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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掉包的千金重生了-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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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视线从这些面孔上依次扫过,最后落在季太太脸上,茫然而无措地张口,呢喃着说:“妈…妈…?”
  时隔多年的这声“妈妈”; 让季太太的情绪瞬间崩塌,她抓着小黑的手,哭得泣不成声:
  “是妈妈…洲洲; 是妈妈……”
  “当初要不是我把你弄丢,你也不会吃这么多年的苦……”
  “妈妈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你……”
  儿子生来好奇心强,家里各个角落都是他的探险地,到后来不满足于别墅区这点地皮,便想去外面更广阔的世界“冒险”,趁着保姆不注意,竟偷偷从花园后门跑了出去!
  这一走,就再没了踪迹。
  那时候的天网还不像如今这一发达,即便季家调取所有可以调取的监控、动用所有能够动用的人手,都没能把孩子找回来。
  就这么过了十一年。
  小儿子的走失成了季家人心里永远的痛。虽然还在继续寻找,但其实所有人都不抱希望,甚至做过最坏的猜想,那就是——孩子早就已经死了。
  然而虞家的一通电话却让快要熄灭的希望重新燃了起来!一家子连团年饭都顾不上吃,季先生陪着季太太火速赶往中心区医院抽血做亲子鉴定。在漫长的几小时等待后,结果喜人。
  他们的孩子终于找回来了!
  老辈的受不了这种场面,掩面偷偷抹泪。季家长子也红了眼眶。
  季先生搂着妻子,一如既往地强调:“错的不是你,而是拐走季洲的人贩子!”
  这话虞江夫妇感同身受,他们亦是受害者,得知亲生女儿被恶意掉包后,恨不得将黄翠兰二人千刀万剐!所以季洲找回来,他们和季家人一样高兴,也和季家人一样痛恨着拐走孩子的罪犯!
  “对!这件事你没有错,季家上下谁都没有错,真的错的,只有拐走季洲的人贩子!”虞太太上前安慰,跟着湿了眼睛。
  真相对于季洲,也就是小黑而言,无疑是残忍而难以接受的。
  他愣愣地抬手,捂住额角的伤疤。
  明明是十一年前的伤,早就没了感觉,这会儿却像被强行撕开一般,支离破碎的记忆从疼痛中挣扎着涌了出来!
  ——“你是谁?放手!放开我!妈妈——!妈妈!洲洲害怕!妈妈——!”
  ——“不,她不是我妈妈!这里不是我的家!我要回去!”
  ——“我要回家…放我回家……”
  ——“别打我…洲洲疼…别打了!我会听话…求求你们…别打了……”
  记忆的最后,是一条狭窄破旧的老巷,他拖着满身伤拼了命地逃。
  月光洒下,却不是往昔在家时看到的那样宁静柔和,他望着好似永远抵达不了的巷口,只觉这光冰冷无比。
  再后来,和梦境中一样,在即将跑出巷子的前一刻,他被人抓到。再后来,虽然不是一把镰刀砍下来,却也不比那样好上多少。他的脑袋被打伤,醒来之后忘了所有。
  其实现在想来,或许不是记忆受损,而是太过恐惧绝望,才选择抛掉原本的身份来保护自己。
  难怪老爹老娘对他的态度那么奇怪,人前炫耀人后打骂,不许他读书不许他离开村庄,甚至还要他和四姐五姐结婚生子……
  原来他根本就不是那家人的孩子!而是买回去的一块遮羞布、一个繁衍后代的工具!
  如果不是舒舒姐鼓励他坚持认字念书,他不会知道近亲结婚有违科学有违道德,也就不会向她求助,他会一辈子困在那座大山里,永远也想不起以前的事,也永远不可能和亲人团聚!
  后怕使他阵阵发冷,即便是在温暖的室内也浑身颤抖,好似一瞬间被推进了冰天雪地,除了冷还是冷。
  见他脸上迅速退去血色,苍白得好像随时会晕倒。季太太惊慌地扶住他,急问:“季洲?季洲你怎么了?季洲你说句话!季洲!”
  季洲……
  他的名字不是什么难听敷衍的狗蛋儿,而是季洲……
  他是季洲……
  是季家的孩子……
  他想哭,想笑,想放声大喊,可是喉咙却像被掐住了一般,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强烈的感情积压在胸口,膨胀得快要爆炸!
  “季洲!呼吸!张嘴呼吸啊!”
  察觉他异样,季先生连忙把他扶到沙发上,一面给他顺气一面叫人喊医生。
  场面一度混乱。
  季洲的头脑也一片混乱。
  大睁开的眼睛定定望着天花板,早就失了焦距,看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小黑!”
  极度的混乱中,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温暖一如往昔。
  “舒舒姐……”
  他哭着低喃她的名字。
  蓄满眼眶的泪就这么随着缓缓阖上的眼帘滑落……
  舒舒姐……
  我好怕……
  小黑好怕……
  *
  季洲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屋子里一片安静,只床头点了一盏微弱台灯,月光般朦胧,轻轻描绘出房间内的景致。
  这是他昨晚睡的客房,墙纸上的金色蔷薇蜷缩着花瓣,被夜色蒙上一层黯淡。
  他偏了偏头,看到守在一旁的少女,肩头披着件针织薄毯,就趴在床边离他很近的位置。也许是守得太累,这会儿闭着眼睛睡了过去。灯光映在脸上,恬静而温暖。
  明明是春节,该和家人一起庆祝,她却在这里陪他……
  季洲眼波晃了晃,禁不住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脸颊。
  少女呼吸一深一浅,睡得很香甜。
  季洲就这么凝视着她,目光一瞬不瞬,唇角无声牵起的,都是安心又眷恋的神色。
  舒舒姐……
  在山里的那些年,她是他最亲的人;现在他认回家人,她在他心里的位置,依然不变。
  岂止不变,应该说,是越来越重……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从外面轻轻推开。
  季洲下意识地收回手,闭上眼睛装作还没醒来,他也不知道在心虚些什么,但就是心跳得飞快。
  脚步声由远及近,而后是刻意压低的声音:
  “舒舒,舒舒!……”
  “妈妈……”
  “是不是累了?你都守了一天了,换我来守吧!先下去吃点东西。”
  “不用,我还不饿。等小黑醒了再说吧。”
  “医生说了季洲没事,昏过去是情绪过激所致,等他睡吧,你午饭都没吃,晚饭也不吃怎么行?”
  听到这里,季洲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睡下去,否则会耽误舒舒吃饭。便睁开眼睛,撑手坐了起来。
  床边两人皆是错愕了一秒,而后欣喜:
  “季洲醒了?”
  “小黑你醒了!”
  他没看舒舒的眼睛,盯着被单上的花纹:“刚醒,有点饿了。”
  “看来是阿姨不小心吵醒你了。”虞太太抱歉地笑笑,顺着他的话说,“正好,厨房刚做了饭菜,你跟舒舒一起下楼吃。”
  季洲目前适合独自冷静,楼下还有季家人在,虞舒担心他又出现今早的状况,便提议:“妈妈,要不麻烦阿姨把饭菜端上来吧,我陪小黑在房里吃。”
  虞太太点头:“也好,你们两个小孩子一起,说话也没什么顾虑。那就辛苦你多照顾照顾季洲。”
  虞舒莞尔:“妈妈,不辛苦的。”
  虞太太揉揉女儿的脑袋,出去了。
  屋内又安静下来。
  虞舒重新坐下来,伸手在季洲眼前晃了晃:“睡醒了吗?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季洲其实还有点头昏脑涨,但怕她担心,便说:“没哪里不舒服,就是肚子饿了。”
  “你呀!”虞舒抬手想敲他脑袋,想到医嘱,担心又把人给弄晕,便克制地收了动作,改为捏他的脸蛋儿。
  “啊!舒舒姐,疼疼疼疼!”季洲摆出一副龇牙咧嘴的样子,夸张得逗笑了虞舒。
  见她笑了,他便停止了表演,跟着傻笑。
  “行了,别笑了。”虞舒揉了揉他脸颊上捏出的指印,不再和他闹了,换上一副担忧而心疼的目光,叹口气说,“你今早真的吓到我了。”
  季洲耷拉着脑袋,乖乖认错:“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你又没做错什么。”虞舒目光飘远,“当初我刚得知自己是被恶意掉包的时候也和你一样难以接受。我自问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要经历这些不公平的事?但是后来……”
  她说着,抿着唇弯出浅浅笑容,明明注视着他,却像是在看着另一个人,眼底像铺开了最柔软的画布,绘上最闪耀的星。
  ——是他,从没见过的神色。
  季洲微微一愣,好奇她未说完的话:“后来?”
  虞舒又弯了弯唇角,语气颇为感慨,“后来我发现,我所遭遇的也不净是坏事,我也遇到了很好的人,经历那些,让我更加看清谁是真正对我好的人,也让我更懂得珍惜。”
  季洲静静听完,盯着她傻傻地笑了:“就像我发现舒舒姐对我最好一样!”
  厨房的阿姨端来饭菜,打断二人的对话。
  虞舒起身帮忙,待摆好饭菜和碗筷后,这才捏了下他鼻子,应他的话:“你说这话,季叔叔他们听见可要伤心了!”
  “那……”季洲顿了顿,改口,“那就…我发现舒舒姐对我来说最重要!”
  他说这话时目光灼灼,她却当是小孩子稚嫩的宣言,往他碗里夹了两块鲜美的红烧肉,笑嗔:“快吃饭吧!别成天给我轰炸糖衣炮弹!”
  见她不信,季洲有些急,抓住她手腕,又强调了一遍:“舒舒姐,我说的都是真话!你对我来说就是世上最亲的人,比任何人都亲!”
  看着长大的小团子这么重情重义,虞舒心下感动,伸手抱了抱他,说:“你对我来说也是亲弟弟一样的存在。”
  季洲紧绷的面容这才放松下来,额头抵着她肩膀,笑容幸福而满足。
  窗外响起爆竹的声音,远处,两点烟花缓缓绽开在夜幕之上……


第62章 
  楼下; 听说季洲已经醒了,季太太第一个就想冲上去,可想到今早的混乱; 怕又刺激到他; 便硬生生地克制住脚步。
  虞太太见状; 提议道:“我看季洲的状态还不错,要不; 等他吃完饭咱们上去看看?”
  “也好; 等他吃完饭再说。”季太太点点头; 又重新坐回椅子上; 手用力攥着; 表情紧绷。
  四位老辈也频频朝楼上望,只盼能够早点再瞧孩子一眼。
  他们的心情; 虞江夫妇这对过来人万分理解。虞太太招呼厨房赶紧上菜,随后安抚大家:“季洲被拐走十一年,现在突然告诉他真相,他肯定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大家也别担心了; 孩子已经找回来,你们现在就好好吃饭,不然之后哪有力气铆足劲儿宠他?”
  “温颜这话说得对!”季家老辈发话了,“都好好吃饭!大过年的; 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季洲已经回来了,咱们就要高高兴兴的!”
  季太太稍展愁容,丈夫安慰她两句; 便陪着老辈喝酒助兴。席间其乐融融。
  一小时后。
  虞舒带着打理完毕的季洲下了楼。
  少年已经从早上的震惊和后怕中恢复过来,小麦色的面庞,看上去阳光又健气。
  还在席间谈天说笑的家长们顿时噤了声,纷纷看向跟在虞舒身后的少年。
  被那么多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季洲感到不自在,他抬手摸了摸鼻梁,片刻后,笑容无奈地说:“再看就收费了哦!”
  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大人们笑起来,直道:“收收收!收多少咱们都给!”
  老辈们想到什么,纷纷从衣兜里掏出红包,给季洲和虞舒一人一个。信封里装了太多钱,几乎要撑破了,一看便知数目不小。
  虞舒摇头推辞,季洲见状也不肯收,这弄得老辈们很着急。
  两个孩子,一个是他们失而复得的宝贝孙子,一个是帮他们找回宝贝孙子的大恩人,虞江理解他们想要表示点什么的心情,便对女儿说:“长辈们的心意,你就收下吧!”
  爸爸都发话了,虞舒便收下了红包,向老辈们一一道谢。
  季老爷子拍拍她手背,笑容和蔼:“你说什么谢?该说谢谢的是我们!你把季洲找回来了,是我们季家的大恩人!”
  “您言重了。”
  季老爷子又转头看向季洲:“舒舒都收了红包,你还跟我犟什么?”
  季洲:“舒舒姐做了好事,我…我无功不受禄。”
  “行了吧你!还无功不受禄,你能平安回来,就是拯救了我们整个季家!”说这话的是季洲哥哥,男人拍了下他肩膀,笑着揶揄,“你小子以前可没少抢我红包,怎么,现在还学会客气了?”
  “哥……”季洲呢喃了句,尴尬地低下头去。
  季洲哥哥拿了只新手机给他:“我没准备现金,你把微信打开,有哥哥给你们发的红包,记得转一半过去给舒舒。”
  虞舒:“谢谢哥哥。”
  “不客气,一点小心意,你别嫌少。”
  听到她喊“哥哥”,虞辰漏了一拍心跳,转而发现妹妹是在跟季家大公子说话,便又黯然地收回目光。
  这会儿满屋子的注意力都在季洲这个失而复得的孩子身上,他默默走去露台,迎着正月初一的风点燃了烟。
  他也想给妹妹发红包,可惜的是,红包准备好了,妹妹却一直不肯接受他的好友申请……
  餐厅里,红包热潮还在继续。
  虞舒和季洲的衣兜都被砖块似的红包给装满了,偏生季太太还不肯放过他们,又给二人一人一个红包,不过她的红包里封的不是现金,而是两张卡。
  “舒舒,阿姨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干脆就俗一点,给你发个小红包,你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虞舒再傻也知道卡里的钱肯定不会低于六位数,她觉得烫手,想还回去,可季太太死死攥着她的手,不让。
  “好孩子,听话!这点小礼都不肯收,你是想让阿姨今晚睡不着觉吗?”
  盛情难却。
  见爸妈冲她点头,虞舒只好收下。
  季太太松了口气,然后转而看向儿子,小心翼翼地说:“洲洲,你刚回来,很多东西都需要添置,妈妈可能会有所疏忽,你拿着钱,有想买的就自己买了。”
  红包递到眼前。
  季洲知道,递来的不仅仅是红包,还有一个母亲长达十一年的等待和期盼。
  他悄悄湿了眼角,掩饰地低下头,接过红包的那刹,哽咽着喊了声:“妈妈……”
  季太太没压住,眼泪瞬间决堤,但她是笑着的,因而眼泪也充满幸福的意义。
  “洲洲。”她哽咽着,颤声说,“欢迎回家。”
  重聚的画面总是感人的。
  虞舒眼里也不自觉蒙上水光,她安静地走到一边,留给这家人足够的空间。
  来到露台,这才发现虞辰也在,想退出去是来不及了,虞辰已经看到了她,偏头吐掉烟圈,把手里的烟给灭了。
  “怎么出来了?”
  “透透气。”
  之后,兄妹俩便没了话。
  这样的独处让虞舒觉得尴尬,站了会儿便打算回去,转身的刹那,虞辰叫住了她。
  “舒舒。”
  她手扶着推门两侧,扭头看着虞辰,等他的下文。
  掌管上万名员工的男人,面对妹妹的目光,竟感到十分紧张。屋子里的热闹他也听了几耳朵,借着季洲认亲,有句话他想对虞舒说。
  定了定神,他注视着她疑惑的眼眸,一字字真情实意,“虽然迟了些,但我还是想说……舒舒,欢迎回家。”
  她曾说,这个哥哥她再也不认,可两人之间终究血脉相连,并不是她一两句话就能撇清的关系。想到他之前的恶语和偏见,她一时半会儿没法原谅,但心里的隔阂却随着时间的流逝和他的转变一点点消融。
  “谢谢。”她说完,冲他浅浅笑了笑,转身进了屋。
  虞辰继续在露□□自透气,不过这回没再点烟,而是抬头望着宁静的月色,唇边有欢喜笑意。
  ……
  晚上9点半,季家人准备告辞。
  季洲跟着走到门口,就要换鞋的时候,又不舍地停住。他扭头看着虞舒,问:“我能不回去吗?”
  季家人立刻露出紧张表情。
  见他们误会,季洲连忙解释:“我已经一年没见到舒舒姐了,难得见面,我想再待几天。”
  原来是这样!
  季家人松了口气。
  虞江说:“你现在回了南府,见舒舒只是一趟车的事,你要是想,天天都能来找舒舒。”
  季洲眼睛一亮,像极了见到心爱肉骨头的小狗:“真的吗?”
  大人们笑起来。
  虞江点头:“当然是真的。”
  季洲咧出一口大白牙:“那我天天来!”
  怕麻烦虞家,季太太提醒了句:“你也克制点,别影响了舒舒学习。”
  季洲顿时神色一紧,保证道:“我不会吵舒舒姐,她学习,我就在旁边看书!她休息的时候我再找她玩儿!”
  虞舒帮腔:“不打扰的,现在寒假,我也不打算成天待在家里,季洲要是来,我就带他去南府到处逛逛。”
  如此,季太太便抱歉地应下:“那就麻烦舒舒了。”
  “没事。”她说着叮嘱季洲,“回家好好休息,多陪陪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他们。”
  季洲乖乖点头,紧接着又小心翼翼征求她的同意:“那…那我明天能来找你吗?”
  虞舒捏了下他脸,好笑道:“我前面那句话白说了?”
  季洲有些委屈,瘪了瘪嘴,做出让步:“那我后天再来。”
  虞舒:“……”
  见他这么黏虞舒,季太太便给了折中的提议:“那就初五再来找舒舒吧!这两天给人家添了不少麻烦,也让舒舒和你虞叔叔温阿姨他们休息几天。”
  季洲也没讨价还价,听话地点了头。
  送走季家人,虞舒陪虞太太看了会儿电视,10点过回了房。
  这两天为了小黑的事忙上忙下,连看手机的时间都没有。虞舒洗完澡坐到床上,这才得空给没电自动关机的手机充电。
  重新开机后,一股脑涌进来好多条消息。这个时候,基本都是新年祝福,虞舒挨个挨个地回复。
  列表下拉到底,她看到薄晏之发来的消息。
  简短的一句【新年快乐】赶在12点的第一秒发来。
  她唇边梨涡加深,回复:【新年快乐!】
  ……
  顺着网络,这条祝福被传递到两千公里外的京市。
  薄晏之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那四个字,嘲弄地笑了声。他这个年,过得根本不快乐,岂止是不快乐?简直糟透!
  这会儿他也刚洗完澡,水珠顺着发梢一滴滴往下滑落,爬过冷厉的眉骨,晕进眼里,清晰映出他烦躁难忍的情绪。
  他向来不喜逢场作戏,偏生老爷子爱热闹,设宴召集亲朋好友甚至生意场上的伙伴。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人同坐一堂,觥筹交错见都是虚伪的场面话。
  嘴上恭敬地唤他一声“小公子”,背后戳着他脊梁骨骂“野种”,他还真品不出老爷子所说的“天伦之乐”。
  这个破地方他一分钟都待不下去,等初三一过,他立马就回南府。
  他抬手擦掉脸上的水,正准备吹头,有人敲门。
  “老先生让你去一趟书房。”
  他敛着唇没说话。
  外头又敲了敲房门。
  他闭了闭眼,隐忍半晌,这才应:“知道了。”
  外面的人很快走开,屋子里恢复安静,被搅乱的心情却再难平静。
  地点是书房,想也知道是老爷子喝多了酒兴致高,找不到别的事做便抓他训话。这种事年年上演,他早已习惯。
  起身将自己打理好,薄晏之这才拧开门把走了出去。
  这是一间旧式别墅,深色木质的地板和房梁,布局和摆件颇为讲究,乍一看,还以为不小心穿越了百年。
  从卧房一路走过去,入目皆是价值连城的古董。薄家祖辈从商,经历大起大落,到了老爷子这代可以称得上是问鼎辉煌。
  只可惜,老爷子人前风光人后凄凉,到了这一岁数,坐拥千亿资产,妻子儿女却都不在人世,膝下只剩他这么一个血脉。
  想到这里,薄晏之唇角牵起一抹讽笑。
  要不是因为这,恨他恨得要死的老爷子怎么可能千里迢迢把他这个“野种”接回来冠以继承人之名?
  阖家团圆?别说笑了!这个空荡荡的宅子里根本就跟“家”扯不上半点关系。有的只是平静的假象,还有老爷子的意难平。
  薄晏之来到书房。
  老爷子正坐在桌前,身边站着伺候他多年的萍嫂。见他进来,老爷子摆摆手,示意萍嫂出去。
  萍嫂依言,恭敬地退下,路过薄晏之跟前,眉头细不可察地皱了一皱,眼尾是藏不住的轻厌神色。
  薄晏之眸光沉了沉,背脊却是挺得更直。
  门在身后合上,室内一片死寂。
  隔着一方上好的红木书桌,薄晏之和老爷子对上视线。还是那样刻薄厌弃的眼神,仿佛他身上有挑不完的污点,一年又一年,从未缓和过。
  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轻易就被刺痛的小男孩,面对老爷子的目光,他神色如常,很平静地问:“找我什么事?”
  少年像寒冰雕铸的剑,又冷又利。尤其脸上的倔色,像极了他母亲年轻时的样子。
  这分相似让老爷子百感交集,他失神了一瞬,不过很快就将自己从思念和疼惜中拽出来。
  两人的关系没什么可寒暄的,老爷子直奔主题:“过完年我让陆怀把你的学籍转回京市,之后就不必再回南府。”


第63章 
  原以为老爷子找他来是为了训话; 完全没料到对方会突然提及转学!
  薄晏之表情一变,猛然抬眸,扬声问:“为什么?不是说好让我待到毕业?!”
  老爷子冷冷看着他:“你已经成年了。”
  “所以?”薄晏之被这个荒唐的理由气笑; “因为我成年就要提前把我召回京?那您当初的承诺岂不都是空话!”
  “混账!谁允许你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老爷子猛地一拍桌案; 厉声呵斥; “看来当初就不该答应你去南府,这才多久; 教你的规矩全忘了!”
  想到秘书汇报的那些荒唐事; 老爷子表情越发不悦;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南府鬼混些什么!我十八岁的时候已经跟着我父亲谈生意; 你呢?!与其把时间拿给你荒废; 不如提前回来熟悉公司的业务!你给我听好了!你是薄家未来的继承人!不是南府不入流的小混混!”
  这话薄晏之否认不了,过去的一年多他确实过得很颓废; 逃课打架家常便饭,但——
  “我在南府怎么样和您答应的三年有什么关系?当初您并没有说过任何条件。”
  面对他的发问,老爷子一声哂笑,提醒他:“转学的事; 我是在通知你,不是在跟你商量!这点,你搞清楚了。”
  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攥紧。
  薄晏之眼底满是暗色。
  在老爷子面前他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力,被他从南府接回来的那一刻起; 他四肢就被缠上了无法挣脱的线,只能任由摆布。跟老爷子要三年的自由,也不过是想讨片刻的喘息; 没想到对方说收回就收回。
  他违逆不了老爷子,只能屈辱地低头,咬牙两个字:“求您……”
  “求我?”老爷子哼笑,“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南府谁不知薄晏之心高气傲?宁肯死都不会示弱,凶残得像一头杀出血路的疯狼。但这一次,他选择碾碎自尊也要回去。
  他必须回去……
  少年屈膝跪了下来。
  他低垂着头,灯光难以照亮他的表情,只能瞧见他笔挺的脊梁和紧绷到极致的后背。
  这一幕似曾相识,老爷子眼波闪烁。
  多年前,也曾有个年轻的女孩跪在这里,求他成全她的爱情。
  他没有同意。
  她跪了一夜,他无动于衷。
  再后来,她逃了。为了可笑的爱情,辗转全国各省,跑到他无法触及的地方,和那个低贱的男人苟且数年,生下野种。
  而现在,这个野种以同样的姿态跪在这里,求他放他回南府。
  可笑!
  真是可笑!
  他有无数人做梦都无法企及的地位和财富,他们却个个都想从他身边逃走!
  “区区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城,就值得你这么挂念?!”老爷子忽然起身,居高临下看着跪地的少年,语气刻薄至极,“或者说,是你上不了台面,所以只配待在那种小地方!”
  薄晏之抿紧唇,屈辱的眼底闪过一丝眷恋。
  他所挂念的不是那座城,而是那座城里的那个人……
  但这句话他不能说,否则以老爷子的性子,必定会让虞家遭受无妄之灾。
  他直直跪在那儿,沉默却倔强。
  老爷子见状,怒火更甚,拔高声音呵令:“说话!”
  薄晏之没有说回去的理由,只请求道:“我只要这三年,回京后您的一切安排我都听从,绝无二话。求您成全!”
  “既然迟早回来,又何必浪费时间?”
  对他而言,有虞舒在的每一天都何其珍贵,怎么能叫做浪费?他只恨能继续待在南府的时间不够长、恨他现在羽翼未丰,不能事事做主。
  垂下眼眸,他盯着地面上的那圈光,依然是那句:“求您成全!”
  “好!你们一个个翅膀硬了就跟我作对!我倒要看看,是你硬还是我这把老骨头硬!”
  老爷子被他的这份固执激怒,转身从展示柜里取下颇有年份的马鞭,而后重新走到薄晏之跟前,鞭尾指着他鼻子,最后一次发问:“京市,你回还是不回?!”
  薄晏之闭了闭眼,没有改口:“求您成全。”
  “好!很好!”老爷子攥紧马鞭,气得胸口起伏,他不再给他机会,忽地一扬手,鞭子重重甩在少年的后背上。
  袭来的,是比想象中还要痛的痛。
  薄晏之猝不及防,疼得闷哼一声,险些就这么扑倒在地。
  头顶传来老爷子气急败坏的声音:“回不回?!”
  他深深呼吸,压下这股钻心的痛,还是那句话:“求您成全!”
  马鞭再次甩下,一次比一次用力。
  少年紧绷的背脊,外衣寸寸绽开,里层浅色的布料染着触目惊心的血,很快便将整个后背都浸透。
  “回不回?!”又是一声问,惊雷般劈开在头顶上方。
  薄晏之用力咬着牙,吐出轻颤的四个字:“求您成全。”
  马鞭再次落下,是发了狠的力度。
  少年嘴唇渐渐失了血色,冷汗像蜿蜒的蛇,顺着眉骨缓缓爬下,淋漓地布满苍白如纸的面庞。
  后背疼到麻木。
  视线也开始模糊。
  他强撑着,身体跪得笔直,没有丝毫的动摇:“求您成全!”
  老爷子面无表情挥着鞭,眼眶却在这压抑沉闷的气氛中红了。
  当年的女孩为了爱情奋不顾身,可结果换来了什么?他早说过,这世上最不可控的便是人心,最虚无缥缈的就是感情。她却不肯听。
  现在,时隔多年,这一幕又重演。
  只是不知道,跪在地上的少年又是为了什么而执着?
  ……
  书房的灯亮到夜深。
  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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