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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落在深海-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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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盯着郁清岭上的动作,想起了自己买下的那一幅星际迷航的同人画……顿时感觉指尖发烫起来。如果他真的用这个在表示亲吻……那不是,很早很早以前,就在心安理得地占着不知情的她的便宜了么?
明明……都还没有明确的表白过==。
鹿晓知道自己的思维最近一直有些混乱拧巴,莫名地,看着郁清岭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心里无端冒出小火苗。
于是她抱着恶作剧心理,一翻,干脆与他食指交握。
郁清岭的眼睫微微一颤。
明明脊背僵直,却没有躲闪。
几秒钟之后,微微的潮意从交握的指尖传来。
鹿晓觉得身体里的凌虐因子被激活,干脆趁着他发呆靠近他,几乎贴着他的额间问:“这样,细菌交换有没有超标?”
“没有。”郁清岭认真回答,“超过了,也没有关系。”
如果是鹿晓,就没有关系。
……
结局是,鹿晓调戏不成,又自己一个人脑补红了脸。
…
鹿晓和郁清岭抵达秋山医院已经是上午十点。
天倾的家境不错,在秋山医院拥有单独的套间病房。套间楼层门口静悄悄一片,只有一个老人缓缓退出门口,正轻轻脚地阖上房门。
老人看见郁清岭,稍稍鞠躬道:“郁教授您来了。”
“于女士,您好。”郁清岭低声道。
老人连连摇头:“叫我于妈就好,这些日子,谢谢郁教授的照顾了。”老人回头望向病房,沟壑纵横的脸上露出慈祥的神色,“天倾从小就是我照顾的,这半年来天倾其实有进步的,脾气好多了,只是……一直还达不到陆太太的要求。”
“天倾这几天怎么样?”郁清岭问。
刚刚还笑得慈祥的老人脸色一变,叹了口气,眼眶泛红:“只要陆太太不来,天倾就能好好吃饭。如果陆太太来了……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么多。”
老人意识到自己的言语不当,又鞠了个躬,离开了走廊朝外面走去。
鹿晓目送老人的背影,心情忍不住压抑低落。
她知道天倾的母亲是一个多么强势的女人,自闭症其实并不一定会性格孤僻,每个自闭症孩子都拥有不同的性格。也许天倾自闭和陆女士没有关系,但是天倾会变成现在这样的抑郁性格,绝对和她脱不了关系。
她推开房门,轻轻脚走过客厅,叩响房门。
先叩一声,停顿十几秒,再叩响声,这样的话,里面的人不会被焦躁给吓到。
“天倾,我是鹿晓。”鹿晓站在门口朝里面温和道,“我和郁教授,想来看看你,我们想要进到房间里,可以吗?”
屋子里悄无声息。
这是意料之的反应。
鹿晓回头看了一眼郁清岭,再他肯定的目光再次开口:“天倾,我们不会和你多发生对话,不和你发生肢体接触,只是想看一下你是否健康。你如果特别抵触,就……走到门前,把门锁上,好不好?”
房间里出现了一点点动静,细微的声响。
鹿晓的心跟着一点点沉下去,她还是强迫自己用温柔的声音道:“我从1数到0,才会开门。1、2、、4……”
屋子里断断续续有声响,不知道是天倾下床的声音,还是他在做别的事情。
终于,鹿晓数到了“0”,握住门把的一瞬间,她紧张得心都出了汗。如果……如果天倾把门锁上了,那么就意味着他对外界好歹有了一点反应,这也并不是坏事不是么?
她屏住呼吸,转动门把——细微的咔嚓声响起,门竟然畅通无阻地开了。
天倾就站在门后,脸色铁青,里捧着一些破碎的布料。
像是随时,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第37章 女装
“天倾……?”鹿晓小心地叫他的名字。
天倾住院半个月,鹿晓几乎每隔两天就会来探望一次,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天倾下床。除了在重症监护室的那几天,他转到普通病房后一直是卧床不起,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短短两天时间,竟然已经好转了??
鹿晓还来不及惊喜,就看见天倾忽然踉跄地超前走了两步。
他盯着她的眼睛,胸口急剧起伏了几下,像是要开口却发不出声音,最后苍白的脸色渐渐有了青色。
“天倾?你不舒服吗?”鹿晓发现了不对劲。
站在她身边的郁清岭已经脸色大变,他大步跨过鹿晓,却还是晚了一步——天倾瘦削的身体在原地忽然瘫软,向前栽倒!
“天倾!”
……
鹿晓慌乱地按下病房的应急按钮,几分钟后医生和护士赶来,为天倾做心肺复苏。
病房里所有人忙脚乱,鹿晓跟着郁清岭去了监控室。医院的所有病房都配有监控设备,尤其是天倾住的特殊病房更是60°无死角。在监控里,可以清晰地看见在刚才她叩响房门之后到天倾忽然晕厥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屋子里的天倾原本是睁眼躺在床上,听见敲门声,他整个人如同抽紧的虾子一样坐了起来。门外的鹿晓发出声音,天倾的身体又渐渐放松,随后他开始吃力地下床,慌忙地在整个房间四处搜寻——当鹿晓数到25的时候,他在床下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哆嗦着捧起了它,颤颤巍巍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向门口。
下一秒,鹿晓推开了门。
……
“那是什么?”监控室的保安皱眉。
鹿晓感觉自己的血液渐渐冰凉:“……那是衣服。”她低声喃喃。
确切的说,天倾住院之后第二天她买给他的连衣裙。此时此刻它已经变成了一些凌乱的破碎的布条,被天倾悄悄地藏到了床下,又慌忙地挖了出来。
天倾是想把这些东西交给她,去修复吗?
又是谁——把裙子剪成了碎布条?
鹿晓回头看郁清岭,迟迟问他:“郁教授,陆女士她……又和天倾发生过冲突?”
郁清岭点头:“天前陆女士来过医院,发生过激烈争执,之后陆女士剪碎了裙子离开。”这几天他们忙于工作室,天倾的治疗近况都由于医生在跟进,他也是刚刚致电了于医生才知道了现状。
鹿晓看见实时监控,天倾正被医务人员围着。
那些碎布条就散乱在地上,被来往的人群踩在脚下。
如果天倾还醒着,大概又会急红眼吧。
鹿晓闭上了眼睛,低声道:“天倾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只要健康无害就不是错误,这些关别人什么事……”
这半年来,没有任何人对天倾的习惯有过指责,偏偏是他的亲人却能做这样残忍的事情。
“鹿晓。”郁清岭的声音。
鹿晓抬起头,眼圈泛红。
随后,她被轻轻拥进了郁清岭的怀里。
…
半个小时后,天倾苏醒。
鹿晓早在他醒来之前就偷偷把病房里的碎布条拿了出来,等天倾醒了,她对着他笑道:“我把裙子拿去修理,等我修好了就拿来还给你好不好?”她靠近他,语气尽量放缓,“你知道的,我修衣服可厉害了对不对?”
初次见面的时候,他跟唐宋打架,那个裙子她后来拿去了成衣订制店,修补效果喜人。
天倾两眼无神,僵持了一会儿,极其细微地点了点头。
鹿晓高兴得差点又想哭出来,不论如何,天倾现在又对外界有了回应,这真是不幸的万幸了。
“你好好睡一觉,我马上出发去修衣服。”
天倾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鹿晓拉着郁清岭出门直奔车:“郁教授,载我去附近的商业综合体,京都城!”
“衣服,还没带。”驾驶座上的郁清岭一脸懵懂。
“噗……我们不修。”鹿晓原本心情低落,被郁清岭呆萌的表情给逗笑了,“我们直接重新买一件。”
聪明的学者综合征教授,其实在这方面单纯得像小孩子。已经碎成布条的衣服,就算再昂贵的制衣师傅也修复不到原样了,还好这个裙子刚刚买了半个月而已,还没有换季,在商场里找到一样的显然要方便多了。
果然,半小时后,鹿晓顺着模糊的记忆找到了先前的牌子,在展柜上找到了之前买的那个连衣裙。她欣喜之余立马掏要付款,却忽然发现导购小姐的目光含笑,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诶???
“我来。”鹿晓疑惑间,郁清岭已经掏出了,点开支付宝二维码。
“等……”
鹿晓慌忙阻拦,谁知道导购小姐已经麻利地扫了郁清岭的二维码,一脸“这才是正确打开方式”的表情开了票据。
“郁教授,这个是我私人送天倾的,不用……”鹿晓想说,不用走公款渠道了,本来就是小钱。可是话到口边又觉得囧囧的,实在开不了口。于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郁清岭接过了购物袋与票据,又小心把票据放进购物袋里,显然是不打算换了。
“教程……”郁清岭认真开口。
“我知道了,走吧!”鹿晓赤红着脸拉郁清岭出门,生怕他接下去的话被导购小姐听到。
用脚趾头都想得到他想要说什么,这阵子郁清岭到底是看了什么教程啊?覆盖范围那么广泛……教程有没有告诉他表白是要等回复的不能直接跳过交往契约成立这个环节的啊???
鹿晓拉着郁清岭往前走,身后传来导购小姐窸窸窣窣的笑声。
“年轻真好啊,我当年也不不好意思花我老公钱。”
“现在呢?”
“现在也不花啊,他一个月总共就200零花钱,一个口红都买不起。”
鹿晓:“……”
…
鹿晓回到医院时,天倾的套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于医生,李妈,天倾的母亲陆女士,还有曦光小学跟来的带班老师,一群人聚在外间脸色沉重,谁也没有搭理谁。
鹿晓与郁清岭走进套间,一时间懵圈,也不知道该跟谁先打招呼,只能象征性地点了点头,直接忽略了打招呼环节。
“我等下还有会议。”僵持,陆女士站起了身,大步向病房内间走去。
“陆女士!”李妈迈着慌忙的步子匆匆拦下陆女士,满脸为难,“天倾他刚刚晕过,情绪不太好,可能……”
陆女士的脸色渐渐铁青。
“你的意思是说,我是我的儿子情绪不好的原因?”她冷笑。
陆女士的脸其实长得和天倾非常相似,只是更具有目光更加锐利,天然自带一股压迫力。
她说:“还是你认为,在场这么多人,我最没有资格见到我的儿子?”
李妈足无措:“不是的不是的东家,我的意思是天倾他可能需要静养……”面目和蔼的老人此刻脸上已经要出汗了,眼神躲闪,既不敢公然开罪东家,也不甘心真的放陆女士进去。
“陆女士。”于医生站到了于妈面前,勉强笑道,“您可能误解了老人的意思。天倾上午才昏迷过,现在这种情况不仅是你,可能我们任何一个人进去打扰都是不合适的。您应该很清楚,您的儿子在犯病的时候有多害怕见到人,哪怕是自己的亲人。”
陆女士的眼神闪了闪。
于医生放轻声音:“而且,陆女士,有一件事情希望您能明确,现在的天倾绝对不会是你期待看到的好转了的状态,我猜您一定也不想您下午的会议发挥不佳吧?为什么不等天倾稍微气色好一点,再来探望呢?”
陆女主冷笑:“你的意思是说,过几天天倾一定会好转?”
“我……”于医生语结。
陆女士冷道:“你看,你也不能,那你站在什么立场来说服我?”
这几乎是偷换概念不讲理了吧?
鹿晓目瞪口呆,却也实在想不到理由去反驳。本来“好转”这种事情,根本就是美好的期望,而不是必然的结果。可是难道真的放任她进去再引起天倾的情绪波动吗?
鹿晓急得呼吸凌乱,彷徨间,郁清岭路过她的身旁,连同过道上的一丝风一起带进了窒息的空间里。
“好转是理论上的。”郁清岭走到了陆女士面前,盯着她的眼道,“不过恶化是必然的。”
“你……!”陆女士气得脸色发白。
郁清岭显然没有理解面前女士的怒火,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数据里:“我们换过许多种治疗方法,治疗效果良莠不齐。但在过去的每一次实验结果您和他发生冲突之后,天倾的恶化率是百分之百,关于这方面的记录,您需要我们的资料证明吗?”
“我不会跟他发生冲突!”
“人跟人之间的相处,只有情绪是无法预期的,就算表面上没有语言与肢体的交锋,但是两个存在不可调和矛盾的人只要出现在对方视野,身体自然会分泌激素,影响身体的运行状态。所以,您实际上是否与天倾起冲突,和天倾的身体对您是否有反应,并没有直接联系。他看见你,他恶化。”
“我不相信……”
“您是天倾的母亲,在您有需求的情况下我们无权阻止您。所以,您是想赌吗?”
郁清岭轻轻问。
鹿晓看见他认真的侧脸,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能感受到陆女士受到的情绪刺激。
如果说这句话的是于医生,可能只是一种语言对精神的攻击,可是说这句话的是郁清岭。他本身并没有任何攻击倾向,他是真的把一个选择题丢到了她的面前,他的表情真挚,如同杀伐果决却不谙世事的裁决者,你愿意去最坏的地方,那么他会真诚地送你入地狱。
这样的郁清岭,反而有一种异样的压迫力。
陆女士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面色铁青地离开了病房门口。
“如果你对天倾做出任何错误引导,我不会善罢甘休。”
离开前,她对郁清岭说。
郁清岭阖了阖眼,安静地目送陈女士离开病房。
第38章 雨微
陆女士走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于妈转身轻扣病房的门朝里头轻声道:“天倾,你妈妈已经走了,你放心。”她一连说了好几个放心,仿佛是安抚刚刚逃出虎穴的绵羊,念念叨叨了几遍,终于忍不住伸出抹了抹自己的眼睛。
鹿晓从自己的包里掏出纸巾递给于妈,不知道该不该贸然询问。
于妈颤颤巍巍回到沙发上,自说自话开了口:“天倾和雨微从小就是我在照顾,从前的天倾很乖的,也没有穿女孩子衣服的习惯,每天还要和雨微抢小汽车玩……”老人的目光望向虚空,大约是沉浸在过往的时光里,渐渐地,她的目光低沉下来,“可是后来有一天,我请了假回家过年,雨微从楼上阳台摔下……”
鹿晓小声问:“雨微是谁?”
于妈抹了抹眼泪:“天倾的同胞妹妹,是个很活泼的好孩子,要是那一年我没有请假回家,雨微大概就不会……”
老人说不下去了,她的眼窝深陷,头发鹤白,苍老的脸上浮现出深深的无奈。
那些凌乱的只言片语,勾勒出天倾的过往。
天倾他有一个双胞胎妹妹雨微,雨微并没有自闭症,虽然是妹妹却一直以来充当着天倾的保护者的身份。十岁那年,于妈例行请假回家过年,雨微在她离开的短短五天时间里,从楼的阳台坠下,当场死亡……从那以后,天倾开始穿着雨微的衣裳。
鹿晓低声问郁清岭:“郁教授,我能去看看他吗?”
郁清岭点头。
鹿晓于是轻轻叩响房门,通知了天倾之后,极缓地推开房门。
病房里,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上形成点点斑纹,空气飘荡着细碎的尘埃。
天倾坐在床上,跻身在阳光无法照射到的地方,如同一个安静的木偶。
“天倾。”鹿晓小声叫他的名字。
出乎她的意料,天倾竟然有所回应。他顺着她的声音抬起了头,目光并非迷茫,而是锐利如刀。
鹿晓在这样的目光下一时反应不暇,喃喃道:“我……我修好了裙子,你看看,是不是之前一模一样?”
她从购物袋里掏出连衣裙,小心地放在他触可及的床边。
天倾的目光微垂,落在连衣裙上,却又很快移开了视线。
“……天倾?”
天倾闭上了眼睛,如同泄气的气球,缓缓地蜷缩进被窝里。
鹿晓屏住了呼吸,她有一种错觉,现在的天倾……似乎要比之前都要清醒。他的目光有了非常明确的指向性,刚才有那么一瞬间,还和她的眼神发生了交汇,这其实是很少见的。可是这代表好转么,她不敢确定。
迷茫之际,郁清岭出现在她的身后,轻拍她的肩膀。
鹿晓跟着郁清岭在郁清岭的身后,仍然忍不住一次次回头看——直到关门之前,天倾都没有睁开眼睛。
他好像对裙子也并不是特别感兴?
…
“郁教授,我想去看监控。”鹿晓觉得自己的心里养了个小猫,微妙的刺痒。
郁清岭的眼里闪过疑惑,却仍然点点头。
于是鹿晓又跟着郁清岭回到了监控室里。在监控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天倾现在的状况:他已经睁开了眼睛,先是无神地盯着天花板,而后确定外面没有声音,他掀开被子,极其缓慢地在病床里踱步。
先是打开了柜子,看了看布局;
翻身到床下,窥探了几秒钟;
最后站到了窗边,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眺望远方。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看一眼裙子。
“郁教授……”鹿晓感觉到心上的焦躁,有什么东西就在她的眼皮底下溜过,她却抓不到它。
“别着急。”郁清岭的覆上鹿晓的额头。
顷刻间,清凉的感觉沁入整个身体,奇异般地驱散了焦躁。
鹿晓抬起头,望见郁清岭近在咫尺的脸。这样的距离,其实早已经远远突破了上下级与朋友的距离。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完全适应了这样亲近的距离的呢?明明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是那个讲话都只能冒出一个个词汇的高冷教授。
“鹿晓。”
鹿晓有些犯晕。因为真的有些……太靠近了。
近到可以看到他因为“晓”字发音露出的洁白的牙齿,还有光洁的下巴。
这么近的距离,只要她稍稍踮脚,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跟他进行八千万细菌交换……
“鹿晓?”郁教授的声音越发迷茫。
不行,不能这么禽兽。
“咳,没事。”鹿晓从自己的旖旎幻想里抽出思维,移开视线转移注意力,“我们去看天倾吧。”
…
天倾真的渐渐在恢复。
翌日鹿晓下班后去探望时,天倾已经乖乖吃了晚餐,坐在阳台上摆弄新买的小裙子。
鹿晓从他身后靠近,故意发出了一点脚步声。天倾顺着声音回头,两个人的目光并没有交汇,却已经进入相互的余光范围。
“我在你旁边坐一会儿好不好?”鹿晓微笑道,“就一小会儿。”
天倾回过了头。
鹿晓知道这就是答应了意思了,于是拖了椅子坐到他身边,笑着道:“我在路上的精品店里买了个蝴蝶发卡,很适合当这条裙子的胸针,要不要试一下呀?”
天倾的眼睛亮了亮,飞快地把里的裙子递给鹿晓。
鹿晓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这样鲜活的天倾了,不由有些发怔。
天倾等得不耐烦,又把裙子往前推了推,眼里流过一丝焦急——
“别急别急啊。”鹿晓笑起来,接过了裙子,从包里掏出丝带蝴蝶发卡,在裙子上仔细翻找确定最合适的位置。在这整个过程,天倾的目光一直专注在裙子上,仿佛每一次移动发卡位置对他来说都是一份新的惊喜。
肩带上,胸口,腰上,天倾的眼睛越来越亮。
鹿晓的心情也跟着雨过天晴,她拿过裙子在天倾身上比划,由衷地觉得,干净苍白如天倾穿上棉质的小裙子,真的拥有跨越性别本身而成就的天然的美。
天倾就乖乖站在原地,看着鹿晓的动作,忽然眯起了眼睛,嘴角弯起了笑容。
“她没有找到。”天倾抬眼望着外面的天。
“没有找到什么……”鹿晓呆滞。
天倾的脸上浮现出一点点生动的狡黠:“我把最重要的东西藏在了床底下。”
笑容转瞬即逝,很快,天倾就又换上了迷茫空洞的表情。
“天倾……”
鹿晓怀疑自己刚才看见的是幻觉,可是空气还依稀留着刚才那一瞬间骤雨初霁的暖意,提醒着她刚才那一切并不是梦。
“你明天出院,我跟郁教授来送你好不好?”
鹿晓终于捕捉到了匪夷所思的尾巴。
天倾在医院不足一个月,可是好转的速度却要比之前半年还要快。如果假设sgc和曦光小学都没有什么异样,那么,会不会是天倾的家里,有什么东西在反复压抑着他的康复?
她想要知道,床底下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
陆女士出差国外,天倾出院时,只派了她的专属司到医院接天倾。
鹿晓发挥系博士的口才,说服了司在前面带路,天倾则是坐在郁清岭的车上,跟着他们一起回家。
一路上,天倾的精神状态明显开始焦躁。走出病房时雀跃,看见司时惊恐。得知可以坐在郁清岭的车后,他苍白的脸才终于了有了一丝血气,却仍然全身紧绷,呼吸一声比一声沉重而绵长,像是在压抑什么。
天倾他害怕回家吗?
鹿晓坐在他的身前,悄悄给郁清岭发了个微信:我们要不要绕道去研究所?
她想看一看如果知道目的地不是家里,天倾的状态会不会有所好转,结果专心开车的郁教授本人完全没看微信的习惯——就这样,一路跟着开道的司,一路驶进了市心一个别墅群,最后停在了一幢面环河的别墅前。
别墅很美,只是楼上阳台所有的窗户都装上了粗壮的铁栏,像是一个巨大的铁笼。
只是站在别墅之下仰望,鹿晓就已经感觉到了巨大的束缚感,她难以想象天倾住在里面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很奇异地,天倾走出车内踏上地面的一瞬间,他身上的恐惧与彷徨却又消散了,只剩下阴沉与抑郁。
他站在别墅下,抬头仰望了一眼楼的阳台,随后熟门熟路地一步踏入了别墅内。
“等等!”
鹿晓反应了过来,匆忙跟上天倾的脚步,一步踏进屋内。
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瞎了。
这栋别墅的窗户都有着栅栏,室内所有的照明都没有开,她从阳光之下一步跨进去,眼睛瞬间刺痛。
只是这一分神的功夫,天倾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前方。
“于妈,天倾的房间在……”鹿晓终于适应了黑暗,随抓住了郁清岭的衣角。黑暗带来的慌张正渐渐消弭。
“在楼,楼最左边那一间。”
“谢谢。”
鹿晓用力揉了揉眼睛,由衷佩服天倾的视力适应能力,他竟然直接冲上去了?
……
楼梯就在屋内央,鹿晓拉着郁清岭的衣角,刚刚踏上第一步,忽然间,楼上传来一阵凄厉的尖叫!
——天倾?!
第39章 分裂
从一楼到楼,总共不到十级台阶,鹿晓几乎是狂奔上楼的。
楼上更加昏暗,过道上的等尽数是坏的,漆黑的走廊上只有微弱的光。她跌跌撞撞,也不知道撞倒了多少东西,终于摸到了最左边的房间。
还好,门没锁,她直接转动门扶,屏息推开房门。
开门的一瞬间,异样的气味扑鼻而来。
“天……”
刚刚痊愈的少年坐在房间的地面上,全身战栗,汗如雨下。
听见门边有人,他陡然一怔,忽然抱住了头开始尖叫。
“啊——”变声期的声音,如同破损的瓷器,嘶哑而又恐怖。
“天倾!”
鹿晓想要冲上去,却被身后的郁清岭一把拽住了胳膊,强行拖离了房间范围内。
“别进去!”郁清岭厉声道。
所有人都聚集到了房门口,眼看着天倾就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整个人佝偻成一只虾似的。他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尖锐,像是要把全身的力气都从喉咙里挤出来。
“怎么了?”郁清岭问李妈。
李妈的眼神躲闪,良久,才道:“陆女士要扔了房间里的东西,天倾才弄伤了自己……天倾住院的时候,陆女士搬空了他的房间,并且还……还重新装修过。”
鹿晓终于知道那股异样的气味是什么了,那是刚刚装修完毕的新石灰混合着新家具油漆的气味。
她不知道天倾的房间原本是什么样子的,但可以想象得出来应该堆满了他喜欢的图纸和裙子。此时此刻偌大一个房间已经被重新装修成了日式极简风格,除了一张床,茶几和衣柜,已经没有任何生活的痕迹。
陆女士彻底抹杀了天倾的过去。
“床底下的东西呢??”鹿晓颤声问,“天倾藏在床底下的,是什么?”
李妈啜泣道:“是雨微……雨微最喜欢的衣裳。”
……果然。
鹿晓的心一瞬间被海水浸没。
…
天倾就像是一个被投入了新笼子的困兽,只能用嘶吼来发泄心慌。
吼到嗓子都哑了,他开始摇摇坠坠地站起身来,朝着窗户一拳、一拳捶打窗户上的栅栏。
鲜红的血从他的指尖缝隙流淌出来。
“郁教授,怎、怎么办?”鹿晓急得想要抠墙,不能走进去,但是总不能看着天倾这样自残吧?这半个月来,他好不容易才好一点点的……
郁清岭低头思索,片刻之后,他踏进房间,悄然无息地靠近天倾身后。
“陆天倾。”郁清岭冷漠的声音。
可是天倾挥拳的动作丝毫没有停下,他甚至没有回头看郁清岭一眼。
下一秒,他开始用头去撞击栅栏。
郁清岭趁他不备,忽然出一把拽住了他的腕,拖着他强行把他的腕束缚到身后——“打电话给于医生!”郁清岭朝鹿晓喊。
鹿晓早已经忙脚乱在拨电话,郁清岭出声的时候,她正好接通于医生,正慌乱地解释:“于医生!您想办法通知医院的人……对……可能需要精神科医生过来,天倾他……”
“啊啊啊——”房间里的天倾因为束缚,拼命扭动起身体。
郁清岭身形瘦削,又怕伤害到天倾,根本压制不在已经陷入崩溃的少年。
挣扎。
压制。
攻击。
尖叫与撕咬。
争斗,他身上的连衣裙上的胸针掉落下来。
鹿晓恨自己力气小,根本不能帮到什么忙,只能眼睁睁看着郁清岭的腕渐渐布满伤痕。
“天倾……天倾!”她在边上叫天倾的名字,却唤不起天倾半点反应。
他的眼里只有混沌的雾气,散乱的目光执拗地盯着被郁清岭踩在了脚下的蝴蝶结,继而动作更加疯狂——他用力一掀,郁清岭都被巨大的力道推得退后好几步。
“啊啊啊——”天倾尖叫。
地上的蝴蝶胸针已经破碎,别针和蝴蝶结断裂成两半。
天倾握紧了拳头,胸口剧烈地起伏。
鹿晓见过这样的眼神,小星在看见珊瑚鱼死了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眼神。
也许在陆女士的眼里那些东西都是天倾的变成“正常人”的阻碍,可是对天倾来说这是他和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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