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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好合_咬春饼-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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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惟悉哑着嗓子问:“她去美国做什么了?”
  关谦说:“住在她姑姑的别墅里,应该只是陪她姑姑。”
  孟惟悉的记忆力是极好的,他知道赵伶夏是位成功的女商人,也知道她工作繁忙,性格又飒又厉,“她姑姑感情观淡薄,不会在意这么多亲情陪伴。”
  关谦这就不太了解了,毕竟能把周启深离婚的愿意及细节扒出这么多,已实属不易。孟惟悉也没多想,他脑子现在像一片荒原,一手抵着额,狠狠掐了把眉心。
  “我还查到,周启深这两年一直在进行心理咨询以及相关治疗。”关谦说:“他的心理医生,孟总您应该有印象。
  “是林依,林医生。”
  孟惟悉抬起头,皱眉。
  何止有印象,他离开北京的第一年,情绪极差,甚至有自虐倾向,便也去看了心理医生。林依医生在美国著名的心理机构任职,接诊了孟惟悉。之后回国发展。
  也不知说是巧,还是孽缘,他和周启深水火不容,相克相生,命里注定是仇家一般,却总有千丝万缕的交界。
  关谦在汇报事情的时候,永远态度端正,秉持合理,“业内都传,周启深与原生家庭关系恶劣,我查过相关资料,或许在某些问题的处理上,他的性格本身就有缺陷,容易冲动,容易极端。”
  安静数秒,孟惟悉挥手一扫,将桌面上的文件合同、macbook全部扫落在地。噼里哐当的声音尖锐,呼啸,带着巨大怒气和愤恨。
  关谦连忙起身,“孟总,您去哪儿?”
  深秋之夜,孟惟悉连外套都不带,拎着车钥匙踹门就往外走。关谦拦不住,也不敢拦,闻见的全是煞气腾腾的血腥味。
  ——
  三里屯这边今晚搞什么商业剪彩活动,人多车堵,周启深从建国路绕过来的时候,在长虹桥西这块堵了半小时。但他心情还不错,随着车流走走停停,也没什么不耐烦。
  副驾驶上有艳色满溢的香槟玫瑰,后座放着三四只精美纸袋,是他下午去新光天地亲自挑的礼物。
  团里下午加训,彩排走位多耗了时间,赵西音这会还没解散。到了工体,把车驶入地下车库,周启深松了安全带,就这么在车里等着。
  花香馥郁,让人心生安宁。车没熄火,仪表盘的亮光刚刚好,把周启深本就偏硬朗的侧脸线条化软了几分。
  他靠着座椅,后脑勺枕着椅背,正阖眼。
  很奇妙,他以为他会情绪起伏,但真真到了这一刻,心思却静得离奇。也很矛盾,脑子里两种设想彼此试探,追回心爱的女孩儿,从此加倍对她好,弥补那些过去的遗憾。另一个思想小人儿拿着刀叉剑戟对他指手画脚——那道裂痕,你是不是真的想好怎么修缮了吗?
  周启深心跳漏掉两拍,但很快,又被内心所向给折服。
  爱呀,他爱这个女孩。
  每一次牵手,每一次拥抱,每一次在她身上舍身忘死。
  爱到现在,只增不减。
  手机响,赵西音发来微信,“训练完了,等我五分钟。”
  周启深视线垂于屏幕,正回信息,车门被拉开的时候,他甚至没来得及察觉。孟惟悉的那辆白色超跑就横在了他车前边儿。
  孟惟悉真凶悍,卸他大路虎车轮子的气势。他拽了一把周启深的手,太快了,周启深重心没稳住,索性就着力道往下滚,推着孟惟悉,两人一块儿摔在了地上。
  扭打之际,孟惟悉占得上风,死死压住周启深,拳头如雨下,是真狠,真戾,真想要他的命。
  “你他妈疯了?!”周启深操了一声,屈膝沉力,然后猛地往上一顶,顶中孟惟悉的胃,腹上最脆弱的部分。孟惟悉疼得冷汗唰的冒出来,周启深借机反攻,拳头悉数奉还回去,“你有病是不是?!”
  孟惟悉倒地,血从嘴角漫出,殷红似血梅,格外惨烈。
  周启深也没捞着好,眉骨豁开一道血口,一滴一滴顺着脸颊汇成血流,沿着脖颈往下,染透了领口。
  孟惟悉撑着膝盖站起,然后一拳直接往周启深太阳穴上砸,“姓周的,你他妈就是个渣男!你抢走小西,得到了又不珍惜她,为什么还要伤害她?!”
  周启深脸色一瞬就变了,思维全死了,太阳穴嗡声鸣响。
  孟惟悉的话如利刃,刺穿他内心最深暗,最敏感,最懊悔的那层纱。扒皮抽筋,见血见骨。孟惟悉拽着他的衣领,往身前猛拉,拳头裹着恨意,裹着意难平,裹着少年负气宣泄而下。
  周启深的那根弦断了,意志也散了。
  “你是男人吗,你他妈是男人吗?!你要腻了,不爱了,你别伤她啊,你把她还给我,你把小西还给我!”孟惟悉嗓子哑了,风度失了,单薄的浅色衬衫上,染的也不知道是谁的血。
  他一遍遍地重复,“你要什么我都给,能不能把小西还给我。”
  哽咽里,孟惟悉眼眶跟着红了。
  一个男人以强硬做铠甲,在这辈子的敌人面前,却以脆弱示了人。
  周启深魂飞九天,这一秒回神。
  也没再拳脚相向,也无用戾气比气势,他阴沉、深邃,神情落败颓废,只说了一句,“这个女人,我要定了。”
  空旷的停车场,仿佛是由心碎织了一张网,两人在网里互揭伤疤,痛苦沉沦,全是败将。
  周启深撑着身子,踉跄站起。
  孟惟悉眼神锋利,丢过最致命的一刀,“周启深,赵西音本就不该是你的。你当年不做人事,怎么抢走她的,你心里清楚。她是你不配拥有的福报,你折煞她,也不怕自己遭报应?”
  说完,孟惟悉捂着受伤的右肩,一步步上了自己的白色跑车。
  周启深停住脚步,背影褴褛,脊梁却依旧笔直。
  几秒安静,周启深慢慢扭过头,肃着脸色,从容淡定地也回到车里。
  喧嚣落地,车灯明晃,好似一切尘归尘,土归土,方才的对峙不过一场幻梦。
  周启深甚至还点了一根烟,夹在指间也不抽,手肘慵懒懒地搭在窗沿。然后倒挡,单手转动方向盘,油门一踩,硕|大的路虎犹如猛兽失控,伴着轮胎擦地的尖锐噪响,直接对着孟惟悉的车尾撞上去。
  “砰!”声巨响,惊扰了附近的车辆警报,一阵乱象,毫无章法。
  孟惟悉坐在车里,被撞得向前一栽,幸亏安全带拽着,没有丢了半条命。
  周启深下颌骨绷紧,眼里毫无感情,杀机尽露。
  他咬着烟,重复倒挡动作,然后又撞了上去。
  bugatti veyron到底不及路虎的重碾,周启深加速,推着孟惟悉的车尾一路往前,大有同归于尽的架势。孟惟悉踩下制动,顶级豪车扎实,竟生生把车停稳了。
  周启深下车,走过来对着孟惟悉的车门就是狠狠一脚飞踹。也不再动手了,就站在车窗外,就这么看着孟惟悉,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结了婚,赵西音就是我妻子,是我周启深户口本上的人儿。你他妈还有脸了,你要还有点脸,就不会在她结婚之后,还玩儿藕断丝连,还玩儿难舍难分!!”
  周启深眼底赤红一片,分不清是泪还是血,最后一句话,兵败如山倒,那些陈年旧恨拉出来又重新轮了一遍,伤的他一败涂地。
  周启深冷笑,笑得恶劣又残忍,“男小三?挺好,你来我往的,谁也不输谁,你和我都当一遍,打了平手。孟总,孟公子,孟少东家,咱俩谁也没比谁高贵,都他妈狼心狗肺,都他妈干过畜生事儿。”
  这边剑拔弩张,一片狼藉。
  周启深的胸口忽然毫无征兆地疼了一下,疼得他甚至扶了一把车门才站稳。像是心灵感应,他下意识地回头,不远处的电梯门,晃晃悠悠地又合上了。
  指示灯楼层往上…1,1,2,3……
  距离渐远。


第40章 你真不是东西(1)
  周启深很快反应过来; 忍着一身伤痛上车; 把废了半个车头的路虎开得风驰电掣,追命似的往地面去。
  眉骨的伤口没止血,血不停涌出; 糊着他的眼睛又辣又疼。视线看不清; 跟半个盲人一样; 刮倒了一片指示标志和路障。
  周启深手背抹了把眼睛; 血蹭得满脸都是,看见灯光明亮的东门口,赵西音跑着出来。
  周启深油门一加,甩了把方向盘; 车身几乎是九十度转头,截了赵西音的去路。他下车,浑身是血,触目惊心。每往前一步,赵西音就后退一步。
  说什么?还用得着说什么呢?
  赵西音把车库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揭了伤疤; 撒一撮盐; 最后往沸腾的油锅里一丢,这两年好不容易新长的血肉,又都炸开了。
  “藕断丝连”“难舍难分”,这些字眼跟过山车似的在她脑里冲撞。赵西音看着周启深血红的眼; 几乎瞬间就崩溃了。
  时至今日,他周启深还是不相信她。
  重逢之后的点滴温情和跃跃欲试; 不过是扯了时间做遮羞布,说到底,他周启深也没真正说服自己。赵西音觉得,“粉饰太平”这个词,简直为他俩量身定做。
  周启深又返身朝车边走去。
  他拉开副驾门,把香槟玫瑰拿出,花和礼物往赵西音怀里一塞。
  男人眼里全是红血丝,眉骨豁开的口子让他看起来像是从修罗场爬出的死士。自始至终,两人都没有说一句话。
  周启深瞧不出情绪,身上除了血还是血。
  送完礼物他又坐回驾驶位,五官跟凝固了一样面无表情,可系安全带时,右手却控制不住地发抖。三百多万的路虎,就像一堆破铜烂铁摇摇欲坠。
  赵西音猛地跑上前,把玫瑰和礼物全砸还给了周启深。
  “你都这样了还想干吗,开车上路是想自个儿死吗?你作死没事,但别连累无辜的人!”
  花枝上的刺刮到周启深的伤口,往火上浇了一瓢油。他拧过头,顽劣一笑,“谁无辜?姓孟的?你想心疼他就明着说,他还在车库里待着,回头你告诉他,最好给我长点教训,爷今儿没把他撞死是他命大。”
  男人真要顽劣无情,谁都拦不住,拦不住嚣张气焰,拦不住出口伤人。偏偏还一双眸子坦荡荡地望着你,气势如风起,压住一身狼狈,唯我独尊。
  赵西音气晕了,气得语不成调,气得喉咙眼弥漫血腥味。
  她扬起手,巴掌落了下来。
  周启深脸一偏,挨的是左边。
  疼么?
  一点也不疼。
  她窝着掌心,落下的时候也挑了地方,往他没伤的位置打。这哪是打人,最多只是泄愤,一个狐假虎威的耳光,其实内里都是失意委屈。
  周启深几乎一下子软了心。
  赵西音多恨啊,抬脚就往他车门踹,她跳舞穿的平底鞋,薄薄的鞋底踹在钢板上。一脚接一脚,身体晃动的时候,眼泪也跟着飞。
  周启深绷着脸,没几秒就解了车锁,自己把车门打开,紧着嗓子没好语气,“踹什么门?门硬还是你脚硬啊?踹伤了还跳不跳舞了?”
  赵西音眼泪更汹涌了,全往他腿上踢了。
  周启深就这么坐着,任她踢,踢得眼皮都不掀一下。再铁的身体也扛不住这等凌虐,他耐不住,烦躁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赵西音!”
  赵西音凶回去,“周启深!”
  双目相对,一刹安静。
  两人的眸子里,凑齐了贪嗔痴恨爱恶欲七宗罪。
  周启深没崩住,拽紧她的手猛地往跟前带,一手扣住她后脑勺,下一秒,男人冰凉的唇齿落在女孩儿的脖颈。
  赵西音一声痛叫,痛得她眼泪如雨下,几近声嘶力竭,“周启深你个混蛋!”
  周启深鬼迷心窍地咬了她一口,不是火辣,不是温柔,白牙血口地往下咬。皮肤先是泛白,然后血液集涌,成了一圈带着血丝的痕印。
  赵西音顾着疼,眼看着那堆破铜烂铁凶猛地开上了主路。她蹲在地上,散碎一地的玫瑰花瓣悲情壮阔,眼泪渐渐模糊了视线。
  ——
  周启深心里有数,开了十分钟不到就靠边停车了。
  孟惟悉太狠,先发制人,那几拳都砸在了要害处。周启深右脚痛得钻心,差点刹车都踩不住。他喘着气,给顾和平打了个电话,“你跟老程过来一趟,我开不了车。”
  之后,老程那辆黑黢黢的奔驰g500打着双闪,横冲直撞着过来了。老程下车时对顾和平丢了句,“驾驶本借我扣分啊。”
  顾和平靠了一声,“你找周老板,他的烂摊子。”
  等看清周启深的车后,两人都愣了。车头撞成这样,撞泰山呢?老程敲了敲车窗,十来秒后车窗才慢悠悠地滑落。
  沉稳如老程都沉不住了,怒气上脸,“操,哪边孙子干的?”
  周启深没吱声,甚至连头没回,往后一靠,一脸幽深平静。
  车里借了城市灯光,浑浊的光影打在他脸畔,干涸的血痂横在鼻间,眉骨的伤口仍然不断渗出血珠子。这种新旧交叠的画面,分外妖冶诡异。
  到了医院,下车后,老程才发现他身上的伤远比方才看到的严重。
  亮堂处,能看清深色裤子上一片湿漉漉的血迹,十有八|九是浸透了。顾和平看得触目惊心,“周,周老板,您这是被,被人断了命根子?”
  周启深勾了一把他肩膀,手劲不减,勒得顾和平差点断气。
  他哑声问:“要不要给你个喇叭?”
  医院这边都打好招呼,把人拉去照了片,做了核磁。结果出来,骨头裂了,轻微脑震荡,他大腿上的血口是被锐器划的,保守起见,周启深挨了一针破伤风。
  顾和平感叹,“孟惟悉有一手啊,这小子当年见他跟个纯情富二代似的,这几年真是成长迅速啊。能让周哥儿吃瘪,人才。”
  老程一眼示意,顾和平嘴特贱,明知故问:“孟惟悉仨字不能提?孟惟悉,孟惟悉,孟……”
  “他知道我和小西离婚的原因了。”周启深不恼,只低声。
  顾和平愣了下,“啊。”
  “他知道是我推了小西,知道她受伤,知道我动的手。”周启深低着头,鼻梁一道血痕,从左眼下方横到了右脸。
  老程说:“失手,你也不想的。”
  “可我还是伤了她。”周启深轻轻闭上眼,那天情景历历在目。他和赵西音激烈争吵,吵得昏天暗地,吵得撕破脸面,吵得王八窝囊,赵西音哭着骂他,“周启深,你这个混蛋!”
  赵西音生气时的样子色厉内荏,其实都是纸老虎,跟刚才一样,几年过去了,她骂得最狠的词,永远只有混蛋。
  周启深时常想,如果那时他忍一忍,让一让,是不是就跟所有夫妻一样,床头吵架床尾和,而不是像现在,她择路而逃,春明门外即天涯。
  顾和平冷不丁地一笑,“失手是根本原因么?老程你别惯着他,周哥儿你自己说,你不失手,小赵没受伤,你俩就能好好的了?就你这心态,我要是小西,照样跟你离。”
  周启深心口疼,针扎似的,他抄起枕头往顾和平身上扔,“你不说话得死。”
  “小爷我潇洒得很,”顾和平损他,“周老板还是顾着点自己吧。”
  忠言逆耳的体己话,周启深自然分得清好歹。
  这边差不多了,老程说:“和平你回家,我今晚守着他。”
  “那你放心,他也不敢让我留,我这张嘴说一晚上,能让他明儿开遗体告别会你信么。”
  周启深被吵得心烦意燥,说:“老程你也回去,昭昭不是不敢一个人睡觉吗。我没事,自己待着。”
  老程见他人模狗样都是皮外伤,也就不假客气。
  顾和平短暂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领了个二十出头的漂亮女孩进来,眉飞色舞地指着周启深,桃花眼挑出个不正经,“喏,伺候好这位爷,下个月学费哥哥就帮你出了。”
  医学院的美女高材生,长得很lolita。甜甜一笑,声音十分“志林姐姐”,“周哥哥好,周哥哥辛苦了,周哥哥有事尽管吩咐,我是您的医疗护理员,我叫小甜。”
  周启深脸色难看得结冰成霜,刀子似的瞪向顾和平。顾和平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抬了抬下巴,“去,周老板要上厕所,扶着点啊,他手不方便。”
  老程靠了,“你他妈扶哪儿呢,开的什么乱七八糟黄腔。”
  这戏台子敢情搭的妙啊。
  一个巨浪滔天的“滚”字,把这两男人一齐打包踹出了病房。


第41章 你真不是东西(2)
  立冬这天; 很应景地变了天; 赵文春一早买菜回家,忘了戴手套,冻得直搓手。一顿收拾后; 对卧室喊了句; “小西; 今儿冷; 穿棉袄啊。”
  赵西音从卧室出来,黑眼圈重得能当国宝。
  赵文春给她热好牛奶,“你把饺子盛出来,冬至吃饺子; 冬天不冻耳朵。”
  赵西音坐着,干巴巴的,重复两遍才慢吞吞地抬起头,“嗯?什么?”
  赵文春叹气,这傻闺女; 两天都是这状态。
  前天晚上赵西音回家; 他还给留了一小碗红烧排骨; “跟你李阿姨学的新做法,你要觉得好吃,明天我让启深来家吃饭,赵老师顺便给他上上课; 提提醒。”
  一直沉默的赵西音,忽然就被触动了开关; 情绪一浪三高,“上什么课?吃什么饭?为什么给他吃,您能不做给他吃吗,他不配吃您的手艺,不给他吃,就不给他吃!”
  语无伦次的一通发泄,吓坏了赵文春。
  说到后面,舌头都捋不直顺,赵西音趴在桌上泣不成声。
  赵文春什么都没问,但血浓于水,好像又什么都明白。他给赵西音递纸巾,一张一张地递,擤鼻涕的声音,啜泣打嗝的声音,赵西音多伤心啊。
  赵文春哎的一声叹气,然后默默拿出手机,当着她的面把周启深的电话号码按了删除。
  父亲永远爱女儿。
  ——
  赵西音回团里训练,岑月这个一级情报员太尽职,重要消息一网打尽,“你知道吗,倪蕊走啦。”
  赵西音神色平静,“哦。”
  “说是公司另一个剧本缺个小角色,老师推荐了她,上面同意把她借调过去。”岑月眼睛生得漂亮,溜溜一转灵的很,“我听好多人私下议论,说倪蕊被人包,惹了事儿。现在谣言不攻自破啦,好多人羡慕她呢。”
  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这种小机会不招恨,走得师出有名,体体面面,并且能很快平息流言。
  旁人不明真相,但赵西音自然清楚。
  上午,团里又临时发了个通知,原定于后天的考核取消,时间再定。
  大家都在猜原因,岑月像只小狐狸,在赵西音耳朵边悄悄说:“我听到张一杰打电话,是大老板住院啦。”
  孟惟悉一身伤,倒也不是多严重,但有伤在脸上,怕惹非议,所以闭门谢客。并且瞒着孟家,一个人在他京郊的庄园里休养,只秘书每天往返两次,汇报重要工作。
  张一杰从杭州片场回到北京,从机场直奔他这里。
  吓着了,也气着了,“周启深干的是人事儿吗?”
  孟惟悉眉色淡淡,专心看完最后一页文件,才说:“是我找他先动的手。”
  张一杰差点没噎死。
  明白了,能让俩位爷幼稚成毛头小子的,再没第二个原因。
  张一杰说:“明天我让小赵过来,绑也得绑来。”
  孟惟悉正在文件签发卡上签名,手指蓦地一抖,笔顺就断了章。
  “不许找她。”
  张一杰:“你不想见她?”
  “想。”孟惟悉搁下笔,垂眸于纸面,闷声说:“但我现在的样子不好看。”
  ——
  临近考核,大家训练得都卖力。晚上自个儿加训的,清早就来训练房练功的,女孩儿们之间那点暗潮汹涌,在远大前程面前不值一提。
  倪蕊的事情是个意外,一颗投石掷于海洋,水花没激起,甚至连沉入海底的资格都不配,就这么随浪而去了。
  林琅这段时间出现的次数也少,她签了经纪约,出席各种活动,俨然一个合格的准新星。至于戴云心,自那次争吵之后,再没和赵西音联系过。
  生活在继续,一分一秒,二十四小时亘古不变。
  但又好像什么都在变,白云苍狗,沧海桑田。
  周五结束排练,岑月挽着赵西音的手一块儿出去,“小西,晚上陪我吃火锅呗。”
  赵西音说:“你还吃呢,马上就要考核了,不怕长体重啊。”
  岑月挠了挠鼻尖,“我又不争领舞,而且我本来就不太喜欢跳古典舞,我爸非让我来。”
  “知道你喜欢跳钢管。”赵西音说:“下次陪你跳。”
  “真的呀!”岑月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那你帮我找个酒吧,我能跳全场。”
  “你缺钱啊?”赵西音睨她一眼。
  “我缺热情。”岑月说。
  赵西音笑了。
  “哎呦,你总算笑啦。”岑月长舒一口气,“你这几天精神特别差,我都没敢问。”
  赵西音摸了摸脸颊,低着头,不说话。
  岑月问:“去不去吃火锅呀?”
  赵西音摇摇头,“下次吧,今天走不了,我姑姑明天到北京,我陪我爸去买点东西。”
  正说着,熟悉的声音从前边过来,“小西,这儿。”
  顾和平的车停在路边,他从车里下来,一路小跑,穿着黑色大衣,双腿跟模特似的,又直又匀称。顾和平长得就很五好青年,顾家从政,这样家庭出来的孩子,气质根正苗红,浓眉阔庭,特别正气凛然。
  岑月哇了一声,“好看的。”
  顾和平听见了,笑得桃花眼开桃花,“哪儿的妹妹呀,真会说话。”
  赵西音对他是知根知底,下意识地拦在了岑月前面,兴致缺缺地打招呼:“和平哥。”
  顾和平敛了笑意,抿着唇,表情正儿八经的,他说:“我刚从医院过来。”
  赵西音没反应,手指缠着手指,指甲一点一点抠皮肤。
  “周哥儿上次伤得挺严重,骨裂,还有轻微脑震荡,这几天一直住院做治疗,上午复查了片子,医生说有点怕脑出血,他自己知道轻重,没敢出院。但情绪挺不好的,没事儿就看着窗户发呆。那模样儿,挺废。”
  顾和平说:“公司那边事情也多,徐秘书往医院跑得勤,这个钱串子,都脑出血了还惦记赚钱。哎,说这些,也不是替他卖惨。小西,你和平哥不惯着他,是非对错,那都是周哥儿的不是。你放心,我训过他了,他也悔了。你知道的,周哥儿好面子,浑身都是王八气。可有些话,他不说,不代表不知错。”
  顾和平娓娓道来,一席道理说得通透,是个明白人。
  赵西音安安静静的,垂着头,从上而下看,只看到姑娘半边姣好的脸。秋风过,耳边的落发遮住眼,就这么凌乱的一种美,顾和平莫名想到一句话——委婉之态,楚楚动人。
  其实气氛挺压人的,怎么形容呢?
  无望,对,了无希望。
  顾和平要放弃的时候,一旁的岑月忽然打破沉默,问了句特冷门的话,“你叫和平鸽?是因为你经常放别人鸽子吗?”
  顾和平都傻了三秒,“嘿?哪儿来的丫头啊?”
  岑月长得显小,水灵干净的一姑娘,她也不怵他,眨眨眼一本正经道:“你刚才还叫我妹妹,现在变丫头啦?我是丫头,那你这个哥哥不成了……家丁?小厮?仆人?”
  换别人说这些,就略显刻意博关注。但岑月不会,这姑娘眼珠明亮,目光清清澈澈的,好像在说,不管是坏心思还是好心思,都在这双眼睛里啦,诚不欺你哟。
  顾和平笑了,笑得风流倜傥,问她:“你叫什么名儿啊?”
  “岑月。”岑月笑得眼睛弯弯,“月亮的月。”然后学他的京腔,儿化音溜溜的,“那你叫什么名儿啊?”
  顾和平笑着说:“问你小西姐去。”
  赵西音一直闷闷的,听到这也不乐意了,“姐什么姐啊,我就比她大一岁。”
  顾和平手一挥,“还有事儿,走了。”
  岑月咧嘴,跟招财猫似的也挥挥爪子,“和平鸽飞走啦。”
  哎呦喂,把顾和平乐的,坐在宝马大越野里眉开眼笑。
  人走后,赵西音和岑月继续往地铁站去,只不过她越走越慢,慢到岑月都忍不住说:“我都快成蜗牛啦。”
  赵西音深吸一口气,停住脚步,“我不陪你了,我还有点事。”
  ——
  顾和平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前两天的朋友圈里就发了个在医院的动态,顺便给了定位。赵西音扫了一眼就记住了,这家私立医院名气大,离这边也不远。
  赵西音坐在出租车里时,其实已经说服了自己大半。
  说服什么?
  抽丝剥茧下去,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了,只知道,跟着感觉走。
  赵西音多坦然一人,爱就是爱,恨就是恨,多半时候,是个愿意与真情实感握手言和的人。
  到了医院,病房在走廊最安静的那一间。
  门是敞开的,赵西音还没走近,就已听到周启深的声音。
  他在讲电话,谈公事。
  很奇妙,一听到他略带沙哑的声音,赵西音某一部分紧绷的神经,悄然松了一个结。然后,她看到周启深站在窗户边,一手举着手机搁耳畔,另只手抬起,一个女孩儿站在他身后,拎着外套,特别认真地套在他手上。
  先左手,再右手,穿戴得齐齐整整后,周启深转过身,面朝门。
  赵西音那双冷得掉渣的眼睛,毫无征兆地落入他视线。
  周启深怔然。
  而那个lolita小甜护工嗓子细细腻腻的,“您中午想吃什么?油焖虾少辣可不可以?晚上八点后不要喝水哦,您明天早上还要抽血化验肝功能和大小便。”
  周启深现在只想让这女的闭嘴闭嘴闭嘴!
  他向前一步,从头发丝儿到脚底心,浑身上下写着紧张:“你,你怎么来了?”
  赵西音展露笑颜,漂亮得不可方物,敞亮答:“来看你死了没。”
  “小西,小西!”周启深瘸着腿儿追出去,抓住她胳膊,“你听我解释,那女的是医院护工,我这两天做检查做得够呛,得有人帮衬,而且她也不是我叫来的,是顾……”
  赵西音奋力甩开他的手,再转身时一脸愤恨,“护工啊?护工替你穿衣服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半身不遂,智障得连衣服都不会穿了。周启深,你就是个骗子!死骗子,我要再信你,我,我,我……”
  赵西音气得指天发毒誓,“我就胖死,我就变成大肥猪!”
  赵西音甩开他的手,跑得走了。
  周启深右腿骨裂,压根望尘莫及。他对着墙壁狠狠捶了一拳,整个心肝脾肺肾都疼了起来。
  手机震,是顾和平。
  他心情愉悦,邀功领赏似的往枪口撞,“我可跟你说啊,哥们儿费了好大的劲才打动小西。她应该来看你了吧?来了没来了没?”
  周启深闭了闭眼,整个人都站不稳了,喘着粗气,声音发抖:“顾和平,我是掘你祖坟了还是日你仙人了?你他妈真是个人才啊,阎王爷见了你都得吓得连哭带嚎抹着泪儿找妈妈。”
  顾和平莫名其妙,“我不找妈啊,我妈在家好着呢。怎么,你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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