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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追命-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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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瘦更火大:“你根本就不会下棋!猫猫,你少管闲事,出去把老何叫回来,不然请你厨房那位什么朋友过来也可以,我就是不跟你输了赖账的家伙对弈!”

老福吼了起来:“你说什么——”

只听猫猫银铃般的笑声远了开去:“得了得了,我去把何叔叔叫回来就是了——”接着便是那后门‘呀’的一响,像一声不情不愿的惨笑。

梁取我笑向阿里妈妈道:“他们又吵架了。”

阿里妈妈道:“早习惯啦!也该咱们出去调停调停了。”

他们俩十分恩爱的走出房门。

同一时间,那个没有影子的人,也自厨房‘飘’出厅外。

初时老福和老瘦各自生着气,恍如未觉。

等到发现的时候,那人已经到了身前不远。

老福微抬目,奇道:“你是……。”

那人淡淡地道:“要你命的。”

话一出口,扬手一椎。

老瘦大叫一声,中椎,和血飞出窗外,人头落在棋盘上。

老福眶光欲裂:“你——”抓起板凳,就要拼搏过去。

这时,阿里妈妈和梁取我也到了厅前,猛见这样一个怵目惊心的情景。

那人霍然回首。

跟梁取我打了一个照面。

梁取我心中打了一个突。

何宝宝手心一紧,低而急的问:“他就是‘大相公’?”

“不是,”梁取我刷地拔出一面薄如纸的刀,已紧张得全身发颤,“他是‘四大凶徒’中的屠晚:‘大出血’屠晚!”

何宝宝一听,脸色也变了。

就在这时,外面傅来一声尖呼。

正是猫猫的呼叫。

老福一听,也大吼道:“穿穿——”

“砰”地一声,那一个带着一记“问号”的椎,已击碎了凳子,击碎了他的胸骨,击碎了他的生命;他的身子穿过屋板、穿过微雨、穿过亭心、半身落入湖里。一条命只扑嗵的一声。

同一时间,梁取我左手一掌,把何宝宝推出门外,疾叱了地声:

“走!,,

却猱掠向屠晚,手中纸刀,一招廿八刀,每一刀都足以把敌手切成甘八段!

更可怕的是他的身法。

高高跃起,在梁上一挂,再急坠向柱缘,借力一弹,迂回曲折,攻向屠晚。

他明明是扑向屠晚,但先跳到桌上,再反弹至墙边,一撑之下,又猱扑屠晚。

刀奇,身法更奇。

——“斩妖廿八”,绝非浪得虚名。

就在当年他出道之时,第一战就是在“鸡婆山”斩杀“饥饿一帮廿八妖”,仗的就是这诡异的刀法和独门的身法。

可是他并没有打算取胜。

他只要缠住这敌手。

——缠得一时是一时。

要让何宝宝走。

——只要她逃得了,自己牺牲亦无怨!

因为对手太强了。

他眼见对手轻描淡写,举手投足间便杀了老福和老瘦二人。

——这一点,阿里妈妈要比她丈夫更心知肚明。

因为她见识过老福和老瘦的武功。

——这两个老头子也绝不是省油的灯!

可是,他们两人,能历千军万马的屠村烧杀而不死,但却在一个照面间,尽为眼前此人所杀。

不过,梁取我也估计错误了。

何宝宝不逃。

她要和丈夫并肩作战。

——她丈夫回来了,她再也不能、不愿、不可以失去了他。

看见了自己的内脏

老瘦在那一刻之前,还根本不相信自己会死,老福中招的刹那,还张嘴叫着穿穿。祸福无门,意外却常教人惊,少教人喜。

急风劲雨,猫猫一出去,就踢到一样事物。

她初以为是小狗叭叭。

——但她随即记起,叭叭是跟阿里一起离开的。

(莫非是阿里回来了?)

——不过,要是叭叭,为何它不似平时‘汪’的一声叫?

于是猫猫俯首。

借着在雨中尚未完全隐灭的月光,她乍见肝脑涂地的耶律银冲。

于是她发出了一声尖叫。

不是怕,或者怕还在其次,而是她完全、绝对、极其不能接受:一个刚才还是好好活着生龙活虎的人,现在己成了冷冰冰的无声无息的死人———下子,己是阴阳之隔。

一别便成永诀,其实是人生常事。

她掩着脸,跑回厨房。

烛光仍在。

己没有人。

她奔出大厅的时候,走道上的天窗却似乎人影一闪。

可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去弄清楚:那是人影、树影还是鸟影,一个人的身躯己蓬地跌落在她的身前。

猫猫又发出一声惊呼。

那跌下来的是阿里妈妈。

她一身都是血,胸膛已经塌了——就像给三头饿豹子五只怒虎啃过一般。

可是她自己似乎还未知道。

强烈的斗志(还是不放心别的?)使她又撑了起来。

猫猫哭着哀呼:‘阿里妈妈一一’

阿里妈妈一挥手,意思大概是叫她逃命去吧,但这一挥手间,她也清楚看见自己的胸脯:

同时也看见了自己的内脏。

——这一击,无疑完全粉碎了她的生命力。

她倒了下去。

整个人都萎谢了。

猫猫一出大厅,杀手屠晚停了手,向她望了过去。

梁取我就在这一刹间飞掠向窗子。

屠晚双眼虽望向猫猫,而且眼神很温和,但他的手一挥,椎子已自后发了出去,还叱喝一声:

“椎!”

“砰”的一声,那一记“问号”就在梁取我接近窗边时击着了他的背后,使梁取我整个人撞碎了窗子,跌到外面去了,随着半声闷哼。

窗子一碎,急雨斜风又扫了进来。

扬起了屠晚的衣袂。

沾湿了猫猫捧脸的手指。

棋子散落一地。

——不管谁赢谁输,这局棋都下不下去了。

茶犹未冷,仍冒着热气。

屠晚的语音全不似他脸容的冷峻:“你,不要哭。”他说。

两人隔着相当距离,烛光晃动着。

忽然,“砰”地一声,一人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捂着脸,一见猫猫,就惨嘶道:

“……有杀手……猫猫……快跑!”

然后他就看见了屠晚。

——杀手就在他面前。

就在这时候,他兀然气绝。

生命骤然离开了他,就似他对面的人,用了什么无形的杀法,使他突然命亡。

他当然就是穿穿。

他的头骨已然碎裂。

——也不知是什么力量,使他撑持到现在,许是心意未了,要向猫猫示警,才有咽下最后一口气吧!

看到穿穿在自己面前倒毙的猫猫,也因而看见,陈尸地上的老瘦和老福。

屠晚随着她的视线,看了每一个给他杀害的人一眼,然后叹了一口气。

“都死了。”他说。

死了那么多的人,而且都是她至亲至爱的人,猫猫反而忘了惊惧。

“他们跟你有仇?”

她以一种不合常理的冷静,问。

“没仇。”

“他们跟你有怨?”

“没怨。”

“那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我收了钱。”

“谁给你钱?”

“大将军。”

猫猫明白了。一切都清楚不过了。

“一、二、三外面死了三个,一、二、三、四,这里死了四个,一共七人,都死了,除了你。”

猫猫点头。

“都是我杀的。”

“我知道。”

“本来,我很喜欢你,也不想杀你,但他,”他指了指穿穿的尸身,“这样跟你一说,我也无从抵赖了。他以为可以救你,不意却害了你:试想,我杀了你爹爹,杀了你当是兄长的人,杀了你这么多亲戚朋友,就算现在你不会武功,就算你是个女子,假如有一天你仍活着,你会放过我吗?”

“不会。”猫猫的泪在面颊流落。

“所以我不得不杀你。”

屠晚又长叹了一声。

“你知道,我一进来,就很喜欢你。我其实是很容易伤感的。我喜欢花朵,我喜欢月亮,我喜欢音乐,我喜欢一切能教我伤感的事物——可是,我一见到你,就觉得那些都没什么,只有你是一切。”

猫猫继续抽泣。

“可是,我又不能不杀你,”屠晚很悲哀的说,“我是个好杀手。好杀手是绝不犯杀手的大忌的。赶尽杀绝,斩草除根,我不能违犯自己的规矩。”

“你要杀就杀吧!反正,我抵抗不了。”猫猫坚定的说。到了此时此境,她的纯良乖巧仍令人如此心动不已。

屠晚又长叹了一声,他的红眼睛流露出一种要打破一只自己最心爱的花瓶般的神情。

而就在这一杀间,他大喝了一声:

“椎!”

他那“问号”嗅地越窗而出,直向黑风劲风中打去!

急若星火。

快若奔雷。

——然而谁在外面?

——外面能有谁?!

摸到的是他的骨头

“吱”的一声,这只问号之椎,似从亘古里劈面而来,又消失在亘古的黑漆中去。

屠晚突然向漆黑的窗外发出了他的椎。

就在这时,窗外也精光一闪。

屠晚的椎应手而着。

当他收回他的椎之际,胸上忽然开了一朵花。

血花。

血花灿烂。

——灿烂的血花。

他出手的刹间对方也出了手,他伤了对手之际对手也伤了他。

屠晚在受伤的刹那,他已倏然出手。

他向猫猫出手。

猫猫叫了一声:“不——”

他一出手,猫猫就哀然倒下。

同一时间,他扶住了她的纤腰。

同时,他已掠到了屋外。

屋外没有人。

雨中漆黑如墨。

窗前有两只脚印,旁有血渍。

屠晚忽然捂胸,飞身掠回屋内,入窗前挥手打出一蓝一自两道烟火。

然后他把猫猫放在桌上。

平放。

动作十分轻、十分温柔。

他的神情也似十分珍惜,也非常伤感

然而猫猫已失去了生命。

他杀了她。

——他仍是杀了猫猫。

“我本来不想杀你的,”他沉痛的喃喃自语,“可是我不能不杀你。”

“我知道一切都跟你没有关系,我也可以少杀一个你,照样拿钱;”他轻柔的拂去猫猫脸上的几络发丝,“不过,我不能留着你活命。你一定会找我报仇的。”

他虔诚得像不忍惊扰更不敢亵读猫猫的尸身,“我不得不杀你,虽然你是无辜的,你本来是可以不死的,但偏偏却遇上了我,死在我手里。”

他越来越伤感。

火红色的眸子越来越有感情。

就在他伤感得最高峰之际,蓦然乍问:“是谁?!”

“兔子。”

“狗。”

进来的是兔大师和狗道人。

——大将军手上的两名心腹杀手。

“一切都解决了?”兔大师问。

屠晚没有回答,只问:“刚才有没有人闯入过久必见亭?”

兔大师奇道:“阿里、二转子和侬指乙,都给引开了,小骨公子和小刀小姐更不会过来;冷血在子时便到——刚才还有人来过吗?”

屠晚仍是不答,只说:“他们都死了。剩下的事,由你们来料理——我只杀人,从不嫁祸于人。”

兔大师笑了一笑,露出了兔唇和兔齿,态度很有些无礼。

屠晚无视放此。

他红色的眸子根本没把这二人瞧在眼里。

他只是这样说:

“我有事,先去打个转。待会儿回来的时候,你们再带我去见大将军,然后再把剩下那个扎手的杀掉,就没我的事了。记住——这里谁都可以摆布,就是不准碰这小姑娘——你们最好记住这句话。”

——为什么要记住这句话?!

(死了的小姑娘,难道还可以[小说下载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讨回来当鬼妻不成?!)

狗道人和兔大师很不服气。

他俩在大将军麾下身分极高。

可是屠晚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他在命令他们!

而且,要是不动这小姑娘,便失去了嫁祸於人的最好证据!

兔大师不管三七甘一,决定要好好的“碰”一“碰”猫猫的尸身。

狗道人皱着一张悲哀的狗脸:“这样,恐怕不大好吧?”

“有什么不好,管他的!”兔大师说,“他只是替我们杀人而已,事情则由我们料理,有事,我自有担当。”

狗道人仍皱着脸,像一只狗多于像一个人——因而他也很懂做一只旁观的狗,一个袖手的人。

屠晚凭着嗅觉,追出老远。

——但没有结果。

来人厉害,出手好快。他的椎明明击中了对方,但对方也立时还了他一记,以致他胸前绽开了一道血花。

来人虽然受了伤。

但仍是逃了。

屠晚看着胸口那一朵血绽出来的花,喃喃自语:“……莫不是‘大相公’?”

屠晚长吸了一口气,胸中一疼,令他想起了柔顺的猫猫。

他再回到久必见亭的灯屋时,猫猫已给人剥光了衣衫,火晕下,一身血污。

屠晚双目燃烧了起来。

“谁干的?!”他疾问。

“我做的!”兔大师即道,“不这样,如何能嫁祸。”他裸着下身,露出兔性般的淫邪的肌肉。

狗道人忙自后抓住了他的肩膊,和颜悦色也低声下气的道:“……我已经劝他不要这样做了。不过,大师口也无歹意,他只是想——”

话未说完,“飓”的一声,一物自屠晚腰间暴出,急遽而至,“啸”的一声,劲风过处,那物又缠回了屠晚的腰畔。

狗道人只觉手上一空。

他抓住的是模糊血肉。

他再用手一探,摸到的是兔大师的骨头。

——在他身前的人,在这刹那之间,已给打得稀巴烂!

这一下,委实令狗道人动魄惊心。

“快把这里布署好,”屠晚似再无动手之意,只吩咐道:“事情一了,就带我去见大将军吧!”

“就算是世上最好的人,一样会死,坏人也是一样;或许聪明愚笨、行恶为善,彼此不一,但对死而言,却都是一视同仁的;”他舒然立放窗前,望着绵绵秋雨,手捂胸口,多愁善感的道:“这真是令人伤感的时刻。”

小相公

真的有自信的人是不需要信心

的。

信心是人家赐予的,自信其实不

堪一击,唯有根本不依赖信心,毅力、

魄力和实力任事,才是真正有信心的人。

今夜连星都烂了

对冷血而言,今夜是连星都烂了,但对阿里和小骨来说,更是连心都烂掉。

有些痛苦,令人想到如去死。

有些痛苦,却令人觉得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并且克服它。

小刀和小骨一早就准备去“久必见亭”参加庆贺阿里的生辰了。

其实,他们只不过是找个借口来聚一聚。

小刀知道冷血今晚也会来。

——这些日子以来,冷血好忙好忙。

同时,似乎不十分方便见她。

她也不十分方便见冷血。

——毕竟,冷血办的是她爹爹的案子。

不过,“思念”这回事,是不理会“方不方便”这回事的。

所以,小刀今晚也着实妆扮了一下。

因而小骨笑她。

他才笑了两句,小刀反击了一句“舌刀”:“你呢?今晚也不是刻意穿得猪八戒迎亲一样,难道为的只是给阿里拜寿?”

小骨几乎连骨头都红了。

他骨笑肉不笑的说:“姊,咱们打和,以后互不侵犯,可好?”

“好!”

小刀爽而快之的答应了。

出门前,宋红男吩咐他们:“你师叔要你们到偏衙去一趟。”

他们的师叔便是曾红军,他跟宋红男是师姊弟,因而给大将军提擢,在危城当校尉。

“偏衙”其实是县衙文案处,冷血在那儿设了个地方,处理公事。

他们一向都不大方便到“偏衙”去看冷血。

他们姊弟对曾红军的为人也一向不大喜欢——曾红军老爱向爹爹馅媚,然后又喜欢对老百姓作威作福。有次,小骨还对小刀说:“看曾师叔的样子,好像巴不得去舔爹的脚趾,但又恨不得人人都来舔他的脚趾。”

小刀当时还说:难听死了。

可是,这回是宋红男叫他们去,而不是大将军:就算现在已对父亲有点“怀疑”,但对母亲却绝对是深信不疑。

——因为母亲一向都很反对父亲的所作所为。

临行前,小刀还问了一句:“不知是什么事?”

宋红男道:“不知道,听说是冷少捕头在那儿等你们——是你们约了他吗?”

宋红男显然也不清楚。

小刀和小骨到了“偏衙”,曾红军着仆役端上了许多蜜饯、甜点。

小刀爱吃甜品。

小骨受他姊姊影响,也尝了几口。

片刻之后,他们就觉得仿如地转大战天旋,天旋力斗地转。

昏眩中,他们听到耳际传来一些对话:

“冷捕爷,你为何要这样做?”

(那是曾红军的语音。)

“为何不能?抓了他们两姊弟,可以威胁大将军,不怕他不背黑锅!”

(那仿佛是冷血的声音。)

“冷爷,你到现在还找不到大将军的罪证吗?”

“那有什么罪证!朝廷交代下来,要除掉此人,我们就得照办!”

“是。”

“所以我要——”

“冷爷,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我就喜欢这浪蹄子,不趁她昏迷,我大可(那是冷大哥的说话吗?)

小刀在昏迷中掠过这个念头。

“冷爷,千万不可以——”

“好吧!要是不干也可以,我得要去泄泄这精气,反正,上面要我来铲除那些反贼,我就先找一家来开开刀,祭祭剑。”

(那是冷大哥吗?)

小骨在恍惚中也掠起过这个念头。

“那冷爷要找的是——”

“危城有许多名胜。?”

“小人不懂冷爷的意思。”

“不是有一座久必见亭吗?”

“啊!是,是是,是是是,我明白了……”

可是小刀和小骨神智更迷乱了。

小刀想到:冷血是这样的人吗?……

小骨念及:冷血会是这种人吗?……

然后他们就完全失去了知觉了。

所以那一晚,他们并没有在子夜赴“久不见亭”之约。

他们去的时候,已几近天亮。

——那时候,他们给上太师用药汁泼醒,赶去久必见亭的时候,苍穹若灰若墨,时晦时黯,连天空里的星子,都似是要发霉、发烂!

阿里抱着小狗叭叭,心里一直在想:爹爹今夜回来了,还会不会走?娘好不容易才盼到爹回来了,会不会高兴一些?

他觉得自己刚才的态度实在有些过分。

幸好他在半路遇上了耶律银冲,他便托转了几句话,好让久别重聚的爹娘放心。

而他自己,还是先会合侬指乙和二转子再说。

他知道怎样才找得到他们。

可是当他找到他们两人的时候,那两人却正非常紧张。

他们一前一后,盯住一口大箱子。

箱子大若一间房子。

箱子密封。

而二转子和侬指乙的样子,就像已经饿了两个月的猫,发现那箱子里正有一只老鼠似的。

阿里一见此情此景,便知有得玩了。

他一向都极喜欢“玩”。

於是他问:“什么事?”

“冷血使张判通知我们。”二转子即道,“这箱子里有两个关键人物,足能破案,要我们一定要拿下他,不许让他们逃了。”

阿里便问:“冷血呢?”

侬指乙没好气的道,“鬼才知道。”

阿里又问:“那么人呢?”

侬指乙道:“还在箱子里。”

“哗!太好玩了。”阿里兴高采烈的道,“我可不可以一齐玩?”

“点子扎手。”依指乙冷龇着牙道,“欢迎你来玩,玩死你!”

想玩玩

想玩玩,本来就是人类的天性。

真正把事情做得好的人,多半热爱工作;既把工作当作爱,也把工作视为娱乐。

不过娱乐娱乐,只怕非要带点“愚”昧才有可能快“乐”得起来。

“玩死就玩死!”阿里说:“这么好玩的事,没我怎行!”

侬指乙绷着脸道:“并不好玩。”

阿里低叫了一声:“抓人还不好玩,难道要给人抓才好玩!里面有几个人!”

侬指乙伸出两根手指。

阿里哈哈一笑:“两个?咱们有三个人呢!真没意思!”

二转子笑眯眯的说:“人,倒不多,但里面的东西,却很多。”

阿里愣了一愣:“什么东西?”

“越国飞鹿青釉坛、青州虎子黑釉青斑腰鼓、鲁山花瓷羯缶、黑绿双定覆烧宝鸭枕、三国青釉龟蛇九尾趺碑铭。”二转子一口气的说:“还有寿州南青五花压手杯、刑窑北白蓝斑大青壶、汝窑龙泉蜜烛烧、哥窑冰裂纹龙玉盏、耀瓷爪皮绿雉鸡牡丹碗、茄皮紫彩鹭立樽,等等等等。”

阿里愣了半晌,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二转子居然连眼也不眨,从头再念上一遍,一字不漏。

阿里问侬指乙:“那是什么东西?”

侬指乙烦躁了起来:“宝物,反正都是宝物就是了!”

阿里不厌其烦的问:“那是什么样的宝物?”

侬指乙更是毛躁:“反正,他知道,我不知道,你何不去问他?他只听张判说过一遍,却都记得牢牢的,邪门!”

阿里这回转问二转子:“为什么你记得,他却记不得?”

二转子眼珠儿转了转:“因为我聪明,他笨。”

阿里还不打住,问了下去:“那么又为何我不知道,而你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以为二转子会答:“因为你来得太迟。”

这样他便可以‘下台’了。

不料二转子这回却眨了眨眼睛:“因为你蠢,我聪明。”

阿里嘿了一声:“你聪明,你聪明又攻不进去!”

“哎!怎么攻?张判吩咐下来:说冷血要的是活口!”二转子说:“而他们一见风势不对,都溜进箱子里去,里面可都是易碎的价值连城的宝贝、古物!”

“啊!”阿里这才明白了“当前处境”:“幸好,里面只有两个人。”

“对。”二转子皮肉骨皆不笑的笑道:“你可知道那两个人是谁?”

“谁?”

“听说是,”二转子好整以暇的道:

“雷破和雷炸。”

这回阿里只喃喃的说了一个字:

“天!”

这回可一点也不好玩。

——江南,霹雳堂,封刀挂剑,雷家,本已以火药火器,名闻于世。

而这雷破和雷炸,虽不能算是雷家堡的绝顶高手,但爆破力之强,恐怕要算得上顶尖儿的了。

他们已进了箱子。

箱子里都是易碎的宝物。

——而他们却要拿下这二人!

好一会,阿里才灵机一动。

“有了。”

他说,且得意洋洋。

侬指乙不耐烦的白了他一眼:“有计快说,别装模作样,要人三请六教!”

“我们饿煞他们!”阿里笑嘻嘻的说:“我们在外边包围,饿他们个三五天,保准他们乖乖的出来投降——啊!这真可谓不费一兵一卒、不必动一拳一脚,妙绝人寰、独步天下、机智绝伦、兵不刃血的好计!”

言下十分陶醉。

“饿他们个三五天?你不说也饿他们个三五年,就让他们化作枯骨,咱们才去收尸,岂不更好!”二转子骂道:“要是他们发作起来,在里面砸破东西,我们难道在这儿束手恭聆么?要是可以等个三五天,冷血张判不会派大军来此堵着,还要请动咱们来这儿解决个啥!”

阿里顿时唉声叹气:“死冷血,叫我们来准没好事!”

二转于道:“你要想玩玩,就得真的去玩玩。”

阿里搔首问:“却不知怎么个玩法?”

二转子看着他,一副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样子。

侬指乙也侧过头来望着他,更是不怀好意的样子。

在大箱子里,有两个人。

两个斑脸人。

——只不过,一个是红斑,一个是黑斑,倒是甚易辨认。

经斑脸说:“他们好像都齐集了。”

黑斑脸说:“他们想要怎样?”

红斑脸说:“提防些,大意不得,五人帮都有些鬼门道!”

黑斑脸说“别坏了大将军的大计就是了!”

这时候,箱子外,忽然传来很多声音,其中包括:吹号、唢呐、放屁、瀑布、喷嚏、大便、关门、鸡啼、马车、铜钹、虎啸、投井、蛙鸣,甚至还有火山爆炸的声音。

“天,外面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小心”

“老天,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提防!”

“老天啊!外头那几个笨蛋究竟想干什么?!”

“小心提防!”

这时候,箱子外传来有走路的声音。

不一会,跫音到了箱子之上,跑来跑去。

红斑人几乎无法忍受了。

黑斑人还是说:“小心,他们既然在上,可能已潜到了地下。”

话未说完,“噗!”的一声,一个黑面白牙戟发的小子,破土而出!

要玩玩就玩玩吧

所谓突袭,必须是要在敌人而言,是意料之外的奇袭。

如在意料之中,就无所谓为突袭了。

不幸的是,阿里仗着“下三滥”的技法,钻地而出之际,却给两个斑脸人抓个正着!

他们一个按住他的天灵盖。

一个箍住他的脖子。

他只有一颗头颅。

他当然不想失去它。

余下的是:只有等这两个脸上花斑的人把他“拔”了出来。

这会他倒是真的瞧见了:

箱子内的确有许多古玩珍宝。

这刹那间,阿里是掠过了几个疑问:

——怎么这些古物奇珍,都会摆在一处?这两个家伙,是怎么得来的?这口箱子,又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那红点斑脸人狞笑道:“想玩我们?你算老几?”

“要玩玩就玩吧!”另一个黑点斑脸人道:“有了你当人质,你怕我们还玩不起!”

阿里叹了一口气,很辛苦才能说了一句:“一点也不好玩。”

“砰!”木箱给踢了开来。

木箱里的人出现了。

两个斑脸人,手里扣住了个穴道受制的阿里,向外头吼道:

“你们的人,落在我手里,想要他不死,给我一辆六驷马车,把箱子里的宝物搬上去,我们就放他狗命!”

侬指乙戟和二转子“只好”从黯里讪讪然的踱出来。

“他哪有狗命!他那么笨,是猪命,不是狗命!”侬指乙戟指骂道:“你这个废物!”

二转子却朗声道:“这人跟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你拿他当人质,也威胁不了我们。”

黑斑人冷笑道:“谁不知道你们五人帮生死同心,你真的忍心不理他么?”

二转子涩声道:“我们怎知道你抓的是不是我们的人?”

黑斑人和红斑人互觑一眼,走前两步,映着茫月一照,道:“可看清楚了?”

这时,已开始下着雨粉,寒凉沁人。

二转子侧着头看了半天:“看不清楚,是不是你们自己人使诈?”

红斑人怒道,“他妈的!这小子装蒜!不如宰了一个是一个,至多宰了再回到箱子里防守!”

黑斑人却大不以为然:“能守到几时?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于是两人再押着阿里走前几步,扬声道:“你这可看分明了吧!”

然后叩开原已封住了阿里的“哑穴”,叱道:“快说话,让你同党认出你,否则,宰了你也没得怨的!”

“好,好,好,好,好!”阿里打了一个嗝,才忙不迭的道:“喂!你们千万别动手—

—”

他一叫“千万别动手”之际,侬指乙和二转子已同时动手。

不但他俩动手,连阿里本身也动了手。

他是“下三滥”的好手。

“下三滥”的子弟,一早已把身上的穴位转移了,所以,那两人的点穴手法,根本对他不关痛养。

可是,那两个斑脸人,一个仍扳着他,一个则押着他。

他的身子突然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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