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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南-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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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生梦一场,像冰像雪,日光晒过,了无痕迹,平平凡凡,波澜不惊。
    吴敏死后,成芸的舅舅来找她,想接她回去,说帮她介绍了好人家结婚。成芸不去。舅舅把她骂一顿,说你这出身想找正经人家都不容易,不要不知好歹。你也想学你妈那样么?
    成芸说,我觉得我妈那样也挺好。
    她没逞强说谎,她是真的觉得,吴敏那一生也挺好。
    吴敏是成芸唯一认定的家人,她死后,成芸没有找过任何亲戚,退了学,开始打工。
    她在很多地方打过工,旅馆、饭店、歌舞厅……在那样一个有些躁动的年代里,她吃了许多苦,走了很多路,也见了很多人。
    这其中,就包括王齐南。
    王齐南是一家影像店的老板,出租和售卖光盘录像带。规模很小,老板店员都是他一个人,店开在老街深处。
    成芸第一次去王齐南的店,是给他送东西。
    那时她在酒吧打工,半夜要下班的时候,老板给她五瓶啤酒,说让她多辛苦一下,给个熟人朋友送去。
    九十年代的东北,乱得超乎想象。
    那时王齐南二十六岁,道上混得也算是有点名号,成芸给他送酒的那天,他就在自己店里看片。
    看的什么片,就不用多说了。
    夏夜之中,屋外蛐蛐不停地叫。屋里也在不停地叫。
    男人背对着柜台,一件普通的短袖灰衬衫,因为燥热,袖子撸到了肩膀,露出坚实的臂膀,还有刺青一角。
    成语把酒轻轻地放到桌子上。
    王齐南回头。
    一眼定格,天雷地火。成芸忽然乱了。好像在一瞬间懂得了当初吴敏对她说的——
    想给他,我什么都想给他。
    王齐南长得不赖,只是眉毛因为早年斗殴,开了个叉,看着有点凶相。
    当然,他人也称不上温柔。怒目的金刚一样,啥啥都不耐烦。
    可成芸就是爱。
    王齐南开始没怎么拿她当回事。他觉得她太小,玩玩可以,当不得真。成芸也不在乎,他要玩什么,她就陪她玩。
    王齐南混道上,仇家不少,有一次成芸来找他,刚好碰见砸店的,那次太狠了,来了很多人,王齐南跟人拼红了眼,看见成芸,大吼一声滚远点。成芸跑到隔壁水果店,从切西瓜的老板手里抢来刀,闭着眼睛扑过去。
    一个小姑娘哪里会砍人,王齐南夺下刀,人比之前更凶了几倍。
    成芸劳教几个月,出来的那天,王齐南来接她。
    两人就在看守所门口亲起来。
    从那以后,四邻左右都知道,楼下音像店那个凶神恶煞的老板有伴了。
    成芸经常和王齐南闷在二楼的小黑屋里,做得天昏地暗。
    王齐南摸着两人的爱液往她身上涂,告诉她女人用这个,比什么保养品都管用,她在他怀里笑得乱颤。
    王齐南喜欢出门玩,有辆摩托车,经常带着成芸到处逛。
    东北冷,一到冬天大雪纷飞,满城雾凇。王齐南带成芸去公园,那个年代公园还收钱,他们就把摩托停在附近,然后偷偷爬墙进去。王齐南先跳,在下面接成芸。成芸总是故意跳的重重的,她知道王齐南一定接稳她。不过接下来之后,他肯定会掐她脖子,骂她几句。
    王齐南好像刚烈的火钳,冬日也只穿件皮夹克,里面是单薄的衬衣。他们在公园里跑老跑去,跑到累了,王齐南干脆把夹克也脱掉,冰雪里打着赤膊,激灵地大吼出声。
    两边的雾凇抖下雪粒,好似也被惊到。
    世间太白,成芸只看得清他眉他眼,他须他发。
    再后来,碰上严打,王齐南被一个被抓进局子的朋友赖上,成了东北扫黄打非大枪之下的一只家雀。他跑了。
    他跑得太急,只来得及告诉她他过一阵就回来。
    过一阵,到底多久才过完这一阵。没出半个月,成芸就开始到处找人问,一二来去终于打听到王齐南是去了北京,投奔自己以前当兵时的大哥,找他救命。
    北京。
    北京。
    成芸只在电视上见过那个繁华的首都。
    她想搜罗一下自己的行李,发现其实什么都没有。这加剧了她要找他的决心。带着攒下的全部钱,成芸坐上前往北京的列车。
    火车上,她想起了多年前带着她去哈尔滨的妈妈。她觉得跟吴敏更亲近了。
    那一年,成芸18岁。
    北京那么大,她又不敢明目张胆地透露王齐南的身份信息,想找到他简直天方夜谭。
    积蓄很快要花完了,成芸只能在北京找工作。
    跟从前一样,她什么都做,餐厅服务员、修车工、推销员……北京的工作比想象的多,同样也比想象的苦。
    跟她住在一起的打工仔告诉她,卖保险很好赚,让她也去卖。
    成芸找到一家正规的大型公司,她很庆幸在去应聘的时候自己已经成年。她做了最底层的保险员,经过两天简单的培训,开始挨家挨户地推销保险。
    成芸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优势,所以她常笑着。她的业务比别人好一点,不过也只是好一点而已。她无法专心,她的心在别处。
    日子一样苦,王齐南一样一点消息都没有,成芸渐渐焦躁。
    尤其是在夜晚,她睡在一个客车站附近的小旅馆里,一个大通铺,好多人挤着。她经常睡不着,那个时候,她就特别想王齐南。
    一个冬日的夜里,她不想在旅馆待着,坐公交乱走。偶然撞见了一个高级住宅区,庭院规整,四周围墙高筑。
    她翻了翻包,各种保险单都带着,偶发念想,这里的人,该会买份额很大的保险吧。
    成芸偷偷溜进小区,小区里很安静,连普通的路灯都显得那么的精良。她先敲开一家门,开门的是一个老太太,成芸说出来意,她露出震惊的表情,上下打量成芸。
    “我们不买保险。”复又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她再三盘问,成芸扭头跑掉了。
    她觉得自己来这个小区是个错误的决定。
    冻得手脚冰凉,成芸狠狠一跺,转身要走。就在此时,她发现自己身边又是一幢小楼。
    楼门口的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没有像刚才那个老太太的院子一样,外面挂着风干得看不出模样的食品。这里栽种松柏,冬日里也郁郁葱葱。院子里面规划整齐,石路平滑洁净。
    门灯亮着,暖暖的色调。
    成芸抿了抿嘴,走过去,按响门铃。
    一个男人开了门。
    男人很英俊,面色温柔。他不着声色地打量成芸,听完她的话之后,似乎觉得有点好笑,靠在门板上说:“你是哪家的业务员,大冷天的就穿一件小裙子卖保险?”
    成芸低头,看见自己一双长长的腿。
    她冷得快要没有知觉了。
    成芸哆哆嗦嗦地从包里拿出宣传单给男人看,他没有接,只是瞄了一眼,然后便挑起眉头。
    “平泰?”
    成芸嗯了一声。
    “哪家分公司的。”
    成芸瞄他一眼,只觉得眼皮都要冻住了。
    “买不买?”简明扼要。
    男人瞠目,“哦,就这么卖?”
    成芸再次觉得来这个小区是个错误,她紧着眉,转头走。走了两步退回来,把李云崇手里的单子拿回来,再走。
    背包带被拉住。
    “不卖了?”
    “不卖了。”
    “怎么不卖了?”
    “太晚了。”
    “也太冷了对不对?”
    成芸抬头,男人已经松开手,他把门敞开了一点,对她说:“来,进来。”
    成芸干站着。
    男人往她身后指了指,说:“再不进来等下有人来抓你了。”
    成芸回头,看见正往这边走的保安。
    “来。”
    屋里亮着灯,成芸看到门口的玄关,看见后面的屏风,还有长长的通道。
    男人自顾自地往里走,说:“我对这个保险有点兴趣,你正好帮我介绍一下。”
    成芸最终进了屋。男人引她来到客厅,厅堂里有一张大地毯,踩上去松松软软,矮茶几上规矩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茶具,茶几旁边是沙发,正上方悬挂着一幅扇面白描。客厅的角落是细致照看的植物,绿叶郁郁葱葱,绽放的白玉兰散发着香气。
    这个家很漂亮,就是太静,静得屋里一切都好像是摆设一样。
    男人坐在沙发里,成芸把宣传单递给他,刚给出去发现这张已经折得像破纸一样,连忙收回来,重新换了一张给他。
    “不介绍一下?”
    成芸咳嗽一声,开始磕磕绊绊地介绍保险。本来就是半吊子,脑子又被冷风吹糊涂了,讲得乱七八糟。
    男人听得呵呵笑。
    成芸看见他的神情,闭上嘴。
    “不说了?”
    成芸指着他手里的宣传单,“上面都有,自己看吧。”
    男人消遣似地扫了一遍单子,成芸没注意之时,他从宣传单中抬眼。骤冷骤热,对面女孩脸蛋红得发冲。
    男人放下单子,凭空道了句:“红姨。”
    一个保姆打扮的中年女人过来,男人指了指成芸,她点头入厨。没一会,端上一杯茶来。
    男人说:“生姜红枣茶,你脸色不太好,喝一点充充血气。”
    茶水很美啊,清亮透明,冒着热气。
    “喝一点吧。”男人轻声说。
    成芸看那茶水看了好久,然后低声说了句谢谢。
    第一口不好喝,顿了顿,憋着气一口闷了。
    放下碗时,男人淡笑。
    “够豪放的啊,不知道的以为你在喝酒了。”
    男人靠在沙发里,等她把茶水的热劲缓完,才说:“介绍一下吧。”
    “不是看单子了?”
    男人摇头,此介绍非彼介绍,她听不懂,他就引路了。
    “我叫李云崇,你叫什么?”


☆、第52章 
    关于李云崇的一切,是成芸很久之后才知道的。
    在很多人看来,李云崇像是一本晦涩难懂的书,他复杂守旧,又吝惜给人注解,只能用漫长的岁月一点一点接近。
    可成芸并不这样想。
    当真正开始了解他的时候,她很轻易就懂了他。可她开始了解他,也已经是他们见面后的第三年。
    之间空白的几年里,李云崇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照顾着这个茫然的女人。
    她失去了一切,王齐南带走了她的一切。她的心明明已经脆弱得不堪一击,可就算是哭泣,他也无法在她身上看出软弱。她在逞强,年纪轻轻的女孩,在等死的过程中,活得很硬,满心满眼的不甘,咬牙往下咽最后一口气。
    李云崇不时会想起那个断眉的男人,他猜想成芸对待绝望时的态度或许跟他有关。想到最后一刻前,他往往会停下,好像刻意回避什么。
    三十几岁的李云崇,心性已经成熟,但还欠缺一丝包容。他拒绝承认吸引他的女人,是别的男人塑造出来的。
    李云崇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他有充足的自信,他静静地观察,慢慢地等。
    而成芸终于在某一天发现,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那个男人已经离开很久了。她开始不再日日思念,不再夜夜梦回。
    此时,她环顾四周,她发现一直站在旁边的李云崇。
    李云崇依旧温和,他看出成芸的变化,欣喜地说:“你看,我说的没错吧,是不是快忘了。”
    成芸不答。李云崇坐到她身边,又说:“你还太小,见的也太少,轻易付出一切,失去之后就觉得世界都崩溃了。其实他带你看的,只是世界很小的一部分。”
    成芸静静看着他。李云崇的眼睛里那么明白地写着钦羡与渴望,他自己都不知道。
    李云崇为她安排工作。从培训,到证件手续,到最后上岗,他一手操办。他带她出门,带她见生意伙伴,见私交好友。除了他自己,他什么都给成芸看。
    她本来是想走的。
    有一个夜晚留下了她。
    那是一个下雨的夜,洗去夏日闷热,带来京城少有的潮气。李云崇一边抱怨该死的天气,一边按照计划出门。那是他组织的朋友聚会,安排在一家会所,餐饮洗浴玩牌打球,数个小时的消遣,让人忘记外面的大雨,放松到有些疲惫。
    玩牌期间,成芸烟瘾犯了,趁着别人玩得热闹偷偷出去。会所有吸烟区,可成芸忽然犯懒,就在室后找了间小隔间。
    烟还没掏出来,她就听见了外面来了三个人。
    曹凯、崔利文,还有另外一个公司的管理高层,王鑫。
    三个人都是李云崇嘴里的青年才俊。李云崇喜欢让成芸见这些岁数不大,前途无量的年轻人,在成芸待在他身边的日子里,他总是不遗余力地安排各种各样的聚会和拜访,他觉得这样会潜移默化地感染她,给她动力。
    三个人出来透气,顺带闲聊。
    漫漫长夜,寂静隔间,简直是互通有无的绝佳时机。
    他们聊着聊着,借着酒力,开始轻语绝密。这些秘密的主人无一不比他们更势力,更高位,更有前途。哪个领导家出了丑事;哪个领导溜须拍马闪了腰;哪个领导伪造了学历,捐了几位数只求个谁都能看出来的□□,哪个领导又在外面养了小情人……
    哎?说到养情人,三人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像是要对这个话题深入一番。
    可大家都想听,却没人第一个开口。
    终于,王鑫轻咳一声,解围。他开门点题——
    要我说,外面那些人段数实在不够,养这个东西,李总才是这个。
    大拇指高高竖起,又说,他们得向李云崇学,把人养上日程,养上台面,养到明目张胆。
    成芸放下烟盒,靠在隔间壁上欣赏人卸妆后的表演。
    听了王鑫的话,剩下二人频频点头。先是感慨了一下李云崇底子实在是厚,不知道有多少产业,花钱如流水,眼睛都不眨一下。
    哎,寒窗苦读数十载,拼死拼活往上爬,敌不过人家生得好,路子通。人与人真是不一样。三人叹着气,抬眼一对,又互相安慰起来。
    可是人人都有难言的地方嘛……
    王鑫说,那个成芸,是真的漂亮。开始还看不太出来,越往后瞧越能品出味道,又年轻,要说李总的眼光就是不赖。
    崔利文酒上头,凉凉地说,养得再美有什么用,无福消受啊。
    曹凯说,崔医生最懂了。
    三人好像抓住了一项刺激又辛辣的话题,深深地往下聊。
    王鑫说,崔医生帮帮忙,给好好治一治吧,都大老爷们的,这算怎么回事。
    崔利文一脸诚恳,我是一心一意地想要帮的,可人家不让啊。
    怎么不让啊。
    人家觉得自个儿是对的呗。崔利文捂了捂肚子,又说,念头不同,人家的想法吧,精气这个东西,得养才行,轻易泄不得。
    谁想笑没忍住,漏了个声,另外两个体谅地一咳嗽,帮笑声盖上盖子。
    曹凯咝了两声,又说,李总境界比咱们高端。
    崔利文道,是啊,我们是体验不到了。
    王鑫最后点头,没错,人和人不一样嘛。
    既然都是“人与人不一样”,当然挑让自己开心的那句做结,人之常情。
    又聊了一会,清醒了不少,话语也收锋,开始谨慎起来。
    走吧,曹凯说,离开太久了。
    他们走了,成芸没有。
    她从刚刚没有抽出来的烟盒取出一根烟,点着。
    烟雾之中回想当初。她解开他的衬衣,拉下他的拉链,说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喜欢我?今晚我给你,给完我就走了。
    他根本不让她碰那里,攥着她的手,说你起来。
    她说,我自愿的。
    他听了“自愿的”三字,也有点动容,可最后还是把她推起来。
    他都是这么来的?李云崇很少说王齐南的名字,一个“他”,就点明了一切。
    她不说话,李云崇像宠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笑着摇头,似是自语也似是对她说,感情那么深邃,但大多数人却浅薄,只迷恋最外面最便宜的一层。不懂渐进才能稳赢,细水才能长流。
    她只当他看不上自己,那便算了。
    隔间紧邻着摆放植物的后厅,厅堂古典装修,庄重典雅。
    刚刚三个人的谈话回荡耳边。成芸忽然想笑,这里的红木飞檐,与白城的破烂酒巷,又有什么区别。人心在哪都一样。
    可当她想到李云崇,想起当年那杯姜枣茶,又笑不出来了。
    厅堂外面是滂沱的大雨。成芸看不见雨,但是能听见声音。
    大雨之中回想的过去,似乎也染上了一丝濡湿的味道。她的头靠在门板上,发丝垂下,好像黑色的帘幕,遮住往昔漫漫风尘。
    她本来是想走的。
    这个夜晚留下了她。
    那夜李云崇喝了很多酒,醉眼醺醺,成芸留在他的家里。李云崇抱着她,似睡似醒。成芸跟他说,我留下来吧。
    李云崇从床里强撑起身子,无声地要求她再说一遍。
    成芸说,我留下来。
    李云崇笑着抱住她,他朦朦地说,你看,我是对的。你很快就会忘了过去,不要急,我们慢慢来。
    成芸低着头,李云崇抱着她的手越来越紧。他半点睡意都没有,抱了她一整晚,抱到最后,他颤颤地埋下头。
    一幢小楼静悄悄,一如这执拗又可悲的世界。
    那是李云崇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成芸面前哭出来。
    李云崇把成芸送到代理公司,工作了一阵后,李云崇顺理成章地让她坐到总经理的位置。成芸说她坐不了,李云崇说不要紧,工作上的问题,你不会,还有我帮你。
    李云崇并不是真的想让成芸学会做什么,他只是需要成芸“学”的过程,一个走远过去的过程。
    他觉得自己将事情安排得很完美。
    但他不知道成芸在公司里听了无数的闲言碎语。他也不知道她第一次参加会议,副手特地准备了全英文的会议内容,下面讨论得热火朝天,她像个傻子一样坐在最前面,一句也听不懂。
    这些她都没有告诉李云崇。
    成芸很懒,尤其是在她忘却王齐南之后——那花费了她全部力气。她凡事随意了。
    下了会,成芸把那个副手拉到洗手间,扬起手扇了她五个巴掌。她跟她说,这次五个,下回再来这套,翻倍。
    等她从洗手间出去的时候,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着她。
    有人跟总公司反映情况,可话还没传多远,就停了。
    从那以后,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空降兵的后台很硬。人们顺从了,可也更加不屑了。
    又有什么关系。
    时间早晚过去,公司血液换了一批又一批,留下的始终是成芸。
    李云崇与家人的关系说不上好还是不好。他的父亲他三十三岁那年去世了,成芸只在别人那听说,李云崇父辈一家势力非凡。
    李云崇的母亲是个知识分子,家中经商,早年留学欧洲时与李云崇父亲相识。
    成芸见过她一次,是李云崇安排的。她没有与成芸聊什么,也没有像电视剧里那样,对有可能成为自己儿媳的女人有诸多要求,她甚至没有多夸奖李云崇一句。
    她只跟成芸说,往后日子,你多陪陪他吧。
    半晌又淡淡补充一句,做你自己就好。
    成芸觉得,那是一个很有智慧的女人。她看得出成芸跟李云崇完全不是一路人。可她依旧请求成芸多陪陪他。
    成芸对她说,就算你让我变,我也变不了。
    李云崇的母亲点点头,她不苟言笑,倒不是不满什么,这个家每个人都安于自我。她拿起桌上精致的欧式咖啡杯。她与李云崇也不同,她不喝茶,也不喜欢李云崇繁琐的紫砂茶具,同样不喜欢他那些关在笼里吱吱叫的鸟。
    成芸第一次找男人,是在她与李云崇认识的第四年。
    她在一个闷热的夜晚看了一场芭蕾舞表演,成芸本来只是为了躲避外面的酷热和无聊,进来吹空调,后来却把整场表演看完了。
    她还记得那场演出的名字叫《胡桃夹子》。讲述了一个女孩在圣诞夜里得到了一颗胡桃夹子,到了夜晚,胡桃夹子变成了王子。舞剧欢快活泼,充满了神秘色彩。
    那个年代关注芭蕾舞的人很少,但演员表演依然专注。尤其是那个王子,好像有用不完的力量,每一下都蹦得老高,似乎这样就能把舞团上座率提起来一样。
    用力过猛,表情略僵,像将军,哪有王子的优雅从容。
    成芸看着好笑。
    那有点过劲的生命力,吸引了她。
    演出结束后,成芸去后台找到那个男演员。近距离看他的长相,更不像王子了。山大王一样。
    成芸与他过了一夜。
    第二天醒来时人不见了,她忘了留他的联系方式,等了一天没有等到,去找,才得知舞团已经离开北京。
    成芸顺着西长安街一路走到底,傍晚时分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没有伤心。
    好像从那一刻起,整个世界,跟她之前熟悉的,都不一样了。
    她回到住处,接到李云崇的电话,听见他柔和的,四平八稳的声音。
    累了吧,过来吃饭。
    当然,这些事都是后面的故事,在成芸刚刚见到李云崇的时候,一切都还刚刚开始。


☆、第53章 
    李云崇是成芸在北京的第一个朋友。
    这说起来有点讽刺,因为他们两人不管从任何方面来看,都不存在任何关联。
    可他们偏偏就走近了。
    成芸并不傻,她也不天真。从小到大有很多男人对她好,她知道原因。
    她接受了他的好意。
    后来有一次闲谈,李云崇想起那天的初遇。他说成芸你还是太小,陌生人随便给你一杯茶水你就喝了,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女孩都是被人在水里下了药害的。
    成芸看着他。
    一个十几岁往返于街头酒巷的女人,见过多少社会最底层的糜烂客,这些事她会不知道么。
    可她不解释。
    在那个寒冬的夜晚,她接受了那杯姜枣茶,里面有什么她也认了。
    喝完那杯茶后的第二天,有人通知她说公司保险员要开个会,成芸去了。
    成芸不爱听那些冗长的会议内容,坐在最后面,低着头玩手指。
    她听见前面念经的人声音停了,以为自己被发现了,收起手抬头。
    然后她就见到了李云崇。
    李云崇穿得一身西装。成芸很少认识穿西装的男人,穿得好看的见的更少,李云崇一进来,简易的会议室一瞬间就肃然起来。
    他好像是来检查工作的,开会的人谨慎地跟他汇报工作内容,李云崇嘱咐了几句,然后就离开了。
    成芸问旁边的人,那个人是谁。
    旁边的人也不知道,猜测可能是公司老总吧。
    成芸低头。
    怪不得那天晚上他问了她不少平泰保险的问题,她记不住,李云崇就笑着说,哟,这么基础的都记不住,这个公司需要开会培训了啊。
    成芸再一次碰到李云崇也是偶然,他们在公司门口撞见,成芸跟他打了声招呼。李云崇站住脚问她:“最近怎么样?”
    成芸说还行。
    李云崇工作繁忙,只留了一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跟我提。”
    这句话在成芸心里扎了根。不得不说,对于当时的成芸来说,李云崇好像一棵大树,她不知道他的根有多深,冠有多高,她只知道他在她见过的那个世界里,几乎顶天立地。
    那时距离她到北京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王齐南一点消息都没有。她工作得太忙的时候,甚至都要忘记她为什么来北京。
    可她所有的梦,都是关于他的。
    她想念他的臂膀,想念他的脸庞,想念他浑身血气,也想念他粗声说话的样子。
    她想念属于他们的夜。
    终于,在一个夏日的晚上,成芸去找李云崇。
    敲完了门,她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听见开门的声音,把头抬起来。
    李云崇看进了一双秋瞳里。
    眼角擦了淡红的粉,像深秋的枫叶,也像哭过的戏子。
    她穿着一件浅色的外衣,拉锁敞开,里面是一件黑色的吊带背心,下身是蕾丝短裙。短裙料子偏硬,边角翘起,没有裁剪好的线头在夜风之中不经意摆动。
    这身衣服简直便宜到了极致。
    那衣服下面的人呢?
    李云崇静观。成芸抬手,脱掉了外套。
    黑色的吊带,白到透明的皮肤。她两条锁骨平直纤细,肩膀单薄如同蝉翼。
    水眸带光,黑发如火。
    “你帮我找一个人。”她说。
    李云崇面容深沉。
    她的声音在闷热的夏日里,躁动了。
    “你想做什么都行。”
    他们在门口站了很久。这期间,没有一个人前来询问,屋子墓地般寂静。
    随着时间推移,成芸渐渐觉得,她可能被拒绝了。
    女人在某些事情上的感觉往往很敏感。果然,李云崇淡淡地吸了口气,声音压得不能再低。“把衣服穿上。”
    成芸挑唇,她轻轻一丢,衣服落到李云崇手里,往前半步,贴在他的颌角边,说:
    “你帮我穿啊。”
    李云崇难得心惊,惊她的大胆和新鲜。
    日日的思欲,让女人憋得一股浑然的风骚,随着汗液深入骨髓,低劣浓稠。
    仲夏夜,有情天,时间驻步了。
    这么热的天气,李云崇还穿着一件衬衫,纽扣系到领口,成芸抬手,拨开了第一颗扣子。
    李云崇忽然抓住她的手。
    他不承认指尖颤了。
    盯着他,她问:“心里有人?”
    他居然说:“没有。”
    成芸笑。李云崇这才反应自己说了什么,心里拧着。
    他把她推开。
    成芸眼眸盈盈,片刻后,终于低下头。
    她的柔情消失得太快,快到让李云崇唇抿如线。他并不惊讶,因为那感情本来也不是给他的。
    这个自私的女人。
    成芸没有难堪,她只是觉得疲惫。
    茫茫的北京城,大到一辈子都走不完。
    拎着衣服转身。李云崇在她身后不带一丝感情地开口:“把要说的事情想好,明早过来。”
    成芸回头,李云崇已经关了门。
    第二天一早,又去找他,五点多,李云崇从梦里被她弄醒。
    “你都不睡觉?”
    成芸很憔悴,脸上的妆已全花了。
    李云崇让她进屋,成芸迫不及待,但每次张口都被李云崇不冷不热地顶回来。他一点都不着急,拍拍成芸的肩膀,“去那边坐。”打了个哈欠,“我泡杯茶。”
    他泰然镇定的样子让成芸催不出口。李云崇去烧水泡茶,明明人还很困,动作却精确到位。洗杯、落茶、冲泡……每一道工序都精雕细刻,一丝不苟。
    “夏天喝点绿茶。”李云崇递给成芸一杯,“你清热降火。”倒给自己一杯,“我提神。”
    成芸拿过杯子喝了一口。很香,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懂。
    李云崇兀自饮茶,饮了一杯之后才放下,对成芸说:“讲吧。”
    成芸把一切都告诉了他。
    从她跟王齐南认识的那天起,她把他们的经历都告诉了李云崇。她说话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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