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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爱上她-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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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睁大眼睛,哎呀一声。

    她成了新娘,戴上花冠。有人攥住她的手,交到另一个人男人的手里。男人的手很暖和,温温的一片,裹住她冰凉的小手。她哎呀一声。她缩到男人的怀里,去摸他的脸,又抬头去望,她说:“你长什么样子,为什么我看不清你的脸?”

    男人低下头,下巴蹭到她冠上花环的柔软头顶。他身上有干净的味道。他说:“没关系,我能看清楚你就好了。”

    她双手探过去,扶住他的两颊下方,说:“那你快看我,看看我的眼睛,好看吗?”

    男人看她一眼,她用美丽的眼望过去。男人别过头。她手指摸到他发烫的耳根,熏红一片。

    她哎呀一声,想:“我怎么能这么好看呢。”

    男人可真是好,他烧灶煮饭,用花瓣熬制的香油,一下下地替她梳头发。她去握住他的腕,他就停下来,很温柔地亲吻她的耳朵。她咯咯笑。

    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来了,老头说:“我是宙斯,没有人能违抗我的命令,我要你在七天内打开盒子,不然你就会死去。”

    她哎呀一声,落下眼泪来。

    她可真是难过呀,又绝望又难过。她依旧看不清男人的脸,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样子的,可他真是暖和,手心暖和,脖颈间的气味也是暖烘烘的。她探出手,环他的脖子,想:我真是喜欢你呀,我好喜欢你呀。

    第七天的晚上,她把盒子打开了。

    陈简是被不速之客叫醒的。

    不速之客一张老神在在的脸,端坐在轮椅上,像个等着人行个反甩手绢的大礼,膝跪着上前伺候的满清大王爷。

    陈简眼里看清了人,脑中哐当一声就砸醒了。她反射性的往后蹭了一下,警惕地看着,口里讲:“你不要捏我下巴。”

    恩一笑了,说:“多金贵的人啊,我瞧瞧,你下巴上是不是镀了佛光,每个看见的人都摸一摸才甘心。”

    陈简抬眼看他,有那么几秒后,她从被子里探出两只脚,手一撑,近了前去。她朝他露出一面的侧脸,闭眼,面上是慷慨就义的表情,像抗日电影里藐视尖刀的女义士。

    恩一装模作样地将她看了一看,陈简等半天,没等见那凉凉的手指头硬捏上来,不禁睁眼。就见他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同时看到他一边打量着自己,一边嘴里说着:“过得不错,下巴长圆了,但有点不好,脸大了,太占地方。”

    陈简气得嘴巴里要冒火,她两脚啪嗒一下打上地板,蹬蹬跑出房间了。恩一在她身后哈哈大笑。笑完他停下来,叹一口气。

    他们一起吃了早餐。桌上铺着红白格子桌布,两碗皮蛋瘦肉粥,熬得浓稠,白浆裹着菜叶,热腾腾冒气。他们吃完后,恩一说要下棋,陈简说我不要,我心情不是很好,恩一仍旧将棋盘摆上来,哗啦啦两盒棋子扣在桌面上。

    他抬手,用指头将盖子挑开了,露出白白黑黑的一片。

    他拈了一颗,点在木盘上。

    他说:“来吧。”

    她晓得,当他下定决心的时候,是绝不容被违背的。她负气地拈了棋子,咬一下唇,负气地啪地一声砸在线条上,像拍某人地脸。

    恩一很和善地笑了。

    紧接着,他很和善地把她杀到片甲不留。

    陈简猛地站起来;“不玩了。”

    恩一轻轻说;“坐下。”

    她看着他,没动。

    他说:“坐下。”

    她“啪”地坐下。

    恩一慢慢地收棋子,一颗一颗地收着,讲:“知道老男人的乐趣是什么吗?”

    她讲:“不知道!没兴趣!”

    恩一仍旧收着棋子,极其有耐心地,一颗颗拈起来,放进棋盒里:“没关系,我告诉你。”他继续说:“逗猫、逗狗、还有呀,逗小姑娘。”

    陈简差点咬着舌头。

    恩一终于将最后一颗棋子放入盒内,抬眼来:“小姑娘总是有小脾气的,小姑娘也总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想要的。不过这也没关系,但是呀,小姑娘不要以为自己很年轻啊,很快就是老女人了。”

    下午的时候她被恩一带到一家私人诊所。诊所在大厦的十六楼,乘电梯上去。里屋清扫的很干净,等候厅有一张红色的大沙发,旁边是绿色的植物。

    他们在等素心问仙。大厅里还有两个小孩。一男一女,华裔。男孩虎头虎脑,矮墩,虎眼,女孩较为细瘦,肤白,比男孩高一寸。

    他们在抢一本画册。关于眼泪小偷。眼泪小偷是没有实体的,她是一只轻飘飘的虚幻的体,在夜间潜入孩子们的家,悄悄偷走孩子们的眼泪。

    男孩抢了姐姐的画册,得意洋洋地翻。女孩握紧了拳头站着,死死咬着唇。

    陈简环顾四周,心里奇怪,问:“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恩一却不答她,只是看着两个小孩,开了口,他讲:“弟弟怎么能这样呢,东西明明是姐姐的,他怎么能抢姐姐的东西呢?”

    站定原地的女孩听见了,心里想:是呀,我是你的姐姐,你却总是抢我的东西,你要不要脸?你怎么能这样呢?

    她心里想着,越发委屈,就过去,扯住书身,要夺回来。弟弟不给,姐姐推了他一把,弟弟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恩一看着,叹了口气,又开了口:“可是姐姐毕竟是姐姐,就算弟弟拿了自己的东西,也不能动手呀。”

    弟弟揉着屁股站起来,心里想:对呀,我不过拿着看一看,你就来推我,你怎么这么歹毒!

    他就冲过去,用脑袋抵自己的姐姐。两个小孩揪打在一起。

    恩一看着,哈哈大笑。

    陈简目瞪口呆,想:逗小孩打架,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呢?

    恩一笑完了,讲:“小男孩和小姑娘总是要吵架的,可再怎么吵也是要和好的。”

    他话音刚落,内侧的门开了。一个女人和青年走出来。女人似乎是两个小孩的母亲,青年是医生的助手。女人走过去,要带着两个小孩离开。两个小孩跟在母亲身后,向外走,途中,女孩突然伸手勾了下男孩的小指,男孩一愣,女孩松开。女孩抿唇,跨步快走,男孩跑故去,牵住她的手。

    恩一说:“你看,总是要好的。”他说完,转身去问青年:“你们医生在里面吗?”

    青年说:“是的,在里面。”

    陈简听出青年明显的日本口音。

    青年问;“病人是?”

    恩一指向陈简:“这儿呢。”

    陈简睁大眼,刚要讲话。恩一看她一眼,缓缓讲:“小时候生的病,发作起来吓人,那么锋利的小刀,一下下地往身上割,别人去拦她,她就哭,再继续拦,小刀就冲着你来了,你说吓人不吓人?”

    青年看向女人,又转回来,认真严肃地点点头。

    恩一继续说:“本来以为好了,都十年啦,估计最近受了什么刺激,人又要不好了。”

    陈简冷笑:“你调查我?”她说完,提了包,就要走。恩一没动,青年却尽心尽责地几步跨过来,握住她的臂膀:“小姐。”

    陈简看他握住臂膀的手,青年立马松开了,腼腆地鞠躬讲:“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第35章

    与此同时,陈简的电话响了。她望一眼,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转头去问那个穿衬衫的青年人:“卫生间在哪儿?”

    青年人伸出手指头来,给她指了个方向。陈简点点头,惜字如金地讲了一声谢谢。青年人好脾气地冲她笑笑。

    陈简照着方向走了,眼神都没留一个。厅屋里,恩一对着青年讲:“看见没有,脾气大着呢。”

    青年人反问他:“先生你要先进去吗?”

    恩一看着他,笑了,说:“你这人真没意思。”然后他又说了句好,接着手搭扶上轮椅,滑向门。

    青年人抢先走过去,帮他开了门。

    #

    卫生间内,陈简用脚别上门,只剩下一溜长长的光缝,她闻到清洁水的味道,捂了鼻子。黑暗团成一片,电话另一头,承钰说:“你觉得自己很厉害是不是?动不动玩活人消失不见?”

    陈简放开捂鼻的手,问;“你厉害啊,专门打电话来教训我的?”

    承钰要被这个女人气得死了,他开口,声音略快:“我教训你?我哪敢教训你?你这么厉害,你说,嗯?你说,你是不是把自己发送到火星了上去了,要我向宇航局借一只火箭绑着去找你你才开心嗯?你说啊,动不动消失不见,动不动挂人电话……”

    他话音刚落,陈简掐断了电话。她想:你不是觉得我动不动挂人电话吗,好呀,我怎么能辜负你呢?

    她坐到马桶盖上,一下下地按下放水键。水流冲刷声中,她又觉得委屈了。

    她想起一个童话,小狮子受了伤,蜷着舔伤口,小狮子的好朋友小羊每天都来安慰它,小羊咩咩说:“小狮子小狮子,你一定很疼吧。”小狮子傲娇地别过头,说:“强者是不需要你们这些弱者安慰的。”小狮子接着说:“你不要来了哼。”于是小羊说:“好。”小羊离开了。小羊不再来了,小狮子却又难受了,蔫蔫地趴躺着想:你怎么能真不来了呢?

    她今天一早上都在想:你怎么还不打第二个电话呢?你怎么能真的不打电话了呢?

    这第二个电话终是姗姗来迟,却气得她差点将电话生生捏爆开。掐了电话的下一秒她就后悔了,她躬着身子,用脚尖踢打墙壁,又拨过去,接通的那一刻,又后悔了。

    她想:我怎么能这么快低头呢?显得我是什么了?

    可电流到底是通了。于是她飞快地讲:“你不是说我爱挂人电话吗,呵,是这样吗?”

    承钰只觉得一股郁气在胸膛撕咬,他吸了口气才冷静下来,冷笑一声讲:“行,你能耐,能耐大了,麻烦有能耐的陈小姐你好好心,大发慈悲,当可怜我这个没能耐的,你看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成不成?”

    “什么问题?”

    承钰问:“你回答我,你是不是有毛病?”

    陈简想:可不是吗我毛病大了,大到被人骗进医院,说不定要抽血呢,我毛病这么大你还跑我身边你说你是不毛病更大?

    她按断电话,屏幕贴着脸颊滑下来,又想:可是你讲话怎么能这么气人呢?

    怎么能这么气人呢?

    于是她又拨过去。

    电话通了。

    “喂。”

    承钰:“……………………”

    “你真觉得我有毛病?”

    承钰彻底气笑了,讲:“你没有毛病,我怎么敢觉得你有毛病?我都说了,你是能耐。错了,你不仅仅是能耐,你直接就是amazing!”

    陈简想:好呀,厉害了姓傅的,你是不是真要把我气死?

    她说:“你知道我现在想对你做什么吗?”

    “你想对我做什么?”

    她想:我想骂你,我还想穿过电话爬过去揍你。可是她到底不舍得真骂他,也舍不得真揍他,于是陈简说;“你听好了。”她伸出手来,用力拍打马桶盖子。

    幽暗的空间里发出响亮的声响,顺着通话口传过去。

    她说:“听到了吗?”

    承钰:“………………”

    陈简掐断电话。

    她算是解了一口气。她去摸自己的手掌,有丝丝疼痛传来。她把手掌贴上自己冰凉的脸,用以镇痛。

    帖了好久,她想:真疼呀,我拍什么拍?我是不是真的有毛病?

    #

    小姑娘和她的男孩吵了架,另一边的房间里,老男人开口了,他说:“没错,好像是这个词,PTSD。”

    夹鼻眼镜医生双手交叉置在桌上,粗浓的眉毛皱了皱,“创伤后应激障碍,你能具体说一下……”

    恩一想到很多年前。他与军区负责人商量好时间后,故意透露出这个消息。那天晚上,他按照原先的安排,放了一场大火。夜色浓得像泼墨,他坐着轮椅置身嶙峋的高峰,看着清澈的夜晚里,浓烟滚滚而上,火光肆虐。

    火光舔亮的天空下,他静静地望,半响后,扭头,问身边的人:“陈简呢,出来了吗?”

    那人答:“负责带她出来的人还没到。”

    他点点头。

    又过了几分钟,他心里有了古怪,准备再唤了几人去寻。一个瘦的人影慌慌张张跑过来。他问:“怎么回事啊?小鬼呢?”

    瘦子战战兢兢地讲:“我去的时候没在原来的地方找到她,我我我……”

    他望瘦子的眼:“所以你就先跑了?”

    瘦子拼命摆手:“我我我没……”

    他说:“哦,我晓得了,你就先去安全的地方找了,所以没找到。”

    瘦子猛地跪下来:“我我我……”

    他笑了,摆摆手,身旁的人过来,把瘦子拖下去。有人踩住瘦子的胳膊,另一人举起枪,对着瘦子小指开了一枪,血肉四溅,瘦子抱着手尖叫打滚。

    尖叫声中,他又唤了几人去找。他一回头,见开枪的人正看着自己。他又笑了:“看什么看,带下去敷药啊是不是傻?”

    尖叫声远了。再去的几人抱着小人儿跑上来了。小人儿湿淋淋的,颤着抖,他去掐小人儿的下巴,小人儿也不像平日那样恶狠狠地去咬他的手。原本的大眼睛闭着,眼皮打抖。

    抱人的男人说:“找到的时候躲在水缸里,差点憋死了,看守她的人烧焦了,倒在旁边。”

    他去掀小人儿的眼皮,小人儿睁眼了,没有生机地看他。

    他说:“说话呀。”

    小人儿不答。

    他笑了:“说话呀听见没有。”

    小人儿依旧不答。

    他笑了,停了笑,说:“你他妈给我说话!”

    小人儿闭着嘴,眼泪滚滚落下来。

    他看她,她眼睛看他。他用袖子给她抹眼泪;“吓狠了?”

    眼泪落得更加凶猛了。

    他把湿淋淋地小人抱到怀里,吸口气,讲:“又变重了了啊。”有眼泪滚落到他的颈子窝,他顿一下,拍她的背:“好了好了。”

    恩一从回忆中抽出神来,说:“有一次被吓狠了,就不会说话了,好久以后才会说话,却不像以前那么爱开口了。后来也看了医生,医生说有这个病了,精神上留了疤……”

 第36章

    陈简拧开水龙头,鞠了捧清水,扑在脸上。她闭了闭眼,用手抹一下水珠,甩手,关水,正要转身往回走,眼前一晕,她堪堪扶住水池边。好一会,眩晕感消失,她直身,瞬间有恶心反胃袭来,她对着水池呕了几声,早间吃下的粥点全部吐了出来。

    一池污秽。

    她想:呵呵,我都被气吐了。

    她嫌弃地皱眉,再次拧开水,冲走。洗脸,抽纸擦干,走出门去。

    等候厅里的人已经都不见了,她走向巡诊室的门,站定在门前,里面有说话声。她想:我一点不想进去傻乎乎做一个给人瞧的病人。

    她向旁边望,另有一扇门,没关紧,留一条缝。她走进去。屋内有一张临时休憩的软床,一只单人长背椅,青翠竹色的帘,墙角一盆绿色的植物,银皇后,株形紧凑直挺,叶片宽厚有光泽。

    那个说英语有日语口音的年轻人在这里。手中拿着一块布,认真地给植物叶片擦拭。

    陈简看着他的动作,笑出声来。

    年轻人这才发现身后有人,停了手中动作,张了张口,像是不知道讲什么。

    陈简看着他,又将视线投向年轻人手中的布。

    他略有些尴尬地将抹布被在身后,腼腆说:“你好……”

    陈简问:“你在这里工作?”

    年轻人:“是……不……”

    陈简:“到底是是还是不是?”

    年轻人尴尬地讲:“我是在这里做兼职,所以是也不是。”

    陈简点点头,在长背椅上坐下,“学生?”实在是面嫩的很。年轻人穿着黑色长裤,灰色的休闲上衣,瘦长,面容有青涩气,像夏天幽暗房间里绿色的植物。

    年轻人点头:“对,平日里课程不是特别多,有时候就在这里做些工作,帮忙整理文件接待一下病人,病人也不是很多,医生很和善,能学到不少的东西……”

    陈简想:话真是多,我又没问你这么多。

    #

    十九岁的木村秀一出生于日本岐阜县白川乡荻町,那里以合掌造房屋出名。村民就地取材建造房屋,整座屋子不用钉子,而以卡榫和结绳固定。屋顶搭盖厚茅草,倾成六十度的急斜坡,形状像一个合并的手掌。

    他是家中幼子,父亲是是建屋的好手,母亲打理一家杂货店,有两个姐姐,一个大他二十岁,嫁给了名古屋的医生,另一个在嫁在了本地。他四岁时,姐夫被查出少精症,五岁时,大姐仍没有诞下一子,与此同时父母年事已高,养儿受累,两人索性把他接到名古屋当做儿子培养。秀一十岁时,姐姐终于生下一个女婴,女婴唤作琴子,生得粉嫩可爱,姐夫作为父亲的爱便从他身上转移到亲生女儿身上了,但到底待他还是不差。秀一很有一些天分,也聪明好学,长到十几岁,他考入名古屋大学医学部,其后参与学校交流活动项目,进入纽约大学医学院进修。

    奖学金勉强支付部分学费,可到底这座国际化大都市消费甚高,他姐姐家中还有一个适学儿童要抚养,不能倾力为他考虑。他白天有空在这间私人诊所帮衬,托同乡的帮忙,一周有几天的晚,会上去学校周边同乡叔父家开办的居酒屋帮忙打杂,借此赚些三餐吃食的费用。

    五月的这天晚上,他回宿舍洗了个澡,出了校门,照例散步走到居酒屋。进入内间,换上工作服,生得圆胖和善地老板问他:“秀一来了呀。”

    他微笑着回了一个是的。

    老板想:真是一个和善温和的孩子呀。

    居酒屋营业时间通宵,秀一接晚班,他推开木门,注意到光线昏暗的角落,一个穿红裙的女人趴躺在桌面上,手中握着酒杯,灯光照着她黑漆漆的发,晕染出一圈朦胧的光。

    秀一望了一眼,便收回:这样的大都市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他很快忙碌起来。凌晨深处的时候,只剩下了女人一个。他走过去,唤了一声小姐。

    没有人应。

    他又唤了一声。

    仍旧毫无声响。女人双臂屈着,头埋在里面,露出一个柔软度发顶。他怕客人着凉,进了内里,找了件充作工作服的和服,给客人披盖上。

    他动作结束,转身要离开,酣睡的客人却抬了脸。红扑扑的脸,熏着眼。

    是那个出现在诊所里的女人。

    他看了下四周,只有两队客人在静静吃食饮酒,他在女人的对面坐下,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呢?”

    女人静静看他,久到秀一以为她不会开口的时候她却开口了,歪着脑袋,黑发斜下来,映着裙子暗红的光,她瘪一下嘴,要哭了的样子:“我也不知道我是谁。”

    秀一默了一下,又开口;“我不是问你是谁,我知道你是谁,”他顿一下,“好吧,其实我也不知道你是谁,我是问你怎么在这里一个人喝醉了。”

    女人伸手打他一下,秀以惊讶地张了嘴巴,却见女人彻底哭出来了,说:“你……你……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我不知道得我是谁!”

    秀一:“……”醉酒的人是毫无道理的。

    他笑了一下:“你是谁呀?”

    女人捧了脑袋,难过极了的样子,她口中喃喃;“我是谁呀。”又倒下去了。

    第二天的晚上,他仍旧在这个角落见到了醉酒的女人。他上前去,笑着问她:“你知道你是谁了吗?”

    女人仍旧用一双好看的眼睛望他,静静地望,露出一个精巧的下巴弧线。他也笑着望她。女人突然开心地拍手唱起了歌,她唱:“樱花啊,樱花啊,阳春三月晴空下……”

    这首儿歌秀一是熟悉的。他笑着讲:“你唱跑调啦。”

    女人好像听懂了,委屈地看着他讲:“我一直是这么唱的呀。”

    秀一微笑:“你唱跑调啦,真的。”

    女人泪眼朦胧地问:“真的吗?”

    秀一忍不住又笑了,说:“真的呢。”

    女人看着他,哇地一声哭出来。又倒下去了。

    秀一觉得这个晚上真是好呀。

    第三天,他在放课后照例走出校门,走动校门口几百步远,突然想起今天是不用去的。他回了宿舍,给同事拨了一个电话,告诉他自己今天可以代班。

    同事问:“你小子今天好好的换什么班呀?”

    秀一想了下告诉对方,“因为过几天有一个活动,可能去不了了,所以提前和你换一下。”

    他照例工作。一个晚上,女人都没有出现。换班离开的时候,他望一眼桌面,空荡荡,只放着一盏白碟。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女人都没有来。

    秀一想:她应该是不会再来了。

    秀一明白良好的体魄是生活与工作的关键,他每天晨起长跑。如果早晨有课,就在学校内部跑。若早间时间充裕,便去校外,用步伐探索这个城市清晨,逐渐苏醒的景貌。他会换着不同的路线,不事先查询,只每次随性而往。

    这天的早上他经过公园。正中是喷泉,周围有打球的人。喷泉周边的水池,水清见底,洒满硬币。有豢养的白鸽,缩着爪飞往,下落,群群而聚,拍翅踱步,用黄色喙啄食。

    秀一又望见了女人。她穿一件短外套,下身是格子裙和白球鞋,头发散着,露出侧脸。她蹲着身,手中有面包屑,一只白鸽在她面前,啄她手中食物。

    秀一看了她好一会儿,下定了心,向前走了一步。女人却突然站了起来,离开了。

    第二天,他一二节有课,仍旧去了校外长跑,选的昨天的路线。女人果然在那里,相同的位置。

    陈简望着鸽子,洁白的羽上有脏灰。谁说和平鸽一定可爱,不见周围都是鸽子粪便?她喂完最后一片面包屑,觉得无趣,站起身来,脑中一下又是晕眩,紧接着胸口一恶,反胃涌上来。她早上未食,只是干呕。

    旁边有人递过来一块手帕。白色的,有褶皱的痕。

    她直起躬的身,望见一个年轻的男人。

    她想:谁啊。又想:用手帕的男人,我的天。

    面前的男人微笑着问她:“你还记得我吗?”

    陈简想:你是谁呀我认得你?不过她嘴上还是说:“哦,想起来了,那个……”

    秀一很温和地开了口:“上次在诊所没有来得及道别,真是遗憾。”

    陈简彻底想起来了,那个小医生。

    他们在喷泉旁边的石砌遮挡物上坐下,聊了一会儿天。临别的时候秀一撒了个谎,他说:“你们上次在诊所里留的是你亲人的联系方式吧,我们回了电话,可是不通。”

    陈简惊讶一下:“不会呀。”

    秀一依旧很温和地讲;“打不通,你能留一个有效的联系方式吗?”

 第37章

    陈简手上搭了一只长柄黑伞,走进校园。周围是有路过的人群,年轻人,急匆匆单行,或结伴而走。六月的空气带了热气的黏重。

    昨日她照例去饮酒,推门,却见到那个早晨遇见的年轻人。他替她点餐,她要酒,他说没有。

    她指隔壁餐桌上的酒水说你骗人。

    他就看着她说你不要喝酒了。

    她说不好。

    他说今天我值班,你在我这儿是买不到酒的。

    她说我要投诉你。

    他说你去投诉吧,受理之前你也是买不到的。

    她看着他,年轻人有一张隽秀白皙的脸。她大笑,说好,你真厉害,你赢了,我不喝了。

    他看着她微笑。

    他们在客流稀落的时刻攀谈,她未醉,提早多时要归家,外面却有泼天大雨。叫秀一的年轻人递给她一把伞。长柄,黑面。

    此时,陈简看向手中的长伞:她是从不愿欠人的,拿了别人的东西总要送回来。

    #

    她通过手机短信得到了秀一此刻的地址。陈简叫住一名学生模样的青年,问清了建筑的方位。她上了台梯,在大门口被看门人拦住。

    对方要她出示派票。

    陈简说:“没有。”

    对方说:“那你不能进去。”

    陈简冷了脸,说:“我室友有心脏病,要按时吃药,她今天出门忘记带药,我给她送过来,到时候要是她没吃药出了人命你来负责吗?!”

    她的表情实在是无懈可击。看门人被眼前这个持黑色长伞气势汹汹的女人唬住了。他开口:“呃……那我带你进去,你把药给她就出来。”

    “好。”

    陈简跟着他进了门,趁对方不注意跑开,立刻混入了杂乱各自找座的人群,犹如泥牛入海,不见了踪影。等她找到秀一时,学生们已经差不多落座完毕。

    他在下层的第三排,旁边有空座。

    秀一说:“座位本来是我同学的,他临时有事没有来。”

    陈简坐下,问:“这里在干什么?名人演讲?政坛还是商界的老头老太把自己成功的经验总结炫耀一下顺便激励激励年轻人?”

    秀一笑了,回答:“不是,不是老头老太太,是一个青年人。”

    陈简哦一声,问:“干什么的?”

    秀一刚要回答,面前的舞台上灯光打起来了。她转头去望,幕布拉开,有一架钢琴。白白薄薄的光。承钰走出来,手在口袋里。白西装,黑色长裤,修长的身,笔直的腿。周围有掌声。

    她看着他坐下,发表开幕词。他的眼光扫过来。她的位置太近,她确信他望见了自己。两人对视有两秒。

    她扭头,继续和秀一低低地说话。

    他们讨论芥川奖,讨论日本推理小说的发展,秀一说;“其实在明治维新那个时期,社会上流行的只是一些通俗类型的小说,比如说与犯罪相关的纪实性文学,西化以后,受到西方国家推理小说的影响……”

    陈简:“嗯。”她回头望一眼。他的目光不在这里。她心里冷笑一下,继续与秀一讲话。只是这次总算用了心。

    他们说起童年,秀一说:“下雪的时候真的很像川端康成雪国里的景象,那时候走上几十分钟的地方有一家温泉旅馆,里面有弹三弦琴的女人……”

    他们说各自的名字,陈简说;“我的名字不好听,像是男孩子,只是有个方便,不用费劲脑袋,死许多脑细胞给自己找个有寓意又上口的英文名,直接拿来就可以用。”

    秀一说,握住她的一只腕子;“不会,大道至简,很有内涵。”

    陈简垂眸看到他修长的手指。拿口罩和手术刀的手指。

    这时,到了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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