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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修成诀-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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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问玄寰,却见玄寰的目光直直落在自己身上,便随之低头望去,却震愕万分地发现,自己白皙如雪的皮肤几近透明,脉络清晰可见,流淌着碧青的光芒。
“人卷……”玄寰亦震惊得不知如何言语,干咽了几番才按捺下心中惊愕,“连日大战,战殒者本就多,再加上画魂卷开启,所有生灵魂魄皆去,只有灵骨,于乍死之时执念为生,你已得我修为,临仙之力,半龙之躯,媚骨早有突破,这些灵骨是受你所引而来,自愿予你为力。”
灵骨如荧,聚小成大,已凝成光团,就连玄寰亦能看到,而四周还有无数灵骨慢慢注入光团之间。
季遥歌自得玄寰之力,确实各个方面都有突破,然而这一路凶险至极,她哪得时间沉下心来静悟,自然也是浑浑噩噩地感知。再者论千年道行,她已吸纳足够数量的低智灵骨,也在凡间悟过尘世最为复杂的凡人灵骨,而今尚缺修士灵骨。她不是好杀之人,修士灵骨自然来之不易,可如今……因这一场可怕的屠戮,修士的灵骨并北圣斋上无数生灵的灵骨,竟都一夕聚来,不待她想通此节,便汇成光团,倏尔钻入她眉间。
玄寰便见那团灵骨如墨滴纸,由她眉间晕开青纹,渐渐在她体内绘成一幅神光奇彩的画。
花草树木、鸟兽虫鱼、人仙鬼魔,世间万灵,化作小小青影,自她体内交错闪过。
玄寰活了九千年,也没见过如此玄妙景象,她很美,那美不再属于人间,蕴蓄着众生万相,似被世间至情浇灌而出的一朵媚骨之花。季遥歌也不知作何言语,只觉得胸中愤意被摒除,虽然她感受到无数情绪,痛苦喜悦憎恨悲伤……可她的魂神却清醒非常,她喃喃道:“玄寰?!”
玄寰回神,聚然间抓住她的手腕,朝着七层塔室飞奔而去。
第七层塔室的石门缝隙间,已有五彩光芒透出,玄寰按开机关,石门开启,一股玄妙气息扑面而来,与季遥歌撞上。季遥歌元神一醒,只觉得三股力量交融,叫她无比舒坦。
刹那时,生死皆远,她似受到石室中神秘的召唤,一步一步踏入其间。
星辰璀璨,山河恢宏,小小的石室陡然化出天地盛景,季遥歌便浮在天地间,一人之躯洒众生之灵。
“天卷为时间,地卷为空间,人卷……人卷乃是驾驭之力。我为何没能早一点想透此节?”玄寰情不自禁抓向自己的发,冰似的容颜起了裂痕,“遥歌,你眼下不要再想万华之事,摒除杂念,将自己想成是一柄开启天机的钥匙,亦或是一滴可融万物之水,天星地川都将融入你魂神之间,与人融和。”
塔室内的景象果如玄寰所说,璀璨星河的光芒与山川河海的青浪,都往季遥歌眉间涌去。季遥歌初时觉得舒坦,仿佛徜徉在浩瀚宇宙之间,自由自在,可随着天地二卷力量的疯狂涌入,平和的宇宙间波澜骤起,她只觉风雨雷电伴着陨星交相而落,天摇地动,山海倾塌,她难以控制。
“玄寰……”季遥歌身体内光芒闪烁的频率,一阵快过一阵,她发出微弱的声音,双眸紧紧闭上。
玄寰虽看不到她魂神之中灭世之象,却也知她正面临时紧要关头,可恨他修为全失,不能帮她,只能守着清明沉喝:“尝试驾驭你身体里的天地二力,天生万物,地泽万灵,万物万灵观星海得智,可驭天地……”
季遥歌已经看不到玄寰的人,只听到他的声音,在一片浑噩中响起,她倾尽全力聚起魂神,试图融入这两股力量,但不知为何这两股力量虽然入体,对她仍存抗拒。
“玄寰,不行,我控制不了,我……”季遥歌体内的光芒疾闪,青光变得黯淡。
“遥歌,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你再试试!”玄寰虽心有不忍,此时却不得不逼她,话音才落见她满面苦楚,心中又痛,便恨自己无力,恨得连发间玉簪亦拔下砸地,头发散乱,风度全失,待看到天地二卷的力量停止融入她的身体,不由恨声道,“还差一点,到底差了哪一点?”
那厢季遥歌受他言语逼迫,亦是情急非常,索性化出龙魂,不惜冒着魂散之险与天地二力对抗,驭魂纵入那两道庞大而神秘的力量中……
玄寰正苦思不解,眼角余光忽然间瞥见五狱塔塔室的墙壁变得透明,外界景象隐隐呈现,光线似被扭曲,不论是赤秀还是北圣斋都变得虚不可及。另外一半本已黯淡的天地二卷忽又亮起,虽不再往季遥歌体内融入,却仿佛与她隔空呼应。
溯世之书,混沌而启。
玄寰大惊,只道:“罢,你且先住手。”
季遥歌却已失去自控之力。
塔室之间,青紫白三光交旋冲天,直透天宇,七重黑塔,没入时空漩涡。
————
赤秀峰上,花眠已醒。他昏迷得并不算久,醒来看双眸仍旧赤红,从大殿之上冲出,正好瞧见五狱塔上异象,脚步便是一停,眼中浮闪几丝惊色,拽着白斐问道:“世叔他们可是想到办法救我父亲诸人?”
白斐正与顾行知同立峰前,闻言摇头:“不知。”
顾行知眉头紧拢,听到身后有人道:“他们会不会想独自逃跑?”语落便换来顾行知冷眼怒眸,说话那人忙闭上嘴。
“我师父不是那样的人。”白斐冷道。
可话语才落,三人六眸便清清楚楚地看到,五狱塔消失在眼前。
白斐惊得嘴也合不拢——
他们真的逃了?
三人相视,均从彼此眼底看到震诧以及难以置信。
毕竟不论是玄寰还是季遥歌,都不是那等抛友弃宗,独自偷生之人。
别说三人震惊,便是赤秀宗内看到此状的其他人,也是目瞪口呆,继而人心惶惶。季遥歌若逃,赤秀宗全宗上下,必死无疑。
最后,倒是顾行知发出声长笑:“便是真逃了又如何?能活一个是一个!”
他笑得畅快,对此景象毫无介怀,只将傀儡人抱在手,折身往殿中行去,留下白斐与花眠二人,仍旧震立峰上。
————
冲天而起的青紫白三光带着古怪的气息,让本闭眸盘坐云端的高八斗睁开眼眸。
年轻的面宠上浮现一缕惑色,他轻轻“咦”了声,看到五狱塔消失在赤秀宗内,又勾起抹轻嘲。
“想逃?万华之上,我的股掌之间,还能逃到哪里去?”
他一边自语,一边将手从袖中伸出,掐指算去。
谁知一算之下,他眼底惑色更浓——他算不出五狱塔的去向,也没得到季遥歌和玄寰的行踪。
正是惊疑之际,他心底陡然一惊,飞身而起,望向遥远之处。
“烈凰复苏了?来得真巧。”
四十二兽,尚缺烈凰。
————
与万华毗邻而存的烈凰圣境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炽焰之虐。
炽热的风席卷了整个圣境,所有生灵都躲到暗湿之处,试图缓解这股热度。圣境仿佛一个火炉,山峦绿树在热风之下似都变得模糊。
烈凰宗上更是炽热难当。
这股热度源自整个烈凰圣境唯一的一株烈凰树。
烈凰树从枝杆到叶,都殷红似血,树冠茂散,犹如凤尾,此时树上开遍烈凰花,金蕊朱瓣,恰似凤翎。树下有虚妄之火熊熊燃烧,烧得这树渐幻凤形。
烈凰蛰伏,浴火方苏。
烈凰宗宗主苏玉宸并俞熙婉等人已带宗门弟子站在峰头,遥观其变。烈凰突然苏醒,必是万华有异,然而烈凰宗不涉万华争斗,隐于圣境多年,并不知晓万华有何异常。
莫非是仙国出了问题?最近万华也有仙国之事最为浩大,都已传到烈凰。
正惊疑之时,天幕之上一道红光裂过,两道身影并肩落下,风采无双,惊煞众眸。
待看清那二人,苏玉宸与俞熙婉大惊失色,跪地不起,只道:“师尊驾临。”
其中一人走出,微笑道:“不必多礼,我与故友有约,因此而归。”
万华仙历,第一万七千三百五十八年,烈凰圣祖二次归来,由上界渡穹海而返。
这一年,整个万华仙界八成修士被困北圣斋,与赤秀同陷毁灭边缘,乃是万华这万万年间最为残酷也最为惊心动魄的一场浩劫。
史称,妖楼之变。
第257章 一万年前
五狱塔的灯光,犹如萤虫,淹没在无垠黑暗中。
季遥歌和玄寰站在第四层塔室的壁屏前,对着屏幕上浓重的黑暗陷入沉默。塔外赤秀岛和北圣斋的景象已经不再,外面只剩漆黑一片,他们与五狱塔都被吸入未知的混沌中。
始作俑者季遥歌已经脱离先前被三股力量撕扯的境地,天地二卷的融合也停止,七层塔室的光芒黯淡,穹光岁河图与山经海脉图都归于平静,天穹地川的景象也已消失,然就在三股力量于她体力撞击得最为强烈的时刻,她以半龙之魂强行融合,却不知触动了什么,导致五狱塔被混沌吞噬。
如今这片混沌只有漫无边际的黑暗,唯一可知便是,五狱塔正带着他们朝着某个方向漂流而去。塔中的漏钟告诉他们,他们已经在这里漂浮了三十一个时辰,出口仍未出现。
“我们是不是离赤秀很远了?”季遥歌冷不丁开口。
这该死的鬼地方,让他们无计可施——没有敌人,没有方向,混沌不堪。
“是。”这是玄寰唯一能够确定的事。
季遥歌收回目光,苦笑地坐回合欢台上。法座太小,容不下二人并坐,季遥歌早就自作主张将合欢台按出来,纱幔撩人,烟香沁鼻,这本是二人情浓之时为偷欢而造,但如今谁还有颠/鸾/倒/凤之心?合欢台便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玉台。
三十一个时辰,三天两夜的时间,赤秀和北圣斋也不知如何了。
“想我季遥歌一世为修,谈不上光明磊落,却也不做弃友偷生之事。”她把双腿都蜷到合欢台上,埋头入膝,双手插/进发,发出一声长叹。本就因为赤秀被逼入绝境她才冒险一试,结果这一试倒把自己给赔了进去,临了还要背个逃跑的骂名。
也不知白斐与花眠该多失望,赤秀离了她,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只消想想,她便五内俱焚,颓败非常。
纱幔被人掀开,有人在她对面坐下,把她的头发从她手里解救下来。季遥歌抬头便见同样披头散发的玄寰,这抓头发的臭毛病,她大概是和他学来的吧?冰凉的手穿过她的发,由她的发根缓缓梳下,她的头发很长,他一梳到底,手臂画了半个圈。
“季遥歌,你几时在乎过别人的看法了?”他梳顺她的发,挪到她身边,挨着她肩膀坐下。
她当然不在乎,不过论及这一点,玄寰似比她更看得开。
“那你呢?你被高八斗那么陷害,全天下修士都视你为奸恶之辈,我瞧你也不太在乎。”季遥歌反问他。他被逼藏身于梵天轮回三千年,心系的第一件事,却非为自己洗清冤屈,而是查清真相,这男人真真是个顽固的老学究。
“在乎的。”他身一倒,头一仰,全身都在这一刻松懈,枕着她的腿而躺。
“嗯?”她拨他面上发丝,指尖顺着他的额滑到鼻梁,在鼻尖处轻轻打圈。他的英俊带着男人的硬朗,轮廓偏深,鼻梁直而挺,鼻头微圆,很迷人。
“我只和我在乎的人解释,比如……”他想说什么,却被她抢断。
“比如幽篁?”季遥歌扬眉。
塔中静谧,聊天是最容易打发时间的事,季遥歌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和玄寰躺在一张床上,就只是纯聊天,而男女聊天,就很容易翻旧账。
玄寰顿了顿,忽然不可遏制地笑起,苍白的面容似乎变得鲜活,季遥歌恍了恍神,努力不去想楼下那几盏灯和他已经死去这件事。
“这个坎你是过不去了吗?”玄寰笑了好一阵才停下,“当初幽篁奉妖楼之命带人前来追捕我,此事不假,不过我与她交情浓厚,她确是听了我的解释,因为信任我才与我同赴虫谷。”他抬手覆在眼上,笑意减退,“要说我在乎她,确也不假。”
几千年的生死交情,最后为他送命,他如何能不在乎?
幽篁之于玄寰,就如白砚之于季遥歌,便是人间百年,一人一生都要遇见无数人,何况是漫长仙途?
可在乎又如何?有时错过便是错过,他与幽篁之间,恩义歉疚远远大过未及开始的懵懂情感。
季遥歌自然懂得。
“给你。”
一张白绢被素白的手递到他面前,他随手接下,问了句:“这是什么?”眼中已瞧见那绢上画的幅女人小像,甜美的容颜,笑如春花。
“在你随身手札里发现的,还你吧。”季遥歌道。
那是当日她在虫谷寻到的那本玄寰手札里所夹的幽篁画像,如今也算物归原主。
玄寰露出些微迷茫,看到落款才恍然大悟,语气淡淡:“是幽篁啊……我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模样了。”这么说有些无情,但很诚实。
“但你记得她这个人,清清楚楚,不曾忘过。”
容颜会随时光退却,可有些人事,却根植于心。
他没否认,却道:“你可知道,我从梵天轮回中刚刚回来时,曾经偷偷寻过她的转世。”
“找到了吗?”她问他。
“找到了。”玄寰笑起,浅浅的,似乎想起什么有趣的事,“你一定想不到,她的转世,是个男人。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刚成亲,妻子是个大家闺秀,贤惠温婉,他们夫妻感情和睦。我在他们身边呆了三年,和‘她’品酒论诗,‘她’没认出我。我在他们的第一个儿子满周岁的时候离开的,从此再没相逢。”
他想起的是自己确认幽篁转世之时那震惊的模样,一定特别好笑,就像季遥歌现在这样。
瞪着眼,微微张嘴,欲语还堵。
“轮回没你想得那么浪漫。没有传说里的孟婆汤,也没有忘川河,死亡便是这一世的结束,就如同你吸纳的灵骨,执念不到下辈子。下辈子与这一生再无关联,你爱过的、恨过的、念过的、悔过的……通通消失。”他缓缓道,“这才是真正的死亡,无论有多强烈的感情,也带不到下辈子。也许这听起来无情,却是上苍给众生最大的怜悯。”
遗忘,放手。
换来彻底新生。
也提醒所有人,怜取眼前。
错过的,就真的再也回不来。
“给我点火。”他打断季遥歌的失神。
咻。
一声轻响,季遥歌指尖生起一簇火焰,玄寰拈着那张小像放到火苗上。青烟一缕,白绢化作灰烬散去。
季遥歌还在失神,像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醒之后什么都记不住。
她就记得那天他说,不必念他……
她忽然难过。
“你休要拿这些话骗我!若是死了便一了百了,那我不管,你更不许死。”季遥歌终于醒悟过来,这兜兜转转的对话,是玄寰给的劝慰——生者有生途,亡者有亡道,他们已不同途。
她倾身搂住他的脖颈,宛如藤蔓,紧紧缠去。
玄寰苦笑——劝她之言,何偿不是在劝自己?
道理他比任何人懂得都多,却是不知,放手如此之难。
五狱塔却在此时一震,晶壁上的无垠黑暗中出现光亮,仿佛是个出口。季遥歌旋即松手,玄寰弹坐而起,皆一震面色,很快收拾心情,各自站起。合欢台合拢为法座,玄寰坐上操纵,季遥歌则站在他身侧,将灵力渡借予他。
“站稳了!”他轻喝一声,汇力入八卦晶阵正中。
轰——
轰鸣声响起,季遥歌脚下一踉,五狱塔已在玄寰的操纵之下,如离弦之箭飞入那光亮之间。
刹那间,晶屏上只剩刺眼白眼,二人皆闭上眼。
待得白光消散,却闻轰地一声,五狱塔不知撞上何物,引得塔身巨震。二人睁眼,便见五狱塔与一山峦擦过,玄寰忙将方向急转,让塔落到地面。塔外景象已改,不再是混沌黑暗。季遥歌大喜,拉起玄寰便冲出五狱塔。
才刚踏出门,一道火光闪来。
“嗷——”庞然大物扑到季遥歌脚下,瑟瑟发抖地咬着她的裙角不松。
“小猊?!你怎么跟来的?”季遥歌惊愕。
已长成巨兽的小猊抬头看了眼塔檐,又缩头蹭她,示意自己是趴在塔上跟来的,那团黑暗把它吓傻了。
“……”季遥歌无语,摸了摸它的脑门以作安抚,又与玄寰坐上兽背,轻喝,“去,带我们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猊兽驮着二人飞起,浮空探查。五狱塔所落之地,是座草木荒芜的山峦,山岩呈黑褐,四周充斥着灼热气息,山势却不崎岖。有个小村落依山而建,修得颇为简陋,几道灰烟自村中升起,似是有人冶铁炼兵。
这地方有点眼熟,却又与记忆里的大相径庭,季遥歌不能肯定。
“这是……妙昆山。”玄寰却先她下了结论。
季遥歌转头——妙昆山?
“剑城昆都?”她脱口而出。
正值惊疑时刻,山脉深处忽有兽鸣传出,几道人影冲天而起,其中一人穿着灰旧道袍,梳个道髻,手握一柄长剑,满面凝重。
那柄剑,季遥歌曾在昆都见过的。
花眠领着她兴高采烈去看的,剑就挂在昆都剑宫大殿里最醒目的地方,并不是特别好的仙剑,却因剑的主而出名——那是花家老祖用得最久的一柄佩剑。
只不过,眼前这柄剑,比挂在剑宫里的,要新许多。
第258章 长锋花喜
那柄剑唤作怒风。
昆都因剑闻名天下,城中藏有不少神剑,柄柄皆是惊世之宝,不知强出怒风多少倍,然而怒风剑却一直是花家人最敬仰的一柄剑。挂在剑宫里的怒风早已陈旧斑驳,剑身上累累痕迹,浸透时光,是万年岁月的见证。
这是一柄一万年前的剑。
顷刻之间,从前一直未能解开的谜题逐一闯入季遥歌脑中。
昆都内保存的火道图、花家老祖的遗训,以及……以及方都……她转头定定看着玄寰,期望他能说些什么来打破她荒谬的想法,然而玄寰却喃喃而语:“天卷为时,地卷为空,人卷为驭,《溯世之书》乃是一本岁月书,可开启时光长河,我想你在误打误撞之间,让我们进了时空虚河。”
他说得玄之又玄,季遥歌的不大懂,却抓到重点:“你想说,我们回到了过去?”
玄寰尚末回答,妙昆山深处的兽鸣却一声高过一声,天空随着这阵兽鸣亦渐渐变暗,天地交界处却隐约透着火烧似的光芒,四周越发灼热,便是季遥歌有修为在身,也觉得烦热难当。
“嗷——”小猊似乎受到感召般,忽发出声嘹亮兽啸,竟带着玄寰与季遥歌二人朝深处飞去。
山脉深处飞出的修士共有四名,修为只在元婴中期上下,四人盘旋半空思忖片刻,怒风剑的主人似下了决断,震剑而鸣,带着另外三人朝着同一处攻去。季遥歌不知出了何故,只知小猊失控般也朝着那地方飞去,而越是接近那里,四周温度越高,如同置身丹炉,不过片刻,她已汗湿衣裳,身后玄寰飞快抱紧她,他身上无一丝温度,冰冷旧照,稍稍缓解了她的热意。
“这是妙昆山的罡火。”玄寰道。
罡火的滋味,他们当初替花家修建火道时曾领教过,凭借修为抵挡不过,越接近地心处越热,今日这里的热度就接近于当日地心温度,可如今他们还在外面,怎会有这么高的热度?
季遥歌一边疑惑,一边靠近那地方,焦黑的岩地却一阵震颤,几道细细的金色岩浆流过,所过之地,皆被熔化。庞大热浪陡然炸起,向四野荡开,也扑向季遥歌二人,几声惊呼,先前进去的四名修士随着热浪被震出,季遥歌眼明手快,一手化出柔劲接下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修士,另一手的荧曜飞快聚起四周罡烈火灵,瞬间便在身前化出一道与热浪相仿的炽热金盾,挡下迎面而来的热浪。
小猊的行动亦受热浪所阻,不得不停下,待得这阵热浪过后,季遥歌方将救下的人放在茜纱之上。那人已被震晕,面上布满黑色灰烬,身上多处焦黑灼伤,背上衣裳褴褛,一道血肉模糊的爪痕触目惊心,恰正是怒风的主人。他气息已然微弱,双眸紧闭,手中却还紧紧抓着怒风剑。玄寰扣他脉门探了探,只道:“体内罡火肆虐,经脉受灼,灵气紊乱滞塞,恐伤及元婴。”
季遥歌点头,将人交给他:“你替他疗伤,我去看看其他人。”
玄寰点点头,已翻出丹药喂他服下,他虽然修为不在,然而一身手段照旧,应付起这些事仍得心应手。季遥歌便纵身飞去,将小猊留在原地守护。往另三人震飞的方向飞了半圈,她便找到其余人,三人已两人,剩下一个奄奄一息的,被她扛回。回来之时,她却见那人已醒,正将怒风剑剑尖对准玄寰,她面色骤沉,手中奉曦不假思索扫出,一道剑芒闪过。
“不要。”玄寰阻止的话不及出口,就见那人连人带剑被扫下茜纱,狠狠吐了两口血,他捏捏眉心——得,刚刚治的都白费功夫,伤上加伤。
季遥歌已飞回玄寰身边,将身上的人一抛,沉着脸以奉曦剑指向那人,杀气倾泻。
“遥歌,你冲动了。”玄寰拉她,发现她身体紧张到僵硬,心头一暖,解释道,“我没事。这副躯壳就算叫人刺上百剑,于我也无损,你太紧张了。”
本是安慰之语,岂料季遥歌闻言怒气更甚,转头冷道:“那又如何?就算你是金刚不坏之躯,我也不要人伤你分毫。”她知道自己是魔怔了,见到那一幕不可遏止的恐惧,听到他的话,又难以控制的恼火,他本是劝慰,她却迁怒于他。
玄寰一愣,继而低低笑了:“你啊……”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闯进妙昆山?是不是敖烈那妖道的同伙?”那人咳了一阵之后,撑剑而起,喝问两声,忽见眼前金毛小猊,却又惊叫出声,“猊兽?!”转头又见自己的同伴倒在茜纱之上,心中更惊,勉力飞身到自己同伴身边查看。
“我们不认识熬烈,只是误入妙昆山而已,见到你们遇险,好心出手相救,你却向我朋友出手,这些话该我问你才对,你们是何人?”季遥歌仍旧沉着俏脸,奉曦剑不落。
那人拍了拍同伴的脸,未能唤醒同伴,抬头道:“对不起……阁下可见到我其他同伴?”
“另外两个死了。”季遥歌道。
那人面色刷地白下来,眼眶一红,飞快以袍袖揉揉眼,努力平息悲痛。这一擦之下,却将脸上火灰擦去泰半,露出一张白皙的圆脸来,瞳眸晶亮,模样像极了一个人。季遥歌怒气被他的模样冲散,目光落在这人脸上——
他长得与花眠很像,至少有七成相似。
脸型,眉眼,笑唇,只不过花眠总显毛躁,而眼前这人却比花眠要沉稳得多,即便面对同伴身殒,虽说心中悲痛,却也沉得住气,想来是个历炼已久的修士。
“你是何人?这山里出了何事?”冲着这张脸,季遥歌把奉曦剑放下。
“在下花喜,是妙昆山上小剑村的主事人,在此借地火铸剑修行。多谢仙尊出手相救,适才在下刚刚醒转,一时情迷向这位道友出手,冒犯了二位,是在下的错,还请二位恕罪。”花喜很快镇定下来,挣扎着朝二人行礼。虽然他无法确认眼前女修的境界,但她身上传来的若有似的仙威与刚才那一击,无不告诉他,此人境界非比寻常,少说也在化神以上,敬她一声“仙尊”不会有错。
季遥歌闻言,却忽然一怔,嚼着“花喜”的名字转头望向玄寰,哭笑不得来了句:“花家老祖?长锋剑尊?一万年前?”
玄寰默默点头,也同样注视着眼前衣貌不显的“年轻”活祖宗。
“剑尊之名在下愧不敢当,二位怎知在下道号?”花喜却奇道。
“哦,你……剑上刻着。”季遥歌指了指他的剑,怒风剑的剑柄之上,确有“长锋”二字,她顿了顿又问,“妙昆山出了何事?”
花喜便是一凝,复杂地看了眼季遥歌身边的小猊,道:“妙昆山有岩熔火脉,孕蓄万万年地火,是锻造铸炼的最好之火,也润养出罡火奇灵,山中生有雌雄二猊,镇在火脉入口。我等在山下建村铸炼,取火铸剑,几年来倒也相安无事,怎料上个月雌猊诞下三枚灵兽卵,正值孵化紧要关头,熬烈那妖道不知从何处打听到此事,纠结了一帮恶修前来盗卵。我等赶到之时,三枚兽卵皆被熬烈的寒冰所冻,雄猊为护妻儿与那伙恶修厮杀身受重伤,雌猊暴怒,召千足倾巢而出,又将地火岩浆引出地心……”他越说越担忧,竟重叹口气,“山下有剑村,村外还住了几族人,若是地火肆虐……”
“方圆数百里皆会化为灰烬,生机断绝。”季遥歌苦笑接语。
同样的事,她与玄寰已经经历过一次。
“猊兽为人所害,暴怒疯狂,不论何人前往均被攻击,再加上还有熬烈妖道,我等势单力薄,就算是想阻止也没办法,前前后后,已经折进去十数人。”花喜言及此处已是面色灰败。
玄寰看了眼山中,却道:“这两只猊兽修为尚浅,远非当日你我所遇之时那般强大,不必太过担心。”
花喜惊喜而起:“二位若能出手相助,在下与在下的剑村必报此大恩。”
季遥歌挑了眉,说了句叫花喜莫名其妙的话:“差了一万年的时间,道行必然不及。”说罢又看花喜,脑中乱轰轰地,浮闪的却是花眠并昆都剑城——原来……原来她与花家之缘,竟源于此地。
三人正说着,山里却闪起一片火光,热浪再度涌来,有两人掠到半空,桀桀怪笑着向山下逃去,山中兽鸣再起,越发凄厉,无数虫影自焦黑岩石上爬出,俱是乌黑的千足虫。
“不好!熬烈那厮已经盗得兽卵!”花喜大叫一声,不再与他们说话——雌猊失子必将更加疯狂,到时就更难阻止,除非将它诛杀。
季遥歌望去,只见前方的两个修士,一人身着青白道袍,玉冠束髻,模样风流,另一人着紫花氅衣,散发赤足,脚踏一只三眼虎,正各自抱着一枚兽卵朝外逃去,阴笑连连,甚是得意。
她手一拽,就把已经飞起的花喜隔空拽回。
“在这等着,帮我照顾他。”她叮嘱花喜两声,又将茜纱抛到玄寰头上,“披好了,不许受伤,若我回来发现你少了一根头发,我就……”
“你就什么?”玄寰笑了。
季遥歌竟然想不出可以威胁什么,腾到半空方回首道:“就把你剥光!”
“……”玄寰怔了怔,失控笑出声来。
季遥歌却已迎上那两个修士。
这两个修士,哪个是花喜嘴里的熬烈,她也不知道,更没兴趣弄清楚,奉曦剑凌空劈下,黑色剑芒夹杂着银色电光,以迅雷之势朝二人攻去。那两人正得意万分,不妨前面的攻击来势汹汹,二人猝不及防之下仓促避让,各在空中滚了两圈才堪堪避过,狼狈万分,正暴怒站起,待要回击,
却发现四周已被庞大仙威笼罩,一人静浮山中。
“好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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