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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修成诀-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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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
“你不是回梁寨了,为什么会在这里?”白斐盯着宋义,渐渐冷静,话却是问的梁英华。
“我听说居平告急,想着你不在家,铃草姐无人照应,所以赶来想接她去梁寨避祸,谁知一来就看到铃草被人掳走。我四处查探后才知宋义所行之事,见他今日要逃出居平,原想暗中跟着他,看他将铃草藏在何处,不想你也回来了。”梁英华答得飞快。其实白斐成亲出征之后,她想着铃草身体不好,仍旧时常探望铃草,只是不愿再见白斐而已。
“你既知道铃草在三殿下手中,就乖乖将兵符交出,否则嫂子的性命难保!”宋义往后退了两步,狞笑道。
“带我去见铃草,我要先见到她。”白斐声音寒气森森,再无从前少年的飞扬清朗。
第94章 杀念
马车驶过无人小路,在静谧的黑夜里发出硌耳声响。白斐与梁英华共骑一马,紧紧跟在马车后面,又行了约一个时辰,马车才在一处农庄外停下。夜色下的农庄亮着灯火,看似平静普通,可白斐却已早早察觉,在这农庄外围树林之间,布满暗梢。宋义从马车下来,回望白斐一眼,这才往前走去,还没进农庄,就被数名壮汉拦下。这些壮汉身腰板挺拔,行动矫健,虽身着农人布衣,想来只是乔装掩人耳罢了。
宋义与对方说了几句话,又往后指了指白斐,壮汉警惕地打量了白斐一会,也没让他们进去,只回去通禀。稍顷,庄中出来群人,为首的却是个年近三旬、蓄着八字胡的书生,手里摇着羽扇,面带微笑。
“这人应该是三皇子的幕僚,也是他的心腹孔书礼,为人狡诈多端,你要小心。”梁英华坐在白斐前面,后背贴着他的前胸,小声道。
白斐没有出声,气息落在她头顶,极缓。
四周冲出十来名壮汉,手持火把将白斐二人包围,书生站在人前拱手笑道:“白龙小将白斐将军的威名,在下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英武非凡,实乃人中龙凤,失敬失敬。在下孔书礼,乃是三殿下身边的小小书吏,今日有幸与将军相见,想请将军入内一叙。”
“宋先生过奖。”白斐仍冷冷坐在马上,道,“白某今日前来,是听说殿下将拙荆接到此地避祸,不知可有此事?”
“尊夫人确在庄中休养,白将军放心,夫人好得很。殿下心慕将军才干,忧心前线战事,为免将军后顾之忧,这才将白夫人迁至此地。”孔书礼摇着扇笑答。
“多谢殿下善举,不过今日白某要务在身,不便久留,接回拙荆马上便要启程,还请先生将拙荆带出。殿下之恩,他日白某必报。”白斐道。
孔书礼摇摇头,状似悲戚道:“将军不必瞒我,在下已经听说,权将军被二皇子所害,如今身陷囹圄,生死不明,二十万大军滞留临泉,群龙失首,大淮偷袭居平,十万守军覆没,正是忧患之时。君主不义,良臣赴死,白将军难道就不难过?莫非还要替二皇子卖命?”
“你想说什么?”白斐不动声色看着他。
“在下想说,三殿下十分赏识白将军,只要将军愿意追随殿下,他日助殿下登上大宝,将军便是开国元臣,封侯拜相,从此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赏识我?呵……你们掳我妻室,诱使我义弟背叛白龙会与我,要取我性命,若非我命大,今日怕是不能与先生有这番对话。这便是三殿下的赏识?”白斐嘲道,目光如剑,有封喉之寒。
孔书礼闻言阴晴不定地看了眼宋义,宋义脸色微变,强辩道:“我只是想带大哥来见先生,怕大哥不肯而已。”
“是在下失职,传达不力,叫将军误解了殿下的好意。”孔书礼沉忖片刻,朝身边人道,“来人,将白夫人请出来。”
不多时,庄中便有一人被掺扶出来,看身形样貌皆是铃草,只是她脸色颓败,昏到旁人肩头,不能言语。白斐看得心里一紧,与梁英华齐齐翻身下马,只道:“她怎么了?”
“尊夫人无碍,只不过她病体孱弱,服了安神的药,现下正昏睡中。”孔书礼做了个“请”的手势,“白将军现在可愿随在下入内一叙?”
白斐微眯了眼,道:“好。”便往庄中走去,梁英华从后紧紧攥了他的衣袖,略摇摇头,他只握上她的手,按了按以作安抚,道了句:“没事的,你在外头等我。”便将她的手拉开,朝前走去。
孔书礼颌首微笑,待他行来,正要发话,不妨白斐面上带笑,出手却猝不及防。他师承任仲平,虽年仅十八,一身武艺也已达到武者巅峰,掌中蓄力将身边的人震飞,自己则腾身跃到铃草身边,将要倒地的她接入怀中,只唤道:“铃草,我带你走。”语罢正要抱起人,可怀中“铃草”却陡然睁眼,五爪发黑,抓向白斐肩头。
数番变故不过电光火石间,白斐已肩头吃痛,一掌将“铃草”震开,只道:“你不是铃草。”
那人方按着胸将脸上面具撕下,却是个易容打扮的女人。孔书礼神情微变,笑容已冷,知道今夜这事不能善了,便挥挥手,庄内这里才又架出个人,却是身缚绳索、挣扎不断的铃草。看到白斐,她急叫了声:“白斐!”
白斐已出鞘的剑便顿在半空。
“三殿下有招揽之意,在下本想与将军畅谈一番,不过看将军的打算,是不愿深交的,也罢,将军既知道夫人在这此,应该也知晓我们为何将夫人请来此地,为免夫人少受些苦,还将军将三殿下要的东西先交出来,咱们再言其他。”孔书礼仍旧温笑,可抓着铃草的人却已将匕首锋刃对向铃草咽喉。
“铃草……”白斐双眸赤红,恨不能将眼前之人千刀万剐。
“不想交出来?”孔书礼朝后点点头。
匕首高起,尖锋直刺向铃草手臂。“啊!”铃草痛呼,手臂上被刺出血窟窿,鲜血汩汩流出。
白斐看得目眦欲裂,梁英华亦恨得咬紧牙,眼见匕首再扬,这回却是割向铃草手腕,孔书礼森冷笑道:“就看尊夫人能撑到几时了。”
匕首斩下,却听白斐一声沉喝:“我给你!”刀锋堪堪停在她手腕上,孔书礼看着白斐紧攥在手中的铜符,辨认片刻露了个满意的笑来。白斐又道:“你把她放了,我给你。”
孔书礼却又摇头:“你先将兵符放在地上,我再放尊夫人。”
白斐只看着铃草臂上被鲜血浸透的衣袖,咬牙静默片刻,将心一沉,蹲身把铜符缓缓放在沙地之上,权佑安的面容与死去同袍的尸首交错闪过,化作噬心利箭,箭箭透骨,可他……没得选择。
那厢孔书礼已命人押着铃草走到庄前,两边同时松手,兵符落进对方手中,铃草亦被推到白斐身边。白斐刹时抱紧铃草,也顾不上安抚她,只将她推向梁英华,道:“英华,带她离开这里,快!”
身后已传来孔书礼的声音:“不留活口。”
林中响起密集的“咻”声,箭雨飞来,被白斐长剑挡开,他将梁英华与铃草送上马背,自颈间拽下季遥歌的符箓塞进铃草手中,梁英华只来得及问一声:“那你呢?”白斐没有回答,朝马臀用力一掌,马儿嘶鸣着飞驰而去。淡淡青光绽开,将二女护在其中。他方转身,提剑追向孔书礼。
兵符,不能在他手上遗失。
纵死,也要抢回来。
————
方都的城门之外,还是他们来时的墓道,窄深幽黑。
季遥歌六人原路返回,不多时就已抵至墓道口,六人踏出之后,那墓道便缓缓消失,不复存在。外面天光正好,扑面而来的冷风让六人精神都为之一振,触目所及不再是方寸都城,视野开阔,青峦远影格外舒服。
“师兄,是金枫山!”袁牧青兴奋地指着山下红如霞彩的似火枫林道。
他们出来的地方,已经不是进方都时的泰安山。
“你很快就能见到师父了。”薛湛揉揉她的头,又朝季遥歌与花眠道,“金枫山离长岚宗所在的紫虚峰只有半日不到的路程,几位若无要事,可愿随薛某前往长岚宗一观,也让薛某与牧青一尽地主之谊。”
去长岚宗本就是季遥歌求之不得的事,她自欣然前往,花眠爱热闹,亦无拒绝的理,只有于海和孙不离二人相视几眼,才点下头。
六人便飞身下山,往紫虚峰赶去。飞了约半个时辰,六人抵至金枫山的枫林中,薛湛忽然止步,目光沉敛地停在原地,已无先前喜色。季遥歌亦面无表情地看着林子某处,花眠虽不知出了何事,却也意识到不对劲,爱笑的唇抿起,小声问:“怎么了?”
季遥歌正要答话,不妨两道红光由后缠来,紧紧缚在她手足之上,化作一段红索。花眠大惊,转身却见那红索另一端被于海紧攥在掌心,而于孙二人早已站得离他们四人远远的。
“于海,孙不离!你们干什么?”花眠怒道。
“干什么?自然是要方都的宝贝!她每日出入方都城主观,早将其中宝物据为己有,打量我们不知?”于海挑眉道。
“就凭你们两也想夺宝?”花眠冷笑。
“凭他们当然不行!”林外远空忽有空旷声音传来,数道威压齐至,其中有两股最为强大,充满刺骨寒气。
人还未至,至寒之气就已封林而来,整个枫林陡然间覆上一层冰霜,四人凌空而来,三男一女,面色不善。于孙二人大喜过望,同时喊道:“明仙君。”
结丹之上的修士,可称为君。
季遥歌神识悄然铺展,已探得来此的修士,为首两男境界为金丹期,余下的一男一女,境界在筑基中期,若单凭薛湛一人,恐难对付。
“明震海,郭凡?明家的人,几时也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了?”薛湛一眼就认出对方来,冷道。
衍州叫得上名号的修士就这么些人,这明震海又是临星阁宗主明御的孙子,郭凡是明家收的入室弟子,这两年在衍州风头皆盛,长岚宗虽不过问世事,但修仙世家的争斗由来已久,如何不认识彼此?他们此番能来得如此巧合,必是与于孙二人早有勾结,从踏出墓道起,于孙二人怕是已将方都之事添油加醋说予对方知晓,这才令得他们以传送符不远千里赶至此地。
“师兄,别与他们作口舌之争,此地已近长岚宗,若叫对方赶来,我们倒不好办了。”郭凡附耳沉语,提醒到。
“薛湛,你不必出言挑衅,胜者为王,用什么手段并不重要。”明震海一边说,一边飞身而下,双臂齐展,化出无数冰刃,如雨般袭向薛湛。郭凡亦不多言,手中擎起段兽骨,冰上便钻出三只通体雪白的霜狼,直奔薛湛而去。
薛湛双手掐诀,脚下冰裂,无数藤蔓结巨墙瞬间耸起,将冰刃尽皆挡于墙外,不止拦下明震海的攻击,也让明震海眼睛大亮:“于海果然没有骗我,你身上有方都功法。”
语毕,霜狼撞向藤墙,明震海再度袭来,与薛湛斗起,二人身后的筑基期修士已绕至林后,与于孙二人一起,袭向花眠和季遥歌。一时间以四敌六,对方还有两个结丹修士,薛湛又要护着有孕的袁牧青,四人告急。
季遥歌仍被紧缚,红索上传来拉扯之力,将她往于海处拘去。孙不离狞笑:“我看谁再来给你作倚仗,受死吧!”手中已化出长枪,投向季遥歌胸口。
“要死的人,是你才对。”季遥歌不过淡淡一语,也不见出手,飞至身前的长枪已停滞胸前半寸处,她双手忽施力一展,缚于手足之上的红索竟被挣断。
铺天盖地的威压如海潮涌来,万仞山两百年的见识,啼鱼州三百多年的修行,前后五百年,两度结丹,这让她的实力远远高于普通结丹修士,更遑论只是凡修。
金丹初期的境界,却有中后期的实力,她要么不动杀心,若动,手下必不留情。
红索飞震,铃音响过,于海还没来得及惊诧,眼前就是一花,剑光绕电穿胸而过,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便已死于季遥歌的破霞剑下。
他身边的孙不离惊得目瞪口呆,与花眠缠斗的两个明家修士同样心惊胆颤,而另一厢,包括薛湛在内的四人,皆震惊非常。
再看季遥歌,气势已改。
平凡无奇的女人刹那间气势万钧,便有几分,像方都内俯望众生的城主虚象。
第95章 两难
在场所有人包括花眠在内,都没见过季遥歌真正出手的模样。数年前居平城的初识,季遥歌并没对花眠下杀手,那一战虽然痛快,但切磋毕竟不同于生死决战,是以这一刻突然涌现的带着凛冽杀气的庞大威压,就连知道季遥歌底细的花眠,也不禁为之一震,随即庆幸于当日季遥歌没有动杀心。
孙不离回过神时只想逃走,悬在季遥歌胸前长/枪却倏地被震回,化作一道疾电直奔孙不离背心。孙不离才飞出几步,便被自己的长/枪刺中背心,他背上响起几声锐物破甲的裂音,仓促结出的防御法术并不能抵挡季遥歌的攻击,长/枪透胸而过,孙不离应声而倒。
季遥歌却连结果也不看,破霞剑回手,遥向花眠方向斩下。剑上电光随着剑气冲出,仿如银练电鞭般,重重砸向地面,花眠与那两个明家的修士各自分开,往两边一跳,只闻得滋拉几声,银练所过之处,草木焦黑摧折,结霜的地面亦被撕开一道深长豁口。明家两个修家眼见她不费吹灰之力,顷刻间就杀了于孙二人,本就心头骇然,如今再见这一招,更是魂神皆惧。
若被这电光扫中,怕不是元神尽灭,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了。
花眠捏捏眉心,看着将被吓跑的两个人,抱怨道:“我知道你厉害,但你能留两个给我吗?”她这样,显得他很没用啊!语毕,他从储物空间里祭出件宝甲套到身上,宝甲青黑,其上遍布机关,唤作长锋天机甲,是昆都至宝。
季遥歌闻言将破霞剑收回,却听身后传来薛湛急怒之声:“牧青!”她回头一看,只见袁牧青与两只霜狼缠斗,郭义却避开薛湛的攻击,只朝她隔空震掌,一掌打在她小腹之上,袁牧青被震飞至半空,霜狼扑来,又要将她咬入口中。想来郭义已看出袁牧青是薛湛弱点,打算将袁牧青拿下用以威胁薛湛。
薛湛看得心魂俱碎,只是他以一敌二,本就处于下风,眼下又被明震海缠着,分身乏术,只能眼睁睁看妻子受难,已是恨意滔天。郭义却是心头大喜,只要拿下袁牧青,便不愁薛湛不乖乖俯首。
正是惊险时分,一道银电抽来,将扑到半空的霜狼切作两半。霜狼化成雪粉漫天飞扬,郭义视线被迷,待清明时,只见雪粉里走出个绝色女子,腕间醉魂铃摇出慑魂动魄之音,是季遥歌,也不是季遥歌。二人四目一撞上,郭义便觉心脏如钟鼓巨动,整个人似要沉入她眼眸之中,毫无抵抗力,只觉即便要他现下跪地俯首,他也心甘情愿,只要能一直看着,一直……
“郭义——”凄厉的声音响彻山林,瞬间把郭义心神唤回。
须臾瞬间,一切似乎发生得不可思议,郭义从迷失之中跳出,才发现不知何时手已化作狼爪插在明震海背上,他大惊失色,收回手,明震海背上五个血窟窿汩汩冒血,胸前却已洞穿过一柄飞剑,正出自薛湛之手。
“我……我……”郭义脑中一片混乱,忽猛地抬头看季遥歌,“是你,是你!”
媚术惑心,他着了她的道。
季遥歌已恢复常态,寒眸霜结,破霞剑嗡鸣不断。郭义看着眼前局势,明震海已经救不回,对方两个金丹修士,其中一个修为委实骇人,此役没有胜算。他不恋战,竟将明震海往前一推,也不管门内两个小弟子,祭起护身法宝便往外逃。
他逃得很快,转眼已离他们数丈,却不妨身后银电速度更快,似利刃般透腹而出——
————
看着郭义倒地之后消失,季遥歌将破霞剑归鞘,自语一声:“可惜。”还是让郭义逃了,不过最后那一击,郭义的金丹怕是不保。那厢花眠也已解决完两个小修,回过身来直奔薛湛与袁牧青处。薛湛顾不上追郭义,早已抱起袁牧青,将人搂进怀中。
袁牧青面色惨然,双手捂着小腹,眼眶蓄泪,哀道:“师兄……”
只见她青裙之上血迹斑驳——腹中孩子,已经不保。
“没事,没事的。”薛湛一边往她体内灌输灵气,一边抬头看季遥歌。
季遥歌只道:“先送牧青姐回去疗伤吧。”
薛湛二话不说将袁牧青抱起,冷冷看了季遥歌一眼,纵身飞向紫虚山,季遥歌闭眸片刻,将明震海等人灵骨一收,随之跃起,与花眠二人跟着薛湛往长岚宗飞去。
————
幽沉的黑暗中,渐渐有声音响起。
是战场上厮杀的刀剑声,同袍绝望的哀嚎,权佑安的声音在这混乱里显得空旷遥远:白斐,择明主而投。
而乱世之中,明主在哪里?
很快的,权佑安的话语又被温柔的女人声音取代——白斐,你我只是姐弟情深;白斐,你知道何为男女之情吗;白斐,铃草和英华,你喜欢哪一个……
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感情和爱情,区别在哪里?
杂乱无章的声音一声大过一声,似乎都想从他心里逼出各种答案,有那么瞬间,他烦躁得不愿再睁眼,只想好好睡一觉,直至那些雹点般落下的声音都渐渐远去,黑暗里只剩下一个声音。
“睡一会吧,睡吧……”
“师父……”
恍惚间他变回十岁,拜她为师,被她抱在怀中。她的身体柔软却有力量,很安稳。
师父……你在哪里?
漫长的黑暗,他摸不到尽头,突然一个激凌,所有一切远去,意识缓慢地回归,躯体的疼痛涌来,让他艰难地睁开眼,酸沉的眼帘拉下,视线里出现模糊的人影,正坐在他身侧,紧紧抓着他的手。
“师父?”梦境和现实难以分清,白斐呓语般吐出两个字。
那人没听清,只俯下头喜道:“你终于醒了?”
是梁英华的声音。
白斐彻底清醒,看到自己躺在陌生的房间里,梁英华坐在床畔,秀美的脸上满是欢喜。他撑着床起身,问道:“这是何地?”
“这里是梁寨。”梁英华扶他靠在床头,倒了杯水过来。
“梁寨?我为何……铃草呢?”白斐记得他送走梁英华后,回到农庄要抢回兵符,可对方人多势重,他双拳难敌四腿,又没有季遥歌的护身符在身上,被一箭扎在后背,晕倒前只看到晃眼而来的刀刃。
如今,他身上的伤口全被包扎妥当,胸肩缠着平整的绷带。
“铃草姐没事。她身体虚弱,强撑着照顾了你许久,已经被我劝回去暂歇了。”梁英华拧了把湿帕递给他,又接走他饮过的水,“那日我与铃草姐被你送出重围之后,我本想到了安全地方后再回头找你,不过还没等我到地方,有位高人便扛着你追上我们,又将我们一路送回梁寨。你身上内伤外伤受了不少,一直昏迷至今。”想起那夜见到浑身浴血的白斐,梁英华仍心有余悸。
“是任叔……”白斐很快就猜到是谁救了自己,不免苦笑,看来任叔真是将师父之话视作圣旨了。
“谁?”
“一个世外高人。”白斐不欲多谈,又问,“我昏迷几天了?”
“三天。”她回道。
“英华,多谢。”白斐点点头,掀被下床。
梁英华忙拦住他:“你要做什么?”
白斐抄起床尾的外衫就往身上披,又问自己的佩剑,梁英英只得拽住他的手,低吼了声:“白斐?!”语气有些急怒,白斐转头瞧见火色下急得双颊涨红的女人,水灵灵的一双眼直望着自己,多少欲语还休的情义都融在那双眼里,纵他铁石心肠,眼见她为自己付出这么多,也无法不动容。
然而眼下却绝非儿女情长之时,他只道:“兵符落在三皇子手上,必掀大乱。我不能辜负权将军临危所托,让人利用赤啸军为祸天下。兵符在我手里丢的,我要去拿回来!”
“白斐,三皇子此次暗中来居平,身边带了近千精锐,你单枪匹马仅凭一人之力,如何去抢回兵符?只怕又是白白送死!别逞匹夫之能。”
白斐攥紧拳,如今的他,一无所有,连白龙会也失去了。
“就算是死,我也要去。”沉默片刻,他轻道。
梁英华怔怔看他,忽又将他攥住:“你去……去求求我爹吧,梁寨是云麓七岗之首,若是我爹愿意出手,也许……”
白斐被她一语惊醒。
————
临湖的小筑建成江南小楼的模样,可远眺云麓雪山,屋内陈设却又是西北的粗犷,此刻拢着炭盆,正中铺着白虎皮的主座上,正倚坐着把玩核桃的男人,正是年近五旬的梁寨寨主梁贵勇。
这梁贵勇生得壮实,方颌浓眉,没有半丝老态,着一件滚着貂毛的藏青缎面袍,面无表情地盯着跪在座下的年轻人,半晌方道:“白小将军,你救过梁某的命,今日若是你开口只是要梁某赔你这条命,梁某便是刀山油锅也陪你走一趟。但如今你却要与三皇子为敌?白小将军,梁某这寨子打拼得委实不易,兄弟们信任我梁某人,才把这千来条性命交在我手里,我却不能拿他们去犯险。”
“梁寨主,如今大淮已攻陷居平,很快就会北上。这兵符事关临泉二十万赤啸军,若能拿回,便是抵御大淮,驱逐外敌的最大倚仗,若是流入三皇子手中,便是皇权之争,内战之源,到时势必更加混乱。而云麓位于西北要脉,为大淮必经之地,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只怕到时梁寨和云麓七岗都难逃居平关的下场。”白斐跪在地上,背脊挺得笔直,为梁贵勇分析利弊,“今日梁寨助我,也是为云麓来日打算。”
梁贵勇一捏手中核桃,摸着下颌美髯道:“话虽如此,可是白斐,如今权佑安生死不明,新帝周昱不仁,陷害忠良,并非善主,三皇子又残暴阴狠,兵符就算找回,你打算让这二十万赤啸军奉谁为主?是新帝,还是三皇子?亦或另有其人?我梁寨若是出兵,难免被世人视同盟友,你总要让我明白,我梁家在为谁出力,又值不值得我出力。”
白斐垂下头,沉默不语。
良久,方起,不再跪着。
“乱世无明君,枭雄辈出,不论是新帝还是三皇子,亦或其他人,皆非我白斐之主。既然都是争,那不如为自己争。白斐不相信别人,只信得过自己。”他自随身的小储物袋里,缓缓擎起一方大印,“逐鹿天下,平定四方,便是白斐毕生之愿。梁寨主,这个答案,你可满意?”
梁贵勇猛然将手中核桃扣到桌上,箭步而下,鹰眼精光万丈,紧紧盯着他手中之物——郅雍玉玺。
“你是……”
“白氏后人,持国玺者,为白氏继位新皇。”白斐一字一句道。这是他最后的倚仗,亦是他最大的诚意。
梁贵勇看了许久,忽收敛精光,连语气也一并柔和:“收起来吧,这东西若是传扬出去,怕又是血雨腥风。眼下还不是它现世之时,梁某权当没有见过此物。”顿了顿,又道,“不想你年纪轻轻,竟有这等造化,倒是梁某小瞧了你。逐鹿天下……倒是狂妄,一兵一足俱无也敢作此诳语,不过梁某喜欢!”
“梁寨主……”白斐见他语中有松动之意,待要再劝,却被他摆手劝止。
“不必再说,你说的那些梁某确实心动,但是要我梁寨出兵助你亦是是出师无名,我梁某人不好对兄弟们交代。”梁贵勇目光闪了闪,站在白斐面前,道,“我给你两条路,一是今日之言权当笑语,你仍是我梁寨贵客,要走要留随意,在我梁寨一日,我便护你一日,算是我报你当日救命之恩。”
“第二条呢?”白斐问他。
“第二条,我出兵助你夺回兵符,可以。但你要与我梁寨结亲,娶我女儿英华为妻,做我梁某人的女婿,便算是梁家半子,我助你一臂之力,自然无人敢有怨言。”梁贵勇微微垂头,和颜悦色。
此要求不仅仅是为着他的独女梁英华。梁寨为草寇,多少年来皆盘踞于此,难图发展,白斐便不同,他有玉玺在手,其人又威名在外,若是真揭竿而起白氏余部自要一呼百应,比起梁寨,白斐的前途更加不可限量。而他已经老了,膝下无儿,仅得英华一女,日后自然要扶持女儿女婿,只有白斐与他梁家结了这门亲,他才能放手再搏这一把。
也许日后,能替女儿挣个母仪天下。
“梁寨主,我已有妻室。英华是个好姑娘,亦不能予人为妾。”白斐愕然。
“英华自然不能为妾,所以白斐,只能你……休妻再娶!”
第96章 二娶(虫)
休妻再娶?
白斐双手垂立,沉默站在原地,耳边只有梁贵勇滔滔不绝的劝说——
“这桩婚事百利而无一害。你虽才华出众,手下无兵也难成大业,与我梁寨结亲,我梁寨同云麓七岗日后就是你最可靠的倚仗,不只助你取回兵符,亦能追随你成就大业,而你只要娶我儿为妻,保证她正室元配之位便可。再者,我女儿有何不好?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上得战场,有哪一点配不上你?样貌人品俱全,又对你死心塌地……你可知,这些年我替她安排了多少桩婚事,多少的青年才俊,家世背景身份地位哪一个不强过你?可她通通推拒。若非她这般顽固痴情,我又何必需豁出这张老脸逼你娶她?你白斐才华再出众,这世间却并非独一无二,比你好的大有人在,更何况如今你还一无所有。你能站在这里与我谈条件,仗得不过是我女儿钟情于你,你可要想清楚……”
白斐面无表情,双拳紧握。梁贵勇说得每一句话都对,这桩婚事百利而无一害,是他配不上梁英华。即便有玉玺在手,他也仍旧是昔年混迹街的小无赖,一无所有。
无权无势无富无贵,护不住妻室,救不了主帅,信错了兄弟,毁掉了白龙会,连婚事……都成为他人逼迫折辱的工具。
“想清楚了吗?”梁贵勇问他。
白斐盯着窗外云麓雪山,满目苍白,只道:“休妻再娶,恕难从命。”本来就一无所有,也没什么能失去的,左右不过一条性命。
此语才出,他便听到梁贵勇呼吸顿沉,正要再说,小楼的雕花门却被人撞开,一股冷风冲进室内,冻得人精神一清。
“爹!你别逼他!”一直躲在屋外偷听的梁英华情急之下撞入门内,双眸发红道,“白斐重情义,你逼他休妻再娶就等于是要他去死。即便他点头,为了权势抛弃糟糠的男人,又怎会是女儿良配?我也不会嫁他!爹……”
“你住嘴!”向来宠爱女儿的梁贵勇这回却不再听梁英华之言,“你懂什么?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你给我出去!”
“爹……”梁英华跪到地上,“你就帮帮他吧。”
“够了,英华!”梁贵勇看到女儿这般模样,恼火更胜,猛拍桌案,“从前你任性妄为,我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罢了,如今为了这个男人,几次三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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