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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满园-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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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铮在心里反省自己对他们的态度是不是太过了。
洗脸洗脚后把他们赶上床睡觉,苏铮一个人默默坐了一会儿,丢开这个念头,捧起买来的《紫砂壶入门》在灯下阅读起来。
看了一会,她有些失望,原来这不是教人怎么制作紫砂壶的,而是教一个生手紫砂壶的类别,怎么去分辨一只壶的好坏优劣,如何使用和保养等等。
想想也是,紫砂器是当地一大产业,市面上怎么可能有其制作书籍,就算有,也是那等浅显粗糙笼统的。
聊胜于无,她不嫌弃地细细看起来。
时间已经很晚,油灯逐渐暗淡,外头弄堂里穿梭而过的风拍打木门,发出渗人的声响,令人担心下一刻那很不结实的门是不是就会被吹散了。
门缝里钻进来的风调皮地撩动油灯火焰,屋子里忽而明忽而灭……
苏铮粗略地从头看完,抬起头来才发现灯芯都垂下来了,屋子里暗得几乎要看不清东西。
她手脚冰冷眼睛发涩,膝盖凉得一阵阵发疼,正要起来活动活动,然后看看读完这一本书又涨了多少贡献值,突然一股风大,木门忽地轰隆一声,门轴边的墙壁簌簌往下掉粉,而苦苦支撑的油灯更是一下子彻底熄灭。
屋里瞬间陷入黑暗。
苏铮还保持着伸懒腰的姿势。
门外风声尤其清晰,声声入耳。
隐约还夹杂着未睡之人的说话,垃圾堆里野猫的哀哀低叫。
苏铮维持姿势僵硬了那么片刻,然后霍地站起,凭借记忆穿过黑夜来到灶边一把捡起菜刀,想想不对,又弃了菜刀,徒手站立面对着门,只是姿势已经带着防备的味道。
多日来坚持练习太极拳,她的反应与行动力比起最初已经是敏捷上不少,感官也逐渐敏锐起来,隐约中感觉到外面有危险的存在。
这种被锁定的味道似曾相识,而且就是在最近一段时间出现过,她微微皱起眉头,回想自己什么时候还有过这种感受,不过想来想去也记不起来。
但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她压制呼吸,慢慢靠近门边,侧耳贴在上面听。
遥远处似乎传来脚步声,很轻很轻刻意收敛着,却是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苏铮心惊肉跳,念头急转,又赶紧安慰自己,听脚步只有一个人,一个人问题就不大,冷静冷静。
她默默摆好架势,等那人越走越近,最后,果然停在自己屋子门前:“苏姑娘?”
她一愣,三奇?
是啊,自己怎么忘了,这个地方三奇可是完全能来的。自己真是被白天的事弄得草木皆兵了。
她回过神来,听三奇又唤了一声,并轻轻拍起门来,她想了想,迅速退回里屋,将床腾出一个可容自己睡的地方,脱掉外衣躺了躺,然后爬起来一边弄乱头发,一边走出去,故意弄出些动静来,到了门边才有些紧张地问:“三奇?”
“哎,是我,快开门,有事跟你说。”
苏铮便拉开门栓,外头果然只有三奇一人,手里拎着个包,整个人都快冻僵了。
苏铮让开身体:“快进来吧。”她探头看了看两旁,见都是空荡荡的,便未多想,就关门进去了。
她没看到,对面屋顶上趴着一个人影,将她所有的反应都收入眼底。
屋里,苏铮用火折子点起油灯,顺手把过长的灯芯掐掉,招呼三奇在饭桌边坐下,问道:“这么晚了你找我何事?”
“当然是刘府的事。”三奇也不磨蹭,“我简单说一下,刘阳,哦,刘阳就是刘大户的名字,他早上提前回来了,这时候已经把丁老三之案留下来的问题解决了七七八八,接下来就是走走关系。明日他要在府上设宴,请的是琅家的人和范镇令,经过商议衙门又决定明日派人进他刘府查一查他府上可有不妥当之处,也就是走个过场。”
苏铮问道:“所以我要混进去了?”
三奇把带来的包裹放在桌上拆开,露出来的是一套红蓝相间的衙差服:“要执行任务的衙差里有一个特别矮小但很心细的人,他受了风寒动弹不了,你正好替上他,这衣服也是他的,你先穿穿熟,明日拿了衣服到纸上这个地方去,到时候会有人在那里等你,给你上妆,指点你怎么做,然后你再换了衣服去衙门。”
三奇几乎是一口气说完,但语调平稳语速适中,让人能听得很清楚明白。
苏铮拿起那件一套分有里外三件的衙差服,面上虽无表露,心中却有些讶异,没想到他们会安排得这么周全,还有特定的道具妆容,这样她的危险性就减少了很多。
她道:“我此时有点相信事成之后你们会帮我的忙了。”
三奇呵呵一笑,憨态又现:“过户籍,出船离开,我们都记着呢,本来也是小菜一碟,犯不着为了这些事节外生枝。”
这话很有意思,他是说苏铮要求的事都是再简单不过,但什么叫节外生枝?是为了做这点小事而折腾,还是为了不做这点小事而杀人灭口一了百了?
苏铮直直地盯了三奇一会儿,确定是后者。
三奇他们,也就是徐老大,他爱惜羽毛,就算不为名声,也为了体现自己的气度,不会因为嫌这点麻烦就对苏铮三姐弟如何的。
他答应的事,就定会做到。
这是经历过大事者的傲气。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苏铮完成他所要求之事的基础上,对于没用之人,杀了不是欺负弱小,而是愤恼所致,情有可原。
苏铮在心里扯扯嘴角,但到底是松了口气,转而认真看起手上的衣服来,过了一会儿问:“我在刘府里应该没有照应吧?”
“没有。”
“那如果遇上麻烦怎么办?我能力有限,能让我束手无策的情况实在太多了。”她看着三奇。
三奇笑了,这是在提条件了,不过徐叔说了,有心机有锋芒的人,才是有用能用的人。
他道:“我回去看看能不能给你找些傍身的东西。”
第044章 怕人的发现
苏铮看着眼前紧闭的刘府大门,心里颇有些感慨。
上次离开这里的时候没想到这么快又会回来。上次自己就像乡下人进城,处处表现得庸俗懦弱,受了不少轻视,而今摇身一变穿上了公干服,竟生出种淡淡的扬眉吐气的感觉。
她摸摸自己划过妆变得又黑又皱的脸,笑着摇摇头,有些不适地拉拉扎得又高又紧的衣领。
“怎么还没出来?”队伍前头的李师爷皱着眉不高兴地道,其他人纷纷附和:“对啊,小王怎么进去了这么久?”
“我们是衙门派来公干的,又不是过来打秋风的,又是要事先通报,又是将我们晾这么久,刘大户好大的派头!”
“少说两句!”李师爷训斥了一声,大家又安静下来。
今天他们四个衙差两个老账房先生,跟着李师爷来到这刘府是为了查证这个刘府私底下有无不法的勾当,是否像百姓们举报的那般,又是黑心暴利,又是贿赂官员。
但一行七个人能查出什么东西?刘大户刘阳是个顶事的,背后又有靠山,他们范镇令不愿意得罪他,又怕在百姓那里不好交代,这才派他们七人来走个过场。
这刘阳也是知道的,却仍旧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把他们晾在寒风里快有小半个时辰了,这分明是在报之前封府问罪的仇,实在是不通情理。
李师爷满布皱纹的脸阴沉沉的,他早注意到街上行人们在指指点点了。他何时如此难堪过,上门执行任务却被拦在门外,若非镇令大人有严令,他早就掉头就走了,同时他把这刘府记下了。
李师爷不说话,其他人也不说话,场面有些低迷难看,直到咯吱一声,刘府的侧门打开,一个家丁迈出来,兜着两手,牛哼哼地说:“阶下就是李师爷和几位衙差大人?都进来吧。”
李师爷气得胡须一飘一飘的,这语气,好一个刘府,好一个刘阳。
他哼了一声,再不愿意,也忍耐着带手下人走侧门进去。
进去了才发现先派进来通报的衙差小王被几人围着说话,想要脱身又百般不能,急得汗都流下来了,见李师爷他们进来他一个振奋,赶紧跑过来:“李师爷,我被他们缠住……”
“不必说了。”李师爷一抬手,对带他们进来的家丁说,“不知道昨日通知过请贵府整理的账本和库房,是否都已经准备好了?”
家丁“啊”了一声,很吃惊地问:“这还要先准备?没人来通知啊。”说着他一拍脑门,“哎呀哎呀,看我这记性,是有这么一回事,我立马叫人去收拾。”
李师爷脸都黑了。
商量好是来看看刘府几年的账本和库房、货物,运货的车、船、各种设备,然后得出他们是普通而实诚的运货商人,叫他们先准备起来,也是给他们藏污灭迹的机会,无论他们到底有没有这么做,这个回答也实在……
可恶!又不是衙门里求着赶着要给他们脱罪!
“我们一起去帮他们收拾收拾。”
大家也都憋气呢,一行七人轰轰地跟去刘府库房所在,刘府人嚣张地围上来,衙差就刷拉一声拔出半截刀来,那得到上面授意要为难他们的家丁眼珠子一骨碌,笑道:“这是做什么,大人们有意帮忙,小的感激不尽。”
遂放了他们进去。
刘府的库房很大,占了大概有三分之一的宅子,里面又分出好多个独立房间,满满当当地摆着各种货物,似乎有一段时间没通风换气过,里面有一股古怪的霉味。
其实刘府在外面,尤其是码头旁还有仓库,那里也有人去检查的,只是三奇说刘阳会将重要的东西放在家里,便把苏铮安排到这里来了。
她跟在队伍后头,借着燃起的大盏灯看着库房里的一切。
有的屋子里放着一箱箱木箱子,有的则是没有包装的陶器瓷器,有的码得很整齐,有的又乱糟糟一团。
李师爷也不等刘府的人动作,就命令苏铮他们开始,立即有四个人去清点货物,一个人掏出本子记录,而李师爷和最后那个年纪大些的衙差就去看刘府的账本,和别的一些资料。
他也是真的怒了,吩咐大家要打起精神好好地检查,那样子好像真恨不得刘府里出现什么违纪品和做了不好事情的证据一般。
苏铮是分配到清点的,也就是打开一个个箱子,查看里面的事物,然后报告给记录的人,完了再把检查过的箱子封上。
她蹲在一只笨重大箱子面前,用刘府人给的钥匙打开锁,掀起沉重的盖子,咳咳,上头的灰尘飘起来,有够呛人。
她低头一看,乖乖,里面是一水的紫砂壶。
昨天那本《紫砂壶入门》可不是白看的,她扫了一眼之下差不多能喊出这些东西的名字:大玉兰壶,提梁壶,梅桩壶……
如果能细细上手的话,说不能还能从声音光泽手感上分辨出个好坏来。
心里想着,她手上动作可不含糊,快速地拿起一个又放下。
三奇给她说过那样东西极其坚硬,大概事嵌在或者夹在普通东西里,重量差不多是一两斤的样子,形状大小倒没说,不过苏铮自己估计也小不到哪里去,毕竟世上没有密度大到不能想象的事物。
凭这两点,苏铮的搜索范围就小了,基本上就盯着那些大件的家伙,小的诸如杯子茶盖调羹这种东西就不在她眼中了。
边翻东西边报给记录的人,苏铮搜索了好半天也没找到目标,倒是发现了几件宛如艺术品的大陶缸,那东西很大很重也很厚,弄个夹层藏东西是完全可以,但总不能叫她当场砸了缸看看里面有没有东西吧。
在苦恼的同时,苏铮却发现了一件很古怪的事,那就是有几个箱子和东西好像被移动过,
这间库房很长时间没进来人了,地上覆着薄薄一层灰尘,空气也不流通,可她发现几样事物上有的灰尘蹭掉了,而脚下有很细微也很新的移动过的痕迹。
或许这也没什么,可能是刘府自己人动的,但问题是苏铮差不多是最先进库房的人,那时曾往地上瞄过一眼,似乎没看见明显的足迹……
苏铮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有点心慌。一个很荒谬的念头从脑海里冒出来,有人偷偷地潜进来找过东西。
第045章 进内院
苏铮停下动作,看着手下雕着精巧花纹的黑漆箱子,看着箱子边地面上,如果不仔细观察绝对看不出来的一道干净线条,伸手蹭了一下,几乎没有灰,可再蹭一下旁边的地面,顿时抹出一指头灰。
她感觉头皮阵阵发麻。
这道线代表什么?
代表有人搬动过木箱,只是重新放下时没有完全对准位置,使原本被箱子盖住的地面露了一丝出来。
而且就是在最近一两天之内。
而她仔细看看搜索箱子周围,绝对只有她一个人的脚印……
她后颈又突突地有些发寒。
下意识地,她抬头看顶上,除了严实的房顶和根根房梁,什么都没有。
“发什么愣呢?”一个不满的声音传进耳朵,原来大家都在看着她,记录的人道,“就差你手上这个了,这里完了李师爷叫我们到后院去,挨个房间找找。”
原来她什么时候走神,漏听了命令。
苏铮连忙告罪,飞快过了一遍箱子里的东西,说:“寻常陶器,没什么特别的。”
记录的人在本子上添了一笔,一伙五人就此出去,向刘府的后院进发,李师爷两人就仍旧留在某个地方查账本。
说是入内院,其实李师爷只是不忿于刘府嚣张,想膈应他们一把,原本的计划里是没有的。
所以他们的行动顺理成章地遭到了阻拦。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谁允许你们进来了,这是似闯民宅!”
一个管事婆娘似的人带领一群丫头小厮拦在垂花门前。苏铮一看,笑了,这女人她认识,是刘夫人身边的人,叫赵月,人称赵妈,当初就是这人当着她的面,把她的户籍拿出来又收回去的,想不记住都不行。
她的户籍啊。
苏铮微微眯眼,哑着嗓音道:“我们这是办公,你若有不服,自去衙门报案便是,眼下,让开!”
赵妈心头火一窜。
这是谁啊,敢跟她这么说话,知不知道只要自己老爷一句话,就可以撤了他在衙门的职。
她生气地瞪过来,登时吓了一跳,哎呦喂,这什么人啊,长得这样丑。一张脸又黑又皱,跟树皮一样,身材又矮小得可怜,简直不像个男人,这种怪物也也能当衙差?
苏铮特别吃了药,暂时弄沙哑了嗓子,她听不出声音,只是觉得这声音有些不男不女。
她厌弃地收回目光:“你是什么东西,敢这么说话!”
“你又是什么东西,敢公然与官府作对?”苏铮反唇相击,给其他四人打了个眼色,颇有些凶狠地道,“几位大哥,一个臭婆娘就敢不把咱们当回事,不把咱们镇令大人放在眼里,你们说可不可恨?”
被她这么一激,四个货真价实的衙差都更愤怒了,他们心里头早窝火了,哪里能受挑拨,更何况进内院是李师爷的命令。
他们将赵妈一推:“滚你丫的!好狗不挡道。”就这么冲了进去。
“反了!反了!”赵妈一个趔趄,被扶住,拍着大腿叫起来,“这是遭了土匪呦,还愣着干什么,拦着他们,赶紧禀告老爷啊!”
而此时的刘府当家刘阳在做什么呢?他看着趴伏在脚下嘤嘤哭泣的胡氏,冷峻的眉毛间布着不耐之色。
当初他怎么会看上这种只会哭的庸脂俗粉?还是这么老的。
他喜欢生嫩嫩的稚齿,青涩的豆蔻少女最合他胃口,本来在外面做生意做得好好的,也逍遥,身边养多少都不碍事,偏偏此时家里出事了,他只能改变行程提前回来,结果不但要应付官府的压力,愚蠢女人又来哭哭啼啼,实在烦心。
他一脚将胡氏踹翻,口中喝道:“闭嘴!还不是你的馊主意惹的事?三年了,你还是这么爱耍小聪明,我要什么女人还得你来安排?还必须是你沾点亲带点故的人?这个家到底是我的还是你姓胡的!你管得未免太宽!”
刘阳最恨别人安排他,驱使他。那些个在他上头的也就罢了,一个小小的妾室竟也敢把心机耍到他头上!
最最要命的,她拐谁不好,偏偏拐那苏举人的女儿,他昨天连夜查过了,苏平安那三姐弟老早几天前就失踪了,人间蒸发一样没有痕迹,而能做到这点的,绝对不是简单人。
不是他们自己有能耐,就是有人在帮他们。与此同时他又被人翻旧账。哪有这么巧的?
他怀疑就是姓苏的在跟他作对,要为那个迂腐该死的举人报仇。
刘阳握紧了拳头。
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是经不起调查的,任何一件事抓出来就够他死一次了,要不是有个琅家在背后,要不是庚溪镇的范镇令太怂,这次丁老三之事引发的后果就能把他查个清楚明白,那他现在就已经该身败名裂了。
所有的这些烦心事,这些危机,他都追咎在胡氏头上,谁叫她去招惹苏家人的?这个蠢妇!
他又一脚踹过去,胡氏像个球一样向后滚了一圈,趴在地上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看着这个昔日对自己甜言蜜语百般温存的人。
“来人,将胡氏关起来!”刘阳喝道,门立即被推开,但不是没抓胡氏的人,而是面色凝重的刘夫人,她看都没看胡氏一眼,好像他根本不存在一样,径直走向刘阳,在她耳边道:“……闯进内院了,凶得狠。”
“放肆!”刘阳大骂,“这是想做什么,姓范的不要干了吗!”
说完就一身怒气地大步走出去,刘夫人这才瞥胡氏一眼,冷笑道:“我要说过,你们这些后面进来的人,总有一天是要先出去的,这个家,能笑到最后的只有我这个夫人。”
胡氏是被人拖出去的。
她脑袋里浑浑噩噩,只有一个声音在回响,她被抛弃了!她被抛弃了!
忍辱受累这么多天,一直被关着她就一直在忍着,本以为等刘阳回来,一切就会好起来,就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风光,至不济也能得个体面,谁知道,谁知道……
天杀的刘阳,翻起脸来就不是人!她做错了什么,她做错了什么,她没偷没抢,没要害他,只是想通过献一个人来换取后半生的安逸而已啊?
胡氏越想,心里越是充满恨意,这恨意使她挣扎起来,两个粗使婆子险些扛不住,一个就说:“娘的,每天才给两个馒头吃怎么还有这么大力气,快,把她拖回去,这个节骨眼上让她闹了去,回头咱们两人就得完蛋了!”
另一个深以为然,两人加大力气和速度跑起来,在一个拐口冷不丁和一个人迎面撞了起来。
第046章 仇人间的合作
刘府的人反应过来来阻拦衙差的进入了。
场面有点混乱。
苏铮一看不大对头,就赶紧趁乱溜了。可以想见刘府人多,一人伸出一根手指头就能把衙差看下,而一旦被拦下就没机会再进内院了。
苏铮还有那个重物没找到,还有自己的户籍没拿到手,怎么可以就这么放弃?
所以她干脆地溜了。
一边往偏僻处跑一边脱下红蓝相间而很是显眼的衙差服,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子,从里面倒出灰色的液体,那液体倒在衙差服上,整件衣服就燃烧起来,片刻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苏铮不禁咋舌,这三奇给她找的“毁尸灭迹”的药水也太好用了,好用得她都不敢再往怀里揣了,万一漏出一丁点,整个人都被烧掉怎么办?
想了想,到底不舍得扔,把瓶盖塞结实了,用布缠了一圈又一圈,又放回怀里。
因为考虑到这种情况,她外衣下面的衣服就是便服,官帽一摘,也是寻常的发髻,至于脸上丑陋的妆容,那是碰到水就能洗掉的。
她到处找水。
结果在一个走廊拐角,和一具壮硕的身体结结实实地撞了起来。
“砰。”
她连退三部,手扒拉住旁边的窗户才没摔倒,但也是头眼发黑,好片刻没回神。
“哪个小蹄子走路不看,赶着投胎啊!”
粗鲁的话语传来,苏铮抬头,便看见三个人看着自己的脸,齐齐愣了一下,然后露出受到巨大惊吓的表情。
“哎呦妈呀,这是谁,长得这么个丑样子?”和苏铮相撞的那人拍着胸脯喘气。
却有一人盯着苏铮许久,忽然叫起来:“苏平安?!”
苏铮一惊,这才发现中间那个面黄肌瘦形容憔悴的女人是胡氏。
分别还没到一个月,她怎么变成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害她没及时认出来。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因为听到胡氏喊,两个粗使婆子一愣,然后问道:“她就是苏平安,她怎么会在这里?”
说着就要喊叫招人来。
苏铮眼疾手快,拔出两根银针,刷刷两下分别给她们手臂上来了一下。
冬天虽然穿的衣服后,但耐不住针尖锐。只听得噗噗两声,针刺入她们的肌肉。
苏铮是第一次使用这个,情况又紧急,没控制好力道,刺得太深了。
两婆子只觉到锥心地痛,张嘴就要撕心裂肺地惨叫,可才发出音,恐怖的强大的药性就汹涌来袭,惨叫变成咯咯怪声,在喉咙口转了转,彻底消停,她们白眼一翻,干脆倒地。
胡氏惊呆了,嘴巴张得能吞下鸭蛋,再看苏铮的眼神就充满了骇然,连连后退。
苏铮弯腰拔回银针,这已经用过的就失去了药效,她很隐蔽地把它们插回针囊,又取出两根新的捏再右手,抬眼看着胡氏。
她没动,苏铮也没动。
两人隔得有些远,她又有了防备,苏铮不可能一击得胜,而不能立即制服她,她就必然会大喊大叫,那不是苏铮想看见的。
思绪绕了半周,苏铮已开口:“你既然认出我,就该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我的户籍被刘夫人拿去了,没户籍我寸步难行。她们两个会出卖我的行踪,所以我把她们弄晕了——只是弄晕了,你不信可以自己去试试她们的脉搏呼吸,都很正常的。”
苏铮说着退后几步,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胡氏若不信可以自己去看。
胡氏没有动,她脑袋里有些懵了,这样冷静沉稳,好像很有凭恃的苏铮是她没有见过的,她不至于让人害怕,但又不敢轻易地违抗,而看两个粗使婆子,她们的胸脯还在起伏,脸色也正常,可见苏铮没有说谎,她们真的只是晕过去了。
苏铮看着胡氏又说:“我还是要安生过日子的,不想因为一点点小状况就把自己栽进去,但狗急尚会跳墙,你最好是什么都别说,让我扎上一针,睡上一觉,醒来就什么事都没了。”
苏铮捏着银针慢慢走向胡氏,银针闪过冷锐的光芒,无情而锋利,能让人胆战心惊,胡氏继续惶然后退,再退两步就出了拐角,那边院子里有丫鬟走动。
胡氏看看那里又看看苏铮,不知为何她就是知道即便自己现在大喊起来,苏铮也能在人赶来前对自己下手,然后逃之夭夭,那对自己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可就这么让她扎,她又不甘心不放心,谁知道那针上到底怎么回事。
胡氏头脑急转,低叫起来:“你别再过来,再过来我喊了!”
苏铮皱眉,停下了。她也看到院子里的人影了。
胡氏急急又说:“你不是要找你的户籍吗?那你知道户籍被收在哪里吗?”
苏铮眉头一挑:“你知道在哪?”
胡氏喘了两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我知道,刘夫人藏东西的地方我知道!”
苏铮在她身上看了两眼:“看来你的日子很不好过。”又道,“找个地方把这两人藏起来,然后你再与我细说。”
胡氏大大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看着地上的人,心想跟着苏平安做事真的没问题吗?要是被发现……
但苏铮已经行动起来了,她只好帮着她把人从地上弄起来,低声说:“她们是上房里当差的,就住在那边西厢耳房里。”
苏铮看了看,那耳房据此处不远,而刘府因为不是很大,很难藏两个大活人的,把她们扔回住处,被发现也可以勉强解释为她们偷懒贪睡。
不过,她看着胡氏,收起针翻出了一枚黑黑的小丸子:“吃了它,这是毒药,一日内得到解药就没事,你若中途反水,就等着完蛋吧。你吃了它,我才信你。”
胡氏脸色一白,然后咬咬牙张口吞下去,抹了把脸道:“我去把人引开。”
说着哭哭啼啼地跑出去了。苏铮眼里闪过道赞赏,觉得这胡氏虽然心黑,但有急智,而且做出选择后就很果断,倒是出人意料。
感谢前面衙差弄出的动静,这时内院里没什么人,胡氏很成功地就将闲杂人等引开了。苏铮把握时机,卯足了劲运了两趟,把两个体型与重量皆是自己好几倍的人弄去了耳房里。随即她们两人回合,由胡氏带着跑到她的住处去。
第047章 撬窗
洗去丑陋的妆容,换上干净的刘府丫鬟衣服,绑起丫鬟髻,苏铮顿时整个人焕然一新。
胡氏看着苏铮靠在窗边撑颌思索,渗过窗纸的光线衬得她一个人越发地清秀灵晰,稚嫩中透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沉着,她心中不禁生出分嫉妒来。
她这么大的时候可没这副好模样,所烦恼之事也不过是应该嫁给农民屠夫,还是给人做小。
苏铮身上,有着令她这样的人深深羡慕的东西。
比如智慧,比如独立,比如反抗的勇气。
苏铮思索完了,抬头说:“也就是说,户籍很可能在刘夫人屋里头的藏宝箱里,而要去偷来,还需趁入夜前厅开宴会、内院无人的时候去?”
胡氏有些没精神地点点头:“夫人不得老爷喜爱,时日一长便很喜欢掌控身边的人和东西,她会把所有属于她的东西,钱、珠宝、庄田地契,以及下人卖身契都放在一只箱子里,放在枕头边。”她顿了顿,“我受宠的时候有一次缠着老爷给我拿夫人的宝贝,所以知道了这回事,箱子连夜又还回去了,夫人不知晓此事,习惯应该不会变。”
苏铮点点头,转头看窗户,现在只等天黑了。
胡氏忍不住问:“你是怎么进来的,老爷回来了,门房上的人手都增加了,你怎么能进来的?”
苏铮弯了弯唇:“自然有我的办法。”
不过她现在在这里,外面的衙差就少了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出事,这么久都没动静,应该没事吧?
她想了想,问道:“前段日子刘府不是被封了吗?你们怎么过的?”
胡氏眼神闪躲了一下,揪着帕子恨恨道:“还能怎么过,夫人和管事们听说都被关到衙门去了,婆子丫鬟能赶出去的都被赶出去了,一些家生子倒是留下来了,可没人拘着都不做活,就光会吃!我们这些只能自己做些吃的,抢肉抢菜,抢完了抢白米饭,没柴火了还得劈了桌椅来烧,有时候只能吃生米……晚上太冷了,只能烧些破衣服取暖……”
说着说着,大概悲从中来,她竟低低地啜泣起来。
苏铮愣住了,偌大一个刘府,失去了运作居然是那样一副光景。
她看着屋里倾倒的衣柜,地上一堆烧掉的破布,脏乱不堪的地面,还有桌上一个碗和一堆白米粒,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看看胡氏蓬头散发,面容枯槁的样子,她沉默了,走到换下的衣服边,装作从里面掏东西,其实是从系统里取出一只冷馒头,用手狠狠挤压了几下,弄得皱巴巴的,然后拿给胡氏:“我只带了这个进来,不嫌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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