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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闲话-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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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温瑞安


一、大侠萧秋水

“凉风起天末,君子意如何?”

“鸿雁几时到,江湖秋水多!”

“哈哈!你提到‘江湖秋水多’,倒让我想起昔日江湖上有一位大侠,就叫做萧秋水。”

“对,江湖上大侠小侠,多不胜数,不过,像萧秋水这种为国为民的侠义之上,确不算多,江湖秋水多,但萧秋水只有一个!”

“当真只有一个?”

“当真只有一个。”

“只不过,自从他见宋室颓靡,祸亡无日,感叹于‘入乡有党排宗泽,帷幄无人用岳飞’,只身飘然远去,‘神州结义’也一蹶不振了。”

“躬耕本是英雄事,老死南阳未必非。当其时朝政日非,萧大侠虽不求闻达于诸侯,不见得也不管天下不平事。”

“我也听说过萧大侠一些游侠江湖的事迹,我觉得这样倒好。”

“怎么个好法?”

“萧秋水是性情中人,情绪际遇难免大起大落,有时杀性未免过强,这点在人在己,皆非好事。”

“便是。像萧秋水后来在恒山之役,兵不刃血,而且有趣感人,能破能立,便很有意思。”

“恒山之役?”

“你没听说过吗?这一役很有名耶!”

“这个……”

“恒山上,有位名动天下,创‘雪花神剑’的九劫神尼……”

“这我知道。九劫神尼出身贫寒,几次被卖落窑子,但她力保清白,誓死不从,但命途多纣,每逃一次,即被恶奴追回,残加虐待,几乎死过九次,最后她以一弱女子,凭着莫大的毅力和意志,终于上了恒山,落发为尼。”

“九劫神尼的确是个人物,她以坚忍不拔的念力甘在俗世受辱度劫,最后能上佛门圣地清白全志,自然可佩,日后,她以恒山派一位小尼姑,而登上了掌门大位,还以她的悟性创下了七七四九路‘雪花神剑’,名动天下,确有过人之能。”

“这我也知道,却不知萧大侠何以跟她闹上了事?”

“九劫神尼虽有雪志冰操,但在修行时受苦太深,日后行事未免偏激。”

“可不是么!我也觉得恒山派立下什么规条:男子不得上山,女子一旦皈依,不得重回俗世,恒山殿、悬空寺附近更不许男人出没……这都算是什么臭规矩!”

“这还不算,当年,还有一道规矩,凡是山下一带居民的女童若被恒山派掌教看中,必将之带走,传以武功心法,不过得要皈依佛门,不准还俗。”

“岂有此理!这算什么!这岂不是等于拐人嘛!怎么这规矩我却没听说过?”

“你且听我从详道来。你这么气愤,但当时一般民众诚心向佛,恒山掌教一向周济百姓,被视为万家生佛,给九劫神尼看中,大都认为是家门之幸,女儿生有仙根秀骨,才有此仙缘;而且,九劫神尼必命门人赠以重金,始将女童带走,所以大多数人虽觉得从此骨肉离散,但对九劫神尼并未有恶言。”

“未有恶言,不见得心里就服。”

“那次萧秋水到了恒山脚下的半铺村,便看见有一对年老夫妇,搂着小女儿哭得哀哀切切,萧大侠一问之下,才知道九劫神尼看上了这女童的慧根,要收她为徒,遗下金帛,要这对老夫妇把女儿送上山去。那夫妇年老,膝下只得这么一个女儿,焉能不悲?但如果他们不舍,又会被村民责为不敬神明,甚至逐出乡邻,只有泪眼相对,抱女痛哭了!”

“九劫神尼怎可这样做?夺人子女岂是佛门中人所为!”

“九劫神尼也并不常常如此恃强,反而周赈乡民的多。她因太钟爱这女童的慧根仙骨,所以才偶作强征。坏就坏在九劫神尼当年受苦大多,而她能忍苦成佛,倒把自己高估了,自以为是仙佛托世,便刚愎自用。偏在芒汤岭上,有一块飞来石,足有九人合围,每次恒山殿正面大钟敲响九下,相隔百里的飞来石就会晃动,轻叩地面三下,相应相和。据说是九劫神尼在掌门之位后才有此奇象,自此九劫神尼越发以为自己是独具仙缘,而民间亦传九劫神尼是菩萨化身,更加崇仰,瞻拜仰仪。”

“唉,一个人一旦被封为神佛,再英明神武,也要变成胡涂人了。”

“所以那对老夫妇就算不情不愿,也不敢吭声,因为能被九劫神尼看中,还算是得天独厚呢。”

“岂有此理!难道举世滔滔,没有人敢向九劫神尼斥其不是

“那倒不是,当地官员,亦多信神佛,而且,恒山派赈济捐献有功,平时又从无劣迹,此事又非强夺,当然不会去多管闲事。”

“武林中人也不管了么?”

“你要知道当时九劫神尼的剑法,是天下一绝,‘北岳神剑·手’陈开花的‘游魂剑法’名满天下,结果还得败在九劫神尼剑下。‘天下一声雷’雷天罡‘三十六路破碑手’,冠绝群雄,结果还得在‘雪花神剑’下俯首称臣。也不是没有武林人敢插手此事,‘三招不了七招了’瑞小天。‘雁荡飞凤’汪剑绢,都曾上恒山跟九劫神尼理论,主要是看不惯她立的怪规矩,最后破脸动手,两人都伤于九劫神尼手下,瑞小天还差点下不了恒山,自此之后,不少男子,上得了恒山,都下不了来。”

“太霸道了!太霸道了!”

“所以萧秋水听了,才要出头。”

“他早就该出头了。”

“这也不然,武林同道,本应免伤和气才是,萧大侠姑念九劫神尼成名不易,不想她数十年道行一朝毁,但又不想她执意妄为,反成祸害,所以才谋定后动。”

“如何谋定?如何后动?”

“他先打听清楚,九动神尼所犯的种种妄戒。然后又到芒砀岭探查,再向曾经上过恒山殿拜佛的妇女打探,知道九劫神尼除了拜佛、念经。习武。练剑之外,别无所好,只养了一缸‘龙溪锦鲤’,肥大通灵,每当九劫神尼喂饲之际,必冒上水面跟九劫打招呼呢,所以九劫爱极了它们。”

“‘龙溪锦鲤’?有名的哩!”

“不就是么!萧大侠弄清楚一切之后,并在当地找了位文墨先生,叫做重彦伦,好不容易说服了他,担保平安、才一道赴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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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大侠找了个书生去干啥?”

“这就是萧大侠苦心处。他知道此去如果不能说服九劫,必然被迫动手,要是他非九劫之敌,后果当然不堪设想了,但只要他一力承担童彦伦是他硬扯上来的,九劫并非本性估恶之人,不至于把童夫子也杀了。如果萧大侠获胜,至少有个旁证,日后萧大侠在江湖上便不提胜负一节,只说童夫子和自己一文一武,恳言相求,九劫终于慨然相允,修立规矩,这样大家脸上都好看些,不让九劫神尼下不了台。”

“想得周到,想得好!”

“但周到也有周到的误事。”

“这怎么说?莫非萧大侠吃败,连童夫子也丧了不成?”

“你且听我道来。萧大侠上得恒山……”

“慢着,是跟那位童……童什么的一道?”

“当然是一道。要童彦伦自己上去,他才没这个胆气呢!恒山派的弟子先在‘金龙峪’。‘虎风口’、‘恒山坊’设伏,但三道剑关,皆被萧秋水以指为剑,轻易破去——”

“了不起,了不起,恒山派的剑法,遇上萧秋水,可成了以卵击石——”

“现在你说还是我说?”

“你说,你说。”

“你要听还是不听?”

“我听,我听。我这就闭口。住咀,您老请说。”

“……最后上得了恒山殿,竟不见九劫神尼。后来见神龛供奉着一位白衣菩萨,森然抱剑,突然发声,才知道这就是九劫神尼。原来她把自己当作活神仙了。童夫子一见这白衣冷剑的罗刹,吓得双腿打颤,竟立不起来,忙分辨说上山非己意,纯粹是给萧秋水逼的。萧秋水见这殿到处都挂着或奉着九劫神尼的肖像及塑像,便知道这女尼已当自己为神。九劫这时指着萧秋水骂道:‘姓萧的,我听说你是世间第一奇侠,没想到竟这般狗屁不通!’萧秋水笑道:‘神尼,我这是专诚拜会,怎么一见就动真怒!’萧秋水便向九劫婉言陈辞,劝她不要强征女童,也不该定下‘此山不得男儿上’的怪规矩……。”

“九劫神尼怎么说?”

“她当然没好气,只说:‘我选上她们,是她们之幸,我是仙家转世,岂容你们这些凡人亵读。’萧秋水说:‘你有极高的修持,我是佩服的,不过,我们都是人,不是神。’九劫大怒:‘你这凡夫俗子,我教你上得恒山来,下不得去,我创的雪花神剑,便是天意要我天下无敌。就算是观阁前的一池锦鲤,为我豢养,亦已通灵。’萧秋水只好道:‘我不想当和尚,只好会会你的雪花剑了。’只听吧腾一声——”

“怎么?”

“童夫子竟晕了过去。”

“嘿。”

“于是,九劫神尼便跟萧秋水动起手来。九劫神尼一照面便处处进迫。九劫虽是佛门中人,剑招却招招以攻代守,敌人遇上,只有死或败,没有反攻的余地。”

“这,这——”

“以萧大侠的武功,竟被对方抢攻了一百招,没有还手的余地。”

“不好了。”

“不过,日后江湖上亦有一说,猜测萧大侠便是想摸清‘雪花神剑’的剑路,再作反击。也有人说,萧大侠是故意让招,挫一挫九劫的锐气,或教她知难而退。”

“那么九劫退了没有?”

“你不打岔,早就说到结局了。”

“是,是,我没说话,没话说。”

“到了第九十招,已把萧秋水迫到飞瀑断崖前,崖边也立有九劫的塑像,九劫久战无功,转使‘素女剑法’,更是凌厉,及至第一百招,正好使到‘雪花盖顶’,萧秋水半身后仰,才躲得过去,九劫此际已知萧秋水确有过人之能,把心一横,痛下杀手,一招威力最猛。杀度最烈的‘天下有雪’,腾身下刺萧秋水,萧秋水只有两条路,一是被刺死,一是掉下深崖去——”

“那也不是死!”

“哎。”

“结果呢?”

“萧秋水出剑了。”

“他——”

“他长啸一声,一剑就削断了崖边九劫神尼石像的头,那石雕的头落人潭中,九劫神尼猛然一怔,萧秋水剑由下而上,点住了九劫神尼的咽喉,但并没有刺下去。”

“惊天一剑!惊天一剑!”

“对!这便是萧秋水即兴而创的‘惊天一剑’。萧秋水的剑一出,崖上塑有九劫神尼石像的小池里,锦鲤一尾一尾的相继跃起,然后又落人水中,蔚为奇景。”

“当真是奇景啊。”

“萧秋水一剑得手,便说:‘你看,连鱼儿也高兴看你输招。’说着便把剑递给九劫,问她要不要再战?”

“九劫怎么说?”

“九劫颓然弃剑。”

“好哇!”

“九劫心丧欲死,便说:‘我败于你手,连鱼也跃出水面,大概是天意如此。’萧秋水这时便委婉的措辞,告诉她这并非什么天意,龙溪锦鲤一向通灵,闻尖啸划空,多跃出水面。至于芒砀岭上飞来石与恒山大钟相应,乃因天然石屑反射回音,激起风力,故飞来石亦略之动,自古以来便如此,非因九劫才有,亦非什么神迹。萧秋水并向九劫神尼婉言相励:对方只是一时心傲气浮,输了一招半式,不能便定胜负,而神尼当年受苦,如今成道,应以渡众生为持,不必立下诸多无谓规矩,夺人骨肉,反在无意间做了孽。”

“九劫神尼听劝么?”

“九劫遭受此挫,已心灰意冷,顿悟自己确实是人非仙,先把囚禁着那些误闯恒山的男子逐走,再唤众女童出来,问明可想下山否?这一问之下,始知人人俱想回到凡尘,只有一仙风慧骨的小女孩愿意留下来,便是日后的雪峰神尼,九劫特别疼她,倾囊相授,传以衣钵。这事之后,九劫神尼静心修持,再也没有强征门人的事。”

“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九劫只改了不再夺人的心肝宝贝,但恒山重地,仍不准男子进入,以致日后另起争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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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怪那童彦伦了。”

“却关他什么事?”

“童夫子眼见萧秋水得胜翩翩然下山,九劫神尼心颓气沮,童夫子怕九劫一个变脸,不放他下山,便在九劫面前,说尽好话,说什么规矩不可废,惟征童女可不必云云,极尽阿谀讨好。九劫神尼对男子素有成见,极不欲废去已立成规,经童夫子这般一说,九劫便决定不再强收门徒,但门下规约,依然不改。童夫子也欢天喜地的下山了。”

“这人真是……”

“不过,要是没有他,这名动江湖的一役,又怎会遍传天下呢!”

“说得也是。要不然,我可还真没这个耳福呢!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真是说的一点也不错。”

二、神相李布衣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果,今生作者是。”

“怎么?你要开坛说法不成?”

“非也。我是在感慨。”

“天下事莫非如是,有什么好感慨的?”

“我在感慨招员外和刁氏兄弟的故事。”

“招员外?刁氏兄弟?”

“九釜山招尚慈你也不知道吗?”

“哦,招大善人啊,谁不曾听过!他善名天下闻,你叫他招员外,我还不知就是招善翁呢!你提起了九釜山,我才想起,招善翁便是在九釜山起家的。”

“刁氏兄弟原本也是在九釜山脚下起家的,只不过招善翁是在山阳的龙围乡,刁氏兄弟则在豹头镇出世;招善翁至少要长刁氏兄弟四十年,原本并不相识,没想到日后都发了迹,碰在一起,生出了这许多事……”

“你说的刁氏兄弟,莫不是‘泼风万胜刀’刁千帆刁老英雄的后人?”

“便是刁匀、刁勾兄弟。”

“刁匀。刁勾?原来是刁千帆的儿子!他们日后不是加入了罗样主持的西厂,成了作恶多端的番子吗?没想到却是刁老英雄的后人!”

“刁千帆的‘泼风万胜刀’,可以说是武林一绝,他的人脾气虽大,却是行侠仗义之士。爱打抱不平,结果,吃了几次官司,落得一身贫病,连刀法也只传了刁家兄弟不到五成,便撒手尘寰,一瞑不视了。”

“当真是英雄落难。”

“何止落难,连个安葬的地方也没有呢!幸好,他们茅屋后本有一方小水塘,后来渐渐干涸了,结了实泥,刁氏兄弟伤心之余,便想把老父安葬在那儿,可是,两人把钱掏出来,连买副棺材的钱都没有,于是只好把家里三柄单刀,拿去典当,以此来兑钱安葬刁老英雄。”

“真可怜。刁家兄弟孔武有力,他们各得刁老英雄五成真传,在武林中已算是立得起旗杆了,不过,就是不学好,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只结交了三教九流的酒肉朋友。刁千帆一死,刁氏双雄本想当掉兵器,但回心一想,又觉不值,便纠合那一干猪朋狗友,想冒险行劫,抢它一票,便可为亡父风光大葬。”

“嘿,听来用心良苦,他们这般作法,只怕刁千帆死难瞑目了。”

“他们还在亡父遗骸前上香哩。刁匀位禀道:‘爹爹,你保佑我们顺利得手,捞一大笔回来,再为你铺排殓葬。’刁勾也哭说:‘爹,你穷足了一辈子,咱兄弟也穷了半辈子了,不抢是不行了,你在天有灵,就保佑保佑我们吧。’他们那群狐群狗党,倒是听服刁家兄弟的调派,都为了替刁氏兄弟筹款葬父抢劫。”

“这也算是义气?”

“这只不过是瞎起哄,不过,毕竟要比有福同享有难不相共的无义之徒来得强一些。”

“难道……你刚才说,刁氏兄弟跟招善翁生了事,莫不是他们……去劫招家?”

“这倒不是,这时候,招善翁还没有发迹。刁匀、刁勾纠合了七八个流氓,去劫‘豹头镇’把家的钱。”

“把家?”

“把南风是在吏部当官,家里很有点财力。刁氏双雄直闯耙家,把把家老幼抓了起来,正想大肆搜掠。不料堂前停着一副棺木,追问之下,把家老幼全哭了起来,把家有一位姓克的管事,比较见过世面,蹑懦道出因由,刁氏双雄才知道原来把南风因附同东林党,被锦衣卫头子马永成进谗,下狱毒死。把家财产,一概充公,连这屋字田地,不久也将被查封。把家大小,投靠无门,悲不欲生。堂上停的棺椁,正放着把南风的尸首。”

“阉党可恨,天理难容,刁氏兄弟竟……劫得下手?”

“就是劫不下手。刁氏双雄还把余下的一点银子,赠恤给把家老太,黯然而去。”

“刁氏兄弟回到茅舍,发现祸不单行,刁老英雄的遗骸竟给野狗拖嚼,少了一只脚板,而他们连手上的一点银子也给了人,悲痛之余,把刁老英雄匆匆埋了。”

“真惨。”

“可难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塞翁失马,焉知祸福?过了九天,那姓克的管事竟找来刁家,把刁氏双雄都吓了一跳。”

“他来干什么?刁氏双雄可没抢财劫色,也没难为人家!”

“便是。原来把家已被发配充军,克管事认得刁氏双雄,那晚目睹刁家兄弟的义行,又听到他们父亲新丧一事,便找上门来,主要是因他懂堪舆之术,想自告奋勇,替刁老遗骸找个好穴位,不收分文。刁家兄弟这才知道克管事不是带人来抓他们,这才放了心,便给克管事引路,到刁老英雄的坟上去。不料,克管事一见坟地,即变了脸色,跺着脚切齿的道:‘浪费了一个大好的穴地!”

“为什么?”

“刁家兄弟也忙问:‘为什么?’克管事叹着气告诉他们,原来这块地俗称‘粪头’,是三烂九绝之地,否极泰来,除非死者必须要天葬,还要四肢不全,更不能覆以棺木,掘地要深逾八尺方行,因地气已泄,不能掘地重葬,并需在九天后,移尸再埋,原地改种葛蒲,才能聚穴位之精华。刁氏兄弟一听,跳了起来,忙表明葬时无钱买棺木,且因人多,掘土甚深,当时野狗噬尸的事,并刚好这是到了第九天头上,克管事听罢大喜,即令重掘,要移尸他葬。刁氏兄弟将信将疑,克管事道:‘这是能庇荫后人大富大贵的穴位,决不可把地气白白泄了。’于是三人动手,掘出余骸,忽见坑里有两把手叉子,原来正是那晚刁氏兄弟抢劫,插在腰畔防身的,悲枪匆忙间遗下在坑里,克管事仰天长叹道:‘天意,天意!’……”

“又什么天意了?”

“这却不是好事。原来这穴位是见不得金器的,一旦见兵刃,则富不耐久,贵不堪留,暴发暴毙。且不能见金,见金则凶;亦不能遇布,遇布则危;更不能逢水,逢水则亡。”

“怎么会这样玄?什么叫见金?什么叫遇布?又什么叫逢水?”

“刁氏兄弟也是这样问,克管事却说:‘日后你们自然便会知道,愿多作善事,常怀善心,自消灾解危。’刁氏兄弟都有些莫名其妙,更不以为然。说也奇怪,过了不久,刁氏兄弟的一身武功,竟为西厂头子罗祥所重用,成了他的亲信爪牙。刁氏兄弟一旦得势,便作威作福,强辱民女,残害忠良,鱼肉百姓,可谓无恶不作。”

“我呸!这样富贵法,不如不富贵!”

“许多人一朝得势,便忘本来。起初克管事亦替他们管账,后来见他们实在闹得不像话,也黯然别去,临行前还挥泪说;‘是我害了你们。’刁氏兄弟以为他心生叛逆,着人拦途把克管事杀了。”

“岂有此理!刁氏兄弟一入阉党,人心大变了不成?刁老英雄一生耿介,泉下有知,如何瞑目?只不过……这又关招善翁啥事?”

“招善翁在六十岁以前,都很贫寒,只不过他穷虽穷,行善如常。招善翁每到街上,只要看到被人遗弃的小狗小猫,或饿得奄奄欲毙的小动物,必定加以饲养,或买下放生,或抱回家里抚养,对蛇。狼这等恶毒兽类也不例外,至于乞丐。贫穷,更加体恤关照,以致他每次外出,不但人人都称他‘招善人’,连每头的猫狗都瞄瞄。汪汪的向他招呼。他只是一个编草鞋的,但被人称作‘招善人’,可见行善全凭心意,不分贵贱啊r

“招善翁真名不虚传。”

“有一次,邻家财主特别关照招善人,招善翁打了一百对草鞋,得了一笔小钱,路上遇见一位外来的青年相士,相士看了他一眼,咦了一声,再站定端详他的颜面。招善翁以为相士要招揽生意,便要赠帛,相士摇头谢拒,只说:‘去买块地吧,越大越好,越荒芜越妙。’招善翁莫名其妙,但见相师器字不凡,想想也想买块地以终老,把那些可怜无依的小动物和贫寒孤儿,觅一遮风蔽雨之处,使在九釜山阳买了块高地,不料……”

“不料什么?”

“你道这块地里有着什么?”

“有着什么?”

“黄金啊!招善翁本待闲来耕作,不料却掘出了金矿。乡人中有专冶金银的,都自告奋勇,来替招善翁开采。这一发掘,金矿源源不绝,偏是除了这块荒地,到处连半点银砂都无。招善翁从此发达,人人都说善有善报,招善人成了招员外,他第一件事便把原先地主找来,金矿收益,还赠他一小份。又四处打听那相师的下落,终在邻县找着了他,恳意力邀,愿常年供奉。相士始终微笑不允。只说:‘祸福无门,因人自招,招员外行事仍持善心,万勿忘形。’可是招善翁仍三番四次力邀,盛意拳拳,相士便说:‘你跟我在前山最面风向阳处,起了一间屋宇给我,每月供我八十两银子,如何?’招善翁口里连忙作允,日后,也真的在相师指定之地建屋,还按月嘱人把银子呈上……”

“那相师拿这么多的银两干什么?他真的爱财么?”

“这里面可有下文。招善翁暴发后,可忙这忙那,便不得暇重访相师,也把此事忘了,只吩咐长工帐房,把钱按月送去。招善翁也行善如故,和蔼如昔。如是过了大半年。这时候山阴刁氏兄弟的顶头上司罗祥,竟被刺杀,刁氏兄弟生性好赌,暴富后更滥赌,弄得告贷无门,加上一些九流术士和心术不正的堪舆师,在刁氏兄弟耳边进谗,说什么山阳招尚慈在前山截了你的龙脉,应想个法子治他云云。刁氏双雄因心生毒计,竟向锦衣卫头子马永成密禀,以得马永成的信重。果然,马永成假公济私,以招员外私掘国宝为名,家产。矿场一概充公,归刁氏兄弟接收。”

“哎呀!这样一来,招善翁岂不又打回原形了。”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富贵本是浮云。只不过,招善翁正仿惶无计,忽有小厮来请,招员外心中疑惑,直至到了那屋字前,只见布置幽雅,隐约记起这是当日自己命人为相师所建之屋字。这时,相士自内厅步出,笑着告诉他:‘我早料有此劫,替你在此龙脉留住了龙眼,任谁夺去了龙身都无用,徒招灾害而已。此时此地,注定要有两家致富。但一得凶终,一得善终,只凭个人修持。’招善人这才知道,相士把他按月的银两,把街头上的乞丐,贫病之上,乃至猫狗禽畜,全收养此处。使招员外有此存身终老之地,他自己却一文不取。”

“这相士莫非是神仙中人,难道他是……”

“你别忘了,招善人虽有着落,但刁氏双雄并不放过,偏是矿场易手后,遇上北河汇滥,矿场全灌了水,矿场全坍塌了。马永成迁怒双刁,双刁挂怨于招善人,竟恶向胆边生,又闻说招善人在山阳处过得不错,便学当年故技,深夜持刀,要劫招员外出气。

“哎呀!”

“还好,他们一翻进墙来,就遇上了那青年相士。两人施展万胜刀法,非但不得一胜,且连那相士的衣袍也沾不上。相士一掣长竿,一招便打落二人手中的刀。竹竿一抖,原本收卷在竹竿上的白布,便霍地扬了起来,上面书写着五个大字……”

“什么字?”

“‘神相李布衣’。”

“啊,是李布衣,果真是李布衣!”

“刁氏兄弟这时候也醒省了,想起克管事曾说过:‘见金则凶,遇布则危。逢水则亡’的话,而今真全碰上了,忙掉头就溜。李布衣叱道:‘克用山是我的师侄,他不学武功,只学堪舆,对你们有心相助,你们却不感念恩情,还不放过他!’扬手打出两片绞子,打碎了刁匀的左足踝和刁勾的右膝盖,两人负痛跄踉,仍没命的逃,欲奔回占据为己用的招善人大宅子。不料,恰好遇上洪流,把两人卷进矿洞里,活活淹死……。”

“真是报应不爽!”

“所以我才有感叹。”

“你的故事可真不少!”

“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江湖上天天发生着那么多有趣的事,又有这么多有趣的人物,我怎会没有活题?”

二、神相李布衣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果,今生作者是。”

“怎么?你要开坛说法不成?”

“非也。我是在感慨。”

“天下事莫非如是,有什么好感慨的?”

“我在感慨招员外和刁氏兄弟的故事。”

“招员外?刁氏兄弟?”

“九釜山招尚慈你也不知道吗?”

“哦,招大善人啊,谁不曾听过!他善名天下闻,你叫他招员外,我还不知就是招善翁呢!你提起了九釜山,我才想起,招善翁便是在九釜山起家的。”

“刁氏兄弟原本也是在九釜山脚下起家的,只不过招善翁是在山阳的龙围乡,刁氏兄弟则在豹头镇出世;招善翁至少要长刁氏兄弟四十年,原本并不相识,没想到日后都发了迹,碰在一起,生出了这许多事……”

“你说的刁氏兄弟,莫不是‘泼风万胜刀’刁千帆刁老英雄的后人?”

“便是刁匀、刁勾兄弟。”

“刁匀。刁勾?原来是刁千帆的儿子!他们日后不是加入了罗样主持的西厂,成了作恶多端的番子吗?没想到却是刁老英雄的后人!”

“刁千帆的‘泼风万胜刀’,可以说是武林一绝,他的人脾气虽大,却是行侠仗义之士。爱打抱不平,结果,吃了几次官司,落得一身贫病,连刀法也只传了刁家兄弟不到五成,便撒手尘寰,一瞑不视了。”

“当真是英雄落难。”

“何止落难,连个安葬的地方也没有呢!幸好,他们茅屋后本有一方小水塘,后来渐渐干涸了,结了实泥,刁氏兄弟伤心之余,便想把老父安葬在那儿,可是,两人把钱掏出来,连买副棺材的钱都没有,于是只好把家里三柄单刀,拿去典当,以此来兑钱安葬刁老英雄。”

“真可怜。刁家兄弟孔武有力,他们各得刁老英雄五成真传,在武林中已算是立得起旗杆了,不过,就是不学好,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只结交了三教九流的酒肉朋友。刁千帆一死,刁氏双雄本想当掉兵器,但回心一想,又觉不值,便纠合那一干猪朋狗友,想冒险行劫,抢它一票,便可为亡父风光大葬。”

“嘿,听来用心良苦,他们这般作法,只怕刁千帆死难瞑目了。”

“他们还在亡父遗骸前上香哩。刁匀位禀道:‘爹爹,你保佑我们顺利得手,捞一大笔回来,再为你铺排殓葬。’刁勾也哭说:‘爹,你穷足了一辈子,咱兄弟也穷了半辈子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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