行为会被分析……而根据你让我知道的信息,你不只是冒着丢掉工作的风险,你可能会坐牢的,卡米尔!”
勒冈看着一辆加设列车飞驰而过,留下几秒钟他急需的安静,他希望卡米尔控制住局面,或者说明理由。而要迫使他这样做,勒冈手上所剩的牌已经不多了。
“听着,”他重新开口,“我不认为米夏尔会在不通知我的情况下上报检察院。她会来,她需要我的支持,在我身边,你的故事将会给她意想不到的可信感……就是为了这个我要抢先一步。我得利用这次机会,你懂吗?你收到的晚上七点半到场的传唤,那是我组织的。”
灾难以一种令人眩晕的节奏接踵而至。卡米尔盯着他,脸上是询问的神情。
“这是你最后的一次机会,卡米尔。到时会是一个小范围聚会。你向我们讲述你的经过,然后我们再看看怎么把破坏限制到最小。我不能向你保证一切在那里搞定,一切都取决于你将对我们说什么。你要怎么说,卡米尔?”
“我还不知道,让。”
他有自己的想法,但怎么解释呢?首先他自己要清楚情况。勒冈很恼火。另外,他对卡米尔说:“你伤害我了,卡米尔。我的友情对你来说什么也不是。”
卡米尔把手放在他朋友硕大的膝盖上,用指尖轻轻敲着,就好像要安慰他,要向他保证他们的友情一样。
整个世界都颠倒了。
17:15
“你想我怎么跟你说呢……一次常规的殴打。”
电话里,尼古扬的鼻音很重。他得在一个空旷的大厅里接电话,天花板很高,他的声音有回音,像是个神谕。其实对卡米尔来说这就是个神谕。于是他问出他的问题:“有要杀人的意图吗?”
“不……没有,我觉得没有。有伤害、惩罚、留下印记的意图,随你怎么说,但杀人……”
“你确定吗?”
“你见过对一件事物表示确定的医生吗?我的意见是除非被禁止了,否则对那个家伙来说,只要用尽全力的话,这个女人的脑袋会像瓜一样爆掉。”
卡米尔想,为了不让这种事情发生,他要控制自己。他想象那人抬高他的枪,瞄准脸颊和下巴而不是头骨砸下枪托,并在最后千分之一秒停下了击打。这是个非常沉着的男人。
“脚踢也是一样。”法医继续说道,“医院报告说有八下,我数出来是九下,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踢的方式。他想打断肋骨,把它搞裂,弄疼。是的,为了造成损伤,这很正常,但参考施行的部位和他们穿的鞋子的类型,如果他真的想杀掉这个女人,那就太简单不过了。他可以踢爆她的脾脏,直直的三下,就能造成内部大出血。这个女的可能会突然死亡,不过是因为意外,而让她活着,才是出于自由意志的。”
尼古扬把这一段殴打事故描述得像是一则通知。那种端庄的措辞宣告着一切都原本有可能糟糕许多,虽然不足以让未来蒙上危险,但听上去也非常暴力了。
如果行凶者(已经不关阿福奈尔的事了,阿福奈尔已经是一段旧事了)没有意图杀死安妮(此外也不关安妮的事了),这让安妮(随便她叫什么名字)的同谋的问题浮出水面,不仅仅是可能,简直是肯定了。
除非在这种情况下,真正的目标不是安妮,而是卡米尔。
17:45
现在只剩等待了。卡米尔给布伊松的最后通牒时间是晚上八点,但这只是口头说的,是虚拟的。布伊松已经给出了指令,也打了几通电话。他动用自己的网络,收赃人、转卖商、假证件制造商和曾经与阿福奈尔来往的人,他要用他所有的信誉来获得自己想要的。他可能两小时就有结果,也可能要两天的时间,而卡米尔只能在所需的时间内等待回音,因为他没有别的选择。
多大的嘲弄啊:终场锣鼓敲响或不敲,是由布伊松来执行的。
卡米尔的生活现在指望于杀死他妻子的凶手的办事效率了。
安妮坐在客厅的长沙发上,没有开灯,穿过树林的半明半暗的光漫进了房间。仅有的亮光都是闪烁的:警报器的亮光,手机的亮光,一闪一闪地点着秒数。安妮一动不动,循环地重复着她将要说的话。她感到可能会失去精力,但她必须成功,这是个生死攸关的问题。
如果死是属于她的,在这一个瞬间,她会退让。
她不想死,但她能够接受。
但必须成功,这是最后一级台阶了。
费尔南只要活着就会打牌,这是他的一个癖好。他怕我,就故意输,觉得这样能讨好我,真傻。他什么也没说,但他担心了。一个小时之内,他就要让员工回来,要指导晚间营业的准备工作。厨师已经到了,一句“你好老板”,就能让他充满骄傲,为了这样一句话,他把命都卖了,还觉得自己赚了。
而我的思绪在别的地方。
我看着时间流逝,一整天都可能一直这样,还有接下来的整个晚上。我希望范霍文能展现自己的办事效率。他的能力属于那种好坏不定的类型,我把希望寄托在上面了,让我失望对他来说没有好处。
根据我的估算,最后期限是明天正午。
如果我明天正午之前还没有尝到胜利果实,我觉得这件事就黄了。
在任何意义上都是这样。
18:00
杜莱斯缇儿路。威尔蒂格·施文戴尔公司的总部。门厅被分成两个部分,右边有通向办公区域的电梯,左边是售票中心。在这种老建筑里,这个门厅显得无比庞大。为了添置用具并使接待处不给人冷漠的感觉,天花板高度被降低,厅里也到处摆上了绿色植物槽、大扶手椅、陈列架、旅行参考目录以及矮桌子。
卡米尔停在入口处。他仔细地想象着安妮坐在扶手椅上,看一眼手表,等待着下班的时间。
她出现的时候总是一副忙碌的样子,永远比约定的时间稍微晚一点点,带着一些小的动作,抱歉,我尽我所能了,而嘴边的微笑给人想这样说的念头:没事,没关系的。
计划甚至比想象的还要狡猾。当电梯角突然出现一个急匆匆的快递员,帽子夹在胳膊下面时,卡米尔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往前走。另一个出口通向勒萨尔路。没什么比这样更方便的了。如果安妮来迟了,她可以从这里进入大厦,然后再和他一起走上杜莱斯缇儿路。
那时候在人行道上,卡米尔很开心,所有人都很满意。
他走出林荫大道,在玫瑰园露天咖啡馆坐下,就在拉菲特市郊路的拐角。与其让时间白白流逝,不如干点事情。当人感觉正在跌落的时候,无所作为会让人送命。
卡米尔看了看手机,什么也没有。
现在是下班时间。他抿着咖啡,眼睛从杯子上露出来,看着匆忙的路人穿过街道,互相打招呼,互相微笑,或者,已经很焦虑的那些人则冲向地铁站。形形色色的人。他的目光捕捉到一个年轻男子的侧脸,把它与活在记忆中的某些侧脸联系起来;或者落在这个男人的肚子上,那肚子鼓鼓的,不加掩饰;或者那矮胖而微微驼背的女孩的身形,还很年轻呢,手臂上悬着一个手提包,不涉及欲望,不涉及愉悦,而是因为一个女孩应该有一个包。如果留心过久的话,生活会把卡米尔刺得遍体鳞伤。
突然,她出现在布鲁街的街角,停下来,小心翼翼地驻足在离人行道四十厘米的地方,穿着藏青色的外套,那张脸庞出奇地像霍尔拜因的画作《家族群像》里的人,只是没有斜视。就是由于脑海中的这一对照,卡米尔会对她记得很清楚。她过马路的时候,他已经推开了通往露天咖啡座的大玻璃门,走出咖啡店,然后在红灯旁等她。她表现出了小小的停顿,眼神表达出了好奇和一种隐约的不安。卡米尔的外形经常造成这种效果,况且他还盯着她。不过她还是往前走了,就这么从他身边经过,就好像她已经把这人忘记了。
“不好意思……”
她转过身并俯视着他。根据卡米尔的估计,她有一米七一。
“我很抱歉,”他说,“您应该不认识我……”
她好像想说认识,但没有开口。她的微笑比起目光来说没有那么忧伤,但也有着同样亲切而痛苦的音调。
“您是……莎华女士?”
“不是,”她挤出一丝宽慰的微笑,“您应该搞错了……”
但她留在原地,明白对话并没有就这样结束。
“我们在这里碰到过一两次。”卡米尔重新开口说。
他指着十字路口。如果顺着思路走,他将会进行冗长的解释,取而代之,他拿出手机按了一下。那个女人凑过来,好奇他在干什么,想知道他要做什么。
他之前没发现收到了一条来自路易的短信。短信很有节制:“指纹:ISP。”
ISP,也就是警方系统里搜不到。安妮的指纹没有被录入。此路不通。
在卡米尔面前是一条走廊,两边的门一扇一扇相继关闭,一个半小时之后,最后一扇门,最重要的那一扇,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关闭的那一扇,也将轰然关上,那就是他职业生涯的门。
卡米尔将在经历一段漫长而羞辱的程序之后被警察局扫地出门。现在由他来决定他是否要这样。他告诉自己他没有选择,同时清楚地知道,选或者不选,都是一种选择。在旋涡之中,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这旋涡令人害怕。
他重新抬起头,那个女人一直在那儿,好奇而关切。
“对不起……”
卡米尔又低头操作手机,关闭一个界面,打开另一个,弄错了,重来,点进联系人目录,然后终于把显示着安妮头像的手机展示给女人看了。
“您是和她一起工作?”
这实际上已经不是个问句,但女人的脸色亮了起来。
“不是,但我认得她……”
她很高兴能为人服务,误会也消除了。她在这个街区工作超过了十四年,她以这样在路上擦肩而过的方式认得了无数人。
“有一天在路上,我们打了个小招呼。从那以后,我们再碰见的话都会互相问好,不过我们从没在一起说过话。”
“一个难缠的女人。”安妮这样说过。
18:35
安妮决定不再等了。不管发生什么,随便吧,等得太久了。而这栋房子现在已经让她害怕了,就好像当夜幕降临时森林会把她吞噬。
在卡米尔家,她又重拾她以前的那类驱邪的行为。比如说今晚,为了不招来厄运(好像对她来说还有更糟糕的事情会发生似的),她不开灯。要辨明方向,她打开楼梯平台的小夜灯就够了,开关就在楼梯下面。它照亮了被子弹打得支离破碎的台阶,卡米尔曾在那儿驻足良久。
他什么时候回来并当面唾骂我呢?安妮自问道。
她不想再等了。离目标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这是不理智的。但对她来说难以忍受的正是等待目标的达成。马上离开。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出租车公司的电话。
嘟嘟湿在甩脸色,它会好的。它只要明白卡米尔现在没脾气去照顾它的脾气,它就会乖乖跑开。曾经,卡米尔幻想过有一个暴脾气的当家女人,一个让人头疼的女人,她每天把家务打点得直到家具底部都照顾到,并为他煮味同嚼蜡的马铃薯吃。作为代替,他养了这只叫作嘟嘟湿的猫,但这几乎也是一样的。他很喜欢它。他会抚摸它的脊背,为它打开一个罐头,并把它放在窗台,让它观察着运河上的活动,运河就在建筑物的下方。
他接着走进浴室,小心地摆弄着垃圾袋,以免灰尘散到房间里,然后他把捆着的档案夹拿到客厅的矮桌子上。
嘟嘟湿在窗台上盯着他看,像是在说“你不该这样做”。
“有别的办法吗?”卡米尔回答。
他打开档案夹,然后直接拿出装有照片的大信封。
第一张是一张很大的、有点过曝的彩色照片,图像是一个被开膛的身体的残骸,断掉的肋骨穿过一个又红又蓝的囊状的东西,可能是一个胃囊和一个被切下的女人的乳房,上面带着无数的咬痕;第二张照片上面是一个女人的头,从身上割下来,而且脸部被钉在了墙上……
卡米尔站起来,走到窗边调整自己的呼吸。不是因为这些图像比他职业生涯中遇到的那么多的变态杀人的图像看上去更难以忍受,而是,这些图像从某种程度来说是他的。这对他来说是最亲近的,也是他永远要保持距离的。他看了一眼运河,爱抚着嘟嘟湿的背。
他好几年没有打开过这个档案夹了。
故事开始于一具被分尸的女人的尸体,是在库尔布瓦的一个居室里发现的。而故事是以伊琳娜的死结束的。卡米尔回到桌子旁。
他必须翻到档案夹的最后,快速找到他想要的,并迅速把它合上,而这一次,不再把它关在房间的阁楼里……他突然意识到,在蒙福尔,他连着几个月睡在这个档案夹旁而没有想过它,甚至昨晚也没想过。那时安妮在他怀里蜷成一团,他整晚都握着她的手,试着让她平静下来,而她则一直辗转反侧。
卡米尔浏览着一沓相片,随机停下。这张展示了一具尸体,也是一个女人的。实际上,是半截下半身尸体。左边大腿有一部分的肉被挖去,留下了一个大大的疤,已经变黑,一条从腰部直到阴部的很深的伤口。从它们的姿势猜测,两条腿在膝盖的位置被弄断了。在脚趾上,警方凭借墨水印取到了一个指纹。
这是布伊松的头几起杀人案。
所有的凶杀,在最后都通向了对伊琳娜的杀害,但当然,在卡米尔看到这些犯罪现场的时候,他完全猜不到会是这样。
接着是一个年轻女人,卡米尔记得很清楚,玛丽斯·佩兰,二十三岁。布伊松用锤子砸死了她。卡米尔略过了这一张。
然后是那个娇小的外国女人,被勒死的。当时警方花了一段时间查明她的身份。他们发现她的男人叫布朗歇或者布朗夏尔,名字记不清了,但卡米尔则一如既往,能清晰地回想起他的脸:白色的头发零星散布,带有眼屎的眼睛让人看了总想给他递上纸巾,薄得像刀片一样的嘴唇,粉色的脖子渗着汗珠。那个女孩子浑身布满了淤泥,尸体是被挖泥机粗暴地倒在河岸上的。她之前就被丢在了这里面。布朗歇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同情,而因为有十来个人正在桥上看着这一幕——布伊松一秒也没有错过这场演出——他用自己的外套盖住了女孩裸露的尸体。卡米尔情不自禁地翻阅着照片,从外套下面露出来的那个女孩白皙的手,他画过二十次。
快停下,他对自己说,干正事。
他抓起一大摞文件,但偶然是一定会发生的,实际上并不存在什么偶然:他看到了格蕾丝·霍布森的照片。那个案件距今已经好多年了,但他还是记得原文,基本上连一个标点也不差:“她的尸体有一部分被叶子覆盖。她的头和她的脖子呈现出一个奇怪的角度,好像在试图听什么。在她的左太阳穴那儿他看见一颗痣,她曾认为这颗痣会坏了她的运气。”来自苏格兰的威廉·麦尔文尼的小说节选。这个女孩子被强奸了,而且是从后面。她被发现的时候所有衣物都还在,除了一件。
够了,卡米尔不想再继续看了。他两手拿着档案夹,把它完全倒转过来,然后从后往前翻。
他不想碰巧看见伊琳娜的照片。他无法直视那些照片,永远也不能。她死后几分钟,他看见了自己妻子的尸体,只瞥见一刹那,就连晕过去的时间都几乎不够。之后就什么也没有了,只剩下这一张照片留了下来。在档案夹里还有各种各样别的档案,有来自司法鉴定部门的,有来自法医部门的,他从没有看过,一张都没有。
他找的不是这些。
在他漫长的杀手生涯中,布伊松从不需要任何帮手。他工作有条理得可怕。但为了杀掉伊琳娜,为了使他的杀手之路在一个足够瞩目的休止符上达到完美——杀掉范霍文警官的妻子——他需要掌握很准确、很可信的信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从卡米尔自己身上得到了这些信息。他是从与卡米尔有直接联系的身边人,从他团队里一个成员那儿得来的。
卡米尔回到现实,看一眼手表,拨出电话:“你还在办公室吗?”
“我吗?是的……”
路易敢说出一句这样的话来,很罕见,简直是在指责了。他的不安表达为一个轻笑。卡米尔只有二十分钟的时间赶到总督传唤他的地方,然而从他说的第一个字开始,路易就明白他离这场会议很远。非常远。
“我真不想麻烦你,路易。”
“您需要什么呢?”
“马勒瓦勒的档案。”
“马勒瓦勒……让…克劳德?”
“你还认识别的叫这个的吗?”
摆在卡米尔前面的是一张照片,从伊琳娜的死亡相关文件中取出来的。
让…克劳德·马勒瓦勒,一个高大的小伙子,块头很大但也很敏捷,曾经是柔道运动员。
“我希望你把所有关于他的事情都转给我。发到我的私人信箱。”卡米尔补充道。
照片是他被逮捕的时候拍的,上面是一张充满肉欲的脸。他该有三十五岁了,或者还要老一点点。卡米尔永远搞不清别人的年龄。
“我能知道他在其中有什么关系吗?”路易问道。
因为给布伊松提供了情报,所以在伊琳娜死后,他被逐出了警察局。他当时不知道布伊松是个杀手,这不是一次主观上的共同犯罪,陪审团的审判考虑到了这一点。只不过伊琳娜死了。卡米尔想把他们两个都杀了,布伊松和他,但他从不杀人。直到今天。
马勒瓦勒是这起案子的核心,卡米尔知道。他重新组织了从一月的四人抢劫到莫尼尔长廊事件这整段故事,他唯一不知道的,是这些和安妮有什么关系。
“你把这些材料收集起来要很久吗?”
“不会,都是容易到手的。我需要半个小时。”
“好吧……我还要你保持可以联系上的状态,路易。”
“当然。”
“也再看看值班表,你可能需要人手。”
“我吗?”
“还有谁呢,路易?”
卡米尔以这种方式告诉路易他出局了,这对路易是一个打击,没有人能明白为什么。
在这段时间内,很难想象五楼会议室里面发生了什么。勒冈躺在扶手椅里,用手指轻轻敲着桌子同时克制自己看表的冲动;在他的右边,副局长米夏尔被夸张的一大摞的文件遮住了脸,她在光速浏览这些文件,在上面签字、画下划线、画上划线、写注释,整个态度都在说明她是多么富有执行力的一个女人,一秒也不浪费,完美的掌控者……他妈的!
“我得挂了,路易。”
剩下的时间,卡米尔就在长沙发上把嘟嘟湿放在膝盖上等着。
档案夹又合上了。
他仅仅是用手机对着让…克劳德·马勒瓦勒的图像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就把所有文件散乱地塞回档案夹里,扣上了橡皮带。他甚至把它摆在了入口,或者不如说是出口。
一个在巴黎,一个在蒙福尔,卡米尔和安妮都坐在半明半暗之中,等待。
因为显然,她没有叫出租车,她拨出后立即就把电话挂断了。
她一直知道自己不会离开。光线还是来自小夜灯,安妮躺在长沙发上,手里拿着手机,时不时地看一下,确认还有多少电,或者有没有人打电话来而她没有听到,又或者看看显示网络强度的信号条。
什么也没发生。
勒冈交叉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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