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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修成诀-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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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何人?”季遥歌敛目紧盯这女人。
“我不是人……我就是这本功法,那蠹虫虽蠢钝,有句话却没说错,书有灵元,我便是这功法之灵。”她存世太久,却无以为继,灵元耗损过巨,将不久于世。
“可我连灵气都难以吸收,又要如何修行?”季遥歌再问。
摊在她面前的书册疾翻至某页,那女随之而道:“你经脉闭塞,体内杂爻之气充盈,难以吸纳天地灵气是正常,不过,这世上也不是只有天地灵气才可助人修行。我先授你一套口诀,助你开灵悟。要修此功,你必要先学灵悟,开了灵悟,你便能看到亡者灵骨。这世上凡生灵皆有灵骨,越是强者,灵骨越强,而花草虫兽,每日生死轮回不知凡几,同样具有灵骨,只不过是混沌灵骨,你尽可吸纳,与灵气同样作用。”
她顿了顿,留意季遥歌的神情,续道:“待你筑基,脱胎换骨,我再授你此功。”
季遥歌还待问话,却是一阵眩晕袭来。
“你修为太浅,神识撑不了太久,现在无需多言,听我授你口诀。”
女人声音传来,季遥歌眼前却已失了景象,只有那简短的口诀,一句一句传入耳中。
————
从神识虚空中跌出,一夜尚未过完,满室只有浅淡的珠光照明,高八斗趴在门楣上睡得打鼾,也不知梦到什么,须尾皆抽。季遥歌低头,那枚黯淡无泽的玉简还在她手里握着,才刚发生的一切,像场荒谬的梦,只有那一句一句口诀,清晰印在脑中。
不必吸纳天地灵气的修行……
她倒有些好奇了。
人有三魂七魄,聚作魂海,归于元神,万物生生不息,皆有轮回,纳灵骨入魂海,以填魂海,化生灵气通七窍六脉,洗髓伐筋,润泽元神。
常人修仙吸纳天地灵气聚于丹田,再引气全身,而灵骨则汇于眉心魂海,所谓灵悟,便是以魂为眼,见常人气不可见之物。
首要,便是凝神静心抱元守一,这是修士的基本功,她两百年来不曾懈怠过,很快便入忘我之境,身体的经络骨骼都在脑中清晰。从前她是引导体内气息运转,强迫自己吸纳灵气,收效甚微,如今正相反,她顺其自然,感受体内杂爻之气流转,而元神则汇于眉间。
她肉身虽无修为,可元神仍是经过两百年锤炼之物,轻易就能掌握。凝神之后,驱二魂七魄归聚神识,她便在虚无神识间窥见一团漩涡,如星团聚灭,便是魂海。
如此往复运转三次,她方睁眼。
屋里并无差别,只多了些微渺如尘的光点,是屋内虫蚁之类的灵骨,极是细小。
她凌空一抓,那些光点被吸到身边,争相窜入她眉心魂海,她只觉得眉间似有水沫溅来,冰冰凉凉,倏尔隐没。
虽然只有一点变化,但她已能察觉,这变化就如同她修行最初,第一次学会吸纳天地灵气时,全新而喜悦的转化。
季遥歌微微一笑,甩袖打开门,飞身而出。屋外已是天光大作,高八斗被吵醒,小眼珠怔了片刻,才嚎了声:“等等老夫。”金光一闪,也跟着失去踪影。
————
初夏时节,草木茂盛,鸟兽不伏,满山皆是生气。
季遥歌放眼望去,却只看见漫山遍野悬浮的光点,唇边笑意渐盛。花草树木虫鱼鸟兽,凡为生灵,皆有灵骨,每日每时每刻,都有生死轮回,这光点,便是它们的灵骨。
她心喜非常,寻了僻静角落,盘膝而坐,再度凝神抱守。
山野间悬浮渐溃的灵骨,似都受到感召般,以一种缓慢却规律的速度,朝着她所在的位置飞来,一点一点,没入她眉间。
这一坐,就是两天两夜。
直到翌日白砚寻来。
“师姐?”
季遥歌睁眼只见白砚气急败坏的脸。
“你失踪了两天两夜,就是躲在这里打座?”白砚好看的眉都快拧到一起。
“你这么着急干嘛?”她从藤萝垂覆的山石上跳下来,睁着澄澈看着他。
白砚在她瞳中看到自己清晰的容颜:“我能不着急吗?你一句话没交代就失踪这么久,我哪知道你是不是遭人暗算……”说着他又看她没心没肺的模样,抬手一戳她脑门,“你这师姐啊,真是气人……”
哪知,季遥歌忽然握住他的手,笑吟吟道:“白砚师弟,你担心我?”
白砚却是愣住。
师姐今日,似乎有些变化。
可人还是那个人,只是她那眼眸清澈,蕴着一团孩子气与好奇,
类兽。
————
从后山到赤秀宫的习舞堂,白砚的目光都没从季遥歌身上离开过。一路上,季遥歌都拉着他的手,主动得让他受宠若惊。短短数日光景,她的性情起伏之大,实在叫白砚摸不着脑。
季遥歌也无法明白,吸纳了两天两夜的灵骨后,自己的情绪竟然朝着无法控制的方向转变,她心知肚明自己举止失妥,却克制不住胸中充盈的澎湃情绪,是带着原始而炽烈的渴望,身边发生的一切都让她好奇,所有事物都新鲜至极,她迫不及待想要探索。
这样的情绪,被她毫无保留地表现出来,她拉着白砚的手不断地问。
“他们在干嘛?”
“师姐……够了,别再问了。”白砚在她指向远处花田里修练合/欢术姿势扭曲的两个人时,终于受不了地打断她。
季遥歌澄澈的眼还盯着远处阴影里的人,白砚捧着她的脸硬生生将的目光转回来,虽然这是媚门,虽然有些事常见,虽然他本身也是个浪荡子,但有些话从她嘴里问出来,却叫他难得生出了羞耻心。
那双眼,干净得像镜子,能照出他所有不堪。
“你乖,这些事以后你会明白的。”他无从解释。
“我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季遥歌绞尽脑汁想出个词来,“他们在繁衍。”
“噗!”白砚一时没忍住。
“就像蛾蝶交尾,虎狼交/配,花木授粉……”她脑中闪过很多古怪画面,话便脱匣似的说出来。
白砚捂住她的嘴,俊颜薄红:“姑奶奶,别说了。”又一把拉起她的手,“快去舞堂,你失踪了两天两夜,月霄师姐大怒,你再不过去怕要受罚。”
这样的师姐,让人招架不能。
第14章 升级
丝竹声已歇,舞堂内站满人,季遥歌一眼望去,只瞧见满堂花色软纱,习仙魔舞的女修们穿了十二色飞天裙,清一色露着肩腰修腿,赤足而立,无一不是身形曼妙、容色清丽的女子。
就像……像一大群要开屏的孔雀。
季遥歌如今只能想到这形容词。
“月霄师姐,季师姐来了。”
白砚喊了一句,人群自动分开,露出被围在正中承受月霄怒火的娇桃。月霄正在训斥娇桃,见到季遥歌不过略抬眼眸,冷笑道:“你既说季师妹伤重未愈,那不如就别劳烦她了,以后她所司之职就由你代替。”
话虽是对娇桃说,月霄眼神却看着季遥歌。为了替她这两日失职找借口,娇桃只能谎称季遥歌伤重未愈,再找白砚帮忙先扛去乐阁之务,不想遮掩了两天,还是叫月霄发现。月霄本就对季遥歌有敌意,如今还不借题发挥。
“不要,月霄师姐……”娇桃急得脱口求情。
被赶去乐阁,事务繁重倒是其次,关键是她就不能再习仙魔舞了,身为媚门低修很难接触到强大的功法,这样的机会错过一次就不会再有第二次,娇桃好不容易才盼到这个机会,如何舍得?
那日娇桃得知能习仙魔舞时兴高采烈的神情还历历在目,季遥歌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求,当下自责道:“月霄师姐,是我失职误了乐阁的事,与娇桃师姐无关,若要责罚,我一人承担便是。”
话语方落,那厢娇桃已扯她衣裙,摇头暗示她不要多话。
“一人承担?话倒说得轻巧,那几件乐器皆是门内重宝,若是遗失,你又如何承担?你失职在先,她隐瞒在后,本就是你二人之错!”月霄抬起头,横眉厉语朝二人道。
娇桃道:“师姐,确是我们之责,不管师姐怎么罚我我都认,只求师姐莫将我逐出舞堂。”
月霄轻抚衣袖,挑眼看娇桃:“你留在舞堂又有何用?一节步法教了三回,你还不能领会,天赋如此之差,何必强留舞阵?”
“我会努力的。”娇桃攥紧拳求道。
“努力有何用?天赋不行就是不行,强留下来不过误人误己……”月霄目光自娇桃身上转至季遥歌,似笑非笑地嘲讽,“有些事再努力也没用,你们既然姐妹情深,你不愿走,她又要一人承担责罚,不如你们一起去乐班,好好做伴,岂不美哉?”
娇桃还要发话,季遥歌却悠然开口,漫不经心:“不过区区一曲幻舞而已,谈何天赋?”
此语一出,堂内顿时响起几声窃语,谁都没想到她会顶嘴,娇桃一愣,待要阻止已然晚了。
“好狂妄的语气!”月霄重甩衣袖,行到季遥歌面前,“区区幻舞?你可知此舞乃由夫人亲创,像你这般废骨难修,连天赋都谈不上的人,也敢口出狂言?”
“我瞧山中猿猴求偶,极乐鸟求配,也都跳舞,并无差别。”季遥歌脑中又闪过无数零碎画面,话便不假思索出口。
堂下众人陡然爆出笑声,娇桃一拍脑门,觉得自己留在这里是无望了,不自觉就与白砚对视一眼,白砚揉着眉心很是无奈。
“你说什么?”月霄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进媚门这么久,什么样的荤话她没听过,可如此……比喻她却闻所未闻,一时间竟气得接不上话,愣愣看着季遥歌半晌才指着她的鼻子,“你……你竟然拿仙魔舞与兽类相提并论?”
季遥歌也沉默了——她今天控制不了自己的言行,似乎心境受到了极大影响。
冲动、暴躁、直接,这都不是她原来的性格。
月霄已是怒极,才要开口骂人,堂外人群却走来一人,笑着挨近她道:“季师妹既然有这样的自信,月霄何不给她一个机会?”
正是任仲平。
“机会?你还要我给她机会?”月霄怒而转头,一口银牙几近咬碎。
那人却附耳数语,叫月霄眼中怒气消弥。
“既然仲平开口,我便给她这个机会。”月霄樱唇浅勾,眸光流转,“季遥歌你可听好了,你敢口出狂言,想必天赋过人,我给你三日时间,你将这舞习来跳予我看,也免得师弟师妹们怨我不给同门机会。但若然你跳不出来,我便治你不敬师门之罪,罚你去青岩山服苦役十年,你可愿?”
“遥歌!”娇桃已捂嘴。
青岩山山势险峻,苦役繁重,乃为门内犯大错的弟子所设,像季遥歌这样没有修为的人去了,别说十年,五年都熬不住。
“若我跳出来呢?”季遥歌却不理娇桃的阻止。
“你要是跳出来,我就授你五律弦诀。”月霄干脆道。五律弦诀乃是月霄成名绝学,连夜珑都忌惮三分,是赤秀宫内排名前五的一门功法。
“好,一言为定。”季遥歌举起手掌。
月霄冷眼相对。
啪——
双掌重重击过。
娇桃觉得要疯,白砚也是头疼地直掐眉心。
————
风波过后,月霄离去,丝竹声再度响起,众人恢复习舞。季遥歌却无心思再留下看人飞舞,她正满腹疑虑急求解惑。娇桃与白砚却从堂里追出,拉住了她。
“遥歌!”娇桃急道,“你既已应下三日之约,不留在舞堂习舞,又要上哪去?”
“我有要事,今日便不练了,乐班之务,还麻烦你们再帮我一天。”季遥歌强抑着心里泛滥的古怪情绪道。
“可是……”娇桃还想劝她,却被季遥歌按住肩头。
“放心吧,我有分寸。”季遥歌又望向白砚。
白砚得她眼神,心领神会,语带轻佻道:“行了,我替你担着,你去吧。”
“多谢。”季遥歌匆匆落下一语,飞也似地跑了。
————
一路疾跑回洞府,她将洞门紧闭,以最快的速度盘膝坐定,取出玉简,神识凝结,眼前一晃,人又落进虚空幻境里。
这次是山风凛冽的山崖,面目平平的女人已站在山巅上等她,衣袂纷飞如蝶。
季遥歌顾不上许多,只将白天所发生的种种异常逐一诉来,末了才问一句:“为何我会性情大变?可与此功法有关?”
那女人一直耐心听她叙述,待她言尽方平静道:“你觉得你这改变的性情,像什么?”
季遥歌回想白天种种,她只觉得自己变得好奇、天真、温柔,但同时又暴躁、冲动,偶尔会被暴戾之气充斥,思忖片刻方道:“很像……像山里的虫鸟鱼兽花草。”
那滋味,难以言明。
“悟性不错。”女人却听明白了,淡淡一笑,指着山下道,“你看山间,眼中虽只有山木繁盛,可其中却是虫蚁鸟兽游鱼遍布,有的在生,有的在死,往复不息。虫蚁之寿短暂,譬如蜉蝣,朝生暮死,一世只匆匆片刻而已,对它们而言,人世混沌神秘;猛兽寿元虽长,却是弱肉强食,充满厮杀,为食而斗,暴戾冲动;花木温和,蕴育灵气;幼兽天真,飞鸟好奇,不过是对这尘世的执念。只不过皆为低智生灵,它们一生都逃不过生存与繁衍。你的感觉没错,确实就是这两日你所吸收的灵骨未完全炼化而带来的反噬。”
“反噬?”季遥歌心里一股暴躁直冲脑门,“那要如何解?”
这才刚刚开始修炼就遇反噬?
“你莫急。我先前就与你说过,此功法极易走火入魔,而这入魔的原因,就是反噬所至。你要知道,你所吸纳的是生灵执念,若不能及时炼化,对你的性情是有影响的。如今还只是虫兽花草,而往你要吸纳的便是修士的灵骨。那些修士哪个不是历经百劫,执念已深。你吸收这些灵骨,感受他人一生的同时,何尝不是在与这些执念对抗,若能堪破,自是平安,若是堪不透,就会受其影响,久而久之,心魔自生,故需修行者心志坚定,能坚守本心。”许是想起青迦大师入魔的弟子,那女人低低一叹,“这就是所谓反噬,不过今日你的情况,倒是让我始料未及。”
“我怎么了?”
“你三魂缺失,魂海不全,导致你对外界灵骨有极大反应,急需以灵骨填补空缺之魂,因此你吸纳灵骨的速度,是别人的十倍。仅管你只修炼了两天,但所吸引的灵骨已超出你眼下能承受的极致,虽说不过低灵智灵骨,但猛然冲击你的元神魂海,势必对你造成影响。”女人甩袖腾至半空,拈指掐诀,眉间蕴三分慈悲,道,“是我失察,你也不必担心,我授你《媚骨》第二篇,《三清妙莲咒》,可令你平心静心,保你不受杂念所扰。你日后修行,需循序渐近,不可操之过急,以你目前情况,一日吸纳灵骨,一日修心,便可。好了,坐下吧。”
季遥歌点点头,飞身坐到崖上,双手结太极印。
女人低低缓缓的声音回荡在她耳畔,带着一缕梵音的空灵,似晨钟暮鼓,发人深省。季遥歌依着她的咒文凝神运气,只觉充斥脑海心胸的杂爻情绪渐渐被驱逐,人跟着陷入前所未有的宁和中,连自己几时出了虚空幻境也不知道,只是一遍又一遍按照她传授的《三清妙莲咒》运气。
运气三个小周天后,她方睁开眼,只觉神清气爽,困结于心的各种情绪尽除,耳畔有鸟啼声声自紧闭的洞门外传来,甚至还有飞鸟扑翼、草木风声入耳,甚是清明。
她心里一喜——境界竟从炼气三层,突破到了炼气四层。
伸个懒腰,季遥歌心情愉悦地下床,一边琢磨着该想法子应付月霄之试,一边把仍在呼呼大睡的高八斗塞进玉管,准备出门。
可洞门才开,她便与站在门前的人撞上。
“夜珑师姐。”季遥歌看到来人微讶。
门口淡淡的晨光中落下夜珑纤长挺拔的影子,她退了半步,温声道:“季师妹。”
“师姐有事找我?”季遥歌作势请人入内。
夜珑摆手拒绝,只道:“昨日月霄为难你们的事,我听说了。你胆量倒是大。”
想起昨日之事,还有自己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季遥歌面上一烫,马上道:“不算为难,失职犯错的是我,胡说八道惹怒月霄师姐的也是我,我理当承受后果。”
夜珑笑笑:“你虽有错,但月霄那人我是了解的,本就得理不饶人,更何况犯错的是你。”
“师姐,我一直想问,我不过一介低修,与月霄师姐素无往来,为何她要针对于我?”季遥歌便问道。
“想知道?那就随我来。”夜珑转身负手朝前行去。
“师姐要带我去哪里?”季遥歌忙跟上。
“跟我来吧,我教你十二仙魔舞。”夜珑头也不回地往某处走去。
季遥歌却一阵愕然:“师姐,你教我仙魔舞?”
怎么看,夜珑这一身英挺,也不像月霄那里妖娆万分的女人。
夜珑止步,扬手要敲她脑壳,落下之时却成了轻轻一拍,好笑道:“怎么?我不像会仙魔舞的人?你可知,月霄的仙魔舞,是何人所授?”
“难不成是师姐你?”季遥歌揉揉头,猜道。
夜珑但笑不语,默认道:“走吧,别多话。”
季遥歌只能快步跟上。
第15章 高舞
夜珑把季遥歌带去了她的洞府。作为赤秀宫的大师姐,她的洞府虽比不上应霜夫人的奢华,但洞外却有片小桃林,旁边就是一方小小的飞泉清潭,环境清幽,灵气充足,在这双霞谷也是数一数二的修炼之地。
时已入夏,桃花谢尽,枝头挂满桃子,一夜露水未褪,越发显得那桃子饱满水灵,季遥歌不禁多看两眼,悄悄咽下口水——兽类灵骨带来的性情骤变虽被按下,但有些天性却在潜移默化地改变她,她无法强硬消除,只能控制。
“怎么?馋了?”夜珑一眼看穿。
季遥歌不好意思笑笑,两百多岁的人,早已辟谷多年,如今却像个小孩,委实叫她窘迫。
“回头我让人摘了给你送过去。”夜珑看着枝头桃子,语气温和。
“谢谢师姐。”季遥歌道谢。
“几颗桃子而已,难得你喜欢,不必客气。”夜珑摆摆手,踏出桃林。
————
二人行至夜珑洞府前,就在飞泉下看到任仲平。任仲平穿月白的广袖长袍,长发半绾,额上的美人尖十分清晰,倒是仙风道骨风采卓然,只是夜珑的眼神却突然冷了。
“师姐。”任仲平规规矩矩地向夜珑长揖行礼。
季遥歌有些奇怪,门内都道任仲平是夜珑的入幕之宾,照理二人当比常人更加亲近,可此时看来,二人之间似乎并不亲密,任仲平对夜珑很是敬畏。
“你来做甚?”夜珑抚着弯刀刀柄,并不还礼。
任仲平没看季遥歌,长揖不起,只道:“仲平前来向师姐请罪。”
“何罪?”夜珑居高临下,无一丝温柔。
“季师妹的事,是仲平的错。月宵师姐性子骄狂,若不让她出了这气,我怕季师妹往后日子更加难过,所以才出此下策,望师姐见谅。”任仲平平静道。
“哦?连罚去做苦役,也只是你的权宜之策?”夜珑对他的伏低作小并无缓和之意。
“是仲平思虑不周。”任仲平那礼仍纹丝不动地行着。
季遥歌沉默,猜忖着是任仲平知道夜珑有心维护,这才赶来认罪,当下她也不作声,听凭夜珑发作,手却悄然握住腰间佩的玉管,将塞子轻轻一拔……
“仲平,你跟我多年,当知我不喜朝秦暮楚又好挑拨离间之人,若你有心想跟着月宵,我成全你便是,你不必两面讨好这般委屈。”夜珑走近他,目光逼人地盯着他的背,“我虽需要寻人同修南明诀,但也不是非你不可。”
肃杀之气不经意间流露,全然不是面对季遥歌的亲切。
“仲平不敢,仲平愿随师姐。”任仲平微微一颤,只差没跪到地上,才刚那点仙风道骨消失得无影无踪。
夜珑下巴微抬:“机会我已给过你,你既作了选择,就别忘了今日之语。若有再犯,视如背叛。”轻描淡写几句话,却含不容置喙之势。
任仲平连头也不敢抬,只道:“谨记师姐教诲。”
“滚吧。”夜珑不再多语,带着季遥歌往洞府行去。
季遥歌跟在她身后,却是一步三回头。任仲平由始至终都没看季遥歌一眼,夜珑走出老远,他才面无表情地直起腰,目光直直垂地,站了片刻,他忽然一掌拍在自己后颈上,又飞快地把手探入自己披在后背的长发间胡乱拨弄,仿似被虫蚁蛰到般甩头。
淡淡金光从他发间落到草丛里,似星点窜过,神不知鬼不觉地飞进季遥歌垂在裙上的玉管,她一拈玉塞,迅速按在玉管之上。
“在看什么?”夜珑倏尔回头,肃杀之气已去。
“师姐,为我之事伤了你与任师兄的和气,不值当。”季遥歌转身不再回望。
“没什么值不值得,何况我警告他也并非完全为你。他明知月宵与我不和,却三番四次讨好月宵,背着我做了不少事,我不过睁只眼闭只眼而已,他却变本加厉。”
说话间,夜珑解了洞府禁制,带着季遥歌进入。
————
夜珑的洞府也分内外三重,最外重是会客处,石桌石椅,垒成山的酒坛并几株从山壁长出的藤萝,和她这人一样,随兴;中间是练功的地方,除了两排兵器架外别无他物;最里边是她修炼的内室,季遥歌只到练功处便止步,也不知里面是何模样。
练功的石室地面绘着朱红法阵,顶上开着天洞,光线柔和落在法阵正中。四壁刻满线条简洁的人像,表情各异,季遥歌看了几眼,便觉人像的眼眸似乎随时要动。
夜珑已走至兵器架前,负手道:“你站到法阵中间去。”
季遥歌将目光收回,却未听从她的话,只道:“师姐还没告诉我,为何月宵师姐总是针对我?”
夜珑还没开口,又听她续道:“还有,门内弟子这么多,我资质低劣,师姐你为何对我另眼相看,多番回护?”
这个疑问已经存在很久,她和夜珑之间差距甚远,日常并无交集,而夜珑也绝非同情心泛滥的人,那么这三番两次的帮助,又是为了什么?
夜珑闻言低低笑出声:“还真是固执,不依不饶的性子,和她真有些像。”语毕,她忽又沉默,看着天洞落下的光柱,良久才开口。
“月宵针对的不是你,是我。而我帮你,除了因为月宵对你的诸多刁难是因我而起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夜珑靠在墙壁上,从兵器架上抽出只绛紫色双头梭,一边把玩,一边淡道。
“因为什么?”
“因为你有点像月宵。”她不是个多话且热衷倾诉的人,不过看着对面这双澄澈的眼,夜珑忽然间就生出些一吐为快的念头。
季遥歌有些惊讶:“我像她?”
夜珑点点头,人影却是一晃,倏尔出现在她身边,左手在她腰间一拦,右手按着她的肩头往下压去,季遥歌被迫向后软了腰。
“筋骨太硬了,练舞前先帮你松松。”夜珑脆声道,一边飞快地变化姿势,一边说话,“是不是很奇怪,月宵与我明明不和,我却还要顾着她?”
季遥歌一个“是”字没出口,左腿已经被她朝后抬至及肩,整个人金鸡独立似站着,筋骨被扯得几乎要断开。夜珑仍在继续:“我与月宵是前后脚进的山门,那时还不是夫人的弟子,和你一样只是门中再普通不过的低修。”
她们二人年纪相仿,夜珑重义,得月宵唤这一声师姐,便自小对她极为照顾。山门资源有限,低修修行清苦,无数的日夜,她们相互扶持着走过来,晃眼就是百年。
“月宵有些像你,刚进山门之时,长相并不出众,资质平平,修炼得很是艰辛,门内的师兄师姐也常要欺负她,和你现在的境况特别像,我看到你就想起当年的她,她和你一样,也从来没喊过一声苦。那时我和她感情很好,外面的桃林就是练辟谷之时,她替我种下的,为了解解清修的馋虫。”夜珑语气虽温和,手上的劲道却毫不含糊,拉着季遥歌又给按到地上,”我们一起修炼,一起外出狩猎,一起参加门内考核,一起面对许多次九死一生的境况,有次为了救我,她差点连命都没了。我与她之间,以生死论交毫不为过。”
姐妹之情,生死之交,就在几个月前,季遥歌也以为自己有过。
“后来我和她都做了应霜夫人的亲传弟子,在门内的境况渐渐好转。那年门内新进了一批弟子,其中有个师弟名唤徐亭,是个修行媚术的天赋奇才,短短十数年,媚惑之功已直追月宵。徐亭为人擅钻营,极会揣忖人心,瞧中她的身份便投其所好,不断接近,我怎么劝都没用,反遭她怨言。她情窦初开,对徐亭满腔爱意,可那徐亭暗地里却勾搭外教女修,骗为炉鼎百般利用。我苦无证据,又恐徐亭修为上去,也将她骗作炉鼎,便以南明合欢诀为饵试之,他果然受骗,主动与月宵划清界限转投我府内。从那时起,月宵只当是我勾引徐亭,恨上了我。”
说着,她又按着季遥歌的腰往下一压,季遥歌吃痛叫出声,她又笑了:“忍着点。我的故事都没说完呢。”
“然后呢?”季遥歌咬牙切齿地问道。
“后来,也算是徐亭多行不义,入我洞府后竟盗去南明合欢诀私自修行,引至走火入魔被我诛灭,因为他的死,月宵更加恨我。这些年但凡我身边有什么亲近的人,她就想方设法要么拢络到自己身边,要么便处处为难直至那人不敢再接近我。比如任仲平,也是她有意拢络,他才机会讨好她的。”
“可这些……与我何干?”季遥歌现在觉得全身都在发酸发胀发疼。
“你我本无交集,三年前赤秀宫法会上你被人嘲弄,我路过之时顺手替你解围,因见你实在像她当年,所以后来又暗暗施过几次援手,不想被她发现,以为我想将你收入府内,就开始处处为难于你。我若帮了,她会变本加厉,我若不帮,你日子又难过得很,说到底,都是因为我。”若当初她没有一时心软出手,兴许季遥歌还是那个日子平顺的小低修。
季遥歌却没那么多感慨,她的注意力现在都放在身体上:“师……师姐,你轻一点。”
“不中用的,起来吧!”故事说完,夜珑松开手。
她出手之时用了些灵力,以至季遥歌没有还手之力,被她像面软一样揉来捏去折了半天,只觉得筋骨都要断裂,可待揉着腰站起来,却又觉得一身爽快,竟是夜珑在替她舒筋之灌入灵气,能将她身体筋骨舒展到极致,又不至受伤,另还有滋养之效。
“一边呆着歇会。”夜珑将她推到壁根,自己则飞身站到法阵中央,任那天光倾洒其身,“当初月宵的仙魔舞,确是我亲手教出来的。她资质平平,但胜在毅力卓绝,为了练好这支舞,她足足闭关三年,你想在三天内完全学会,那是痴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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