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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光之下-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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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兰不满道:“你为什么有这么多意见?”
“因为你审美堪忧。”
“那你挑。”卡兰扔下假发。
希欧维尔用手杖在假发堆里翻找,卡兰把它推走:“这是我要戴在脑袋上的!把拐拿开。”
希欧维尔小心擦了擦手杖,冷笑道:“没有好看的。可能你本来长相就这样吧。”
最后卡兰挑了个亚麻色的直发。
因为希欧维尔对它发表的□□最少。
他傍晚才离开,临走前警告卡兰,要是她敢偷跑,他就发布全境通缉令,到时候她会死得很惨。
卡兰没有逃跑的意向。
整个帝国,本来就是最大的笼子。从笼子一端跑到另一端又有什么意义呢?
就算逃离了帝国,她也不是公民,而是没有合法身份、随时会被驱逐出境的偷渡客。
所以她必须在这里挣扎着活下去。
活到见证“改变”的那一天。
第50章
卡兰看了很多新闻。
她知道城市里有不少黑发人种仍在挣扎。
他们伪装自身,做不需要身份证明的临时工,不看病也不坐火车飞机,不停更换住址,不交朋友。他们互相保护,甚至在修xian后,偷偷开设地下学校,教导黑发小孩。
他们的数量应该不少,否则保皇党不会提出“驱逐令”。如果驱逐令没被推翻,宪兵肯定会展开大清查,黑发人种再难藏下去。
幸好“驱逐令”被推翻了。
在下一个政策推行前,同胞们还有喘息的余地。
卡兰想着这些,慢慢把房子收拾了一遍。
房子有点老旧,因为在学校附近找不到其他僻静又便捷的住处。希欧维尔只翻新了安保系统和浴室,其他地方都没有大动,他把大镜子和黄金水龙头挪过来了。
卡兰在这里发现不少小惊喜。
院子后面的树上有个树屋,楼梯间里有很多乐高积木和拼图。剥落的壁纸后看得见稚嫩的涂鸦,餐具五颜六色,非常可爱。
这家以前应该住过孩子。
卡兰想到这儿,心情又有些黯淡。
她出门倒垃圾的时候,发现沙发套里还有什么在动。
她蹲下来,小心地揭开布料,猫头鹰还在里面。
“你为什么不走呢?”卡兰摊开沙发套,发现猫头鹰的翅膀被锐物划伤了。
她把猫头鹰捡回房子里,用棉签处理了它的伤口,用碟子装了点水给它。它比鸽子大一圈,白腹棕背,长着一张猴子似的丑脸,眼睛滴溜转悠,炯炯有神。
卡兰将它放在厨房窗口,等它自己飞出去。
它在原地一动不动,偶尔低头整理翅膀下的绒毛。
“好吧……希望你没有禽流感。”卡兰关上了厨房门。
她随便拌了一点沙拉吃。
晚上,厨房里传来尖锐可怕的鸟叫。
卡兰开门看见厨台上有不少鸟粪,碟子被打翻了。猫头鹰掉在地上,吞了一块刚解冻的牛肉。
“出去!”卡兰试图轰它,但是猫头鹰扑棱翅膀,飞不起来。
卡兰只能把它抓进纸箱里,又切了几片肉,放在窗台上,希望它恢复以后能自己飞出去。
过了会儿,卡兰又看着猫头鹰叹气:“这外面有点冷,是吗?”
她又把纸箱拿回来,关上窗户,打开暖风机。
猫头鹰在纸箱里梳理羽毛。
它又变得安静了。
卡兰清扫完厨房的鸟粪,又洗了枕套沙发套,然后才上床睡觉。她睡得不□□稳,因为猫头鹰一直在厨房里叫,声音十分尖利。
第二天,卡兰下楼检查厨房,发现猫头鹰又生产了不少鸟粪。
她还发现,冰箱被填满了。
昨晚,隔壁的保镖过来给她补充了食物。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卡兰蹲在纸箱边,看着猫头鹰思考。
她不能把猛禽养在厨房里,鸟粪太脏了,而且猫头鹰会伤人。她想了会儿,把纸箱抱去树屋,堵好漏风的孔隙,然后每天傍晚切点肉投喂它。
大概三五天后,猫头鹰翅膀上的伤就好了。
卡兰打开木屋让它飞出去。
但是每到傍晚,它都会飞回厨房门口敲窗,直到卡兰给它喂肉它才离开。
“坏孩子……要自由,又要不劳而获。”卡兰总是看着它摇头,“真是坏孩子。”
但卡兰也没有赶它走。
她孤身住在这里,能有一丝活气也是好的。
庄园里那些黑暗的事情,在平淡的日常生活中渐渐远离她。有时候她看着斜坡上洒下的阳光,会幻想她正常地考上了大学,从家里搬出来,住在学校附近的老房子里。
但希欧维尔总能轻易打破这种错觉。
他每周末都来找卡兰。
卡兰试图从他这里了解新政,但他从来不提这些。
他们会在白天一起探望孩子,卡兰眼看着婴儿床上的布偶一周周多起来,几乎要把孩子淹没,只能委婉地提醒:“我觉得她不需要这么多玩具……”
希欧维尔非常烦躁:“是你要买的,现在又说不要?”
虽然这孩子比一般孩子羸弱,但护士们还是按照一般孩子的成长速度,帮助她学习坐立、爬行,尝试教她说话。护士们说她很聪明。
卡兰觉得每周探望的时间越来越短暂,她看她越来越看不够。
探望结束后,希欧维尔会跟卡兰一起回坡道上的房子里。
有一回,猫头鹰赶在他来的时候疯狂敲窗。
卡兰急匆匆地从客厅跑出去:“爱丽丝!别吵了,今天没有吃的……”
等她切好肉,喂完猫头鹰回来之后,希欧维尔坐在沙发上,眼神古怪地问:“谁是爱丽丝?”
卡兰觉得猫头鹰一定会让他洁癖发作,当场暴怒。
“呃……这是我给女儿起的名字。”她随口道。
希欧维尔看她的眼神更加古怪了。
他谨慎又犹豫地问:“你要去看看心理医生吗?”
卡兰心想,他没准觉得她有妄想症,因为见不到女儿,就幻想了一个不存在的女儿,还每天给她喂饭。
“我心理健康得很。”卡兰说。
“好吧……”希欧维尔仍然用那种谨慎的眼神看着她。
卡兰朝他嘶了一声,希欧维尔往后靠了一点,好像真觉得她疯了,会扑过来咬人。
“嘁……”卡兰嘲笑着跑上了楼。
希欧维尔跟着她上来,揪住她的后领,将她按倒在绸被上。卡兰伸手拉断了床幔,几根撑架倒下来,两人被狼狈地困住了。
希欧维尔看着她漆黑的眼睛,里面好像燃着漂亮的火焰。离开庄园之后,她身上那股生机开始慢慢恢复,灵动鲜活感越发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背上压着的支架,他开始觉得呼吸困难。
他皱眉问道:“你还想上学吗?”
卡兰听见希欧维尔这么问,立即收敛了神色。她愤愤地偏过脸去,低声说:“你随意。”
希欧维尔亲了亲她的鼻尖。
“你越来越敷衍了。”
他起身将床幔理好。
卡兰扶着撑架,惴惴不安地想着他刚才的话。
他不会真的反悔了吧?
但他平时都还挺讲信用的。
希欧维尔扎好床幔,嫌恶地看着四周:“房子太旧了,如果不是赶着入学,我会把它翻新一下。”
卡兰怕他又换住处,连忙说:“没关系,我喜欢有历史感的。”
希欧维尔嘴唇微动,好像有什么特别刻薄的话没说出口。过了会儿,他愤怒地对卡兰说:“去洗澡,你脏得跟门口的邮筒一样。”
卡兰莫名其妙地提着衣服走了。
希欧维尔扯着床幔,脸色有几分阴沉。
说起来,前段时间,他已经过了三十九岁生日。他从来没想过要跟卡兰说这种事——她要知道这个干嘛呢?
明年他就四十了。
那个时候,卡兰说不定才……才多少?
希望是个二开头的数。
希欧维尔并不关心她的生日,也懒得问她多少岁了。但她身上一天天恢复的澎湃生命力,总是在不断跟他强调年龄。
“我洗好了……你要洗吗?”卡兰从浴室里出来,随口问了一句。
希欧维尔从来不跟她用一个浴室,他觉得太脏了。如果条件允许,他恨不得让她洗十个澡再睡。他在某些细节上有种令人反感的讲究。
希欧维尔把她推回浴室,然后把门锁死。
“你洗澡只用十分钟吗?”他怒气冲冲地质问。
“我每天都洗,很干净……”
“你每天都洗!十分钟!”希欧维尔打开淋浴,“我没听过任何一个女人洗澡只用十分钟。”
卡兰仰头喷回去:“那只能说明你见的女人太少了。”
希欧维尔眯起眼睛,浴室中水雾氤氲,卡兰察觉到危险。
最后他们一起在浴室呆了四十分钟。
卡兰是被他抱出来的,她连皮都洗皱了,头也有点晕。
希欧维尔将湿淋淋的长发撩在一边,状似漫不经心对她说:“等爱丽丝的病情稳定些后,你可以跟她接触。”
“爱丽丝是谁?”卡兰懵了。
“……”
她居然不记得了!
希欧维尔用看精神病的眼神看着她,神情越发缓和:“我们这周末可以去一次……如果有空的话。”
“去什么?”
“没什么……”希欧维尔的语气一言难尽,他用平缓自然的声音说,“你好好休息。”
第二天大清早,司机就把卡兰接去看心理医生了。
心理医生说的调节情绪的方法,卡兰早在孕期就听过一百遍了。她拿了些药,迷迷糊糊地回了坡道别墅。周末,希欧维尔带她去看孩子。她指着自己的鼻子教孩子喊“妈妈”,但她根本不会。
卡兰有几分抑郁地回来了。
更让她抑郁的是另一件事——
“你为什么要把女孩子剃成光头?”她冷冷地问希欧维尔。
“不是我剃的,是医院觉得这样方便治疗。”
“但我觉得你很高兴。”卡兰攥紧手,愤恨地看着他,发自内心地厌恶他身上的歧视色彩。
希欧维尔冷笑道:“别开玩笑了,谁看见这么丑的孩子能高兴?”
“丑的那一部分都是从你身上遗传的。”
丑?
她以为她在说谁呢!!
希欧维尔家有着传承了几百年的高贵血统和美丽容颜,这一点连世界上最不客观的人都无法否认。要说那孩子身上有一丁点美好的地方,一定是从他身上继承的。
她居然敢说他丑。
“你还想不想上学?”希欧维尔问道。
卡兰发现他每次吵不过自己就会用这句话结尾。
她回到别墅里,一进门就换了鞋跑去厨房里。
“爱丽丝!吃晚饭了,快点回来!”
希欧维尔进门的脚步微微顿住。
第51章
到春季开学前,卡兰都过着充实有趣的生活。
希欧维尔年初很忙,来坡道别墅的次数大大减少,偶尔来一两次也没空做别的。他去共和国参加了塞勒斯的葬礼,顺便探望了刚回学校的阿诺。
卡兰觉得他一定被阿诺气得不轻,因为他从共和国回来后,整个周末都脸色阴沉。
卧室里。
“如果你一直摆这个脸色给我看,我会以为孩子的病情又恶化了……”卡兰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跟希欧维尔说。
“没有。”希欧维尔冷淡地回答。
他心情真的很差,话也很少,卡兰开始担心今晚会很难熬。但希欧维尔好像没有别的心思,他坐在床边,陷入沉思。
卡兰终于忍受不了这个气氛:“我下去吃点东西。”
“等等。”希欧维尔把她叫住了。
他把卡兰拉到面前,低声道:“跪下。”
卡兰眼里闪过疑惑,看见他褪去外装的动作后,又有点意识到他想要她做什么。
她尴尬又愤怒地拒绝:“不要。”
希欧维尔动作微顿,指了指床:“那在这里。”
“不要。”卡兰抗拒道。
“我不想听见拒绝的话。”
她在希欧维尔试图拉她的时候把他推开,恼怒道:“我说了不要!太恶心了!你敢做我就敢咬掉,你尽管试试!”
希欧维尔阴沉着脸,起身扣住她的肩膀,将她抵在衣柜上。卡兰第一时间护住头部,她弓背微蜷,退缩的样子显而易见。
希欧维尔表情微微僵硬。
他立即松开了卡兰。
卡兰慢慢放下手,脸上怔忪恐慌的表情逐渐恢复平静。
“去睡觉。”希欧维尔没有说什么,他重新披上外套,准备离开。
他以为卡兰已经忘了塞勒斯那件事。
但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她被陌生男人袭击,差点被猥…亵甚至杀害。她为自保杀人,然后独自和那具几乎把血流尽的尸体呆了两个小时。
这种事,寻常人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她还有应激反应。
卡兰摸了摸手臂,仍缩着肩,看起来很冷的样子。
希欧维尔皱眉问她:“你要我留下吗?”
“不要。”卡兰闷声回答,“你回去吧。”
她爬回床上,把被子拉过鼻尖。
希欧维尔把她的被子拉下来一点,然后关掉了床头灯。
“回去。”卡兰转了个身。
希欧维尔坐在她床边,没有说话。
如果不是一直没听见关门声,卡兰甚至会以为他离开了。
“阿诺剃了个寸头。”希欧维尔突然在一片寂静中开口。
“什么?”卡兰疑惑道,“你快回去。”
“他居然剃了个寸头。”希欧维尔声音里压抑着难言的愤怒。
“我不懂……你就为这个生了两天气?”
希欧维尔瞬间把卡兰扳过来,像猎豹般盯牢她:“就为这个?这可不是小事,这事关家族荣誉。”
“呃……”卡兰感受到刺目的光,于是眯起眼睛。
过了会儿,她适应了光线,看见希欧维尔举着手机,上面是阿诺的近照。
他短短半年内又长高了几厘米,头上剃着精悍的板寸,穿一身嘻哈风格的宽大T恤,白色球鞋,在灯红酒绿的吧台边抽烟,眼睛狭长冷艳。
如果有人说他是摇滚歌星,卡兰一准会信。
“你敢相信这是希欧维尔家的孩子?”希欧维尔愤怒至极地摇了两下手机。
卡兰微微沉默:“你……回去吧。”
希欧维尔还在自言自语:“我应该给他安排一个陪读。”
“我?”卡兰突然眼前一亮。
“想也别想。”希欧维尔飞快地拒绝,“阿诺实在太缺乏管教了。”
“好吧……”卡兰没有发表意见的欲…望。
在她看来,除了抽烟值得指正之外,其他都不算什么大问题。
而且她完全能预料到阿诺出国后会变成什么样。
“没准几年后他就跟塞勒斯差不多了……”卡兰语气略带嘲讽。
这话让希欧维尔更加愤怒。
她怎么敢拿阿诺跟塞勒斯比?塞勒斯是个没有父母管教,又突然继承了一大笔遗产的废物!
“我应该削减阿诺的开支。”希欧维尔放下手机。
“然后等着他发现靠贩…毒赚钱的办法?”卡兰讥诮道。
希欧维尔的眼神看起来像要把她吃掉。
他发现卡兰在效仿他说话的那种刻薄口吻,而且学得惟妙惟肖,每次都能让他气得冒烟。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他严厉地看着她,借助一点微弱的月光,辨清她脸上真情实感的嘲笑,“如果你下次再拒绝我的要求,就等着被铐在这根柱子上吧。”
卡兰收敛了笑容,又不想示弱。
“你是说让我跪下给你……的要求?如果你愿意做同样的事情,那我也……呃,我也可以。再强迫你就等着被咬断吧。”
“痴心妄想!”希欧维尔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冒犯,他一把扯过了卡兰的枕头,重重地睡下。
两个人怀着对彼此的强烈愤怒沉沉睡去。
醒来后,希欧维尔已经不在了。
卡兰查了查新闻,看见不少关于阿诺的报道。
共和国媒体十分关注这位贵公子,他们说他旷课,作弊,出入地下酒吧,和乱七八糟的朋友混在一起,奇装异服,打舌钉,玩死亡摇滚……
总之是“劣迹”斑斑。
别说希欧维尔,就算一般基督教家庭摊上这么个孩子,都会头疼不已。
所幸现在还没发生肇事逃逸、艳…照门之类的事。
希欧维尔肯定后悔把阿诺送出国了。
阿诺出国后简直就是脱缰的马,奔腾在新世界的大草原上,恨不得把自己以前从未尝试过的事情全部做一遍。
相比之下,他的兄长简直是另一个极端,
卡兰关注了首都大学的校内论坛,发现拉斐尔非常受欢迎。他勤奋刻苦,又天赋异禀,寒假随学校交流团去国外访问,外媒评价很高。他自学了三门外语,还过了法考。下学期他就要开始竞选学生会会长了——这个职务一般不向一年级生开放,但拉斐尔是特例。
卡兰觉得拉斐尔一定能完美继承他父亲的衣钵,成为上流社会精英团体中的一员。
他已经很适应这个身份了。
“唉……他比高中时候更陌生了。”卡兰叹了口气。
叹完之后,她突然想到个问题——要是她在大学里碰见以前的高中同学怎么办?他们可都清楚她的身份,记得她的长相。
第52章
如果在大学遇上熟人怎么办?
开学前一天,卡兰问希欧维尔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觉得很不可理解。
“你不会打扮吗?通常女孩子化个妆就是另一种长相了。”希欧维尔拉开窗帘,在阳光下打量她。
可能是平时见多了,没有注意到,但是卡兰在生育之后确实发生了很大变化。
她的胸…臀看起来稍微丰沃一些,大腿肉也越发软嫩,皮肤因为常年不见光而显得苍白通透,但相对来说五官又更加明艳立体,她脸上总有一丝微妙的病弱之气,这是将她与其他少女区分开来的地方。
“你变了很多。”希欧维尔皱眉说。
“我没感觉。”卡兰耸耸肩。
希欧维尔刚见她的时候,她就像一只没毛的猴子。干瘦,头发枯乱,脸色青白,总之很不健康。
现在她仍然很瘦。
但这个年龄是女性脂肪积累阶段,她的各种性…征都看起来更饱满了。
这个发现让希欧维尔有几分轻松。
——她看起来总算不那么孩子气了。
“你盯着哪儿看呢!”卡兰往他脸上扔了块枕巾。
她跑去书房,仔细确认明天要带的东西。
其实她觉得希欧维尔的变化也很大。
他更暴躁了,但是没之前那么阴气沉沉,通俗来讲就是从冰山变成了火山。卡兰也说不上哪种更好,他直接发脾气也不比摆出一副阴冷恐怖的表情更容易应付。
他应该还没到更年期。
但卡兰能细数出好多更年期症状。
暴躁易怒,这不必说。
容易疲劳,这也很明显,他最近每到九点就开始催她洗澡睡觉。
器官衰老……这点卡兰评价不来,她没有参照对象。
“我记得这边有日用化妆品……”
卡兰闻声回头,看见希欧维尔提了一个箱盒进来。
“我不会化妆。”
“日常的也不会吗?”希欧维尔打开箱子,一件件往外掏东西,“隔离,遮瑕,粉底,口红,修容,定妆……”
“为什么你懂这么多?”
当然是因为耳濡目染!
不过希欧维尔不想跟她谈到蒂琳,所以随便挑了挑眉。
“好吧……蠢问题。”卡兰自己意识到了——他跟一个妆容极为精致的妻子一起生活了近二十年,“我用这个就好了。”
她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个口罩,和一副无度数黑框眼镜。
希欧维尔又露出那种被羞辱了的震怒表情。
这两件东西的丑陋程度显然超出他的承受范围。
“那就这个。”卡兰把眼镜收回去,单拿了口罩,“我学医,我们总是要穿白大褂、戴口罩走来走去,这不违和吧?”
“……好。”希欧维尔在震怒之中同意了,“去洗澡睡觉。”
卡兰看了一眼钟,下午四点半。
“你确定?”
希欧维尔把她拖进了浴室里。
他在湿热的水流中亲吻她,在她气喘吁吁的时候突然说:“我准备把孩子送去爱尔兰。”
卡兰一把将他推开了。
水忽然变冷,
刚才他们纠缠的时候扭动了开关。
卡兰湿漉漉的头发垂在胸前,她面无表情。
“我以为我们达成了协议……把孩子留在身边养。”
“爱尔兰离这里也不远,至少不像共和国一样隔着海。”希欧维尔慢慢松开她,顺手关掉了水,“在那里会有人照顾她的。”
卡兰没有说话。
希欧维尔声音小了一点:“而且我们现在的情况跟把她养在爱尔兰没区别,我们还是每周远远地看她一次。”
“这就是问题所在。”卡兰安静地说,“我们每周,远远地,看她一次。”
希欧维尔离开了浴室。
他拿回来两条浴巾,卡兰像布偶般任他摆弄,她的思绪好像已经飞离了浴室。
水一滴滴从她下颌流到锁骨。
她看起来像被淋湿的鸟。
希欧维尔把她带回卧室,打开暖气。
“纳什莉夫人……也就是我的母亲,她在爱尔兰定居。我相信她会好好照顾爱丽丝的,她是一位……很有善心的老夫人。”
希欧维尔指的是,她没有很强烈的种族观念。
她很早就离开了荆棘鸟庄园,与上一位白银公分居。他们之间也是标准的贵族婚姻——维系得不太好的那种。
希欧维尔在共和国参加葬礼的时候遇上了她。
他们已经有近二十年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你看起来有些困扰,爱德蒙。”那时候,纳什莉夫人一边用羽毛扇掩唇,一边用冷漠讥讽的口气说,“遇上麻烦了吗?”
希欧维尔很确信自己没有把“烦恼”这个词写在脸上。
所以只能归咎于纳什莉夫人对她的孩子太了解了。
葬礼结束后,希欧维尔和纳什莉单独谈了一阵子。
他把塞勒斯事件的始末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纳什莉夫人看起来……完全震撼了。
她有点语无伦次:“你说他试图袭击一个奴隶,然后奴隶把他杀了,你从圣诞聚会上赶回去,烧掉双子塔掩盖痕迹……”
希欧维尔漫不经心道:“你不是鹦鹉,母亲,不用重复我的话。”
纳什莉夫人用冷锐的目光盯着他。
希欧维尔双手交叉,微微倾身:“现在的问题是,我可能需要在你这里寄养一个孩子。”
他声音又压低一点。
“私生女。混血儿。非常非常麻烦。我不能让她在首都呆太久,尤其是发生了塞勒斯这件事之后……我相信戴维斯早晚会找到她的。”
其实纳什莉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为什么话题突然从塞勒斯之死,跳到了私生女身上。
“看来在我们冷战的这些年里,我错过了很多。希欧维尔们现在喜欢在外面养情人,然后生一堆发色各异的孩子吗?等等……”纳什莉在嘲弄中突然反应过来。
她理清了前后两个事件的联系。
“你在开玩笑吗,爱德蒙·希欧维尔?”她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她的亲生儿子。
“我觉得你可以小声一点……”
纳什莉拍桌站了起来,差点被椅子绊倒:“你不可能是认真的!你跟那个杀掉塞勒斯的奴隶,有一个私生女!?”
她的表情突然冷静下来。
“你被下药了?”
“……”希欧维尔觉得她最后这句话是随口讲的。
但确实一针见血。
除非被下了药,否则他绝对不可能碰黑发人种。
他不会让劣等种族玷污自己。
希欧维尔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得把孩子寄养在爱尔兰。”
纳什莉能看出来,他不想过多地跟她谈论这些。
“鉴于你有个像豺狼般的岳父,爱尔兰确实是最好的选择。”纳什莉还没有从震撼中恢复过来,“所以奴隶也在火灾中处理掉了?”
“好了,我得先回国。”希欧维尔清了清嗓子。
纳什莉的嘴都合不拢了:“天哪……爱德蒙……她还活着。你不仅被下药了,还被下降头了。”
希欧维尔礼貌地欠身:“孩子会在二月之前抵达爱尔兰,母亲,我先走了。”
*
“你……母亲?”卡兰听完,神色稍微缓和了一点。
她裹紧了浴巾,希欧维尔注意到,她一直在无意识地触摸那条剖腹产的伤口。
疤痕已经很淡了,但仍无法忽视。
“是的。”希欧维尔点点头。
他在控制自己不去看那条疤痕。
卡兰面无表情:“她是否和你一样,有漂亮面孔和肮脏心灵,喜欢用鼻孔看人,并且对黑发人种不屑一顾?”
希欧维尔伸出手,卡兰下意识地退缩了一下。
这让希欧维尔微微皱眉。
即便他表现得再温和可亲,卡兰也总是默认他会伤害她。
卡兰感觉肚子上有一点温热。
希欧维尔在触碰她的伤疤,指尖纤细苍白,动作缓慢温柔。他一点点地顺着伤痕,将卡兰揽进怀里,他感觉得到她的身体越来越僵硬,那种不适感几乎要冲破皮肤冒出来。
“关灯。”卡兰低声说。
希欧维尔看见她耳垂红了一点点,他能从她黑眼睛里读出耻辱与不满。
“纳什莉夫人会保护好爱丽丝,并且悉心教导她。”希欧维尔在她耳边说道,“你要知道,你把孩子留在身边养的计划完全不现实,因为你接下来还要应对繁重的学业。与其把孩子交给一群护士或者女仆,我还是更倾向于交给她的祖母。”
卡兰不知道希欧维尔自己有没有意识到这点。
他说纳什莉是爱丽丝的“祖母”,实际上已经将爱丽丝纳入了家人的范围。
她的注意力很快被皮肤上的温度吸引了。
希欧维尔一直在抚摸她的伤疤。
“你在做什么?”这个动作比其他任何行为都更让卡兰羞耻。
“没什么。”希欧维尔用指尖碰了碰她的肚脐,卡兰立即退缩了,她又痒又怕,“我只是突然想起之前上过一个产前教育课,那个老骗子说孩子和母亲是以脐带相连的……”
卡兰竭力保持冷静:“作为一个准医科生,我可以告诉你,那人不是骗子。”
“不,重点不是脐带。”
是通过脐带,可以感觉到灵魂。
“你在害怕。”希欧维尔已经感觉到了。
卡兰觉得自己肚子里装了好多只蝴蝶,它们在到处乱飞。她咬牙道:“我没有。”
希欧维尔微微俯身,吻了她的伤疤,嘴唇碰到她紧绷的皮肤。
“你确实在害怕。”他抬起头道。
第53章
“别这样……”卡兰用力蹬他,被他压制下去。
这个吻渐渐超出范围。
当初卡兰提出“如果你愿意这样那样,那我也可以这样那样”,是因为她确信希欧维尔为她不会做这种事情。他太……太高傲了。不,且不论高傲,他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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