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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去飞 从伦敦到北京,30000公里的热血之旅!-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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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上最遥远的土地,这片从童年时代起就让我心驰神往的神秘土地。
为何不坐飞机呢,克里斯托弗?
因为我渴望感受阳光和风雨抚摸在脸上的感觉,渴望聆听异国他乡的鸟鸣和车辆的声音,渴望品尝那里的食物、畅饮那里的水,渴望闻一闻农场和工厂散发的气息,渴望颠簸在恶劣糟糕的道路上,渴望躺在树林里,去感受那片坚硬起伏的土地和尘土混合着盐分粘在皮肤上时的感觉。最重要的是,我想见一见那里的人民并亲眼目睹——即便只是冰山一隅——一种完全与我迥异的生活。
我曾经如此清晰地想象过最后的几个月:花最后三周穿过满洲里抵达边境,接着用两周的时间从布拉戈维申斯克(Blagovescensk)到海参崴,然后我会把自行车靠在这座城市的中央广场上,让自己尽情地品味这无价的“完美时刻”。从西伯利亚到莫斯科横跨俄罗斯六天的火车将是对过去几个月所经历的艰难险阻的一个最终回报。花一周的时间看西伯利亚的壮丽美景在眼前划过,不费吹灰之力,没有疼痛,没有焦虑。天堂一定是无数个“完美时刻”无穷无尽的延续,我幻想着在火车上所能望见的比这天堂的一瞥更多更多。
正是这个图景的巨大力量使我不遗余力地穿过两片大陆,13个国家。然而,旅行的过程中总伴随着各种各样的出乎意料——准确地说,这就是为什么我总觉得旅行很有价值的原因。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中国,它使我从前的概念一扫而空;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会如此死心塌地地爱上这个国家和这里的人。
一家当地的旅行社承诺以一定的费用提供整套服务,包括办签证,从北京直达莫斯科、横跨蒙古和满洲里的火车票,预订酒店,最后还有离开俄罗斯的交通工具。为了符合严格的行李超重规定,我得把自行车拆了,然后硬塞进一个狭小的纸箱。对此可行性,我深感怀疑,但是令人伤心的事实是,我连试都不愿意试。俄罗斯的拒签把我的斗志完全砸没了,我受够了这些旅行社和他们承诺。
我曾经考虑过在中国签证上剩下的时间里骑车到越南或老挝去,但是当时的北京已经像一个烤箱了,若是南行,天气只会越来越炎热。我也曾经闪过一个念头,翻翻阿洛伊斯的书,飞到旧金山去,骑车横跨美国,但是最后还是觉得美国就像东南亚一样,实在不值得费那么大的麻烦。再近一点儿的,就是乌兰巴托(Ulan Baator),它很偏远,有点海参崴那种地球尽头的味道,但是我发现自己再也没有精力和飓风搏斗了。旅行的焦点已经丢失,我再也无法找到充足的动力来经受几个星期的汗水和疼痛。海参崴一直以来让我万分着迷,没有了它,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叶无舵的扁舟。
“难道你还没有折腾够?”一个隐蔽的小声音越来越大,竟越来越难以忽略。对大多数人而言,回答肯定是一个毫不含糊的“够了”,但是我不是那种“大多数人”。然而,我还是缴枪投降了:我顺从了这个声音,用500美元买了一张去法兰克福的机票。毫无疑问,我本应该再努力坚持一下,但是横跨中国抵达北京时,我在体力上和情绪上都已经达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那么多个月以来熊熊燃烧的激情已经熄灭了,或许是被这段艰难的经历给耗尽了吧。原本,一张俄罗斯签证就足以使我“死灰复燃”,起码还可以让最后那点小火苗再保持五六个星期,直到我抵达海参崴。
当我定了回欧洲的机票后,原本遗留下来的最后一点儿能量也弃我而去了。在中国的最后那几天里,天气闷热异常,偶尔电闪雷鸣,下起倾盆大雨。那时我会在网吧里阅读那些充满同情的电子邮件,夜晚和一群友好的欧洲人以及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背包族一起坐在宾馆的露台上,喝着冰凉的中国啤酒。白天,我们七个人分担了一辆小巴士的费用,去往野长城。这段长城断壁残垣,荒草凄凄,在陡峭的山峦中蜿蜒曲折,上下迂回,然而却令人终身难忘。
*
在亚洲,我得到了在欧洲通常只有名人才会得到的那种关注,而在德国,除了罗夫,没有人知道我刚刚骑自行车走完了16500英里的路,穿越了两片大陆。在北京飞往法兰克福的飞机上的十个小时中,我从非凡的超人再次回归到一个平凡小人物,我甚至发现自己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似乎对那种关注有些怀念,尽管它有的时候又是那么难以对付。我只不过是一个自行车手罢了,每当我停在一个加油站或者在一个超市买东西的时候,周围再也没有围观的人群了,这让我在感觉上有些奇怪。从超人到克拉克肯特的大变身只是几个小时之间发生的事情,需要花一点儿时间来适应。
发展中国家的道路或许非常混乱、危险,但是却有一种畅游于天地之间的自由和豪迈。没有什么老大哥告诉你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或者什么地方可以去什么地方不能去。你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而人们也通常就是这么做的。在城市拥堵中自由地游走进出,为占据空路上的一个小缝隙你争我夺,斗志昂扬,我已经开始兴致勃勃地加入当地人的这种游戏并享受胜利的喜悦了。然而在德国,这样的即兴发挥是严格禁止的,只有老天爷无法预测,这会儿还是阳光万里,一会儿就阴云密布了,时不时再来个雷雨交加。我把露营帐篷支在了密林深处,有巨大的橙色鼻涕虫和我相伴。在树林的喃喃细语和远处教堂的钟声中,我在睡袋里昏昏睡去。
罗夫是这群拥戴规则的因循守旧者中的自由精灵。我拨通他的电话,他却没有接,邻居告诉我,他和母亲正在奥地利度假。我不知道他何时才会回来,因此只好转而西行,向荷兰走去。我当真是不顾一切地要离开德国,仅仅在一天之内就从弗洛托(Vlotho)骑到了恩斯赫德(Enschede),整整111英里。
*
“喜欢荷兰吧?”在赞德沃特(Zandvoort)海滩和一大群寻找阳光的人们晒了一天的日光浴后,克罗姆佩兹向我发出了挑战。
从荷兰的东部到西部仅仅花了我一天半的时间——去完了亚洲之后,欧洲国家真的都变成了“小人国”。卸下了篮筐之后,自行车显得格外的轻便,我们飞驶在自行车道上,穿越树林、运河和牧场。我知道她做梦都希望我说“是”,但是我却不愿意就这么轻易让步。“我觉得在荷兰骑车就有点儿像在喀喇昆仑高速路上,只不过是没有山罢了。指一座山给我看看,然后再问我。”我逗她。荷兰是很让人心情舒畅,不像德国那么叫人气恼,但是眼前这么一片整齐划一的景色中,却似乎少了一点儿精彩,少了一点儿戏剧性或是让人灵感喷发的东西。
*
离开哈勒姆(Haarlem)一天半后,我骑到了一个平平常常的德国小镇韦塞尔(Wesel),比预计时间整整提前了三个小时。在火车站边的一家咖啡店里,我一边吃着三明治、喝着咖啡,一边研究着《图片报》打发时间。
“嗨,花花公子!”在德国高速公路上排了半天的队之后,罗夫迟到了一个小时,就像他典型的做派一样。罗夫懊悔地对我说,要不是他违反法规,很不道德地沿着紧急停车道走完那最后二十公里,他会到得更晚,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深刻地体会到,他真的生错了国家——也许根本就是生错了星球。
我们把自行车放在他的小敞篷车后面,沿着高速公路网向德国的工业中心驰去,波鸿足球俱乐部队和卡尔斯鲁厄即将在这里展开一场激战。
在拥挤的现代体育馆外面砸吧了两瓶啤酒和鲁尔斯球场的德国香肠之后,我们挤进了最后排,这里已经被最能大呼小叫的波鸿队的支持者所占据。德国的足球迷和英国足球迷很像,胜利的欢歌声像波浪般此起彼伏,我感觉自己就像是站在纽伦堡的集会上。
晚上在罗夫的公寓里,我们观看了电视上播出的当天的足球精彩片段。周围又脏又乱,不由让人想起几个更糟糕的亚洲旅馆。我们漫无目的地回忆起结伴穿越伊朗和俾路支的那几个星期。
“我们俩的搭档还真不赖!”罗夫说,“要不是你,我还在俾路支的某个角落里逍遥自在哪;要不是我,现在你早就绕了地球两圈了。”
要不是罗夫,我也许根本就无法骑车穿越俾路支。
*
自始至终沉默寡言、独来独往的哈摩尼卡最终燃起了对美丽、富裕的年轻寡妇的爱慕之情,他和之后被杀身亡的兄弟一起报复了女人的丈夫。在影片的结尾,他深沉地策马奔入夕阳,去埋葬刚刚离去的伙伴的尸体。当一生沉迷的事物突然结束的时候,这巨大的空洞又该如何填补呢?影片留下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因此我也得寻找自己的解决答案。向西骑行,穿过比利时和法国,走进夕阳,走进那未知的未来,在那里我将再一次和一个地址、一个社会保险号连接在一起,依然还得埋葬那个夭亡的梦境。
在我的记忆中,我从来没见过这个酒吧老板,当他为我倒上矿泉水的时候,我依然丝毫想不起他的脸。他的声音清亮而稳健,但是15个月足以让一个人的喉咙痛或者喉炎恢复正常,也足以让一个人完全忘却某个人脸上的细节。他既没有提屋外的自行车,也没有试图和我搭话。但是,我已经断定,这个人肯定不是那个在遥远的六月那天,在我深陷在绝望的流沙中苦苦挣扎时扔给我救命绳索的人。
多遗憾啊!我一路骑来,就是为了握一握他的手,感谢他改变了我的生活。
过去的15个月究竟算是成功还是失败,我一时之间还无法确定,我若有所思地喝着矿泉水,想着所谓的“完美瞬间”,似乎可以被定义为对天堂的惊鸿一瞥。虽然这样的经历本来就是稀有而稍纵即逝的,但有关它的回忆却可以延续一生。巴基斯坦铁路、阿姆利则、南迦帕尔巴特峰、戈壁滩、高的微笑……这些记忆将会像灯塔一样,照亮我的生命。它们就是我的坐标,会像幻灯片一样在我的脑海中放映,在我陷于遗忘的危机时提醒我,我是谁。这次旅行所提供的“完美瞬间”比我在任何“正常”情况下的15个月所能期待的都要多,但是在离海参崴相对而言微不足道的1200英里的地方,这种供给却被迫中断了,我的激情也随之熄灭。
虽然满意,但我或许还能有更好的表现。
也许我不应该对自己太苛刻了。我在北京遇到的一个新西兰女士对我说,我是“一个难以置信的男人”,虽然高无法用我能理解的语言来表达她的心情,但她的眼睛和笑容已经说明了一切。
“一个难以置信的男人”。也许我真的可以再做得好些,但是作为一份期中考试的成绩单,已经算是不错了。遥想15个月之前,我坐在同样的这张桌子边,无可奈何地思考着立刻回家将带给我的耻辱感,现在我完全应该为自己骑行了16500英里抵达北京的经历心安理得。
终点越来越近。在过去的15个月中,我的生命是充实的,我也走过了很多条高速公路。更重要的是,我做到了,以我的方式。
我没有坐飞机,我骑车了。
后记
雨中行(II)
清晨5:20,闹钟不受欢迎地响起,我翻过身,伸出胳膊把收音机打开。我直起身子坐在枕头上,一边听着电台5点半播出的新闻和体育简讯,一边把整杯水一饮而尽。这是十年以来雨水最多的一个七月,全国的人口已经暴涨到了六千万,对街边的垃圾箱视而不见、随地乱丢垃圾的倾向越来越严重,已经成了一个备受诟病的现象。
我很不情愿地下了床,穿上衣服,走到楼下的厨房里。水壶里的水开了,我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小心翼翼地闻了闻,然后加上牛奶。那个纸盒子标注的保质期已经过了两天,但是自从吃了巴基斯坦的食物依然幸存至今,我感觉食物中毒这种问题对我来说已经是小儿科了。
我把咖啡拿到一楼壁龛的书桌上,然后打开电脑,这地方已经被我改造成了书房。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我完全沉浸于其中,灵活的手指在键盘上不断地敲击着,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眼前的屏幕上。我在重新体验印度主干道上的历险,一面参考着当初的日记,一边从记忆里拽出重要的事件、有意义的邂逅以及情感历程。有的时候我觉得写一本书就好像是从一大块上好的陶土开始,然后尝试着把它变实用的东西。
快到七点了,我蹬上自行车,向空荡荡的大街骑去,很快便出了比尤德利。这是一个晴朗的清晨,咖啡因、新鲜的牛奶和空气让我精神振奋。我思考着有关神和命运的问题,困惑于为什么那么多人都不知道怎么看环岛上的指示牌。
我在伍斯特路右转弯,沿林肯道一路往下骑。小路在高高的篱笆墙、农场建筑和孤零零的农庄院落之间蜿蜒曲折,穿过起伏绵延的树林、玉米地和牛羊成群、骏马飞驰的草场,这单行的小路如此安宁祥和,让我乐在其中,我分明可以闻到四周围茂盛的绿色植物所散发出来的清香。
我骑完了半个地球,横跨18000英里,并和这个星球上最危险的司机交过手却毫发未损,然而在回家后的几个星期里居然连着出了两起事故。这难道是命运、天意或是神的安排?或者仅仅是运气不佳而已?第一次事故是在离家一英里的地方,一个老太太开着车在大雨中超过了我,并从侧面猛地撞到了我的右小腿,我的胳膊则撞掉了她的后视镜。所幸,唯一留下的疼痛就是淤血的地方,不过第二次车祸的后果就严重多了。在十二月的一个夜晚,一辆四十吨的载重拖车在笔直的公路上撞到了我自行车的尾部,虽然我打着车后灯而且穿着反光背心,然而司机显然是没有看到我。这次撞击把我生生地甩了出去,幸好路旁的灌木丛阻挡了我的下坠,及时提供了一个软垫。如果我被甩到了候车亭、灯柱、商店的玻璃窗上,甚至是人行道上,那遭受的创伤就会远远超过左肩的三处骨折、左手腕骨折和右手大拇指基部的骨折了。虽然由于挡泥板和后面的货架没扣紧,报废了,好在自行车还算是幸存了下来。
这两次车祸中的任何一次,在印度公路上发生的几率本该高上千万倍。是否有人一直跟我说过这样的话?比如说,危险总是会在最出乎意料的时间和地点伏击你?我们永远是命悬一线的,既然明天也许永远无法到来,最好还是好好地珍惜今天。在我被撞飞到空中之前的几秒钟里,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撞击的声音,还有金属和金属相互摩擦发出的让人厌恶的声音。直到几个月之后,车轮压到松动的井盖上发出的金属撞击声或者自行车后面齿轮错位发出的嘎吱声依然会令我惊出一身冷汗。
那位经常在这条小路上遛狗的友善的中年妇女迎面走来,与我互道了“早安”,两个生命在瞬间相交,接着又继续走向各自的目标,渐行渐远。不知她是否想过,我这么行色匆匆的是从哪里来,又准备往哪里去?如果我被迫停下来,比如补个车胎什么的,她是否会询问我“你打哪儿来?请问尊姓大名?你拿多少工资?”
回忆使我的脸上浮出笑容。
带着锻炼后的充沛精力、热量和幸福感,我抵达了工作的地方——这里离我家整整52分钟,12。6英里。当我把拖车挂到货车上时,我才意识到,早餐忘记吃了。
*
荣归故里的英雄所得到的迎接喜忧参半。
我的朋友和家人中的大多数人都曾经远行过,而且也看过我发来的电子邮件,因此他们对我这份成就所蕴含的意义有一定的理解,看到我终于回家,各个都非常兴奋。我的合伙人催着我在乡村教堂里放一次幻灯,我的律师打断了我要求车祸补偿的独白,询问起了旅行的情况,而我的眼睛却好像被一块大磁铁死死地吸到了餐厅墙上的一张中国地图上。
《基德明斯特时代周刊》把第18页的半个版面都拿来刊载一次简短的采访,但在人们的意识里,阻止当地医院标准下降的抗议活动还是比一个半疯半傻的家伙决定骑车到中国的消息来得重要。
当地面包房的那个友好的女人询问我这么长时间都去了哪里。
我如实相告。
“噢,真的吗?”她心不在焉地答道,就好像我刚刚骑车跑了一趟布莱克浦尔(Blackpool)或者布莱顿(Brighton),而不是北京。
我猜想,对大多数人而言,骑车去布莱克浦尔和布莱顿就算是很远的了,我为自己的成就而感到自豪。不过,很多人根本不会有这种旅行的愿望,即便在梦里也不会。对于那些待在家门口就心满意足的人而言,骑车穿越半个世界这种想法听上去至少是令人费解的,甚至可能是愚蠢的。很多人对于这样的旅行究竟有多少路程,需要多少计划,需要多大的决心和努力是没有任何概念的,既然他们的好奇心最多也仅仅止于英国中部,那么试图给他们带来一些启示这样的事情也就没什么必要了。有些人也许连中国在哪里都弄不明白。
*
对于那些稍稍具有一些地理空间感的人,在对这样一种远远超越于他们能力的壮举表示理解和尊重的同时,也混杂着困惑不解。“那种冒险的感觉还有这些地方的魅力我都能理解,不过要是骑摩托车,难道不是好多了?”一个困惑的同事问我。
不。有的时候用艰难的方法做事情会更好。除了体力上的回报之外,仅仅凭着自己的双肺和双腿所提供的能量,我居然穿越了整整半个地球,单单想到这点就已经给了我巨大的满足;要是像土豆一样懒洋洋地瘫在一个内燃发动机的后面或者上方的话,成就感可就大打折扣了。而我本人就是那部发动机,我的腿就是把能量传递到轮子的活塞,我的肺就是空气滤清器,我的胃肠就是气化室和燃烧室,而我的激情就是那个至关重要的火花。除了法国暂时的机械故障和受污染的亚洲燃料偶尔引发的能量缺损或熄火,发动机自始至终还是运行出色的——而且由于外国机动车辆在中国是被禁止入内的,因此这一段路本来也不可能骑摩托车。
我一直有这么一种印象,对于这次旅行,自己国家的同胞是不以为然的,有的人甚至把我当成怪人一笑了之;但是在中国,尽管存在着巨大的语言障碍,中国人却似乎更理解这次旅行背后的动机。
“中国!骑车?真是不可救药啦!”在英国快递公司的一个调度员笑嘻嘻地叫出声来,一面不屑地摇了摇头。
而我却觉得,世界上最悲哀的人就是那些放弃了梦想或者触碰不到梦想的人。
*
我一面行驶在M5公路上,一面嚼着三明治,安抚着发出抗议的胃,真不明白那些早餐都上哪儿去了。现在的这份工作比起十年前俄罗斯和哈萨克斯坦那次刺激的远行可是差远了,那是一部开拓式的历险,简直太引人入胜了。在零下好几度的天气里,连柴油都冻成了蜡状,在一脚深的冰面上,要让六个车轴都保持一个方向的确是对驾驶技术的极大挑战。虽然在那个时候我很痴迷,但是现在已经无意回到那种生活了。我已经选择了一份轻松一些的工作,以便把精力更多地专注在写作上,但是整个计划却又像一场巨大的赌博,绝对是对信心的考验。我相信自己写得不错,同时也有很多有趣的东西可说,但是如果没有人和我分享这种信仰,那又该当如何?成功的压力无疑是巨大的:如果是失败,那么所有的时间和精力便付诸东流,下半辈子没准儿都离不开货车了。我在乐观和一种几乎让我晕眩的恐惧感之间来回摇摆,每当信心晃动时,我感觉自己就像站在悬崖峭壁上一样。
高速公路上充满了摇摇晃晃的大篷车。当我置身于狂风肆虐的戈壁滩,周围空旷无人,一片寂寥时,我曾经惊叹于内燃发动机的神奇的性能,但是现在它们只是谋生的手段而已。
生存是与生活相对的。
正常情况下,从乔特·韦奇的仓库出发到尼斯(Neath)的那家店正好是两个小时35分钟,而从尼斯到哈韦福德维斯特(Haverfordwest)得再加上一个半小时。在店里等待的那段时间以及每天法定的45分钟休息时间里,我会用一支铅笔给自己的原稿修改润色。当我一路上打着哈欠回到仓库时,离出发已是十个小时,我把拖车倒回到装货间,给这辆斯堪尼亚车加上油并停放妥当,回到运输办公室放下钥匙,完成文字工作,每一个动作都无需动脑,完全自动完成。我思故我在;我不思,故我不在。
“你不怎么会安排一天的时间啊!” 韦奇不怀好意地笑道。天空阴沉沉的,大雨欲来。
“那些安排不用费心,自动完成!”我答道。
“这回恐怕是个例外!”韦奇的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嘲弄的神色。
虽然自行车能够解决21世纪的污染、交通堵塞还有日益下降的公共健康问题,但大多数人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他们仍然觉得我每天上班骑车来回一定是脑子出了问题。
“你从比德尤利一路骑车过来?那可是好几英里哪!”
没错,但是对比去北京的那16500英里路,一天25英里只不过是吹吹小风而已。
“你就不会喘不上气吗?”
不会。
“你身体肯定很棒!”
是的。
他们已经忘了长在身上的那两条腿究竟是干什么用的。当我想到了从骑车中得到的快乐和体质上的好处,还有为我节省的钱时——不管怎样,不用给自行车上保险、加油、上税——我唯一能得出的结论就是,这些人每天不选择骑车上下班,简直是疯了。
穿上防水服太热了,彻底地淋一下雨是伤不了人的,我回忆起自己骑行在南印度那场大雨中的情景。“湿透了的人不怕雨。”
我像是跺着而不是走着进了屋子,首先把吸饱了水的外套脱掉,然后痛痛快快地冲了个澡。是那种瀑布般的热水——有一年多,这一直是稀有而痛快的感官享乐——现在已经变成了日常活动,成了例行的自我麻醉。
罗夫在新近的一封电子邮件中如此写道:“你曾写道:‘我渴望这次旅行能在某些方面改变我,让我带着全新的想法、更多的成熟和对事物不同的优先选择回到家里……’现在怎么样了?”
我回信中说:“我就是老了一点儿,聪明了一点儿,比起以前再稍稍愤世嫉俗了一点儿……”
而事实上,那15个月的确教给了我一点儿东西:关于这个星球、居住在这个星球上的人类,还有和我自身有关的很多东西。这些东西加强了我的信念,这个世界依然十分壮丽,它依然有着足够的震慑力让人为之惊叹;只要有充分的维护和合适的燃料,人体依然是一部最错综复杂且最耐用的多功能大引擎。这次经历给我注入了一种新的意识,让我觉察到曾经抛下的友谊和爱,但是我得到的补偿却如此充足——就在最偏远且最不可能的地方,人与人之间淳朴的真诚和友善却盛放得最美。在一个被政治和宗教的矛盾撕裂的世界中,我发现最为基本的人类良知就是一种本能,即便狂热分子散布仇恨,依然阻止不了它的蔓延。我的心中满怀着对人性的信心,人类善良的情感在我的信仰中再次得到重建。这次旅行赋予了我美好的记忆和敏锐观察力,这是一次美妙而充满启迪的探索之旅,也使我更强烈地确认一个事实:一个人若是有了梦想,即便是异想天开,也完全值得追随。我完成了这次旅行,没有遗憾。
人们有时询问我,是否还会再一次远行。
“也许吧。”我回答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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