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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方美人-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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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正午,天气晴好,大太阳跟个煮过头的糯米汤团似的高挂天空,然而晒到身上,却无一丝暖意。听着院内随风飘来的阵阵女子哭声,犹如身处阴曹地府般阴森可怖。尚未走到东院门口时,月唤就已后悔起来,心里是千般万般的不情愿,每一步都有千斤重,几乎挪不动脚,想要即刻转脸逃回去躲起来,却又不愿在人面前露怯示弱,只得硬着头皮跨进东院大门。李大娘见她进门时迟疑了一瞬,晓得她心里头必然害怕,跟上来,悄声道:“卿姐儿被五爷抱到普济寺去了……咱们就露个面,说上几句话就回去。”她点了点头。
进了院门,便觉东院一众妇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很是不善,见她主仆一行人过来,只默默看着,竟无人上前来搭理。月唤也顾不上在意这些,进了正屋,怯怯地唤了一声“老太太”,又给许夫人也见了礼。
美婵这个时候才醒过来,趴伏卿姐儿的小床上,抱着她的一件棉衣,哭得死去活来,嗓子早已哑透,听着不似人声。老太太则半歪在旁边的一张躺椅上,脸色看着也不大好,香梨在一旁给她捶着肩膀,低声说着话。
许夫人正在垂泪,见月唤过来,忙拭了泪,这个时候还不忘对她笑了一笑,往她脸上觑一觑,颇为关切道:“这孩子怎么看着脸色也不大好?快上杯热茶来!”又与香梨道,“快叫人搬椅子来,叫她在老太太跟前坐下来歇着。”
原本歪在床上哭泣的美婵自从看见她踏进屋子,即刻爬坐了起来,一双红肿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神色中流露出的极度怨毒使一屋子的人都低下了头,不敢往她那个方向再看上一眼。
月唤看她满脸怨恨,真似恨不能食己之肉,寝己之皮一般,虽然问心无愧,到底年纪小,对着她母女二人,不禁又是怕又是慌,手心又冒出了冷汗,于心内暗暗叹气,心想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过到头?若不是跟了他,她现在或许还坐在小灯镇自家的小院子里,怀里抱着花点子,和阿娘和小满说说笑笑,那个时候,是多少的自在,日子过得多么兴头。
美婵瞪视月唤良久,忽然脸一变,转眼就换了一副声气,向她招了招手,轻声细语道:“你来啦?你也是来看姐儿的么?不巧得很,她和她父亲出门去了。我正在家里给她做棉衣,已经缝到一半了,正想着在前襟上给她绣只蝴蝶好呢,还是绣只蛐蛐儿好。姐儿喜欢蝴蝶,我觉着蛐蛐儿好,你快过来看看,给我出个主意。”
众人心道,又糊涂了,开始说起胡话来了。月唤听她说话,看她脸上神色,也犯起了疑惑,呆站着不动,并不敢上前。美婵也不生气,只是招手:“怎么不过来?我还等着你来替我参详参详呢。”
月唤左右看看,无奈,慢吞吞走过去,李大娘怕她胆小受惊,落后半步,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侧。
行至卿姐儿的小床前,美婵拿着卿姐儿的一件小小棉衣,道:“你瞧,这件棉衣再过个两三天就能完工了。昨天我还拿给她试了一下,正正好,不大也不小,上头有她身上的味道……我缝的时候,就喜欢拿起来闻一闻。说也奇怪,我心里再怎么不好受,一闻到她身上的味道,就能够安定下来。刚刚我还怨你来着,闻一下,马上就好了。你过来,我给你也闻一闻看。”
月唤走上前去,美婵将手上小棉衣递到她面前,她低头去瞧,就在这一刹那,美婵猛地张开五指,手臂扬起,“啪”的一声,一记耳光结结实实地甩到了月唤脸上。许多人都听见动静,却也只是默默看着,并没有人敢上前来说一句话。
月唤生平第一次被人打耳光,一下子傻了,连哭都忘了,只捂着脸呆愣不语。李大娘的眼睛,打从进了屋子就没从美婵身上离开过。她刚刚说了那一堆的话,看似对月唤已无恶意,但眼神却掩饰不住,话说到末了一句,神色忽然大变,复又现出满面恨毒之色,李大娘心道不好,急忙要上去阻拦,然而毕竟美婵动作快,李大娘阻拦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月唤挨了一巴掌。
美婵得手,大是快意,面目兀自扭曲着,却咯咯笑出声来。李大娘挤到月唤和美婵之间,一面把月唤往回推,俯身悄悄在她耳边说道:“姨娘,咱们回去。”又道,“先忍着,等五爷回来再说。”
那边许夫人也忙低声劝说女儿:“傻美婵,当着老太太的面,这是做什么?”堆了一脸的笑,柔声与月唤道,“好孩子,她是伤心过了度,你别放在心上。”
月唤这时才觉出疼来,眼内慢慢涌满泪水,咬着嘴唇,冷冷看了美婵一眼,终于转身走开。那边美婵面上微微笑着,抬手去拔头上金钗,于
作者有话要说: 于许夫人的惊呼声中,对准了月唤后颈,猛地刺了下去。
第199章 199
饶是人精李大娘; 也没料到美婵一巴掌之后还有后着; 眼梢瞥见身后一条手臂带着一道金光斜刺里挥过来,不及多想; 将月唤往前一推,自己挺身上去,将自己的身子挡住了月唤; 生生把那条手臂给格了开去。
美婵本欲置月唤于死地; 是用了全身的力气的,兼之金钗顶端尖锐,这一刺; 半只金钗深深插入李大娘肩上皮肉之中,月唤的后颈也被她的长指甲给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痕。美婵因为用力过大,在抓伤月唤的同时,养了许久的长指甲也齐根折断在月唤身上。
说时迟那时快; 随着李大娘的一声惊叫,这下旁人再也不能装作看不见了,遂围了上来; 将月唤主仆拉开。许夫人将美婵抱在怀中,哭道:“我的儿; 你都已经伤心到这个地步了么?你可是得了失心疯?可是糊涂得连人都不认得了?!”
老太太适才也听见打耳光的动静,不禁连连叹气; 将拐杖在地上顿了两顿,尚未想好怎么去说美婵,转眼又听李小羊的惊呼和美婵母女的动静。她老眼昏花; 没看清,忙问香梨:“美婵她又做什么了!”
香梨眯起眼睛觑了觑,轻声道:“我离得远,适才也没看清,好像是夫人打过她耳光之后,又拿指甲挠了她一下子……”
老太太当即动了怒气,拿拐杖不住地敲击地面,气喘吁吁道:“成个什么样子,成个什么样子!”
美婵倒也爽快,一刺不中,也不多话,从许夫人怀抱中挣脱开,从床上跳将下来,鞋都不穿,往老太太面前一跪,道:“老太太,我明天就要出家去了,我不孝,老太太的恩情,只好下辈子再报答了!”
许夫人生恐老太太生气,也跟着跪倒在老太太跟前,将头伏在老太太膝上,垂泪道:“老太太,你看,她现在已经得了失心疯,迷了心窍,满口的胡话。”又喝斥周围人道,“还不扶她去歇着?热闹还没看够么!”
老太太喘着粗气道:“你今天伤了心,说胡话做傻事我也不认真怪你,去好好歇上一两天,这样的话不许再提,也不许再与别人为难!”转头与月唤道,“好孩子,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回去好好歇着,今后也不必过来了。她适才头脑发昏做下的傻事,是因为没了姐儿,一下子伤心过度,受了刺激,你看在我老太太的面子上,不要记她的仇。”
不要说老太太当着一屋子的人替美婵开脱解释,就是人家不说什么,她身为一个姨娘,也只好生受着,因此不论老太太说什么,她都恭恭敬敬地点头应下。老太太见她这般温顺听话,心下颇觉欣慰。
美婵却是不依不饶,手指月唤:“我与她,不能并立在一个屋檐之下,要么我走,要么她去!”
老太太喘着粗气冷笑道:“这个年,你既然不想让我老太□□生过,定要把温家搅合得家宅不宁,那我也只好成全你,去便去罢。看中哪家庵堂庙宇,明天就叫老五送你去,你若心急,今天便走,我不留你。正好你母亲在,你们娘儿俩好生商量着办,该带什么带什么,该怎么走怎么走。”
美婵本以为以自己一个主母的身份去逼月唤一个姨娘走,已是大大的贬低了自己,抬高了她,却不曾想老太太真会答应,不禁大觉委屈,站着呆了一呆,忽然一头栽进许夫人怀里,哑着嗓子哭了出来。
许夫人在她耳边低低道:“老太太说的是气话,明天我替你哄上一哄就好了。”又埋怨道,“没有我,你可该怎么办?一时意气,只图一时痛快,真把她赶走了,能抵什么用?老五今后把她养在外头,家门不沾,你便高兴了?真是莽撞性子,怎么说也改不掉!幸好老五不在。听我的话,等老五回来,向他说句软话,他也不会当真怪你。真想出气,真想为姐儿报仇,还得用我教你的法子。去,再给老太太叩个头,认个错!”
凤楼这天是入夜时分才过来的。入夜时分,他推开门,带着一身寒气进了屋子,轻轻走到床前,在床头坐下。瞧着月唤的面庞,久久不语。
月唤颈子也受了伤,因是抓出来的小伤,用不着包扎,只在伤处上了点云南伤药,但到底疼,睡觉时只能侧着身子。刚刚睡着,不小心躺平,伤处贴着枕头,又被疼醒,只好再侧转身子。如是反复,直到凤楼到来。
凤楼进了屋子,既不点灯,也不叫人,就在床头坐下,一语不发,半响,伸手去触摸她的头颈。他的手冰冰冷,月唤被激得打了个寒噤,忙往被子里缩了缩。
半响,他才问:“受伤了?”
她不出声。他又道:“她已向我说了,也说今天不该这般对你……你不要与她计较。”
所有人都叫她不要计较,不要记仇,说得好像她一个姨娘有本事去和人家当家主母计较似的。黑暗中,无声冷笑了一声,口中说道:“嗯,放心,不会计较,更不会让你为难。”
黑暗中,凤楼在她床头独自默坐许久,直至她伸手出去,扯了扯他的衣袖。他终于踢掉靴子,脱下衣裳,掀开床被,将她揽入怀中。他身体冰冷,没有一丝热气,下巴又重重抵在她后颈的伤处上。指甲抓出来的伤,重不到哪里去,此刻却火辣辣的疼。察觉到他的身体在轻轻颤抖,所以她也没有出声,忍着疼,任由他揽着。片刻之后,她又觉察到自己的后颈上,被他的脸贴住的地方有温热的湿意,于是翻了个身,反身将他紧紧抱住,在他怀中轻声说:“不是我。”
他一怔:“什么?”
她一字一顿,清清楚楚说:“不是我。”
他终于明白,道:“我知道。”
“不。”她拔高了声音,固执说,“你并不知道,你只是不愿意怀疑我,不愿意怀疑自己的眼光。现在我告诉你,不是我。”
“你都知道了?”他声音忽然一冷,将她揽得更紧了些,沉声问,“谁说给你听的?”
“你不用管谁说给我听的,你只要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更不会做那样的事。”
“既然知道了,为什么到现在才说?”
她说:“就是现在才要说。”
他说:“现在我知道了。睡吧。”
压在身上许久的重担终于得以放下,她的心便是一松,伏在他的怀中,慢慢闭上眼睛,就要睡去之时,忽听他在耳边唤了两声妹妹。她迷迷瞪瞪地嗯了一声,听他说:“妹妹,给我生个儿子。”
她嘴角弯了弯,脸在他怀里蹭了蹭,低低说:“嗯,好,生两三个。”话才落音,心中没来由的就是一凛,刹那间,睡意消失得无影无踪,眼睛猛地睁开,捧着他的脸,问道:“生我和你的儿子么?”
他说:“傻话,除了我和你,还会是谁的?”
她依旧不放心,追问道:“你是爹爹,我是娘亲,对不对?”
他把头埋在她的脖颈之中,没有说话,只低低地嗯了一声。她略觉心安,又问:“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不会再使我伤心难过对不对?”
他不出声,她就当他是默认了,于是又问:“很喜欢很喜欢对不对?”
他许久都没有出声,似已睡去。她有些失望,轻轻翻了个身,使自己背对着他。这时,他在身后忽然说:“嗯,很喜欢很喜欢。”
“有多喜欢?”
“喜欢到才看见一眼就已经决定要和你生儿育女,提亲被拒后,拼死也要去把你抢回来,藏起来,一辈子都不想让别人看见。是这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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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终于走了,拎着包,下到三楼,敲了敲金秀拉的房门。金秀拉刚刚起床,正在刷牙,一口泡沫,拉开房门,看见七月,向她扬了扬手,含糊不清说:“这么早就去上班啦?去吧去吧,拜拜。”
七月站在她房间门口,说:“秀拉姐,我今天要回山东去了。”指了指头顶上方,“五月,我姐,拜托你以后多去陪陪她,和她说说话。”
金秀拉说:“傻姑娘,这还用你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傻是我好基友。去吧去吧,路上小心——”
七月走后,金秀拉突然想起一事,忙伸头出去喊话:“七月,你过完年什么时候回来啊?”
七月头也不回,向她挥挥手,大声说:“不回来啦!”
拎着包,到小区门口,在山东大叔那里买了一只鸡蛋灌饼,大叔问她:“今天没带鸡蛋来?”她摇摇头。大叔又喜滋滋地说,“咱们下午就要回山东过年了,从明天起,你们早饭要自己解决了。”她点点头。
被二月头上的寒风吹出许多眼泪来,和着眼泪吃着鸡蛋灌饼,走去公交车站等车。鸡蛋灌饼吃完的时候,公交车正好也来了,把油乎乎的塑料袋扔到垃圾桶里去,擦擦手,赶紧跳上车。车上人注意到她通红的眼睛和面颊上的泪痕,她忙搓搓手,哈口气,自嘲似的说了一声:“啊,冻死了。”然后揉了把眼睛,搓了把脸。
三站公交车坐下来,转乘2号线地铁去虹桥火车站,车厢里有很多拖着行李的年轻人,一看就知道是工作了一年,眼下要回老家去过年的外乡人。只有她,已经提前把大部分的行李提前寄回了家,手里只拎着一只不大也不重的包,比他们要轻松多了。
地铁乘到虹桥火车站,凭身份证取了票,去站内的星巴克买了杯香草拿铁,再赶去排队检票。票检好,乘扶梯下去找到自己的车厢和座位,安置好旅行包,长长地吁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眼睛看着窗外叶落满地的萧瑟风景,在心里,低声说道:再见,上海。再见,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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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一一回复,但是评论都认真看了。
很感动,大家都在以各种形式支持作者,作者只有更加努力了~~~
感谢再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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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200
上海到德州要四个半小时的路程; 时间过去三个半小时; 高铁已经进入山东地界,即将抵达济南站的时候; 七月收起耳机线,请坐在自己外面的一个阿姨让一下,她好出去上洗手间。阿姨不太情愿地挪了挪肥胖的身体; 让了一点位置出来; 她走出去。洗手间去好,正要回自己位子,眼睛在车厢内无意一扫; 突然怔了一怔,原地站了很久。
在她位子后面,和她隔着两排的靠近走道的一个座位上,一个女孩子正扭头出神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女孩子的衣服也好发型也好身形也好; 以及已经哭肿的眼皮也好,和五月都是一模一样。
七月回过神来,疾步冲过去; 不管车上很多人在,冲正在呆呆出神的五月大声喝道:“你来干什么啊; 你傻啊!你跟着我干什么啊!你跟着我回去我也要走的知道不知道啊!”说着,就去拉她的小包; 抓她的衣服,把她往外赶,“回去回去!你回上海去!”
五月吓一大跳; 紧紧抱着自己的小包,怯怯地为自己辩解说:“我不是在跟着你,马上要放假了,我也回家过年不行啊。”
七月质问她:“你回家的行李呢!你回家的行李呢!”
五月说:“你回你的家,我回我的家,不要你来管我。”
七月硬拉她:“你走你走,你回你的上海去!”
两个女孩子拖着哭腔的争吵和拉扯的动静惊动了满车厢的乘客和乘务员,一个满脸粉刺的年轻乘务员跑来,警惕地看着两个长相颇有几分相似的女孩子:“怎么了,什么事情,什么事情!”
“她呀,”七月指着五月,“都是这个傻瓜呀,都说了我要走了,不会回去了,她还非要跟着我回山东,跟我回去有什么用啦?我不会跟你回去,也不能带你回我家!”前面半句是和列车员说的,后半句是冲着五月说的。
“我才没有要跟她回去!我才不是跟她回去!”五月眼睛冒出泪花来,一旦开了个头,后面就止不住了,眼泪滚滚而下,脸都花了,却还嘴硬辩称,“你对我那么凶,从没有当我是家人过,我才不会跟着你,我干嘛要跟着你?!”她也是,上半句说给列车员听,下半句是和七月吵。
年轻的乘务员啼笑皆非,跟幼儿园老师似的,试图安抚两个吵得不可开交的小班小朋友:“安静,安静。咱们在公共场合,要注意下影响,不要影响到周围乘客,有事情回家再讨论哈。”
七月怎么也赶不走五月,气得不愿理她,抹着眼泪回了自己的位子。胖阿姨这次很主动,看见她来,马上站起来,走到走道上,看她坐进自己座位上后才回来落座。
车到济南站,七月又“蹭”地站了起来,胖阿姨赶紧让位。七月出去,走到五月身旁,一把扯住她的包带:“这里就下去,下去!马上买票回上海!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除了工作还有什么啊?听不懂是不是?马上回去上班!”
五月死活不动,拖着哭腔和她对吵:“凭什么你可以回去,我就不可以啊!凭什么啊!”
旁边不明真相的乘客纷纷劝说七月:“马上年底放假了,你回去过年,也要让你妹妹回家的呀,什么人呀,这么霸道……”
七月睬也不睬,招手叫来粉刺乘务员:“你和我一起把她赶下去呀,她公司还没放假就跑回来了!”
乘务员无奈耸肩:“你们家事我管不着,但是我建议你们有话到家再商量,别影响到别人哈。”
两姐妹从济南不到的地方开始吵,一直吵闹到德州站才住口。一车厢的人看得津津有味,甚至连隔壁车厢的人都三三两两的凑过来看热闹。车到德州站,七月终于放弃,丢下五月,拿起自己的包跑着走了,把五月远远地甩在身后。
五月恐怕把她丢了,一路紧紧跟着她。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站,七月等来一辆出租车,转头一看,见她果然还在身后,恨恨瞪她一眼,把后边车门拉开,自己却走到车头,往副驾驶座上一坐。五月自觉过去,一边看着七月的脸色,一边钻进车内,小心坐到后排座上。
出租车开到五月家附近,七月叫车子停下,头也不回,冲后排座上的五月说:“下去吧。”
五月说:“哦,我走了。”坐在座位上不动。
七月终于忍不住,回头凶她:“怎么还不动?不是回来过年的吗?这不就是你家吗!”
五月说:“哦,好的,我走了,我下去了。”红着眼睛,拎着她的小包,慢腾腾地下了车。下了车后,却又不走,就在路边站着,怀里抱着小包,一脸的失魂落魄。
车里,司机看了看大力揉眼睛的七月,回头看看路上目送着自己车子的五月,忍不住好奇问道:“刚才那谁个呀。”
七月摇摇头,不说话,手一直按在眼睛上,并不拿下来。
五月突然回到家里,她爸妈有点吃惊,问她为什么能够提早几天回来,她说:“春运,买不到后面几天的车票,只好提前回家。”懒懒说了几句话,进了自己房间,小包一丢,衣服都不脱,扑到床上躺了整整一下午。躺在被窝里盖了两床被子都还发冷,手指尖都凉得发颤,心跳得特别快,脊背发凉,全身上下凉透了气,跟生了一场大病似的虚弱。
五月提早回家,钟妈妈很高兴,毕竟一年都没见到了女儿了。晚上做了几个菜,等到家润也从学校回来,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钟妈妈不停给她夹菜,钟爸爸黑口黑面,不苟言笑,眼睛在她身上扫来扫去,目光中有七分失望和两分气愤,还有一分就是轻蔑了。
她本来没什么食欲,却被妈妈强拉起来吃饭。饭桌上,不敢靠爸爸太近,恐怕他突然发难,所以刻意隔开了一点距离,但还能感觉得到爸爸的眼光,不由得诚惶诚恐,捧着碗,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往嘴里扒饭。这个时候,心里很怕家人盘问她和小钱的事情,更怕对上爸爸失望的目光。饭吃到一半,钟奶奶就沉不住气了,开始发问:“五月,你谈的那个上海小钱到底是——”
正在大口喝汤的家润把汤碗往桌上一顿,汤匙往碗里一丢,闷声闷气说:“吃饭!吃饭时不要说话!”
钟奶奶老大不开心,说:“这孩子,我问一下怕什么!”
钟爸爸眼睛往儿子身上一瞪,家润视而不见,“蹭”地站起身,椅子往旁边一推,端起姐姐的饭碗和面前的一个菜盆,说:“姐,去你房间吃。”
回家的第一天,算是熬过去了。
回家的第二天,即春节放假前三天。早上吃好饭,拿上小包,骑上钟妈妈买菜的小自行车去街上兜,七兜八兜,又兜到了小时候经常去的地方。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很多地方也变了样,这条路肯定也不记得了。然而,一踏上自行车,根本不用去想,只管踩动脚踏板,自行车自己就把她载到了七月的家门口。
七月家门口的梧桐树还在,比小时候粗了几圈,她牵着自行车躲在树后,就像小时候那样。小时候,她就躲在这棵树后,看七月玩耍,看七月说话,看七月用冷冷的眼神乜着自己。
今天运气不好,在树后怔怔站了很久,一直等到家润找过来时,都没看见七月露面。
家润在七月家门口找到五月,也没说什么,从她手中把自行车拎过去,闷声说:“别看了,走吧。”
她跳上自行车后座后,才觉出点不好意思来,轻声问:“你怎么不去学校?”
家润说:“寒假早就放了,现在每天是去学校补课,补课老师好说话,今天就请了半天假,想回家带你出去玩儿,见你不在,去街上找了一圈,都没看见你的人,就找到这里来了。”
“为什么?”
“为什么,你忘了,小时候你常常放学不回家,一到这里,准能找到你。”过了一会儿,像是大人交代小孩子那样语重心长地交代她说,“以后不要再来了,又不是小孩子了。”
她说:“嗯。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不来了。”
家润颇为欣慰地嗯了一声。
老旧的自行车上坐了两个人,骑起来吱吱呀呀的响,还没骑到家中,家润就不耐烦起来,把自行车往街口邻居家一丢,拉起姐姐的手说:“我带你去市里玩,中午再请你吃饭。”
她点头:“正好我要去市里办护照。”
“要出国吗?”
“公司旅游可能会去,不确定,正好有时间,先办了再说。”
“户口本和身份证带了吗?”
“不知道要用到什么证件,都带上了。”
市公安局要她去附近指定的照相馆拍照,她和家润就走着去了。照相馆隔壁就是一家手机大卖场,家润经过这里时,往里张望了几眼,嬉皮笑脸地央求说:“姐,
作者有话要说: 我手机耗电厉害,一天要充两次,等明年我考上大学的时候,你给我换个好点的手机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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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么么哒~~
二二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3…23 17:56:48
22939926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7…03…23 08:30:22
程不成吧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3…23 06:36:45
第201章 201
五月说:“要不现在就进去看看。”
家润摇头; 嘿嘿笑说:“旧手机还能用上一阵子; 到明年再说好了。”
五月说:“进去看一看又不要紧。”
大卖场里兜了一兜,无论去哪家柜台; 家润看来看去,眼睛不离一款华为的超大屏幕手机,嘴上却和姐姐说:“也没什么好的; 等明年你在上海给我买好了。”
五月说:“没关系; 今天就买好了。”
家润把她钱包一把抢过去,塞进裤兜里:“要两千多块钱呢!你手里哪还有那么多钱,都说了明年再买了。”
“我有信用卡呢。”
“不行; 两千多,太贵了。”
五月不禁失笑,连那款手机的价格都说出来了,还嘴硬说没有看中的。家润把她拉到门口; 往旁边走了几步,这才把钱包掏出来还给她。
五月看看时间:“照片差不多该好了。你去帮我拿下,我去买饮料。”
家润得令; 叫她买好饮料不要乱跑,一溜烟跑去照相馆拿照片去了。照片拿回来; 看五月果然站在小超市门口,手里除了两瓶饮料; 还多了个手机盒,一下子激动起来,脸都涨红了; 跑过来,埋怨姐姐说:“两千多块呢!”一边埋怨,一边迫不及待地把手机盒拆开来看。说明书正看着,忽然伸头过来说,“姐,你想要什么,等我工作以后买给你啊。”
五月拉着弟弟的一条胳膊,把脸靠在他胳膊上,说:“好。”
五月在公安局出入境管理部门填写申请表时,家润就坐在后面的座椅上研究新手机,顺便等她。她填好申请表,粘好照片,再把申请表交上去,工作人员一边审视她的申请表,顺口问了一句:“小姑娘办护照准备去哪里?”
她说:“公司旅游可能会去……”
“日本对不对?”工作人员和对面的同事不无艳羡地感慨了一声:“人家工作单位是津九嘛,肯定有机会去日本的。大地方上班真好,唉。”
护照的工本费快递费都交好,工作人员让她留了地址,叫她回去等消息,说大概两个礼拜后,会把护照给她寄到上海津九去。公安局出来,时间已到中午,让家润请她吃了顿午饭,然后分手,家润去学校,她乘车回家。下午仍旧无所事事,陪钟妈妈说些闲话。正说着,伞让清来她家找她,手上还拎着一袋水果。她悄悄交代她妈:“等会还给他,不要随便收人家东西啊。”
钟妈妈招呼让清进五月房间来坐,过一会儿,又泡了一杯茶送过来。五月大概在几个月前,发过一条内容为“我认为我们不合适,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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