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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心多么顽固-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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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你要是不愿意领情,我马上就走好了。
阿妍说:“你要走,我也不会拦你,今天是怎么了,真是回来找碴?”
“让你说对了,还就是回来找碴的。”
我于是真的说走就走了。走的时候,我仍然还在赌气。谁都没想到我会走,我自己甚至也都没想到。不过既然说了要走,我老四就不会厚着脸皮再留下来。阿妍没想到我会突然这样,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做出根本不在乎我走的样子。
我妹妹有些吃惊地看着我,说:“别走呀,老四,你怎么了?”
我酸溜溜地说:“我要是不走,你就不会相信我真是回来看妈的。”
我妹妹立刻讨饶说:“妹妹我说错了还不行,既然回来了,就别走了,你这不是存心让阿妍恨我吗?”
“她要恨你,我也没办法。”
我妹妹真有些急了:“老四,别走。”
我还是要走,我妹妹看出苗头不太对头,急得眼泪都快出来,阿妍连忙安慰她,说我只不过是回来拿东西,又说我本来就没有打算在家里住。我知道阿妍这是在打圆场,一边走,一边毫不含糊地戳穿了她:
“我确实没打算在家里住,不过,也谈不上什么回来拿东西,我拿什么了,什么也没拿,就是回来看看,既然你们大家都不欢迎,我还是早走早好,免得影响你们看电视。”
阿妍还是有些舍不得我走,她跟着我走到门口,想说什么,没有说出来。我就这么气鼓鼓地走了,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说走就走。一路上,我不清楚自己是对妹妹有意见,还是对阿妍有意见,反正心里是非常不痛快,而且也知道把大家弄得都不痛快。我并不想这么做,可是情不自禁就这么做了。人常常会情不自禁地控制不住自己。我也说不出自己当时是后悔,还是不后悔,骑着一辆又笨又大的自行车,这种老式的车子现在已很少见到,从城市的这一头,一直骑到城市的那一头。我们家住在城南,我们的小餐馆却开在城北。时间大约已是晚上十点多钟,路上见不到什么行人,我突然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惆怅,真想扯开了嗓子,痛痛快快地喊上几声。
骑到广场的时候,我没有立刻拐弯,而是一直骑到广场中央,推着自行车站在那傻傻地看了半天月亮。我觉得心烦意乱,想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可是做不到,就好像有一堆耗子在心窝里乱窜。那天的月亮并不好,只是个月芽儿,在云层里忽隐忽现。不知怎么的,若有若无的月色让我突然想到了谢静文,想到了在烈士陵园与她经历过的一切。那一幕幕就仿佛在眼前活生生地浮现,我突然怀念起那些放肆撒野的日子。转眼间,和阿妍结婚已经八年了,八年的夫妻做下来,我发现我们之间始终没有磨合好,尽管大家似乎已经很熟悉对方的脾性,尽管什么都已经不再觉得陌生了,却总是找不到可以回味的东西。我们好像什么都满意了,又什么都不满意。我们的性生活单调重复,永远是不和谐。就好像在做一件的很熟悉的事情,所以孜孜不倦地在做,只不过是夫妻都这么做,只不过是在尽各自的义务。我突然发现我们的生活真是很平淡无味。
我没有拐弯直接去自己住的地方,而是绕道去了餐馆。铁栅栏门的防盗锁已经被锁上,我乒乒乓乓敲门声,把已经睡觉的丁香她们都吵醒了。丁香披着衣服慌慌张张地走了出来,问我有什么事,我说你先把门打开,有事要跟你商量。丁香赶紧回去拿钥匙,打开铁栅栏,其他的几个女孩子也衣衫不整从被窝里爬了出来。她们满脸疑问地看着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想了想,做出很严肃的样子,一本正经地对丁香说:
“这样,我有事要你帮忙,你出来一下,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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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那几个年轻的女孩子锁上门先睡觉,我告诉她们,丁香一会就会回来。我那样子就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丁香不知道我要把她带到哪去,忐忑不安地出来了,跟着我走,我让她坐在自行车后面,可是她不会上车,在我后面追了半天,怎么也跳不上来。我没办法,看她那样子实在太笨了,只好将自行车停稳,等她坐好再往前骑。她大约是第一次坐在自行车后面,紧紧地拉着我的衣服,中途竟然连续掉下来两次。好在地方不远,不一会,已经将丁香带到我的住处。一路上,我什么话也没说,她想问,看我的表情十分严肃,也没敢问。到了目的地,她发现就我一个人,而且表情仍然是那么严肃,立刻有些局促起来,用颤抖的声音问我阿妍在什么地方:
“大姐呢?”
我母亲到晚年,对媳妇的态度有明显改善,但是仍然改不了不会说话的毛病。她嘴上不再提想抱孙子的事,对阿妍不能生养,心里始终有些看法。毕竟我是独子,我父亲那辈兄弟三人,到我这一辈,男男女女加在一起八个人,按大排行,我排在第四,所以小名就叫老四。蔡家很看中儿子,在我这一辈的八个人中,只有两个男的,我叔叔还有个儿子,比我小两岁,可惜他生的是个女儿。听说我把丁香的肚子弄大了,我母亲只是轻描淡写地在阿妍面前骂了我几句。她说老四这孩子,怎么能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来。她那时候的脑袋,已经是一会清醒,一会糊涂。清醒的时候,我母亲安慰阿妍,说男人真不要脸了,什么下作的事都能做出来。她曾经见过丁香,想到丁香的模样,我母亲说,你看看那个女人那么丑,老四居然也还会看中她,这又有什么道理可讲。
在临终时,我母亲语重心长地对阿妍说:
“阿妍啊,你可惜没有小孩,他们蔡家是不是断子绝孙无所谓,只是你到要死的时候,谁来照顾。”
这可能是阿妍最不愿意听到的话。阿妍对自己不能再生育有一种特殊的敏感,最忌讳别人在面前唠叨这些。我母亲生前,阿妍辛辛苦苦照料她,没想到都到了临终,还要让阿妍心里再添不痛快。不能拥有孩子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一个隐痛,这是我们的心病。我这个人遇到过不去的关口,就会想到天意,就会想到是老天爷有意这么安排。我知道老天爷的心思,知道他为什么不允许我们有自己的孩子,我甚至知道他是有意不允许我们有我和别人的孩子。这是老天爷有意不让阿妍接受的。我知道这是老天爷的一个惩罚,谁让我在结婚之前就对阿妍不忠实,我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是事都称心如意。  
 第四章(六)
 丁香刚来的时候,阿妍第一次发现她怀孕,很认真地考虑过要收养那个小孩,她觉得这很可能是一种缘分,是老天爷准备送给她的一份礼物。有一段时间,阿妍提起了这件事就忍不住要感叹,她觉得老天爷对自己实在是太不公平,她那么喜欢小孩,不能受孕,别人不想要,却非要怀胎。阿妍提起丁香那个已经被打掉的胎儿,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惋惜。
人就是这样,越是没有的,越想得到。说老实话,我们之间出现的最大问题,就是缺少一个小孩。阿妍的二姐生了两个儿子,有一阵,有意将小儿子过继给我们,当时这孩子已经七八岁了,我们把他接回家养了两天,感觉完全不对路。男孩子对阿妍还算亲热,只不过是太亲热了,连阿妍都有些吃不消,动不动就缠着她玩亲吻的游戏。亲吻是他表示感情最直接的方式,喜欢什么,就把小嘴撅起来,十分响亮地亲一下。他整个就是活脱脱的小流氓,而且是个具有同性恋倾向的小流氓。也不知道这孩子的父母是怎么教的,好端端的一个小男孩,弄得跟小女孩一样,留着长头发,最喜欢的玩具是洋娃娃,动不动就喜欢穿裙子,喜欢扎花头巾,喜欢梳辫子,坐着马桶上撒尿。
这孩子还有个东问西问的坏毛病,什么事都喜欢小大人似的乱打听,有一天,他一本正经地问阿妍:
“三姨妈,你为什么不能生小孩?”
阿妍不知道对他说什么好。
“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这孩子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而且接下来的话更不像话,“我爸爸说,女人不生小孩,以后都会变态,三姨妈,什么叫变态。”
阿妍为了孩子的这番问话,气得恨不能抱头大哭一场。或许正是因为这个插曲,阿妍彻底打消了领养小孩的念头。她说自己既然命中无子,就老老实实地接受命运的安排算了,人不能和老天爷斗气,不能硬把不是自己的东西据为己有。她为了这件事感到极度的失望,不止一次对我说,老四,我看我们离婚算了,这样你可以重新找个女人,可以有一个自己的小孩。阿妍说,你真要有这样的想法,我绝对不会耽误你。到时候了,你只要跟我说一声就行,我绝对会成全你。
我们一起陪着丁香去医院堕胎,那情形就像押着个犯人一样。到了医院里,丁香流着伤心的眼泪对阿妍说:
“大姐,我求求你了,就让我把这孩子生下来吧!”
丁香一口一个大姐,她说大姐和蔡老板不是没有孩子吗,那好,这就是天意,我把孩子给你们,然后我就走,永远也不再来。丁香说我说的话绝对算话,你们夫妻两个人都不错,你们绝对都是好人,对我那么好,我不会忘恩负义,我不会不知好歹,我把孩子留给你们,然后我就跟死了一样,永远不会再出现。大姐,毕竟这是蔡老板的骨血,我求求你,丁香是对不住你,丁香不是人,可孩子没什么过错,你就放这孩子一条生路吧。
阿妍被她说得很难受,板着脸说:“你别求我,你要求,就求蔡老板。”
我站在一旁十分尴尬。
阿妍说:“老四,你赶快表个态呀。”
“表什么态,不是早就说好了,这都预约好了,老居都做了安排。”
阿妍说你们最好再商量一下,要不然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我脸色很难看,既不耐烦,又有些恶狠狠地说:“还有什么可商量的。”
正说着,老居穿着白大褂过来了。他看了看丁香,也不多说,就领着她去作手术。丁香进手术室前,回过头来,有些绝望地看了我一眼。她那样子很难看,我是说看上去比平时更丑;表情更怪。我立刻把眼睛移开,因为当时阿妍正盯着我看。阿妍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注意到我的目光,立刻也把眼睛转向别处。不一会,老居从手术室出来,说护士已经替丁香消毒了,说这手术很简单,很快就能解决问题。我们便一起站在过道的这头说话,阿妍的脸色很痛苦,她迅速地调整着自己的情绪,时不时强作笑脸与老居敷衍。老居也不问丁香是谁,天南海北地与我们瞎聊,问这个说那个。我若无其事地听他说着,不停地点头,老居是一个非常健谈的男人,他这时候已经是副院长了,身上一点也没有那种当官的架子。聊了一会,突然说我现在得去手术室看看,然后扭头就走,进去不到一分钟,就又探出头来,说手术已经做完了,问我们想不想见识一下刚刮下来的胎儿。
我摇摇头,过了一会,阿妍却说:
“看看就看看,老四,我们一起去。”
我便木然地跟着阿妍一起去了,这时候,老居已随手将手术室的门带上了,我们冒冒失失地跟了进去,刚进门,就看见丁香撇着两条腿躺在不远处,一个护士恶声恶气地轰我出去,我连忙往外退。那个护士紧追出来,指了指过道上的一行“男人止步”的小字,问我是不是没长眼睛。
丁香打下一个血肉模糊的肉团。阿妍从手术室出来,脸色沉重,略略带着一些歉意。她看着我,想说什么,我摆了摆手,让她什么也别说,但是她忍了一会,还是低声地嘟哝一句:
“医生说可能是个小男孩。”
我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阿妍用手比划着大小:“差不多这么大。”
我仍然不理她。
接下来,我们找了一辆出租车,与丁香一起回去。一路上,那气氛有些怪怪的,阿妍试图找话说,大家都没有什么情绪,谁也不愿意接她的话碴,连她自己也是说了上句,没有下句。这时候,真是说话尴尬,不说话也尴尬。我尽量做出一付无所谓的样子,不住地往车窗外看,回家便闷闷不乐地喝起酒来。在此之前,因为自己把丁香的肚子弄大了,对阿妍我充满了歉意,充满了一种犯了滔天大罪的感觉,现在我突然觉得已经与她扯平了。这就好像一个调皮的孩子闯了祸,一开始,老是在想大人知道了会怎么样,会如何处置自己,是打还是骂,现在反正是真相大白,该怎么处置也已经怎么处置了。
事到如今,我突然觉得已经没什么可禁忌的,破罐子破摔,就是这么回事了。阿妍似乎也感觉到了我这种明显的变化,她为此深深地有些触动,因为她知道我这人是不怎么喝酒的,而且性格也是乐观的时候多。她从来没看我如此不开心过。一连几天,我都是无精打采,仿佛生了一场大病一样,连生意都不想做。阿妍知道我是在惦记那个孩子,问我是不是有些后悔。她知道我为了这事,心里很不痛快。她知道为了这事,我有些记恨她。  
 第五章(一)
 在这以后的日子,我开始一个劲地变坏。男人有钱就变坏,这句话开始在我身上起作用。我开始得寸进尺,得陇望蜀,一天比一天不像话。阿妍起先只是让了小小的一步,谁知道就是这小小的一步,渐渐地就对我完全失去了控制。男人要是想变坏,真是太容易了。男人要是想变坏,快得只要一眨眼的功夫。阿妍因为自己不能生育,虽然对我与丁香嫉妒得要死,却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这事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她很快就发现已约束不住我了,阿妍一撒手,我便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立刻不在她的控制范围之内。我开始理直气壮地堕落了,变得越来越肆无忌惮。
事实上,自从做生意赚了些钱以后,不断地有人给我出馊主意,劝我在外面找个女人,偷偷地生个孩子。这相当于现在的包二奶,那时候还没有这种说法,我也确实不止一次地动过心,但是因为有了丁香的教训,我知道阿妍坚决不会接受,一直没有敢付之行动。我知道,真要是这么做了,那就是意味着与阿妍彻底地决裂了。我知道,阿妍特别在乎这个,她可以容忍我和别的女人睡觉,却绝对接受不了我与别的女人私通生的孩子。阿妍一方面想要个孩子,另一方面,她又视我和别人的孩子为世界末日。她无法容忍一个丈夫不忠实的见证在自己眼前晃悠。她接受不了这个,这是一个原则性的问题,没有任何的商量余地。阿妍只认一个死理,如果我想要孩子,那就只有坚决离婚一条路。
毫无疑问,我不能为了孩子,把这个家给毁了。虽然我完全可以瞒着阿妍,可以神不知鬼不晓悄悄地进行,我的一个朋友许诺,他能保证将这件事情做得滴水不透。朋友说,兄弟,你不留个后人,日后那些钱都给谁呀。我真的是动过心,但是我绝对不会这么做,我老四绝不是这种男人。如果这个孩子阿妍不能接受,对于我来说就没有任何意义。在小孩与阿妍两者之间,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阿妍。不管怎么说,我离开不了阿妍。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更喜欢阿妍。没有什么比阿妍更重要,没有什么女人能够真正地代替阿妍。我对她的爱,虽然遇到一些挫折,虽然出过一些意外,却从来都没有减弱过。我们是结发夫妻,我们同甘苦共患难,这远非一般的男女关系可以相比。我是真心真意地爱阿妍,对别的女人,更多的只是男人的那种欲念,唯有对她,唯有对阿妍,才是真正的喜欢,才是刻骨铭心的爱。
阿妍永远是我心目中不落的太阳。她是阳光,我是享受阳光的小草和树木。阿妍是站在田埂上放风筝的人,我就是天上放飞的风筝。阿妍在底下轻轻地扯线,我在高空上翻着幸福的跟斗。说老实话,如果她继续盯着我闹,不时地扯紧手上的风筝线,结局完全可能是另外一种模样。如果她继续控制着我,我就不会有以后的乱来,就不会堕落得如此不堪救药,就不会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下流坯。是阿妍纵容了我的胡来,是阿妍给了我机会,她将自己手中应该紧紧勒住的缰绳,很轻易地就丢开了,结果我这头野马便越跑越远。
从医院回来,阿妍并没有立刻就撵丁香走。她十分大度地将丁香留了下来,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很显然,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阿妍想表现得与别的女人有些不一样。
阿妍说:“我才不会把一个病歪歪的女人赶走,她走不走,我根本无所谓。”
她强压住了自己的愤怒,但是,她的脸色还是很难看,阴沉沉的,像一场暴风雨前夕的天空。她既不是原谅我,也不是不原谅我。我当时并不知道阿妍的心里,到底是在想些什么。女人的心思实际上你永远也不可能捉摸透。
我说:“既然你还同意让她留下来,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那种事了。”
阿妍看了我一眼,眼睛里都是怨恨。
我有些犹豫,又说:“算了,还是让她走?”
“我都已经说过了,她走不走,我根本就无所谓!”
接下来,我们便处于一种不战不和的状态之中。阿妍说是要离婚,说了也就说了,也没什么下文。这以后不久,我母亲的病情加重了,阿妍的一门心思好像都在照顾她。她好像暂时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没日没夜地陪着我母亲。她当时是真的非常辛苦。我知道这事并没有过去,我知道暴风雨还在后面。过了一段时间,我母亲死了,死了过后一个星期,阿妍突然一本正经地找我谈话,说要从我们的积蓄中,拿出一半的钱来做服装生意。我吃了一惊,不知道她这忽发奇想,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其实对于这件事,阿妍早就是深思熟虑,早就想好了,只等着我母亲咽气,再开门见山地跟我谈判。与其说是跟我谈判,还不如说是通知我一声,还不如说是最后的通牒。那时候我很能挣钱,差不多是我这辈子最能挣钱的时候,而且当时的钱特别管用。我没想阿妍会突然提出这么一个问题,颇有些措手不及。那时候,家中的一切财政大权,一向都是阿妍掌握的,挣多少钱都是全部缴给她。说老实话,我都弄不明白我们究竟有多少存款。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她,以我老四的脾气,根本不会在乎那个钱,让我想不明白的只是,为什么自己的生意做得好好的,阿妍她却还要重开炉灶。
阿妍已经下了决心:“你如果不同意,我就是跟别人借钱,这生意也要做的。”
她这人的脾气,轻易不会做出决定,一旦认定了一个死理,不撞南山不回头,你就是用九条黄牛也别想把她拉回来。
阿妍又说:“希望你不要干涉我,我不管你那些乌七八糟的事,你也别管我的事。”
后来我才知道她这是准备离开我,要自己去创业,做出一番成绩来。阿妍相信女人只有独立了,才能自强。女人只有自强了,才能活出一个人样子来。她的主意已定,我拗不过她,确实也找不出什么理由来拒绝,只好勉强同意。阿妍于是在外面租了一个摊位,当了女老板,正经八百地贩卖起服装。她这样的性格去做生意绝对是个误会,她太老实太善良,然而误会也只好让她误会,吃苦头也只好让她去吃苦头。有很多事情都是没办法避免的,阿妍结识了一帮做服装生意的朋友,当时卖的服装都是从福建石狮那边贩过来的走私货,一开始的生意还可以,好了差不多一年,便走起了下坡路,这以后又不死不活地又拖了两年,基本上把投进去的本金,包括一开始赚的那些钱,统统都赔光了。
那一段时候,我们始终处于一种分居状态。阿妍搬回娘家去住了,因为是做服装生意,她也开始化妆打扮起来,尽量地把自己弄得时髦一些。有一段时候,她穿了一身的皮衣服,从头到脚都是皮的,皮夹克,皮裤子,长筒皮靴,活脱像个电影上女杀手。这还不算,又涂脂又抹粉,又披金又挂银,手上还套了一个很大的金手镯。阿妍很快就成了一个十足的老板娘,当时在商场摆摊卖衣服的,差不多都是她那模样。我偶尔也去她那里坐了,她呢,就跟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高兴时胡乱说笑一阵,不高兴了,就酸溜溜地问我一句:
“喂,你和你的那些女人们怎么样了?”
我每次都被她问得有些不好意思,立刻狡辩说:“什么怎么样,我跟她们根本就没什么事?”
“根本就没什么事?”
我做出有些委屈的样子。
“那个丁香,你还没有舍得赶她走哇。”阿妍又悠悠地说,“老四,既然同样是玩女人,你为什么不玩漂亮的,丁香长得实在是惨了一些,是不是漂亮的女人你玩不到?”
阿妍从来不是个尖刻的女人,她说起尖刻的话来,声音完全不像是她的。一遇到这样的情况,我只好不吭声。
“怎么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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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
“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会不相信?”
“你当然不会相信。”
“不相信什么,不相信你又钓上了别的女孩?”
我于是就求饶,希望结束这样的谈话。除了对阿妍,我老四岂是那种轻易就肯求饶的人。我知道是自己做错了,是自己做得不对,是我对不住她。我说阿妍,我们总不能老是这么憋气憋下去,老这么憋着,要憋死人的。事实上,这句话我已经重复了无数次。这句话其实已经意味着认错,意味着我在向她道歉。我希望阿妍能与我恢复那种正常的夫妻关系,我说我们之间的事,总得有个明确的说法。
阿妍说,“你想要什么样的说法呢,是不是要离婚?”
阿妍咄咄逼人地说:“你要离婚我就奉陪,我正等着你呢,去法院,去民政局,去哪都行,你只要说一句话,我马上就跟你去。”  
 第五章(二)
 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要与阿妍离婚,要离婚,我们早就离了。我早就打定了坚决不离婚的主意,既然这话谈不下去,只能怏怏而去,落荒而逃。那一段与阿妍分居的日子,也正好是我老四迅速走向堕落的时候。背着阿妍,没有了阿妍的约束,我开始彻底地堕落了,越来越不像话。也许还是因为阿妍的话起了作用,她的话像蜜蜂蜇人似的刺了一下我,当时我不仅继续保持着与丁香的关系,而且还把店里最漂亮的那个叫王丽的女孩也睡了。我要让阿妍知道,只要我老四愿意,漂亮的女孩我老四也能弄到手。
世界上不会有不透风的墙,显然阿妍也有所耳闻,不知道她是从地方得到了这些风声,冷笑着说:
“老四,总也不能老是吃窝边草吧。”
说老实话,那年头要想搞女人,你的眼睛就只能盯着身边的人,你只能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只能捡身边的人下手。兔子不吃窝边草,也得外面的有丰富的嫩草才行。那时候的社会风气比较好,虽然是改革了,还是不够开放,在外面见不到一个妓女,也没有什么三陪,不像现在,你有些不好的念头,随便去找家洗头房,立刻就把事情都解决了。
正是从王丽开始,我开始变得不像话起来,这就仿佛山坡上的一块大石头,一旦真滚动起来,你想拦也拦不住。在那些不像话的日子里,我开始追逐店里干活的每一个女孩。不管长成什么模样,不管年纪大小,对谁我都试试运气。我变得非常无耻,仿佛一头走进玉米地的狗熊,见玉料棒子就掰,走一路掰一路,如果谁不肯与老四有染,便立刻找机会请她走人。结果很多女孩子来了没几天,就红着脸走了。她们不敢相信,天下竟然有我这样不要脸的老板,竟然会有这样肆无忌惮的男人。我赤裸裸毫无羞耻地提出了那些不合道理的要求。说老实话,在那些疯狂的日子里,我并没有遇到过什么太大的麻烦。很多事情你只要有胆子去做,虽然有时候确实把有些事情做过了头,有的女孩扬言要去告我,想把我送到监狱去,有的女孩父母找上门来,让我赔钱,赔偿青春损失费。好在这些事最后都摆平了,结局无一例外,无非是花些钱,无非托几个朋友帮帮忙。
当时,也曾有人想把我搞臭,想让我身败名裂,不知道我老四反正已经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可搞臭和身败名裂。万事开头难,只要迈出了第一步,渐渐地你就会有经验。渐渐地你就会知道,遇到这些事应该怎么对付,到时候你就什么都懂了。说老实话,我老四有时候确实不是个讲道理的人,我是作了不少孽,但是在男女这种事情上,我再他妈无耻,我再他妈不要脸,却从不蛮来的。什么霸王硬上弓,不管人家同意不同意就硬搞,按在床上就胡来,那绝对不是我老四。我的态度向来很明确,喜欢把这件事情明明白白地放在桌面上。我喜欢直截了当地对那些女孩子说,我明白无误地告诉她们,说我是个坏男人,说我这个男人就这点坏毛病。
我毫不掩饰地对她们说:“你们整天在我面前转悠,在我的这眼皮底下,像蝴蝶一样飞过来飞过去,要知道这对我的干扰太大,已经影响了我的工作。是你们让我分心的,这是你们的错,因此,不把你们给做了,不让我达到那个目的,我就没办法好好工作。我不好好工作,大家都没饭吃。”
在所有的那些女人中,最称我心,最能了解我心思的是丁香。当然,这并不是说在做那件事情上,我们之间有多少默契。事实上,丁香与阿妍一样,在做那件事的时候,总是让你找不到感觉。她们在这方面,就像是一对孪生的姐妹,都是绝对的冷淡。在床上她们永远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好像永远这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是你一个人在干活。换句话说,她们从来不在精神上拒绝你,可是即使身体已经接纳你了,也始终处在一种排斥的状态。她们总是让你感觉到做那件事一点乐趣都没有。总是让你意识到她们是在做一种牺牲。你和她们做爱的时候,总有一种迷路的困惑,不知道应该往什么地方走,不知道是应该进还是应该退。你甚至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强奸犯一样,因为那个地方就像秋天的枯草一样又干又涩,就好像是干涸的河床,无论你使多大的劲,挖下去多深,都打不出任何的水来。
我说的丁香最了解我心思,最善解人意,是因为她天生是个好帮手。在这方面,丁香简直就是个天才,完全是出于本能地知道该怎么做。你在她身上得不到什么太大的乐趣,找不到什么太大的快感,但是她会有意识地去为你寻找这种乐趣和快感。那时候,丁香成了我最好的女管家,她不仅帮我照料店里大事小事,安排这安排那,而且像一名出色的工会女干部一样,知道什么样的女孩更适合我。她知道怎么样让我高兴。
每隔一段日子,我对身边的那些女孩开始感到厌倦,需要得到一些新刺激的时候,就会在丁香的陪同下,一起去保姆市场物色女孩子。那些年里,保姆市场是我的狩猎场,那里面在太多的机会,蕴藏着各式各样的猎物。我当时的那一套做法,可以和林彪儿子林立果文革中的选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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