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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爱的情歌-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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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谣看着他,终于释然地叹了口气:“我开始有点相信你真的是一个心理医生了。”

    “……”

    “所以,”她说,“这真的是我的心理问题引起的吗?”

    蒋柏烈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她又开始怀疑他的真实性了。

    “人体是一个很复杂的东西,神经更是如此。有的时候你对某些事物的恐惧或者喜欢的程度远超你自己的想象,你的神经、你的本能会代替你给出答案。其实心因性的疾病跟过敏症是一样的。”

    “?”

    医生靠在椅背上,看着她:“你必须找出源头,你必须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折磨你。”

    从蒋柏烈那出来,已经是九点多了。蒋谣坐在车里,肚子咕咕地叫起来,她才发现自己一晚上什么都没吃。尽管她从来不过什么圣诞节,可是经过了今天这一切之后,她忽然觉得在这个日子、这个时间,一个人开车回家……有点可怜。

    她坐在车里又发了一会儿呆才决定调整心情,准备回家。刚发动车子,秦锐的电话就来了。

    “你在哪里?”他跟她讲话,总是省去很多不必要的客套。

    “在医院……”

    她顿了顿,刚想补充说其实是“医学院”,秦锐就抢着问:“严重吗?”

    蒋谣苦笑了一下:“我没事。”

    “都快要死过去了还没事!”秦锐的口气很差,简直像她爸爸。

    她讪讪地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反复保证:“我真的没事。”

    秦锐在电话那头轻轻地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你还在陪他们吃饭?”她立刻转移话题。

    “嗯。”他是用鼻音在回答她。

    经过了傍晚那场惊魂记之后,她借故先走了,其他人还是照样一起吃晚饭。她走的时候秦锐看着她似乎有什么话要跟她说,但她当时窘得只想快点离开,于是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立刻告辞。

    “那……”她觉得他打电话来好像并不只是问她身体如何,他似乎还有别的话要说。可她不想回答,所以只有装傻,“你们继续。我先挂了。”

    “蒋谣,”秦锐却在电话那头说,“我等下来找你。”

    说完,他先挂掉了。

    蒋谣看着手机,忽然有点万念俱灰。

    回到家洗完澡,忐忑地做完家务,秦锐果然打电话来了。

    “你住几楼几号?”

    “703。”话音刚落,楼下的对讲机就响了。

    蒋谣有些不情愿地打开门,在门口放了一双拖鞋,然后抱着双臂站在门口等他。她看着那空无一人的走廊,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秦锐喝了一点酒,不多,但她还是闻了一点点酒味。

    “有水吗?渴死我了。”他走进来,看也没看她放在门口的拖鞋一眼,径自坐在她的餐桌旁,好像根本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只是老朋友来串串门。

    她连忙倒了一杯温水放到他面前的桌上,他仰头全部喝了,把空杯子递给她:“再来一杯谢谢。”

    她翻了个白眼,一直伴随着她的忐忑却渐渐消失:“你倒是一点也不客气。”

    说完,她又倒了一杯温水,这一次直接交到他手上。

    秦锐咕咚咕咚地喝完,就在她等着他是不是要问她讨第三杯水的时候,他却忽然单刀直入地问:“你跟祝嘉译怎么回事?”

    蒋谣原本要去拿玻璃杯的手就这样停在半空中,一时间有点进退两难。

    “别跟我说你跟他有一腿。”说这话时,他的口吻像是非常鄙夷。

    她却没有生气,而是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缓缓地说:“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一瞬间,他睁大眼睛看着她,像是非常吃惊。

    在蒋谣的记忆中,很少有什么事会让眼前这个男人露出这种表情——至少,是毫不掩饰地露出这种表情。

    “以前?”他下意识地眯起眼睛看着她,“什么时候?”

    她一直觉得,以她跟秦锐的交情,应该是可以跟他说的,可是话到嘴边,她一下子又说不出口。于是她扯了扯嘴角,说:“你别问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冷笑:“蒋谣,你还真有本事……”

    “什么意思?”她耐着性子,不想跟他吵架。

    “就是字面意思。”他已经好久没有用这种讥讽的口吻跟她讲话了。

    她看着他面前的那个玻璃杯,长长地吁了口气:“我今天很累,不想吵架。”

    “我什么时候说要跟你吵架了。”他还是冷冷地。既不是公司里那个沉稳精明的他,也不是以前那个机智幽默的他,而是……一个不可理喻的男人。

    “秦锐,如果你不是来吵架的,我愿意跟你再聊几句,然后我就要睡觉了。”她低声淡淡地说。

    “那就说说你跟那家伙是怎么回事吧。”他的口吻一下子也变得平淡起来,只是眼神里的那种挑衅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还愈演愈烈。

    蒋谣一下子就火大起来:“你想怎么样你说吧。”

    “我不想怎么样。”他抬了抬眉毛,像是从来没这么生气过,“只不过今天你让我很难堪,作为上司我有权利知道你跟客户到底在搞什么鬼。”

    “没有鬼。”她皱起眉头。

    “没有鬼他今天下午在电梯里抱着你算什么?救人?”他冷笑,“蒋谣,我认识你十年了,我从来不知道你有哮喘病,但那家伙竟然知道你的药放在哪里——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她双手抱胸,皱紧眉头看着他。

    “代表你们已经上过床了。”他一字一句地说。

    “……”她别过头去。很难说清楚到底是因为不想看到秦锐脸上的表情,抑或是感到难堪。

    “所以今天下午整个电梯里所有人都知道你们上过床了——”

    他话音未落,她就抬手给了他一记耳光。她不知道自己竟然还会扇人耳光,所以在“啪”的一声结束之后,不止是他,连她自己也愣住了。

    有那么一瞬,蒋谣以为秦锐会发火,会对她吼叫,甚至会怒气冲冲地一走了之。但奇怪的是,他却忽然沉默了,沉默到,仿佛他并不在这里。

    她怒气未平地瞪着他,积累了一整个晚上的闷气,似乎都要在这场跟秦锐对峙的战斗中宣泄出来。她忽然改变了原来的主意,很想痛痛快快地跟他吵一架,至少秦锐是一个痛快的人。

    整个房间安静到连厨房水龙头的滴水声也听得一清二楚……然而,在这片即将爆发的沉默中,秦锐忽然伸手掐住蒋谣的后脑勺,一低头,就吻了下来。

    她是过了很久以后,当他用舌头顶开她牙齿的时候,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那是一种久违的触感,久远到她都以为自己已经忘了这种感觉,所以当他开始咬她嘴唇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他在干什么。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抬手一巴掌拍在他脖子上,声音非常响,比刚才那个耳光的声音还响,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他确实被逼退了。他放开她,两人都睁大眼睛,喘着气,看着对方。

    但这也仅仅是十几秒钟的时间。然后,秦锐就再次欺身过来,这一次他的速度比上一次更快,也更用力。他还是掐着她的后脑勺,空出来的手抓住她拍他巴掌的那只手,把她的胳膊扭到身后去。她的另一只手被困在他胸前,拔不出来,这时她才真正地感到窘迫。

    比起被他逼问自己跟祝嘉译的关系,眼下情况更让她窘迫!

    她试图躲开他,可没想到秦锐的力气竟然这么大——或者说以前他们只是两个同事或朋友,从来不是男人和女人。而一旦他们变成了这种自然界最纯粹的关系,这种天然的本质就显现出来了。

    “嗯……”秦锐的鼻腔里忽然发出一种本能的喘息声,这忽然让蒋谣感到害怕。十年来尽管他们对彼此非常熟悉,但始终有一条鲜明的界线隔在当中。没有人会越过那条界线,从来没有!

    可是今天晚上,这条界线被打破了,或者说,他们之间的那种长久以来的平衡被打破了。她看到了他的另一面——她从来没想要去看的一面。

    这种恐惧给了她力量,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撞开秦锐,大吼道:“你滚!”

    他被她撞开了几步,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蒋谣愤怒地对他拳打脚踢,他躲了几下,一点也没有要还手的意思。

    最后他实在对她疯了一样的拳头招架不住,才大声说:“好了我走!”

    她停下来瞪着他,眼里充满了委屈与愤懑。他皱起眉看着她,看了好久,终于垂下肩膀,转身走了出去。

    蒋谣锁上门,靠在门板上,这才开始掉眼泪。

    她很少哭,尤其是这几年,她一直觉得再艰难的岁月她都挨过去了,所以再也没有什么能让她哭了。

    可是今天,今天晚上,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24。 八(下〕


    电梯门在将要合上的那一刻,忽然又打开了。

    蒋谣原本站在电梯的角落里,有点出神,此时也下意识地抬起头,看着门口。秦锐穿着一身裁剪合适的藏青色呢大衣,拎着公文包,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他看到她了,愣了一下,不过也只是愣了一下而已,很快地,他走进来对她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去背对她站着。

    蒋谣眨了眨眼睛,调整自己的呼吸,尽量让一切都变得跟以前一样。

    他就站在她面前,离她连半米的距离也不到。她的视线与他的脖子平行,在他颈后,有一颗褐色的痣,在痣的下面,是略带青色的血管,这让她想到了很多年前的秦锐。那时候的他,会为了上司一个不公平的决定,据理力争,吵得血液逆流。可是现在……他就站在她面前,可她有时候觉得自己离他越来越远。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这是蒋谣每次想到秦锐的时候,都会想的一个问题。他无疑已不是一个同事这么简单,她把他当朋友,只是这个朋友……除了让她欣赏之外,也让她觉得害怕。他是一个目标很明确的人,并且会为了达成他的目标,全力以赴。其实这没什么不好,只是……当他使用某些手段的时候,会让人觉得他有些无情。

    而她呢?尽管做着一份最需要理性和逻辑性的工作,可是说到底,她是一个女人,她是感性的。

    或许,这就是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的原因。而且,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怎么将这距离缩短。

    电梯发出“叮”的一声,秦锐从电梯里走了出去。蒋谣这才回过神来,快步跟了出去。办公室里还是一副忙碌又热闹的样子,她看着眼前的一切,感到自己又回到了现实世界。

    整个一天,蒋谣都怀着一种忐忑的心情。她觉得自己又开始想要逃避现实……可是很久很久之前,她就告诫过自己,不要做这样的事了。逃避的结果,往往是事情变得更糟。

    所以当一天的忙碌即将结束,秦锐出现在她办公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板的时候,她看着他,竟然松了口气。

    “有时间吗,”他没等她回答,就说道,“我想跟你谈谈。”

    蒋谣看着他那张有些泛白的脸庞,忽然发现,原来秦锐也开始变老了——可是,谁不会变老呢,谁不是攀上一个高峰,又从上面慢慢走下来呢?

    她点了点头,内心竟不那么忐忑。昨天晚上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已不会使她惊慌失措。

    秦锐反手关上门,定了定神,才缓缓走过来,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他通常坐下之后会习惯性地翘二郎腿,但这一次,他一反常态地,身体向前倾,两个手肘顶在腿上,好像……以下这番话,是他想了很久,才决定要说的:

    “对不起。”

    “……”蒋谣从秦锐的眼里看到了诚恳,可是一想到那个吻,她的心里就没来由得不舒服,但她还是垂下眼睛,点头接受他的道歉。

    “我昨天晚上,想了很久……”他垂下头,这个常常高傲地抬着下巴的男人,此时却变得平易近人,“我想说对不起,可能我昨天喝了点酒,变得很冲动……”

    “……”

    “昨天下午,你在电梯里那一幕,真的把我吓坏了,”他抬起眼睛看着她,“我、我不是说那个男人,我是说,你当时好像就快要死掉的样子……我当时忽然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假使这个男人没有出现的话,你可能就真的会死掉,我就要失去你了……”

    她有些愕然地看着他,她认识的秦锐,好像……从来不会说这么感性的话。

    “再加上那个男人……”他像是始终不肯说出祝嘉译的名字,“我当时可能就有点失控……”

    事实上,蒋谣已经不记得这一段了,她已经不记得,当她吸过药剂,祝嘉译抱紧她之后,还发生了什么。她只记得自己在慢慢变好,她又能呼吸了,她又活了过来。她甚至不记得电梯门是什么时候打开的,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她脑海里闪过秦锐的脸,她想他一定是非常惊讶,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你不用再说了,”她轻声打断他,“我原谅你了。”

    秦锐看着她,轻轻地蹙起眉头,像是想从她眼里看到些什么。

    “真的。”她补充道。

    他还是看着她,看了很久,然后忽然说:“我很蠢是吗?”

    “?”她也蹙起眉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忽然这么说。

    他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将整张脸埋在掌心,过了好久,他才又抬起头来看着她:“我是有点被……气疯了。”

    “……”

    “其实我根本没有理由……”说这话时,他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

    “我什么也没为你做过,”他垂下眼睛,“可是别的男人接近你,我又很生气——”

    “——秦锐!”蒋谣忽然站起身,不安地踱到窗边,看着这座华灯初上的大都市,“别说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玻璃窗倒映出她身后的那个男人,那个她认识了很多年,却始终觉得自己并不了解他的男人。

    他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椅子上,侧过头来看着她。

    她没有说话,他也没有。整间办公室变得异常沉寂,跟外面忙忙碌碌的嘈杂相比,这里简直是另外一个世界。

    “你到底在逃避什么?”不知道过了多久,秦锐终于缓缓开口道,“你不会知道我要鼓起勇气跟你说这些有多难……”

    蒋谣透过玻璃上的倒影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可是那倒影又有些模糊,仿佛是好几个影子重叠在一起。可是他眼里的那种认真和迫切,是她没有料到的。

    可是她没办法回应他,她好像……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秦锐是个聪明人,更是个聪明的男人,他们认识这么多年,可能她一个眼神,他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更何况是这么久的沉默。

    “你从来没想过是吗?”他忽然苦笑起来。

    蒋谣垂下眼睛,默认地点了点头。

    秦锐叹了口气,整个人靠在椅背上:“你知道吗,我一直很有自信地认为,只要时间到了,你的心态调整好了,要接受我根本不是难事。”

    “……”

    “但有的时候,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说,“我总觉得你心里有个人,我本来一直以为是王智伟,但是现在……”

    这下轮到蒋谣苦笑了,他的确是个敏锐的人。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像是还不甘心似地问:“那么……那个叫祝嘉译的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爱他?”

    站在窗前的蒋谣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关系。”

    秦锐听到她这样说,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像是并不相信她说的。

    “那是为什么?”他看着她,忽然又变成了那个有些咄咄逼人的秦锐,“如果你不是还在爱着什么人,为什么不能接受我?”

    蒋谣有点哭笑不得:“不是这个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他并不打算放过她,好像一旦他想要知道答案,他就会不惜一切地去把它挖出来,“我有哪里不够好?”

    “……不,你很好。”她有些被惹怒了。

    “那为什么不接受我?”他一点也没有要退让的意思。

    蒋谣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看着秦锐:“并不是你很好我就要爱上你。”

    他忽然站起身来,只用了两步就走到她面前,他双手的手臂撑在玻璃幕墙上,将她整个人围堵起来。她被他吓了一跳,但除了用背脊顶住身后冰冷的玻璃之外,她别无他法。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他低下头来看着她,他的脸离她只有几公分而已。

    蒋谣错愕地发现秦锐是认真的,而且,他似乎很愤怒,是真的愤怒。

    她忽然觉得这一切很可笑,他竟然像一个不讲道理的孩子,硬是要她解释根本无法解释的事情。是因为他觉得她在说谎?还是说他根本就不肯认输?

    想到这里,蒋谣的嘴角闪过一丝苦笑,然后,她用一种平静的声音说:

    “因为你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那种人。”

    “?”他皱了皱眉头,像是在思索她这番话的真实性。

    于是她垂下眼睛,说:“Lawrence那件事……是你一手导演的不是吗。”

    这是蒋谣第一次看到秦锐露出如此惊讶的表情,大多数时候他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即使在她这个多年的老友面前,最多也就是发发牢骚,或是耍点小孩子脾气。但他从来不会……惊讶到整个人愣住了。

    他放下原本抵在她肩膀两侧的手臂,像是,忽然被彻底打败了一样。

    蒋谣的背脊仍旧抵着冰冷的玻璃幕墙,她侧过头来,看着窗外的点点灯光,那些光与倒映在玻璃上的秦锐的身影交融在一起,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睛,看不清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是……怎么知道的?”在长久的沉默之后,他似乎没有要否认的意思。

    蒋谣咬了咬嘴唇,和盘托出:“我在警局偷看了案卷,尤其是那封举报信。”

    “?”

    “信纸的最上面被人裁掉了,”她说,“我猜被裁掉的部分应该是公司信纸的抬头……但是这也不代表什么,我之所以认为是你,是因为我看到了信纸角上的咖啡渍。”

    他皱起眉头看着她,像是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也许你不记得了,”她说,“但是我记得很清楚。有一天早晨我在你办公室,不小心绊了一下,我手里握着咖啡杯,里面的咖啡不小心洒了一点在你桌上的那叠信纸上,你说没关系,只是页边上沾了一点,还可以用。”

    “……”

    “当然这也不能说明那封信是你写的,”她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在陈述一个早就被尘封起来的故事,“可是仔细想一想,那信上的内容,那些细节,那些时间地点人物,能够知道得那么清楚的,在这间公司里没有几个人……”

    “……”他看着她,像是忽然之间才发现了她的可怕之处。

    蒋谣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我曾经抱有一种侥幸的念头,也许这一切是我误会你了,或是有人陷害你……但是,现在我知道,我猜得没错。”

    秦锐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然后才迟疑地说:“你有没有……”

    蒋谣看着他,苦笑了一下:“没有,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我刚才就说过,这一直以来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最后有些颓然地坐回他刚才坐的那张椅子上,声音有些低沉:“我让你失望了是吗?”

    她看着他,看着他那张轮廓分明的侧脸,还有他那双总是精神奕奕的双眼,有那么一瞬,她竟有些同情他。她说不出是为什么,她只是有这样一种感觉而已:

    “不,秦锐,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他抬起头来看着她,眼中带着不解和迷惘。

    “作为朋友,不论你做了什么事情,那是你的选择。站在你的角度看,当时Lawrence事事都针对你,他想把你从这个位子上挤走,好换他自己的人来,你甚至想过要放弃……如果你没有把他拉下马,那么也许离开的就是你。尽管你的手段是卑鄙了一点,但那是你的选择——对我来说,谈不上是不是失望。这件事,只是让我更加看清楚了一点而已……”

    “?”

    “你不是我想要的那种人,”她说,“以前、现在、甚至也许将来……都不是。”

    桌上的那台电子钟闪了几下,说明下班时间到了。

    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轻敲了几下,蒋谣这才回过神来,调整了一下思绪,说:“请进。”

    小助理探头进来问她还有没有什么事,没有的话是不是可以下班了。蒋谣下意识地看了看桌上的电子钟,今天是圣诞夜,估计大部分人都约了饭局或是聚会。于是她笑了笑,说:“没事了,下班吧。”

    助理走后,蒋谣还是独自坐在办公室里。她面前的桌上有好几叠厚厚的合同,都是这个周末开会的时候要交审核意见的,时间紧迫,可她一点着手处理的心情也没有。

    过去的一年以来,她以为自己已经从过去的阴霾中走了出来,她以为自己已经好了,已经可以面对今后可能发生的一切。过去的那些磨难对她来说既是一剂毒药,也是一剂良药,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她,她变得更成熟、更睿智、更坚强。

    可是,她的这些改变、这些变化,仿佛在一夜之间,又化为了一阵烟雾,消失得无影无踪……

    窗外的霓虹闪烁,从这个角度望下去,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圣诞装饰,好像这个节日对所有人来说真的很重要似的。蒋谣拿起桌上的手机,打开通讯录,迟疑了很久,大拇指才在屏幕上不断地滑动起来,通讯录上的名单飞快地滚动着,直到没办法再继续。在整个通讯录的最后,是那个大写的“Z”字。

    她的大拇指变得很僵硬,仿佛要点在那个“Z”字上对她来说是一件异常困难的事。然而最后,她的手指还是按了下去,屏幕上的画面变了,跳出一张年轻、英俊……又有些纯真的笑脸。

    她吓了一跳,怔怔地看着手机屏幕,说不出话来。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把手机里关于祝嘉译的一切都删除了,却没想到竟还有这样一张通讯录中的照片。而且,她也根本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做了这样的设定,她看着那张脸孔,发现好像是在北海道拍的……会不会,是那时候他偷偷自己设的?

    屏幕忽然又变了,跳出了读秒的数字,她整个人愣在那里,一时之间有点不知所措。

    不过好在她很快就找回了理智,拿起手机,放在耳边:“喂?”

    电话那头一直没有任何声音,蒋谣甚至怀疑这通电话到底有没有接通。就在她迟疑着想要挂掉的时候,祝嘉译的声音却如同梦一般出现在她耳边:“什么事?”

    蒋谣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说:

    “我想跟你谈谈。”


☆、25。九(上)


    想说却还没说的还很多

    攒着是因为想写成歌

    让人轻轻地唱着淡淡地记着

    就算终于忘了也值了……

    蒋谣面前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美式咖啡,她早就不喝什么太妃榛果拿铁了,那对她来说……太甜了。

    这间咖啡店就在她公司附近,平时中午总是人满为患的样子,但是到了傍晚,这里却开始变得冷清。咖啡店是由一间老式的洋房改建而成,还是保持着原来的风貌,尤其是四周巨大的木质玻璃窗。她很喜欢来这里,因为,这里让她想起小樽的那间小餐馆。

    咖啡馆四周的墙角上分别挂着一只喇叭,此时正在放着李宗盛的歌。蒋谣并不知道这首歌的名字,可是她听得很入神,仿佛在听一个故事。

    说不定我一生涓滴意念

    侥幸汇成河

    然后我俩各自一端

    望着大河弯弯终于敢放胆

    嘻皮笑脸面对人生的难……

    她没想到祝嘉译会这么爽快地答应她的请求,她一直以为,他根本不想见她,至少之前的几次见面,他都几乎没拿正眼看过她。

    这也难怪——这根本不能怪他——因为她伤害过他,那么无情地伤害过他。

    蒋谣的情绪一下子又变得低落起来,即便已经过了三年,她只要一想起他们最后的那两次碰面,想到他的脸孔和那双曾经明亮的眼睛,她的心里就有一种没来由的恐慌。

    也许我们从未成熟

    还没能晓得就快要老了

    尽管心里活着的还是那个年轻人

    因为不安而频频回首

    无知地索求羞耻于求救

    不知疲倦地翻越每一个山丘……

    李宗盛的声音,好像几十年都没有变,带着一些嘶哑和沧桑。仿佛他二十岁的时候是这个样子,到了五十岁,还是这个样子。

    蒋谣不禁攥了攥手指,假如……只是假如,一切如李宗盛的声音,从未改变,那么现在的她和祝嘉译会变成什么样子?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地露出一抹苦笑——还是一样的。假如没有改变,他们最终还是会分手,而且说不定,会比现在更痛苦。

    她拿起手边的咖啡,喝了一口,然后继续仔细地听着这首歌。

    越过山丘虽然已白了头

    喋喋不休时不我与的哀愁

    还未如愿见着不朽

    就把自己先搞丢

    越过山丘才发现无人等候

    喋喋不休再也唤不回温柔

    为何记不得上一次是谁给的拥抱

    在什么时候……

    当副歌结束的时候,蒋谣抬起头,发现自己面前站着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是祝嘉译。

    祝嘉译变了。变了很多。

    她看着他,看得出神,一时之间,竟像是一个怀春的少女,盯着他的眼睛,一瞬不瞬。

    祝嘉译的脸上闪过一丝嘲笑般的神情,不过那也仅仅是一闪而过。他脱下灰色的呢外套,放在沙发椅背上,然后在她面前坐了下来。

    这是蒋谣三年来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打量他。他的头发剪短了,不再是以前那种披肩的长发,她还记得自己曾见过他风驰电掣般在路上跑的样子,简直像一匹骏马……如今,他这一头短发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更成熟也……更精明?

    她觉得自己简直找不出形容词来形容他。他的眼睛还跟以前一样,鼻梁也还是那么挺,脸颊好像不如以前饱满,可是下巴的轮廓仍是那么分明——仿佛是一副完美的几何对称图形……

    蒋谣忽然意识到,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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