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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推]悸婚-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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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皖回头一看,居然是卫瑾彦。
好像小时候做坏事被捉到了似的,纪皖顿时涨红了脸,把手里的保温桶往身后放了放,强自镇定说:“来看一个人。你呢?”
卫瑾彦的眼神僵了僵,旋即微笑着说:“我也是,一个朋友住院了,可能会在医院过年。”
“什么病?很严重吗?”纪皖关切地问。
卫瑾彦点了点头,却显然不想多聊这个话题:“着急吗?不着急的话一起去前面走走。”
急诊室和住院部的中间是一个中庭的小花园,低矮的灌木丛中是一条蜿蜒的鹅卵石小径,很是幽静。
两个人各怀心事,肩并着肩走了一段路,几乎同时停下脚步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瑾彦……”
“皖皖……”
话一出口两个人同时愣住了,对视了一眼,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么多年了,我们俩的默契看起来还没有丢光,”卫瑾彦感慨着说,“以前我想赖在奶奶家不回去的时候,你总能刚好想出事情来让我帮忙。”
“你以为你掩饰得很好,其实我一眼就看穿了,”想起从前的事情,纪皖抿着嘴只想笑。
“回去得被压着练琴、读书,哪有在奶奶家自在。”卫瑾彦不由得有些闪神,其实最重要的原因他没法说出口,家里没有这张让他惦记的笑颜,他用了很长时间才明白过来,这种惦记的名字其实叫做爱情。
“小时候真好,没有这么多烦心事,”纪皖感慨着,渐渐地敛了笑容,神情郑重地看着他,“对不起瑾彦,这些日子我一直都不敢来找你,我欠你一个道歉。”
卫瑾彦愕然扬眉:“为什么你要和我道歉?”
“我不知道你知道了没有,”纪皖小心翼翼地说,“路青檬她……是贺予涵的朋友……”
卫瑾彦顿时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才自嘲地笑笑:“前两天刚知道,算是被我料中了,这朵桃花是黑桃花。”
“他太卑鄙无耻了,”纪皖的胸口发闷,“拿别人的感情开玩笑耍手段,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那你为什么要替他向我道歉?”卫瑾彦反问,“是他犯的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为什么要不敢来找我?”
纪皖愣住了:“这……这件事是因为我引起的……他以为我们俩……”
“不,你的潜意识里,把他划归在自己人的范畴,所以你才会觉得你要替他道歉,所以你才会觉得难以面对我。”卫瑾彦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就和从前一样亲昵,只是他明白,两个人之间再也无法回到两小无猜的从前了。
纪皖低头想了片刻,苦笑了一声:“就算是吧,不过我相信不久以后我就会忘记他的,这个世界没有谁会无法取代。”
“皖皖,”卫瑾彦的双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神情郑重:“要问问你的本心,你对他究竟是怎样的感情?你爱他吗?如果你爱他,不要因为他对我的一时误解和过错而放弃了你们的感情,我不在意他受到什么惩罚,我在意的是你会不会幸福。”
“你说的,偷来的幸福不会长久,”纪皖的鼻子有些泛酸,“我和他隔着一个太平洋的距离,永远游不到彼岸。”
“真的决定了?”卫瑾彦紧紧地盯着她,“路青檬让我一定要来劝劝你,她说你会后悔。”
纪皖不由得咬了咬唇,心底浮上了一层恼意:“她以为她是上帝能洞察人心吗?”
卫瑾彦有点发怔,怅然叹了一口气:“其实那个女人……的确有点本事……”
纪皖的心脏抽搐了一下,她最怕的就是卫瑾彦不可自拔地爱上了路青檬,这样的话,她真的是罪孽深重。“你和她……怎么样了?”
“没什么,”卫瑾彦失笑道,“她居然说她爱上我了,和我睡也睡了,恋爱也谈了,非得让我负责。”
纪皖愕然瞪大了眼睛:“什么!”
“别理她,等那股劲儿过了就好了,”卫瑾彦浑不在意地说,“倒是你,贺予涵既然这样设局和你结婚,肯定不会轻易放手,如果你执意离婚,一切小心为上,记着,你所有的决定我都无条件支持,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告诉我,别一个人撑着。”
就算在寒冷的严冬,这句话也带来了融融的暖意。
带着这股暖意,纪皖大步走进了急诊室。
贺予涵一个人孤零零地侧卧在床上吊水,他半蜷着身子,一见纪皖进来,立刻惊喜地半撑起了身体,连带着盐水架一阵晃动:“皖皖你来了,我饿得难受。”
纪皖把保温桶放在了床头柜上,打量着他,脸色已经好多了,就是下巴上冒了青色的胡渣,看上去有点憔悴。
“好多了吧?”
“没有,胃还疼。”贺予涵的手压在胃部,仰靠在床上,一脸的虚弱,“医生说下午还要吊水。”
纪皖不置可否,将里面的粥取了出来,替他弄好了小桌板。
贺予涵显然是饿得很了,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唏哩呼噜地吃得很香,纪皖特意只替他盛了一小碗:“你慢点吃,胃一下子不能接受太多食物。剩下的我放着,下午你饿了要吃就和护士说一声,让她们给你微波炉热一热。”
贺予涵的手顿了顿,看向她的眼神有点委屈:“你下午不来了吗?”
纪皖迅速地避开了视线:“不止下午,以后都不会来了,你好好休息。”
贺予涵苦笑了一声:“那大年夜和初一能到我家露个脸吗?不然我交代不过去。”
“算了吧,”纪皖轻声说,“没必要瞒着,而且,你家里应该没一个人欢迎我,我不出现是皆大欢喜。”
贺予涵僵住了,眼中有一瞬间的茫然。
这样的贺予涵,没有了从前那种运筹帷幄的气势,让人无端端起了几分怜惜。
再这样纠缠下去,所有的决心只怕要被渐渐腐蚀。纪皖不敢再看,只是低声说:“贺予涵,过完年,去民政局把婚离了吧,如果抛开那些骗局,和你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我过得挺幸福挺快乐,就让它在我们两个心里留个美好的回忆,不要让无休止的争吵和厌憎毁了这段记忆,行吗?”
房间里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贺予涵三下五除二将碗里的粥喝完,随手放在了床头柜上。
他的语声低柔却带着无尽的坚决,一个字一个字地吐了出来:“皖皖,不行。”
纪皖呆呆地看着他,一阵无力的感觉涌上心头——所有的事情都成了一个怪圈,一下下地绕着转,重新又回到了远点。
她心灰意冷,站起来就要走,贺予涵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贺予涵刚接通了手机,田叔的声音在他耳边急急地响了起来:“小少爷,你和小夫人快回来,老先生晕倒了!”
贺宅里乱哄哄的,家庭医生已经带着医疗团队赶到了,全家人都在了,等在卧室门口焦急地等着消息。
贺卫芳正在盘问田叔当时的具体情况,贺卫庭则焦急地在门口踱来踱去,占芸靠在栏杆上抹眼泪,贺卫安向来沉静的眼中也透着几分担忧。
贺卫澜也刚刚行色匆匆地从韩山峰赶回来,几乎和贺予涵前后脚到,两个人对视一眼,又迅速地避开了视线。
“嗨。”贺卫澜冲着纪皖打了声招呼。
“蓁蓁呢?”纪皖忍不住问。
“回家去了,”贺卫澜的口气不是太好,“你要是这么不放心她,不如让她赶紧和我断了。”
纪皖简直不敢置信,这是一个正在热恋的男朋友该说的话吗?
还没等她说话,卧室的门开了,家庭医生领着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贺家人一下子全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问着情况。
家庭医生姓徐,看上去约莫五十来岁,推了推他的金边眼镜安慰说:“没什么,老先生只是血压太高,这几天情绪有些不太稳定,所以一下子晕倒了。”
贺卫庭显然有些不太相信:“徐医生,我爸的身体一直是你在负责的,你给我们透个底,到底问题大不大?这牵一发而动全身,可不光是他一个人的事啊。”
徐医生笑着拍了拍贺卫庭的肩膀:“卫庭,放心吧,老先生的身体很好,不过很显然,这阵子他好像精力有点透支,公司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贺予涵冷冷地问:“二叔,你那个烂尾楼盘谁在收拾残局?”
贺卫庭顿时有点羞恼,沉下脸来:“予涵,你不要听风就是雨,只是外立面稍微延迟几天罢了,解决的方案都已经出来了,爸也已经认可了。倒是你,成天就知道给爷爷置气,你看看全家人,哪一个像你和你媳妇一样成天不着家的?”
“好了好了,别吵了,”贺卫芳瞥了纪皖一眼,“大家还是先去看看爸再说。”
徐医生摆了摆手:“老先生需要静养,交代说都不用进去看他了,让你们忙自己的事情去吧,”他顿了顿,看向贺予涵和纪皖,“予涵,这位是你的妻子吗?老先生说,让你们俩一起进来,他有话要交代。”
贺卫庭愕然,眼睁睁地看着贺予涵拽着纪皖进了房间,一丝寒意从眼中掠过。
卧室里灯光幽暗,厚重的窗帘都拉了起来,医疗室里的好些器械都拉了过来,空气中隐隐透着一股酒精、消毒水混杂着药物的味道。
不知怎的,纪皖的脑子里顿时浮现起那泛着霉斑的面包,一阵反胃从胃部袭了上来,她赶紧吸了一口气,压下了那股异样的感觉。
手上一热,贺予涵趁她不注意握住了她的手,眼神恳切地看着她。
“皖皖,先别让爷爷知道我们俩闹离婚的事情,我要挟着让他不得不同意你进了贺家,这才过了多久就闹离婚,他非得气死不可。”
贺予涵的话在她耳边掠过。
她不以为然,贺宁有多讨厌她谁看不出来?两人要离婚了只怕会开个PARTY顺便替孙子再次物色妻子人选吧?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和贺予涵一拼的话,非这个爷爷莫属。她同意跟着过来贺宅,就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在贺宁面前把离婚的事情捅开,这样贺予涵被贺宁拘着,总该投鼠忌器了吧?
她避开了贺予涵的视线,目光落在了床上的贺宁身上。
到底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就算再强硬也抵不过岁月的侵蚀,和最后一次见到的相比,贺宁看起来苍老了很多,原来锐利慑人的目光变得绵软无力,露在被子外的手甚至在微微颤抖。
“爷爷,”贺予涵神情忧虑地在他床前坐了下来,“怎么好端端地忽然晕倒了?”
贺宁定定地看着他,混浊的眼中莫名透着一股难掩的宠溺,纪皖的心里一颤,这才是一个正常老人看孙子的眼神,就好像姥姥看她一样。
“还不都是被你气的,总是和我作对。”贺宁虚弱地开了口。
贺予涵心里难过,替他掖了掖被角,低声道歉:“对不起。”
“你呀,和我一样,是个天生的倔脾气,”贺宁叹了一口气,看向纪皖,“你好好看着他点,平时多劝劝,别让他犯浑。”
纪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贺宁这是在和她说话吗?
“我……其实……”她嗫嚅了两声,却忽然说不出口了,如果贺宁像从前一样威严蛮横,她不会顾忌什么,可现在,眼前的老人就好像是一个病弱的长辈,那殷殷的眼神把她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贺予涵迅速地看了她一眼,可能感觉到了什么,他立刻岔开了话题:“爷爷,趁着这个机会你好好歇歇,公司里的事情就交给二叔和姑姑,也该是你享享清福的时候了。”
贺宁的喉中发出“咕”的一声,似笑非笑,那神色渐渐古怪了起来:“交给他们俩……呵呵,”他笑了笑,“那就没你什么事了?”
“如果要从旁协助些什么,我当然也责无旁贷。”贺予涵连忙说。
贺宁不置可否:“你这是打算和和宇划清界限了?”
看着贺宁略显失望的眼神,贺予涵犹豫了两秒,贺卫芳的话好像魔咒一样在他耳边响起。
“你身旁有谁能和你相提并论?又有谁现在接掌了家族企业比你高上了一筹?”
他摒弃杂念,把这魔音从脑中祛除:“爷爷,我的函念投资也是和宇的分支,谈不上划清界限,我深信,过上几年,函念投资的前景不会比和宇差。而且,二叔对和宇是什么心思你也该知道,如果你想要家宅安宁,我就不合适再掺和到和宇的经营中来。”
贺宁沉默了很久,那眉心拧起来的“川”字和鬓边的白发,让人忍不住心中恻然。
不一会儿,他拍了拍贺予涵的手:“我明白了,年后要开董事会,你手上也有股份,参加一下。”
贺予涵点了点头:“和宇今后的经营和发展方向,我到时候会写一个可行性意见,给你和二叔做个参考。”
贺宁没应声,目光忽然落在纪皖身上:“我这个老头很惹人讨厌吗?”
纪皖猝不及防,愕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站得这么远干什么,过来坐下。”他淡淡地说。
纪皖迟疑了片刻,顺从地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贺宁第一次近距离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孙媳妇,的确,她的气质很是独特,五官各有特色,尤其是一双眼睛,好像上好的琥珀,透着别样的光泽。
只是不得不遗憾,那紧抿的双唇,还有防备的眼神,这个女人看起来比贺予涵还要倔强。
两强相遇,必有一伤。
他一直盼望贺予涵能娶一个和他母亲一样温柔的女孩,性格上互补,这样才能和和美美。
贺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终于放缓了语调:“皖皖,你家里还有一个姥姥?”
纪皖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见一面吧,”贺宁的神情有些疲惫,“这样拖着,对老人家很不尊重。”
纪皖的脑子一阵发胀,呼吸紊乱了几秒,骤然之间那种恶心的感觉又泛了上来:“这……爷爷我和予涵……”
“好的,”贺予涵迅速地接上了话茬,手掌用力地覆在了纪皖的腿上,“我和姥姥去商量一下,定个日子。”
“还有,”贺宁瞟了一眼纪皖的肚子,那眼神中透着期待,“什么时候开始考虑下一代的事情了?我老了,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也不知道有没有福气看到重孙子。”
纪皖霍地站了起来,贺予涵和贺宁都愣住了。
“对……不起……”她捂着嘴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飞一样地跑进了旁边的卫生间,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了“哗哗”的自来水声,夹杂着几声微弱的干呕。
贺宁顿时从床上坐了起来,喃喃地问:“予涵,你媳妇她……她怎么了?”
突如其来的狂喜冲刷着贺予涵的神经,他的呼吸急促,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快去医院看看,”贺宁的精神一下子振奋了起来,“会不会是有了?”
第54章
贺宁的身体还不是太好,没过一会儿徐医生就进来了,示意老爷子要卧床静养。
走出卧室的时候,就算贺予涵极力掩饰,嘴角的笑意也没完全忍住,刚才那冷厉沉肃的神情一扫而空。
门口还等着好几个人,一见他的模样,贺卫庭皮笑肉不笑地问:“予涵,这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啊?”
“爷爷的精神还不错,”贺予涵笑着说,“大家都放心吧,爸,你们可以去休息了。”
他甚至破天荒地朝着占芸点了点头,占芸和贺卫安都愣住了。
纪皖心神不宁地跟在身后,一双小胖手拽住了她的胳膊,她低头一看,又是贺予彤。
“姐姐姐姐,你来啦,”贺予彤高兴地喊,“我们去抓蚯蚓玩好不好?早上牛牛欺负我,我要抓蚯蚓吓唬他。”
纪皖担心地看了看她的额角,还好,虽然还有点淡淡的红斑,但看起来恢复得很好。
“彤彤乖,”贺予涵居然半蹲下来捏了捏她的脸,语气前所未有得温柔,“姐姐和哥哥还有点事情,下次再带你出去玩。”
占芸吓得都忘了去抱女儿了,只是呆呆地看着贺予涵,一脸“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的表情。
彤彤打蛇随棍上,抱着纪皖撒了一会儿娇,这才松开了手,欢快地跑到楼下去吃蛋糕了。
贺予涵拽着纪皖,一路走得飞快,眨眼就出了大门到了他的车子旁。
“上车,”他兴冲冲地说,“我们去医院化验,五分钟就能知道结果了。”
纪皖没有吭声,手抵在车门上,挤出了一丝笑容:“不用去查,我知道的,这两天我吃了点不干净的东西,胃总是不太舒服。”
贺予涵脸上的笑容淡了淡:“那就算去医院确诊一下,不是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我自己会去,现在我还有点事情,要回家一趟。”纪皖固执地说,“你还是自己先回医院挂水吧,小心急性肠胃炎反复。”
贺予涵沉默了片刻说:“那我送你回家。”
“麻烦你把我送到地铁口就可以了。”纪皖见他没有固执己见,终于松了一口气。
车上十分安静,贺予涵连音响也没开,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纪皖更是心乱如麻,恨不得一步飞回家里把自己一个人关起来。
地铁口很快就到了,车子一停在路边,纪皖就去拉车门,只是车门一动不动被锁住了。
她回头一看,贺予涵定定地看着她,眼里带着深深的祈求。
“你这是干什么?”纪皖的眉头皱了起来。
“皖皖,我知道,你一直不敢再相信我,你怕我从此操控你的生活,怕你会就此失去了自我,还怕我有一天厌倦了你,你的潜意识中,总觉得世界上的男人最后都会像你父亲,最终都会因为不同的原因负心薄幸,”贺予涵的声音低沉而诚恳,“这些日子,我都在深深地反思自己的言行,虽然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但的确,是我做错了,我保证,以后都会尊重你和你的朋友,把他们当成是我自己的朋友一样对待。就算犯了死罪的囚徒,都有一个死缓的机会,皖皖,我们同床共枕了这么多天,你总不能一个机会都不给我吧?”
车厢里是难堪的沉默。
“如果你怀孕了,能不能就当是老天爷给我们一次重来的机会?”贺予涵的声音温柔,透过耳膜,仿佛柔软的绸带,一圈圈地在她的心口缠绕了起来,“你想想,一个像我们俩的孩子,在你的肚子里孕育,我们俩一起看着她出生,陪着她长大……”
纪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不行,我没有现在要孩子的打算,而且,我们不可能再在一起……”
贺予涵的眼神骤然凌厉了起来,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风暴。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来,“难道……你想打掉?”
“我不知道……”纪皖喃喃地念叨了一句,骤然清醒了过来,“不,不可能,我没怀孕,我只是胃不好。”
贺予涵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好,你好好考虑一下,我明天带你一起去做检查。”
“明天年三十。”纪皖本能地反驳,“谁大过年地去医院。”
“那后天。”贺予涵毫不松懈地追问。
纪皖迎视着他的目光:“过完年吧,过完年我去检查,第一个……告诉你结果。”
贺予涵紧盯着她,半晌才缓缓地点了点头:“好。”
下了车,亲眼看着贺予涵的汽车驶离了视线,纪皖紧绷的神经这才稍稍有点松懈。
地铁里没有像从前一样拥挤,她神思恍惚地拉着扶手,过了一会儿,有个大妈碰了碰她的肩膀,同情地说:“姑娘,你的脸色看上去好差,过来坐下吧。”
她反射性地站直了,挤出了一丝笑意:“谢谢大妈,我没事,好着呢。”
然而身体的反应却是不会骗人,下了车以后,她扶着墙壁干呕了好几下,胸口恶心的感觉一直挥之不去,一直到了地面上闻到了清新的空气才稍稍好受了一些。
地铁的出口就有家二十四小时的药店,纪皖往四周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这才做贼一样地到里面买了一盒验孕棒。
家里田蓁蓁在,哼着小曲抱着花菜在洗澡,一首句怪腔怪调的歌词“I'M A LOSER……I'M A LOSER……”被她颠来倒去反复了好几遍,音调从高到低又从低到高地滑来滑去,听着让人脑袋发胀。
“回来啦,来,花菜和你干麻麻打个招呼。”
一见纪皖回来,田蓁蓁从卫生间里探出头来,抓着花菜的爪子冲着她摇了摇。
花菜的毛都黏在身上,看上去好像刚出生的小奶猫似的,可怜巴巴的,那双发蓝的猫眼被雾气蒸腾得甚是氤氲,完全没了从前高冷的模样。
饶是纪皖心里烦闷,也被目光看得心里发软,弯下腰来握了握花菜的爪子:“乖,也就是你了,才能劳动你妈妈的玉手替你洗澡。”
田蓁蓁哼了一声:“去去,桌上有我做的饼干,还不能堵上你的嘴?”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纪皖看着桌上DIY的小动物饼干心里纳闷,放了一块在嘴里,味道还不错,带着一股奶香:“这是有什么喜事吗?”
“当然,”田蓁蓁隔着卫生间的门笑了起来,“我昨晚把贺卫澜拿下了,小样儿,还和我装模作样地较劲,明明是我比较吃亏好伐。”
纪皖拿着饼干的手一顿,一想到刚才贺卫澜不太好的语气,心里有点不安:“蓁蓁,你真的……那你做好措施了吗?”
卫生间里没有声音,只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纪皖顿时心里“咯噔”了一下,几步就拉开了卫生间的门,只见花菜坐在浴盆里,花洒里的水淋在它的身上,一个个肥皂泡鼓了起来,它却没有像以往一样抵抗,而是急急把前爪往前探,隔着水帘好像想去抚摸田蓁蓁。
“蓁蓁……”纪皖半蹲下来看着她,心痛如绞。
田蓁蓁无声地哭泣着,脸上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她留下的眼泪还是洗澡溅起的水珠。
“没什么啦……”她努力地想笑,“我的心愿已经完成啦,过完年我就和他分手,有很多人爱我呢,我一点儿也不稀罕他,真的,皖皖你相信我,我一点儿都不稀罕他,就是心里有点……有点难受而已。”
纪皖抱住了她,想要把自己不多的温暖嵌入她的身体:“蓁蓁……我知道……我在这里……”
“好了好了,你快出去,把你都弄湿了,”田蓁蓁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她飞快地抹了一把脸,把纪皖往外推,“等我把它洗完我们一起去吃饭。”
这样的田蓁蓁太让纪皖担忧了,可感情这事,除了当事人,谁也没有任何置喙的权利,就算她想帮忙,可能也只是越帮越忙。
等田蓁蓁把花菜用浴巾包着出来时,她看起来已经恢复了正常,花菜对吹风机一直很反感,不肯好好地吹干身上的毛扭来扭去,田蓁蓁和它笑着闹成一团。
关掉电吹风,田蓁蓁捏了捏花菜的小肥爪,和它一起来了一张美美的自拍,照例把自己的痕迹打上了马赛克上传到了微博。
出浴美人。
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幸好有你,花菜。
退出微博,她开开心心地说:“走,我们去吃饭。”
有时候纪皖也是挺佩服田蓁蓁的,她的神经比较粗,心情不好了和花菜玩一玩,吃上一顿烧烤,刷一会儿微博,天大的事情就好像都过去了。
两个人找了个韩式烤肉店吃了五份大酱五花肉,田蓁蓁喝啤酒,纪皖喝饮料,看着那五花肉在铁板上“滋滋”冒着油花的时候,好像真的什么烦恼都没了。
回到家里已经八点多了,这正是田蓁蓁工作的时间,她钻到卧室里去上网了。
纪皖定下神来,终于下定决心拉开了卫生间的门:反正事情都已经在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两条红杠杠。
纪皖盯着那验孕棒看了很久。
脑子里一片空白。
肚子里孕育着一个小生命,然而,她或者是他来得是多么得不是时候。
橙子科技正在发展的加速期。
和贺予涵的婚姻正要破裂。
这个宝贝,到底要还是不要?
贺予涵的脸在她面前一闪而过,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如果有了宝宝,她和贺予涵就再也牵扯不清,没有一刀两断的可能。
贺家是不会允许他们的骨肉流落在外的,贺予涵更不可能同意离婚,他的手段随便使上一个,就足以让她伤筋动骨。
纪皖做了一夜的噩梦,梦里有无数的怪物在追赶她,无一例外,那些怪物都长了一张贺予涵的脸,任凭她如何躲藏,它们都如影随形地跟在背后,怎么也甩不脱。
“皖皖,你是我的。”
“我们的宝贝呢?”
“乖乖地听话,不然我就把你撕成碎片。”
……
“嗷”的一声巨响,纪皖悚然回头一看,一头怪物抓住了一个白胖胖的婴儿,巨大的手臂在半空中乱舞,那婴儿却一点哭声都没有,那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纪皖。
“妈妈,你不要我了吗?”那幽幽的声音在她耳朵里徘徊。
“不要了,又是个女孩,吃了正好。”林滨从白雾中走了出来,诡异地笑着。
纪皖如遭雷击,嘶声大叫了一声“不”,却看见那婴儿忽然变成了花菜,喵的一声惨叫,眼看着就被那怪物吞进了嘴里……
她惊喘着从梦中惊醒,躺在床上仰望着天花板看了很久。
第二天就是年三十了,田蓁蓁回家去了,纪皖也去了姥姥家,姥姥把她当小孩子一样,桌上放着八色糕饼和干果,还掏出了两个厚厚的红包,一个给她,一个给贺予涵。
“小涵呢?啥时候过来?”她喜滋滋地问。
纪皖哭笑不得:“他过来干嘛。”
“你这孩子,”姥姥颤巍巍地拍了一下她的额头,“不管你们以后怎么样,大过年的不许说不好听的,都要图个吉利,晚上别忘了去他爷爷那里吃年夜饭拜年。”
纪皖刚想拒绝,姥姥的眼神黯淡了下来:“皖皖啊,你不去要被别人说你没家教,只要你没离婚一天,就不要这样给姥姥闹心,成不?”
话音刚落,贺予涵就开门进来了,纪皖的眼睛顿时瞪圆了:他什么时候有了姥姥家的钥匙?
贺予涵一扫前两天躺在病床上那萎靡不振的模样,左右手各拎着几大盒东西,精神抖擞地放在了茶几上,就连那一声“姥姥”都叫得格外动听。
姥姥把红包塞进了他的手里,一边打量着桌上的礼盒一边高兴地埋怨:“你这么破费干什么,这些东西都老贵了吧?”
“姥姥,这是我特意让人专供的铁皮枫斗研磨的粉,对抗衰老特别有效,另外是你日常都要用到的,不费什么钱。”贺予涵随意地取出了几件放在了茶几上。
姥姥骤然瞪大了眼睛,又惊又喜:“这是什么?”
盒子里放着一个点翠的头面,精致艳丽,上面的珠花还在微微颤动。
“我看姥姥你喜欢唱戏,就给你置办了一套,和大爷大妈们玩的时候戴上更有意思一点,”贺予涵笑着说,“这是仿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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