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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三爷-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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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太太早就听到了一楼的动静,刚打开书房的门想要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就看到自己的儿子大步走来,一副怒火中烧的模样。

    自从叛逆期过去,宋太太就极少看到宋文斌如此不可自己的暴怒模样,不由得大惊:“这到底是怎么了?!”

    宋文斌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走进书房,然后捂着脸坐在沙发上。

    宋太太走到宋文斌的身边,靠着他坐下,抬手搂住自己儿子的肩膀,柔声唤道:“文斌?”

    “母亲,我真后悔……”宋文斌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的呜咽,这是他自长大后第一次在父母面前露出这般脆弱的模样,“我没想到,我竟然被一个女人骗得这么惨。成为了众人的笑柄不说,连晓晓都失去了,而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她却——!”

    “冷静一些,文斌。”即使心中急切,宋太太也不得不告诫自己要冷静,才能劝慰自己的儿子,“告诉母亲,到底发生了什么,白霞——她到底做了什么?”

    “我和她发生关系,并非是她为了救我而迫不得已,反而是她早就安排好的。”宋文斌深吸了一口气,抹了抹脸,抬起头,一向柔和带笑的眼眸里是从未有过的阴霾冷冽,“她与上次打伤我的人其实相互利用,她向他们透露了关于我的讯息,暗中协助他们将我灌醉,然后在我受伤逃跑的时候救了我,趁机在我的水里下药,接着——”

    宋文斌的话很简洁,显然不想重复那一日的遭遇,更不想重新回顾自己被白霞欺骗的每一幕:“若非是今天有人寄给我那些证据,我也许会被蒙在鼓里一辈子!一想到这样的可能,我……我真恨不得……”

    “寄给你证据?”宋太太微微皱眉,抓住了重点,“是谁给你寄的?可信吗?会不会是伪造的——”

    “不可能是伪造!相片、口供、交易记录,这些还能是假的?!”宋文斌有些暴躁地打断宋太太的话,“我不在乎寄这些东西的人到底是谁,又有什么目的,只要这些是真的,那就足够了!”

    言罢,宋文斌希冀地看着母亲:“将白霞赶走,好不好,母亲?我是被陷害的,是无辜的,白霞才是罪魁祸首!若是晓晓知道这些——若是她知道,会原谅我吗?”

    原本就对凌晓的离开惦念不舍,只不过碍于白霞的恩情又对她同样有好感,宋文斌最终才选择了白霞。如今证实一切都不过是假象,美好的面具碎裂之后只剩下丑陋不堪,令人见之作呕,同时,凌晓的形象便在瞬时间更为清晰起来,简直像是某种救赎。

    看着宋文斌期盼的模样,宋太太深深地叹了口气:“晓晓,她不是那么容易能回心转意的,她——”她其实比白霞更加可怕——宋太太将最后半句话咽了回去,握住了宋文斌的手,“她一向是个有主见的孩子,放下了就是真正放下了,况且,你凌叔叔其实也早就为她相中了更好的婚约对象。”

    “……是邵杰吗?”宋文斌咬了咬牙,阴沉着面孔说道。

    宋太太默认了宋文斌的话,怜惜地看着自己一向出色、令人骄傲的儿子:“而且,我们也不能将白霞如何。”

    “这是为什么?!”宋文斌惊叫,他对于凌晓与邵杰的事情有所准备,虽然期待却实际上并未抱太大的希望,却没想到自己竟然连白霞都无法对付。

    “白霞,她其实应当姓凌,是你凌叔叔的私生女,晓晓的姐姐。”宋太太垂下视线,她自然也愤恨自己的儿子被白霞欺瞒利用,导致凌家父女名正言顺地解除婚约,只可惜,先前的一番运作却让他们如今进退维谷,“你凌叔叔不能认她入凌家,因为晓晓才是——也只能是唯一的凌家大小姐,但是白霞毕竟是你凌叔叔的骨血,既然他将白霞托付给了我们家,我们——必然是要好好照顾的……”

    “母亲?!”宋文斌愕然,他完全不知其中的这些弯弯绕绕,更不知白霞竟然与凌家挂上了关系。既然白霞有凌家的血脉,那自然不可能像一般孤女那般随意处置了。

    联想到那些资料上些的内容,并不蠢笨的宋文斌自然顺藤摸瓜地猜测到了白霞真正的计划,不由得更为齿冷,觉得当真是美人若蛇蝎。

    “忍字头上一把刀,文斌。”宋太太叹了口气,“白霞已经是你记了名分的姨太太了,整个沪市都知道,为了凌家,更是为了我们宋家的颜面,她——除不得啊!”

    宋文斌颓然地耷拉下肩膀,整个人泛着心灰意懒的气息。

    宋太太看着心疼,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道:“虽然我们不能将她赶出宋家,但是她在宋家过的是什么日子我们也是能拿得了主意的。你凌叔叔对那白霞并不在意,而白霞更不可能在明面上与凌家扯上什么关系,我和你父亲不会强求你对白霞如何,你尽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只要——”宋太太狠狠咬了咬牙,“只要她活着就好,我和你父亲会管好她的嘴,不会任由她到处乱说的!”

    宋文斌微惊,他的母亲一向温婉恬静,这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表露出狠厉的一面,但是怒火仍旧未熄的他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反倒同仇敌忾地感动于母亲对他的体贴关怀,翻涌的负面情绪也终于稍稍平静了一些。

    “是的,既然成了宋家的人,那么如何处置,那就是宋家说的算了。”

    当凌晓得知发生在宋家的遽变时,她正在与三爷对弈。听到周宣华像是开玩笑说故事般的八卦完毕后,凌晓整个人都有些发愣,直到三爷有些不耐烦地拿墨玉棋子敲了敲棋盘,才让她回过神来,却完全忘了自己本来想好的路数。

    凝视了棋盘片刻,实在静不下心的凌晓有些耍赖地将手里的白玉棋子丢回了棋盒,腆着脸看三爷的反应。

    三爷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也跟着将手中的棋子放下,这种极度纵容的模样让从小被三爷严厉教导长大的凌晓万分的不适。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并非是这个。

    不用在棋局上费心,凌晓急切地询问了周宣华好几个问题,直到他都一一答了,才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下来。

    周宣华见时机正好,便机灵得向三爷告辞,将独处的时间留给了这两个人,毕竟,他们之间肯定是有一些话要私下说的。

    果不其然,当周宣华离开,随手关上书房的门后,凌晓面色复杂地看向三爷:“这……是您做的吗?”

    “是我。”三爷微笑颔首,似乎一切都很正常的模样,“既然你下不了手去做,那我便替你做了就是了。”

    “我也不是下不了手……”凌晓担心三爷不满她妇人之仁,连忙反驳,“我只是觉得丧失的斗志的对手就根本称不上对手,不值得我再浪费精力了。”

    “你说得对。”三爷赞许地点了点头,“做得也不错。”

    虽然被夸奖了,但是凌晓却没有丝毫的高兴,反而忐忑地疑惑:“那为何三爷您——?”

    “你若是要搜集那些资料的话,必然会耗费时间和精力,得不偿失,但是于我而言也只是动动口而已,根本不算是事儿。”三爷轻笑了一下,端起茶杯押了一口,“你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损失,可以轻轻松松地放过他们,而我却是不行的。”顿了顿,三爷抬眼看向迷茫的凌晓,眼神里溢满了柔和与疼爱,“我说过的,凡是让你委屈的,敢威胁到你的,我都不会放过,无论是什么白霞、宋家,还是你的父亲——对了,你的父亲最近如何?药效还好吗?”

    凌晓喉头一哽,被三爷最后亲切的问候弄得连连咳嗽了起来,半晌才在他含笑的目光中讪讪地点头,干笑道:“还好,还好……”

    仿佛被凌晓的狼狈愉悦到一般,三爷轻笑了起来,满是戏谑:“那药若是长期服用,不仅会不育,大约连做那事的兴致也会逐渐消失,年纪这么大了,你父亲也该好好修身养性一下了。”

    凌晓窘然,她的父亲还不到四十,正是男人最年富力强的黄金期,哪里称得上“年纪大”?而且,她当真不知道当一向风流惯了的凌父在面对自己……不举的事实时,将会是怎样一番光景——三爷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是狠的,让人毫无翻身的余地,无论是对于凌父还是对于白霞。

    失了凌家的庇护,又被宋文斌厌弃,白霞的这辈子大概应是被毁了,除非她能有自己上辈子的际遇,最终逃离依靠男人的命运,学会自己站起来——只不过,即使是这样,没有男人庇护的女子们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就像她,不也是九死一生、颠沛流离,最终死的不明不白吗?

    上辈子一对人人称赞的眷侣如今却变成了两看相厌的怨偶,凌晓当真不知是否该感慨造化弄人,虽说这其中也有她的不少功劳,但是白霞也应当算是咎由自取。

    “你在担心什么?”三爷见凌晓目光微沉,询问道。

    “我也没有担心什么,只是想到了狗急还会跳墙,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凌晓皱了皱眉,“既然将她逼上了绝路,那是否应该……”凌晓抬起手,伸出食指和中指,谨慎地在脖子上划了一道。

    “死掉,太便宜她了,就要生不如死才好。”三爷笑意盈盈地回答,“她将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用来懊悔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而且,我还需要她的聪明才智与坚强韧劲,折腾得宋家家宅难安呢!”

    凌晓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看着三爷笑得越发柔和雅致,终于对凌父先前对他的评价有了深刻的体悟——他会笑着拿走别人的小命,更会笑着将人折磨地痛不欲生。

    “至于你的担忧,就早早将它丢到一边吧,既然是我要做的,他们便必然没有翻身的余地。”三爷看到了凌晓神情的异样,却并未点破,也是时候让她知道,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了,“白霞的事情你便不用管了,我保证,除非你刻意去打听,不然从此以后她就会彻彻底底的消失在你的世界里。”

    既然三爷这样说,那么凌晓自然是相信的,也同样对于如此狠辣毒厉的三爷接受良好。凌晓从未认为三爷是和善的人,若非是有这样的手段,那么他永远不可嫩站在现在的位置上。

    至于对待白霞,上辈子积怨甚深,这辈子又针锋相对,凌晓向来对她没有什么富余的同情心,既然确定她没有报复回来的机会,那么自然也没有必要去挂怀了。

    况且,凌晓不得不承认,与其看到宋文斌与白霞恩恩爱爱,她倒是更喜欢听到他们之间争吵翻脸相互拖后腿的消息,毕竟,这才应当被称作是“复仇”,不是吗?


☆、第三十九章 少年(三十)

    正如三爷所说的那样;自从那日以后,白霞就彻底地消失在了凌晓的世界内,除非她闲得无聊专门打探她的消息,否则便如人间蒸发一般;再也见不到踪影。

    凌晓曾经远远地瞧过白霞一次;说起来也是意外的偶遇。白霞看上去仍旧如往常一般的柔弱,却似乎已然少了曾经那迷人的楚楚动人。公婆——或者说根本称不上公婆——的冷待;丈夫的厌弃;众人的轻蔑,一切都让白霞失去了青春的活力,提早从一位妙龄少女变成了深闺怨妇。

    人人都说女人是水做的,是娇贵的;但是倘若没有一个人愿意将她捧在手心里爱护;又有哪一个女人能够真正娇贵地起来呢?一旦嫁了人,又没有丈夫的呵护,水做的女儿便如贾宝玉所说的那般,被污成了泥,浑浊不堪,令人一见就心生厌弃。

    随着白霞一起沉寂的,还有曾经在少男少女的交际圈中风靡过一时的宋文斌。

    不得不说,他与白霞之间的事情令所有曾对他心怀爱慕的少女们失望万分,连正房太太都还没有娶,便有了一个不入流的姨太太,这显然是他身上一个很难抹去的污点。如今受到新思潮冲击的少女们都幻想着能有一个专心待自己的男子,可以效仿西方的一夫一妻无妾,一生一世一双人,加之宋家并不是什么人人趋之若鹜的高门大户,宋文斌自然被大多身份较好的待嫁少女们从择婿的范围驱逐了出去,也不知未来当真娶到的正房太太将会是什么样的家世、人品。

    也许是被白霞开了荤,于是再也难以克制“男性的本能”,或者是知道自己所憧憬的婚姻被毁,于是干脆自暴自弃,宋文斌很快便学会了成年男人们寻欢作乐的生活方式,即使凌晓没有刻意去打听,也被告知过许多次,有人曾经看到他在高级会所里左拥右抱。

    大略是她曾经与宋文斌有过婚约,见到宋文斌堕落地如此迅速,许多人都不由得感慨她实在是命好,没有被表面所蒙蔽,当真嫁给这个曾经看起来如此完美的男人。

    沪市的交际圈内从来不缺少名媛与贵公子,宋文斌的黯然失色,使得他很快就会被其他人所取代,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取代他成为少女们心中的所憧憬的婚姻对象的人,颇有些讽刺意味地竟然是邵杰。

    由于凌晓曾经声名自己对宋文斌心有所属,最初对于该如何追求佳人毫无头绪的邵杰自然是一切向宋文斌看齐,学习他的待人接物,学习他的温文有礼。只不过邵杰有着宋文斌所没有的跋扈与张扬,这令他的一举一动就像是太阳那般绚烂夺目,却又不失贵气与优雅,加上比宋文斌更加强大的家世背景,使得他迅速成为了沪市交际圈中的新星。

    最让凌晓头疼的是,自从她与宋文斌的关系宣告终结,自认为时机已然到来的邵杰追她追得更加殷勤露骨,以极大的热情展示着自己的心意,几乎让凌晓避无可避。

    “最近,邵家那小子倒是殷勤。”某次,当凌晓与三爷闲话的时候,也不知为何,话题就被莫名其妙得引到了追逐在凌晓身后的那几只狂蜂浪蝶上。

    凌晓苦恼地叹了口气,却又不知该如何说什么。虽说三爷是她的长辈,但是察觉到自己对待三爷的感情稍有出格的凌晓一直非常谨慎,一旦谈到这类话题,就各种地不自在。

    “邵家倒是又跟我提了几次,眼见你年纪渐长,又有几家的男孩子有些蠢蠢欲动,他们似是也有些坐不住了。”三爷垂眸,茶杯盖一下一下扣在杯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更衬得书房里寂静至极,“你是如何想的?觉得邵家那孩子是否是良人?”

    “三爷……您不是觉得他不算好吗?”凌晓小心地观察着三爷的脸色,听他声音淡淡的,总觉得其中似乎压抑着不悦。

    “我说他不好,你便听吗?”三爷抬头,目光平静中透着锐利,仿佛想要将凌晓的脑子剖开看看一般,“现在的孩子,自己有想法得很,崇尚恋爱自由,总是不愿将长辈的话放在心里,总觉得那是古板的教条,是封建的糟粕。”

    “……我怎么可能会这样想!”也不知三爷受了什么刺激,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就像是凌晓当真为了一个男人要与他翻脸一般,尽管觉得奇怪,凌晓还是连忙挽住三爷的手臂,挨到他身上,笑着撒娇,“我自然是听三爷话的!”

    三爷不可置否地勾了勾唇角,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斜眸看向凌晓挽着他的白皙柔软的手,与那紧挨着他的手臂上日渐丰满的胸口。

    凌晓顺着三爷的目光看了看自己,顿时意识到不对,连忙拉开距离,讪笑着解释:“瞧我,从小给三爷撒娇都习惯了,都快忘了自己已经长大了!”

    三爷轻笑,抬头看向明明涨红了脸色、却努力做出不在意模样的凌晓,伸手将她搂回自己身边,那姿态甚至比先前还要亲昵上三分:“无论你长成什么模样,在我眼里都和小时候没什么差别。”

    凌晓干笑着应了,但是身体仍旧僵硬着,不知该如何放松下来。

    是的,她已经长大了,在这个岁数,已经又不知多少个女孩早就嫁为人妇,甚至生下了孩子,而尚且不到三十的三爷,更是正年富力强的成年男子。

    即使这个时代已经不像先前那样注重男女大防,但是一个待嫁年岁的少女与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男人如此亲密的接触,仍旧是有些不妥的。从小到大,已然熟悉了三爷怀抱的凌晓一直将三爷视为父兄,并未察觉到异样,但是方才那一瞬间,她却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自己与三爷早已不是可以如此亲密的年岁了。

    有时候,就是如此不起眼却又令人无法忽视的瞬间,足以改变一个人所固有的想法。凌晓靠在三爷怀里,感受着那隔着衣衫源源不断传来的热度,再也无法将这胸膛视为可以安心休憩的港湾,反而觉得那紧实的肌肉与禁锢的力度,充满了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侵略性。

    “对邵家那小子,你是如何想的?”三爷的声音清淡低沉,在凌晓的耳边响起,令她被那喷洒在肌肤上的热气激得一颤。

    凌晓垂着头,良久才找回自己的神智,对三爷的问题做出了反应:“邵杰……我觉得他还挺不错的……”话音刚落,凌晓就感受到三爷圈着她肩膀的手臂微一收紧,只不过她本身也紧张得很,根本没有将这一瞬间的改变放在心上,“不过,我不想嫁他。”

    “哦,为何?”三爷的语调微扬。

    “因为我觉得自己跟他不是一路的人。”凌晓诚实地回答,“而且像邵家这样的世家,必然规矩是很大的,我不想被禁锢住,然后一辈子当一个安守后宅的女人。”凌晓抬起头,看向三爷,黑曜石般的眼眸熠熠闪光,写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与对自由的向往。

    三爷垂头看着她,鼻端萦绕着少女的馨香,怀中是少女温软的身体,少女娇声向他倾诉着自己的理想,这一切都让三爷的神智有一瞬间的动摇,几乎想要去吻一吻那璀璨若星辰的眼睛。

    但是他克制住了,只是微笑着轻轻颔首,宛若赞许:“那你想要嫁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这……”凌晓有些迟疑地皱了皱眉,确切的说,她的人生规划里从未有过男人和婚姻这类的东西,此时突然被问起,对方又是三爷,根本不能遮掩撒谎,这难免让凌晓有些苦恼。

    不知道自己理想中的丈夫人选是什么样的,更加有不敢照实说自己根本没有打算嫁人,毕竟这实在有些离经叛道,即使开明入三爷,大概也是无法接受的。

    三爷并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凌晓去思考。思前想后,凌晓的眼睛突然一亮,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我想要找一个男人,家世不如我,能力不如我,相貌一般,性格懦弱,我说东他不敢往西,我说南他不敢向北,我可以完完全全将他控制在手心里,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不敢说半个‘不’字!”凌晓高傲地宣布,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简直是绝妙至极。

    她早已不相信女人必须依附于男人,自古以来,女人总是对男人言听计从,不就是因为自己毫无能力,必须依仗男人养活自己吗?那么倘若她凌晓有手腕有能力,然后养一个必须依附于自己的男人,打断他的傲骨,消磨他的意志,堵死他的退路,让他温顺若女人,这不就能够解决一切问题了吗?

    然后……说完这一番豪言壮志之后,凌晓就被突然黑沉了脸色的三爷赶了出去,站在书房外一头雾水。

    “三爷不喜欢我这样的想法么?这样可就没有臭男人能压在我头上了啊……”凌晓疑惑地挠了挠面颊,潜意识里忽略了另一种可能性。

    思考良久还是没有想明白三爷突然生气翻脸的原因,暂时放弃思考的凌晓耸了耸肩肩膀,决定按照三爷说的那样,先回去“自己好好想一想”。

    反正过不了多久,三爷的气就会消了,自然也不会再提今天的事情……逐渐习惯了三爷的宠爱与放纵的凌晓很坦然地放宽了心,抓住恰巧路遇的周宣华,表达了希望他能够将自己的歉意与后悔传达给三爷的要求后,便心情愉快地离开了三爷的宅邸。

    临时被抓了壮丁的周宣华也是一头雾水,但是好歹他也明白三爷心中的小九九,在汇报完工作之后,便将凌晓的话原原本本传达给了三爷。

    三爷支着额头,听完这一番完全没有抓住重点的致歉辞后颇有些哭笑不得。沉默片刻,在周宣华隐含着八卦精光的注视下,三爷轻轻叹了口气:“你说,我的教导是不是的确出了岔子?”

    “晓晓的性格本就是强硬机敏的,甚至带着些戾气,生活的环境看似平顺安稳,其实也暗藏汹涌。”周宣华托了托眼镜,认真得回答,“再加上您从小就严格教育她要自立自强,不能依靠任何人,不能对敌人心软,要将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如今长成这副模样性格,其实也算不得令人太过意外。”

    三爷有些烦恼地按了按太阳穴,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原本只是个打发时间的小玩意,自然是越独立便越省心,只可惜如今情况变了,他就是有心想要将她收拢在羽翼之下加以庇护,对方也早已习惯了在狂风暴雨中独自振翅高飞,再也受不得任何的约束。

    ——看起来,这教育女儿的方式,果然不能用来教育情人……


☆、第四十章 青年(一)

    1926年,担任北平政府临时大总统的袁宪自认为地位已然稳固;突然宣布解散原本对他多有掣肘的国会;表示人民滥用民主自由、人民政治认识尚在幼稚时代,不适宜真正推行,并修改总统选举法、延长总统任期;隐隐有了恢复帝制的兆头。

    1927年;在“全国人民的请愿”下,袁宪多次“推让”,最终却不愿辜负众人的“期待”;终于接受皇帝的尊号,成立中华帝国,改总统制为君主立宪制。与此同时;南方的几位军阀则突然宣布独立;反对袁宪称帝,并发动“护国战争”,而曾经被袁宪派系排挤出政府核心,又因数度反对袁宪所作所为而被迫害暂时流往海外的孙先生也发表了声明,希望全国的有识之士能够站起来,为了捍卫共和制度而奋斗。

    作为南北的要冲地带,又是诸多新思潮泛滥的地域,沪省自然不可避免地被卷入了这一场内战,瞬时间,战火击碎了原本和平的假象,更是击碎了少男少女们原本无忧无虑的鸳鸯蝴蝶梦。有的担心战火延及自身,有的义愤填膺地想要为了国家与民族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心力,上流社会的交谈内容也不再有什么纸醉金迷的影子,反而充满了对于战争局势惴惴不安的猜测,任何一方的一次微小的胜利或失败都能引起一番轩然大波,而上次阶级也同样出现了支持护国军、支持袁宪,还有中立观望的三类派系。

    关于这一次内战,凌晓的消息自然都是从情报网极其发达的三爷那里探听到的,虽然曾经经历过一次,但是当时的凌晓仍旧沉浸在与白霞、宋文斌的感情纠葛中,几乎没有抽出精力去关注这些,而这辈子,她则每一条消息都没有错过。

    趁着凌父打算趁着战争发一笔战争财、正忙得不可开交,无暇对她过多关注的时候,凌晓几乎每日都泡在三爷的宅邸里,一边学习自己原本的课程,一边听三爷讲述自己对于这场战争的理解分析,深感获益良多。

    “一个女孩子,偏偏对这些感兴趣,我看你是错投了女胎,本应是个儿郎吧?”三爷端着一杯清茶,无奈地看着凌晓专注观察着画满各种进军路线的地图,略显郁卒。

    即使想要将凌晓独立好强的性子掰过来,但是长到这么大,她已然定型,三爷就算是有诸般手段也无法在凌晓身上使,不得不束手束脚。

    虽然一直有教给凌晓琴棋书画陶冶情操,但是三爷却从未有过想要将她教成宜室宜家的贤妻良母的想法,她想要学文,那么他便教她勾心斗角,她想要学武,那么他便教她如何杀人,原本是觉得有趣,但是如今有趣的确也是有趣了,却着实让人感觉后患无穷。

    所幸,三爷也不是什么顽固的人,教不成也便教不成了,反正他从未想过要找个三从四德的传统女性去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大略反倒是凌晓这不同寻常的狠厉性子恰恰对了他的胃口,让他逐渐舍不得丢开手去。

    雄狮的身边就应当是有一只雌狮的,就算在三爷眼中,凌晓还远远够不上雌狮的格,但是好歹也算是一只骄傲独立、凶悍好斗的猫,勉强算是同一科目。毕竟,在捕猎者的眼中,温顺的绵羊永远只能是猎物,而不可能成为能够并肩而行的同伴。

    当然,虽然三爷放弃了将凌晓扭转为传统文雅娴静的女性,但是却绝对不意味着他会愿意她上战场。战场那种地方是拼运气的鬼门关,任凭你有泼天的能耐,在子弹面前也与芸芸众生毫无区别。

    眼看着凌晓几乎入迷地对着地图研究战略部署规划,三爷的心里颇有些七上八下的不安,忍不住出言试探。

    凌晓听到三爷的声音,有些茫然地扭头看向他,片刻才展颜一笑:“我倒是还真希望自己是个男孩呢!”

    “能建功立业?”三爷挑眉。

    “……只不过为了谋取安身立命的本钱罢了。”凌晓迟疑道。她只是想让自己过得好一些、更好一些,至于什么建功立业,离她还远得很,说到底,凌晓仍旧还是女人的思维方式。

    三爷心中稍安,笑容也和缓下来,非常出乎凌晓意料之外地竟然没有叱责她胸无大志:“那你对着地图研究什么?对战争形势还这么上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打算上战场做女将军呢!”

    “三爷,您就别开我的玩笑了!我肚子里那点东西,能作女将军才怪呢!”凌晓讪讪地抓了抓头发,“我只是觉得,这乱世来了。护国战争不知要打多久,结束后大约还会有其他的,多学一些对形势的判断,无论如何都是好的,省得不仅赚不到战争财,反倒是被打到家门口尚不自知,平白损了小命。”

    三爷赞同地颔首,一边喜悦于凌晓看的通透、有远见,果然不愧是自己一手教育出来的孩子,而另一方面却又觉得她这般刻苦努力,就像是认为万一大难临头,自己会丢下她独自飞那般,令人颇为不喜。

    “那么,你看出这两方谁会赢了吗?”三爷将自己矛盾的念头抛开,温言问道。

    “护国军。”凌晓自然知道最后的结果,斩钉截铁地说道,“但是,也称不上完全的胜利,顶多就是阻止袁宪称帝罢了。”

    三爷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

    这下,就轮到凌晓磕磕巴巴了,虽然知道结果再来分析过程可谓事半功倍,但是凌晓毕竟还是初出茅庐的小崽子,只能尽量让自己显得有理有据些,不要太过天马行空,平白惹了笑话。

    三爷笑意盈盈地听了,时不时纠正几句,将凌晓的思维导向最正确的方向。两人正说得热火朝天,却不料突然听到有人在门外轻咳一声,然后敲了敲正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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